第二百二十九章【‘掌心雷’】
李敌没时间探问,地面在微微震动,远处旱塬上黑衣如云,隐隐可以看到有上百名骑士正向这面奔来;邓陵子看来很是小心啊,不过一次会面而已,竟然精锐尽出,平安郎就让他如此警惕?
邓陵子也在远远打量着白栋,这位白子的名气太大,木仲屠也是横行天下的英雄,却是被他生生坑死;此事天下皆知,魏国上将军庞涓还为此专门写了一篇评论类的文章,深入分析出以嬴渠梁的心性手段,是断然想不到添兵减灶这类妙计的,老秦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除非是小师弟方有此能。
“鬼谷子......有厘,可曾收到清溪的消息,那个老家伙有没有异常举动?”
清溪鬼谷还是天下最神秘的所在,纵是邓陵子也不敢有任何轻视,这次威逼白栋交出天外金星,不怕嬴渠梁震怒,也不怕禽滑西不满,最怕的还是鬼谷子。这是一个敬畏鬼神的时代,鬼谷子这种传说中的人物虽然不是鬼神,却也差不许多了。
“师傅放心。清溪平静依旧,可见那老鬼不过徒具虚名而已,白栋那小子若真有师门为后盾,还会如此听话麽?师傅您看,那小子身旁不过二十余名游侠儿,这旱塬上又藏不得兵,可见他是真心要与师傅交好、要献上那天外金星的。”
“呵呵,谅这小子也不敢动别的心思。”
邓陵子放声大笑,他身材瘦高,却偏偏生了一张大嘴,笑声如金石交鸣,随风传出老远,让人听得刺耳已极。李敌冷哼一声,远远传声道:“邓陵子,秦国李敌在此!”
“李敌,怎么不是秦宫的范老头儿麽?呵呵。看来白左更还是不够小心谨慎啊。”
杀人杀得多了。气质就会发生改变,邓陵子率领百多名手下来到大柳树前。看一眼正在树下喝茶的白栋,轻轻挥手,上百墨者立即围住了白栋等人;堂堂一个南墨领~袖,若论胸襟气度。莫说比不上孟轲、慎道这些学宗,比起禽滑西都差了很远,杀气太重,没有风度了。
白栋抬眼看看邓陵子:“先生此来不过是为了交易,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我这里有茶,先生就不想尝尝?这可是好茶啊,雨前摘取的茶尖。还被大姑娘含在嘴里过,味道好极了,不喝一定会后悔。”
“哦,是麽?”
邓陵子打量几眼白栋。看出他眼神虚浮,双肩松软,是个从未练过武功的人,顿时心中一松,大笑两声坐在白栋面前,却没有急着喝茶:“你倒是很会享受,不过本子还有要事,你我就不要浪费时间了。书信上写得明白,交出天外金星,本子就宽限你一年时间,只要能够消弥盐祸,还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白栋深深望他一眼,似乎感动的连眼圈儿都红了:“让先生如此破例,小子多谢了。”
“你也不需客套,要谢就谢跳蚤姑娘罢,她为你浴血梅园,舍生忘死,正是她感动了本子,否则就算你交出天外金星,也一样要受墨家严惩!”
“自不敢有负跳蚤姑娘......”
白栋长叹道:“不过一年的时间太短,还请先生多多宽限,这个......两年成不成?”
邓陵子与有厘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心中大定,什么清溪高徒、什么震动天下的白子、小诗宗,不过是个怕死之徒而已,说来说去就是为了延长一年时间,也罢,就满足了你小子。
“也罢,看在你白子的名声,就延长为两年,天外金星呢?”
邓陵子点点头,有厘走到白栋面前,伸出了手来。
“金星自然是要给的,不过在此之前,先生总要给小子些颜面罢?”
白栋苦笑道:“世人若知小子被先生逼迫,竟不得不交出君上和太夫人赏赐的天外金星,岂非要笑我没有骨气?士人首重气节,小子日后还要领~导凤鸣书院,脸面是极重要的,这个......这个......”
“平安郎,你究竟在做什么?”
李敌真是听不下去了,这小子口气倒大,又是道家又是掌心雷的,你的雷呢?还以为你小子真有列子那般翱翔云间,掌中生电的手段,原来传说终究只是传说,竟向敌人软语求恳起来,真是瞎了哥哥的眼,早知如此就不随你来了,免得日后被人说我也是块软骨头!
邓陵子却是听得眉开眼笑:“小子,你要本子如何给你颜面。”
“哎,小子好歹也是清溪门人,若是毫无抗争便认输,就算不被世人耻笑也要被恩师骂死了,所以还请先生陪小子走个场面。这样罢,先生站远一些,待小子用师门所传‘掌心雷’打过去,先生只要接下这一掌,那便是小子输了,这却不算小子没骨气,实在是不敌先生,恩师也难怪我。”
“掌心雷?”邓陵子心中微惊:“你要我站多远?”
“这个,十丈八丈就差不多了,若是站得近了,小子真怕先生无意中出手反击,那便不好了......”
“十丈八丈?还掌心雷?哈哈哈!”
这次不仅是邓陵子,众墨者无不大笑。这个时代是有不少高手,可无论多高的功夫,也要靠拳剑伤人,就没听过有距离十丈八丈伤人的功夫;列子的传说就是个屁,又有谁亲眼见过了?这小子果然是在找台阶下,正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只为保留颜面。
李敌这次却没说什么,白栋他还是了解的,以这小子的心性,就算要做软蛋也不至于此,多半是有什么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计谋。只是敌我力量悬殊,纵有计谋又能如何?真是让人费解。
“好,一切都依你小子,十丈是吧?这个距离够了麽?”
邓陵子放声大笑,却是没有任何怀疑。这里位处平原,又值冬天。藏人是藏不住的,这小子身旁只李敌一个劲敌,其余二十多人不过一般游侠而已,还怕他玩弄什么阴谋手段不成?而且白栋指了李敌手中的铜匣子给他看过。果然是传说中盛放天外金星的器物。而且还向他保证,这一掌乃是师门绝传。若是不能取胜,那便当场认输,到时就是白左更苦战邓陵子,力不能及。实在保不住老秦国宝,这也怪不得谁。
狗屁的师门绝传。距离十丈你能打到鸟毛?邓陵子心怀大放,见到白栋起身走到一个位置站定,不觉就顺着他站的方向走向了对面十丈处,有厘嘻嘻笑道:“师傅我也来,倒要看看这位清溪高徒的掌心雷有多厉害。”
随邓陵子前来的墨者也有近一半好奇心起,笑嘻嘻站在邓陵子身旁。大家只当是玩笑,早就看死了白栋,谁还会小心戒备?
李敌出道以来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眼看半数墨者聚集在一起嘻嘻哈哈调~戏白栋。感觉自己的脸都要丢尽了;有心想要拼命,无奈还有半数墨者戒备着他和白家游侠,何况嬴渠梁说的明白,此次来到蓝田,一切都要听白栋的命令,他是老秦官员,可不是江湖游侠,没有白栋的命令绝不会妄动。
“五十三个人......不知道拉过绳子后会如何?”
聂诸和几名白家子弟完全被忽视了,李敌这样的高手都不被邓陵子放在眼中,何况是他这个少了一条胳膊的人?至于那几名白家子弟,还不如那些游侠惹人注意,墨家纵然警戒,也绝对不是警戒他们这几个人。
眼看邓陵子和一帮墨者渐渐走到了埋放瓷球的位置,聂诸忽然感觉脚好痒,悄悄拨开隐蔽绳头用的草叶,将一只脚穿进了绳环中,如今只等白栋出掌,他就可以踢拉绳索,揭开这些瓷球的秘密。
“邓子,吃我一掌!”
白栋面色一凝,双腿微微下顿,摆出了一个太极拳的起手式,一手如抱婴儿、一手如揽雀尾,双肩似紧实松,周身如大柳迎风。
嗯?
邓陵子和李敌都是一呆,白栋这套太极拳虽然是后世公园的产物,毕竟也算出自名门,他们都是大行家,立即看出这拳法绝非等闲,只是一时悟不出其中玄妙。
“莫非这小子真有本事,掌心雷并非说笑?”
邓陵子心头忽然闪过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就见白栋双掌一推,高叫了一声:“霹雳无敌掌心雷,中!”
“终于等到了!”聂诸用脚勾住绳环,猛地向后一拉!
“轰隆隆!”
刚才还是平静的地面,一时泥石迸裂、烟火冲天,震耳欲隆的爆炸声中,无数瓷片纷飞,与邓陵子站在一处的墨者或是直接被炸上了天,或是被破碎的瓷片射透了身体,仿佛割麦子一般倒了下去。
“这是什么......”
聂诸这个始作俑者呆呆地望着横尸处处的墨家子弟,只觉心中一片冰凉,这就是自己昨日埋下的东西麽?
打开魔匣是最恐怖的事情,不只是潘多拉,就算聂诸这种杀手也会内疚。
邓陵子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在聂诸拉响地雷的瞬间就飞身跃起,得以从空中欣赏烟火璀璨的美丽画面,看到自己手下最精明干练的杀手一片片死去。
“这是什么手段?这就是掌心雷麽!太可怕了......这小子不是人,速退!”
忽觉腿上身上一阵剧痛,邓陵子拼起余力向左侧坡地落去;白栋把人心都计算清楚了,人遇到危险是断然不会前跃的,墨家的骄傲也让他们不会选择后退,右面是泥潭,跳进去什么脸面都没了,所以邓陵子等人一定会下意识地跃向左侧坡地。
邓陵子跳得很准,他一脚就踩中了地雷,然后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再次飞身而起。李敌抬头看他的时候,这位天下有数的高手正在空中抛洒血雨,两条腿已经被炸断了一条,上身更是多出了上百个血窟窿。
“给我杀!这次不留活口!”
爆炸一起,白栋就撤到大青石后,刚好在聂诸的保护中,他轻轻竖起一根手指点向了剩余的墨者,口气比这个冬天还要寒冷一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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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白子凶名】
太惨了
邓陵子也是该死,从空中跌落后竟然再次触发了一枚地雷,活生生成了个二踢脚;更有一些幸存的墨者随他落在这片下坡地,将地雷一枚枚的触发,眼看火光霹雳声不绝,连尸体都被炸得残缺不全。
李敌望着邓陵子的残尸,不觉全身发冷,这可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剑客,连范伯也没把握应付的凶人,如今就这么死了?好厉害的掌心雷啊!他是第一次见到黑火药的威力,又不像聂诸这般亲自埋过‘地雷’,只能把眼前见到的一切归为神话,看白栋的目光中都透着敬畏。
“杀!”
聂诸反应极快,白栋的手指未及落下,他已冲入敌人群中斩下一名墨者的脑袋,加上李敌和五名秦宫高手,便仿佛七只老虎冲进了羊群,墨者中的高手多半被炸的非死即伤,剩下的这些人早被吓破了胆,哪里还有还手的力气?被他们几个一阵冲杀,再加二十名白家游侠随后掩杀,不过几个照面的功夫,便被放翻了一地,果然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聂诸,仔细翻查尸体,看看有无漏网之鱼!”
坡路上共计埋下了三十枚地雷,白栋在心中默数过了,确认已经全部引爆,这才吩咐聂诸和白家游侠清查尸体。
这次杀人又与在陇东时不同,那次看到尸横遍野的景象,还会心中感叹,只希望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杀人狂魔,这次却是说不出的愉悦。有一种成功保卫了家人、亲人的感觉;何况这些南墨早就背离了墨家宗旨。不过是些恐~怖分子而已。杀得越多就越表明白左更是个善良守序的好人,天下士林并不会因此指责他。
“南墨此次来了一百一十三人,‘掌心雷’下被灭杀五十二人,又被我方剿杀六十人,共是共是”聂诸目光有些发直,十根手指显然不够用,他有些算不清楚。
“不用算了,少了一个。应该是我引动雷火霹雳时趁乱逃走的。倒是好沉稳的心性。”
白栋冷哼一声,走过来清查南墨带来的马,果然发现少了一匹。这个逃走的家伙很不简单,居然能够在地雷爆炸的瞬间迅速冷静下来夺路而逃,霹雳烟火反倒成了掩护他逃走的最好屏障!
“我去追!”
“不用了,这个人非常冷静,是个有头脑的人,你未必追得上他;他应该也受了伤,只会逃去南墨所在,如今邓陵子已死。南墨高手尽失,灭亡只在瞬间。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不用浪费力气。”
白栋阻住了聂诸:“我们先回蓝田,大家都辛苦了,回去大摆酒宴,犒劳兄弟们。”
“我不要你犒劳,我就想知道‘掌心雷’是怎么一回事?大家是好兄弟,你不会告诉我那些霹雳雷光真是从你掌心中发出来的吧?”
李敌嘿嘿一笑,走过来摊开手掌,掌心中赫然是一枚带血的瓷片。
“这不是我家烧的细瓷么?李大哥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白栋一脸讶然地望着李敌。
“臭小子,你不够朋友!”
李敌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也不再追问了。这小子不想说的事情,谁也休想问出来,他不肯将真相告诉自己,也必然是有苦衷的。只是他虽能理解白栋,心里还是十分不爽,暗暗发誓回到蓝田后定要灌翻了这小子。
***
这一场蓝田大屠~杀固然让李敌为之侧目,也将令天下士林震惊,日后白栋某个流传青史的美名,便是从这一刻开始‘奠基’
秦国的白左更素来都是个谦谦学士,人家出版,创立新诗体,一本惊动天下,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能写出令无数老夫子为之震撼的?此书一出,稷下学宫都快吵翻天了,各家各派似乎都能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擅辩者更擅口舌了,不擅论辩的也比往常口舌伶俐了许多,真是开先人之未开,当代奇人也!
现在已经有读书士子动了组团一游老秦的念头,不为别的,就是希望能见一见这位白子,询问他中的一些问题,还有那一元一次方程在实际中的用途,日后凤鸣书院准备藏书多少?天下士子是否都能入院借阅?听说以后书院外面还要兴建设什么凤鸣别业,若是日后书院真的学宗聚集,成为文盛之地,这些别业岂非会变得更加值钱?
总之是有一心求学的,也有希望在求学同时赚些薄资的,还有狂生沉迷新诗体,自觉做了几首了不起的新诗,准备要面见白栋斗一斗诗才的想什么的都有,就是没人想到白栋刚刚与天下最著名的‘恐~怖分子’亲密接触了一回,而且还几乎将人家闹了个断根儿。
秦越人的医术果然高明,跳蚤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被他用过药后,有的已经结疤愈合,伤跏掉落后,皮肤竟是白净如玉,丝毫看不出曾经受过伤;老秦得意的不行,整天在白栋面前表功,然后就老脸皮厚的开口要研究经费,他在蓝田的生活很寂寞,再不建个‘医学研究室’估计就要疯了。
好吧,不就是钱麽,给你给你,可咱能不能少做些恶心的事情?白栋是亲眼见到老秦跑来收取跳蚤身上掉落的伤跏;为了不留下伤疤,跳蚤的伤只包裹用药而未曾缝合,所以伤跏都比较完整,他就一片片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当成宝贝一样,问他何故如此,还说什么此物最妙,可以入药。
就算是大美女身上掉下的伤跏也谈不上美妙吧?除了表皮组织就是细菌,它还能成天山雪莲万年人参?
若不是当着跳蚤,白栋不当场吐出来才怪,老秦这指定是某种心理疾病,就跟后世的恋头癖恋手癖恋~脚癖一样,太龌龊了一想到这家伙会在阴暗的夜晚躲在房间里对着美女的伤跏意淫,白栋就再也呆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有义务保护柔弱的跳蚤姑娘,要立即带她脱离老家伙的魔爪。
白栋带着跳蚤返回栎阳的时候,无数飞鹰和信鸽飞出了蓝田城,有的飞向景监的‘情报站’,有的飞向白家的人脉网络、位于各国的代理商,有的飞向类似越女门这样的组织当这些势力收到白栋的亲笔信后,就会很快将信书再次传向自己的人脉网络,就这样不停地传递出去,以几何方式递增。
“南墨有邓獠,以酷毒手段威慑天下,列国无不震恐;余今代天诛之,降霹雳火光,生裂此獠于蓝田城外。然首恶虽去,余犯仍在,久必为害,今栋行诛杀之令,重金为赏,诛杀南墨一人者,赏万钱,得其首脑者,赏千金,清除其秘据者,无论官民国家,均有万金相赠,绝不食言!”
这算是历史上最早的天下令、绿林箭了,无论是南墨的大本营楚越之地,还是山东诸国、老秦所属,上到君王卿大夫、下到江湖游侠秘密门派,三日内尽皆得到了白栋的诛杀令。白栋其实就说了一句话‘用钱砸死你,白家不缺钱!’
原本就与南墨有仇的、准备见机狂赚一把的江湖游侠们动了,有意与白家结个善缘的各大商社动了,甚至连越女门这种传承百年的神秘门派也动了老白猿在接到白栋的诛杀令后就亲率越女门弟子,将南墨在越国的秘据连根拔起,墨者的脑袋被他足足装了十个大皮囊,快马送往老秦。
越女门早就看不过南墨了,之前是不想与这天下有名的强力组织翻脸成仇,如今连邓陵子都被斩杀,天下已群起讨之,如何还会沉默?而且交情归交情,白栋既下诛杀令,那就是要兑现奖金的,越国乱了两年,越女门也是手头紧啊,缺钱!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白栋陪伴着跳蚤姑娘看风景的时候,楚越江湖已是刀光剑影。几乎在一夜之间,南墨二十七处秘据先后被挑,门下五百死墨彻底成了死人,门中被称为‘夫子’的十六名高手有六人被炸死在蓝田城外,剩下的十人也无一人漏网,无数匹快马向老秦狂奔,马背上都是装了人头的皮囊,要带去白家庄换取他们最需要的金钱。
横行天下百年的南墨几乎是在一日夜间被连根拔起,门中千余弟子皆成灰烬,列国震惊、江湖天翻地覆,白栋的名头从没有今日般响亮,已经有好事者为他送上了一个‘凶子’的名头。
实在是太凶横了,光是平灭南墨这一把,白家要花费的就不下百万金!这是任何一个国家也负担不起的;就算是魏王婴要调动这许多金钱灭除一个门派,也会被所有臣子反对,可白家却负担的起,而且白栋敢花!
钱是王八~蛋,花完我再赚。与这区区百万金比起来,家人的安全更重要一万倍!白栋亲手做了碗豆腐脑送到跳蚤的车上,笑眯眯地对她道:“南墨灭了,你看这是多容易的事情?下次可不许再犯傻了。”
此刻在白栋眼中,跳蚤已经从白家的客人荣升为自己的亲人,那就必须要让她明白一件事:
钱能够解决的问题,从来就不是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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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公主来信?】
老颜俭走了,他给白栋留了封书信,为自己的过早离开找了很多借口;比如水土不服啊,家中诸事烦扰啊,白家庄没有鲁国大葱啊等等等等,只说待凤鸣书院建成,颜家将力举盛事,为白子贺,信末还留下一首五言诗‘莫道众生性命微,也有骨肉也有皮,劝君慎打南归雁,子在巢中盼亲归’
从娘亲手中接过这封信看了,白栋只是微笑。颜家终究还是耕读传家,见不得杀戮场面,颜老学宗是心性善良没见过南墨的恐~怖手段,其实自己又何尝愿意这样做?只是有时不得不用霹雳手段,方显菩萨心肠,老学宗哪里会明白?
“娘,我做得过分麽?”
这件事是瞒不过娘亲的,以白栋对娘亲的了解,相信她老人家肯定比颜老头儿更为‘坚强’。
“身处乱世,当如是;心为家人,亦当如是。”
亲手为儿子送上一碗热热的米粥,同时也给了跳蚤一碗,白越氏一手拉着白栋的手,一手拉着跳蚤的手,在两人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娘不是老糊涂,怎么会怪我的平安郎呢?如今娘最关心的是你小子要如何对待跳蚤姑娘,最好是早早把事情做了,为娘生个大胖孙子,娘就会开心了。你小子在老秦推行什么‘晚育’的法子,娘能理解,可跳蚤姑娘是有武功在身的奇女子,她总不怕早几年生孩子罢?”
完了,娘疯了。自打苦酒进了白家,娘亲就做上了孙子梦,偏偏自己又要在老秦推行‘晚育法’,苦酒当作表率,娘亲是通情达理的人。倒也没有逼迫;如今跳蚤为自己挺身犯险,连性命都险些丢了,又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娘亲不免就要动了这个心思。不过您老人家是否太着急了些。这还当着族人和苦酒的面呢,咱们回到家里再讨论这事不成麽?
白栋一时无语。望着苦酒,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看我做什么?跳蚤妹妹为白家可是豁出了命去,你若是对她不起,我第一个便饶不得你......”
苦酒笑着来到他身旁。小嘴儿仿佛抹了蜜一般的甜,小手却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成功寻找到一块软肉,狠狠掐住了做顺时针转动......
“啊!”
“别叫了,就知道你见了人家会开心。接风宴已经准备下了,君上还特赐了美酒,景公来了。范伯也来了,可惜君上最近忙着招待周天使,实在抽不出身来,只说要你得闲的时候去到栎华宫见他。说是公主来了信,有一封还是给你的......”
“呃。”
白栋强颜欢笑,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感念君恩呢。跳蚤忽然‘咭’地一笑,压低了声音对苦酒道:“好姐姐,我若是你,就会更用力一些......”
这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啊,自己何其不幸,居然落在了她们手中?白栋两眼一翻,真想就此晕过去才好。
***
自古宴无好宴,只是没想到家宴也会如此,当着景监和范强,娘亲竟又拾起了话头儿,全方位24小时疲劳轰炸白栋,说来说去就是围绕着‘胖孙儿’;还是苦酒知道心疼老公,早早拉了跳蚤走了,说是栎阳的张家布铺来了批新货,给咱留着呢,这次一定要为妹妹置办上一身才是。
听到苦酒叫跳蚤‘妹妹’,景监和范强笑得诡异,老娘就更为开心了,一开心居然还多喝了几杯,幸亏白栋使了眼色给草儿,草儿立即撒娇撒痴,说是要在娘亲怀里睡觉,白越氏被女儿迷得晕头转向,这才肯离席去了。
“恭喜老四,贺喜老四啊。”
景监这货阴得很,半天不说话,直到娘亲和苦酒她们离去,才笑着向白栋道喜。
“贺喜什么?你是秦国第一美男子,只要你点点头,不知会有多少大美人儿投怀送抱,到时就该我向你道喜了。”
白栋其实愁得很,说不喜欢跳蚤那是欺心,如此一个恩深情重的大美人是个男人就得喜欢;他愁的是正妻未立,就要先娶两门偏房,就算人家当面不说,背后也会笑话他是个‘好色风~流’的人。穿越者也不能脱离生存环境,何况他日后还要做凤阳书院的院长,为人师表,更要当心众口铄金的事情发生。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老四你太凶横了,一出手就是百万金,横行天下近百年的南墨啊,一日夜间便被天下游侠拔了根儿,现在江湖游侠就没有不怕白子的,据说齐墨的那位伍子已经发出巨子令,命门下弟子谨言慎行,得罪谁都可以,万万不可得罪你这位‘凶子’。老四你还不知道吧?天下文坛称你白子,江湖中却送给你一个‘凶子’的大名,认为你是比邓陵子更可怕的人。经过此事,白家庄的人以后可以在横行天下,再无人敢冒犯半分,这还不该道喜麽?”
“果然应该,可见这百万金没有白花。”
白栋微笑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后白家生意会越做越大,白家子弟难免要在天下走动,总是被人惦记还成麽?这次看似花费了百万巨金,其实十分值得,买到一世凶名,便保家人一世平安,就是要让那些常常违法乱纪的江湖游侠知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道理。
心中有大义,丈夫可杀人。杀人者未必都是行走在黑暗中,在某些时候,阳光就是要射透阴霾,只要记住杀人是手段,并非目的便好,这就是白栋这个穿越者与杀人狂魔的区别。
“范伯也敬你一杯,小子好手段!献公八年,我与邓陵子曾于商於斗剑,激战半日不分胜负,此人剑术拳法都为天下绝顶,恐怕就连墨家最神秘的高手、向不轻易出手的禽滑西也未必能比他强出多少,想不到竟丧于你手......”
范强言下竟有唏嘘之意。微微摇头道:“一代高手死得不明不白,如何不让人叹息。小子,范伯实在好奇的很,你丝毫不懂武功。李敌和聂诸虽是高手。也未必就能留下邓陵子,更莫说将他杀死了。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别告诉范伯是掌心雷,那东西只能骗骗三岁的孩子,范伯可不会相信。”
白栋暗松口气,看来李敌很够哥们儿。并没有将瓷片的事情告诉范伯;范伯此来多半是为了探听自己杀死邓陵子的秘密,否则只是君上赐宴而已,哪里就会惊动了他?最多叫个宦臣来白家庄就可以了。
“范伯您想多了,真的是掌心雷......”
“滚蛋,我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
“你小子......”
真不是白栋藏私,一国之强,强在根本。所以金蒙没有火药,却可以攻破拥有火药利器的宋朝;现在嬴渠梁登基为君,老秦正是百废待举之时,若是黑火药横空出世。必然会冲昏老秦君臣的头脑,到时就算凭借火药之利偶有小成,长久看来对国家却是有害无益。
更何况现在就算有了黑火药,整体科技却无法跟上,你就是能埋几颗地雷、扔几个炸药包又如何?对手一旦有了提防,火药的作用就会被无限降低,到时若不交出配方,说不定还会被天下列国合攻,不用等苏秦出世,山东各国就要列兵函谷关了;如果交出了火药配方,被魏齐楚这样的国家得到,老秦只会死得更快。
所以莫说是范强来问,就是嬴渠梁亲自来问,白栋也会耍赖到底,反正我是上过嬴氏家训的人,还怕你咬我?
“小子,你到底说不说,你不说......范伯就不走了,以后吃你家住你家,赶也赶不走!”
范强一翻白眼,居然耍起赖来。他是老秦著名的‘内相’,虽为武者出身,修心养性的功夫却不比那些读书人差多少,老甘龙曾经夸奖他‘不为内相,也当外主’;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当众耍起赖来,实在是白栋炸死邓陵子,也等同摧毁了他最大的骄傲和凭仗,用兔死狐悲都无法形容,他真的无法接受邓陵子这个可与自己比肩的绝世高手不明不白的死去。
“范伯,你可是老秦内相!”
白栋大急,千想万想,没想到范强也会耍赖,这是怎么话说的?
“什么狗屁内相,那是甘龙他们胡说八道,我老人家就是一个普通的宦臣,从未以内相自居。”
“人过七十古来稀,当为后人榜样,这样耍赖不好吧?”
“范伯我无儿无女,没有后人。要不你认了范伯这个干爹,做我的干儿子?”
“我娘还不足四十岁,认你做干爹,我娘太吃亏。”
“那就没办法了,范伯吃定你了。”
“也罢,吃就吃吧,白家不缺您这一口;而且白家庄多了您这个大高手在,以后我就更为放心了,哈哈,多谢范伯。”
白栋也想明白了,你爱赖就赖,谁怕谁?
“小子,你当真不说?范伯不怕告诉你,你的事情犯了,这次没有范伯帮你,怕是过不得太夫人这一关。别妄想,这次君上也帮不得你,国夫人想帮也帮不上,她脸皮薄......”
范强嘿嘿怪笑:“小子,公主来信了,居然还有给你的私信。可惜太夫人是个好奇的人,她已经拆开看过了,你就不想知道公主信上说了些什么?嘿嘿嘿......”
“公主的信......难道?”
白栋顿时惊呆,只觉全身冰冷、汗毛倒竖,老天爷!该不会是马车里的‘案子’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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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小柳树,一插插到君王家】
自打老赢连去世,骊姜就像只失侣的孤雁,寂寞清秋冷,经常独上西楼;嬴渠梁是个孝顺孩子,自然见不得母亲如此痛苦,就经常带了卜戎异和小赢驷来看奶奶,家宴上其乐融融,母子也经常会谈论朝中大事,有时嬴渠梁还会故意让骊姜审断国事。这是娘亲多年的爱好,如今父亲已故,娘亲寡居宫中,为人子者,自然要趁她的心意。
“周天使说什么魏国淫威,王室也不得不屈从,还不是要借机卖个好价钱!知道我儿需要他那块破烂胙肉,又趁魏国施压悬以高价,这也算天子所为?真是岂有此理!洛邑那边究竟是什么意思,最后开价多少?”
周室衰微,如今已经到了想要向臣子要些供奉都难的地步,这次秦国老君亡故、新君登位,魏韩等国修书周室,话里话外暗压老秦,这事原是不错的,可周室气候未尽,如果真要赏赐老秦胙肉,无非就是日后少了些魏韩的供奉而已,并不是真的为难;可周天子却借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派了个‘天使’来到栎阳,名为抚慰嬴渠梁孤儿寡母,其实就是空着手来讨价还价的,连甘龙这种脾气好修养深的臣子见了‘天使’几面,都骂他是‘不当人子’,骊姜更是快被气炸了肺。
“娘亲说得是,儿亲自见了那天使,几次面商他才肯将供资降到五十万金,可就算是五十万金,儿子也拿不出。实在不成,胙肉咱就不要了。”
“胙肉必须要!有了天子赐肉。才成君临大礼。否则天下列国又要非议咱老秦是无礼仪之邦了。可是五十万金太多。秦国是有个富甲天下的白左更,扔出百万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可是老秦穷啊,这一点必须要说清楚,不要让他误解。还有多送些金玉美女给这位天使,让他再减些罢,告诉他老秦最多只有三十万金,周王室也不要太过贪心!”
“娘。老秦禀库中最多还能调动二十万金,哪里还有多出的十万?”
“找你的好兄弟要啊?那小子好大的威风、好大的煞气啊,一个诛杀令灭绝南墨,扔出上百万金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今咱老秦穷困,请他这个大财主出几个小钱可不算过分罢?”
骊姜哼哼道:“你也看了姝儿的书信。好啊,敢如此对待我的女儿,十万金算是便宜这小子了。”
“这个”嬴渠梁微微皱眉:“娘,与臣夺利无异与民争利,此非国之正道也。平安郎对老秦有大功。嬴家欠他良多,儿子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是啊娘亲。小叔叔诛杀南墨,也是因为那个叫邓陵子的先惹了白家,他才不得不反击的。而且他为灭邓獠,花费百万巨金,白家恐怕也元气大伤了,咱们怎忍再要他的钱?至于姝妹书信上都不曾写清楚也未必就是他的错啊。”
卜戎异在一旁听不下了,白栋可是她和赢驷的救命恩人,婆婆怎能如此算计人家?
“是不是他的错,问过他就知道了。你们两个只知道帮着兄弟和小叔叔,当真不知为娘的苦心麽?姝儿的事情就如麦下藏火,早晚难免泄露,老秦就算不惧齐国问责,也怕朝野议论;他的功劳虽大,这次犯的错却是有违礼法,国法也难容。为娘要他出了这十万金,日后便顺势封他个‘迎胙之臣’,亲率仪仗去洛邑拜见周天子,岂非是天大的好事?”
“卿大夫代国迎取天子赐肉,这是国之大礼,就等同代表了一国体面礼仪,若姝儿那事真是他做的,日后就算泄露,老秦臣子也不会发言,因为一旦指责平安郎,就等于是剥下了老秦的面皮!娘亲看似要坑他,其实是在帮他?”
嬴渠梁忠厚仁孝,却不是个笨人,顿时明白了骊姜的心意。
“谁说为娘的要帮他了?这小子做事颠三倒四,竟敢总之是要狠狠惩罚。等他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为娘知道,为娘定要打烂他的屁股,看他下次还敢不敢胡作非为了?”
“娘,那可不成。您打烂了小叔叔的屁股,怕是有个人要心疼了”
卜戎异娇笑着挽起骊姜的手臂,为白栋撒娇求情;嬴渠梁都看呆了,记忆中老婆都没这样帮过自己,这也太偏心了罢?
在母亲这里吃了个定心丸,嬴渠梁满心轻松的携妻回宫,君驾刚入宫门,景监便从一旁闪出,凑到嬴渠梁耳边低声道:“他来了,臣下自做主张,让他在君上的书房内等候”
嬴渠梁微微点头:“做得好。此事先不要声张,公主的书信更要保密,万一泄露出去,寡人先治你的罪!”
“诺。”
景监看了眼陪坐在嬴渠梁身旁的卜戎异:“君上,招贤令发出后,天下士子渐有入秦,只是人数不多;臣下遵君上之命,将他们都安排在了招贤馆中,只等君上招见,那个卫鞅也在其中”
“卫鞅?可是那个入秦看望公叔痤的魏国使者,法家士子麽?”嬴渠梁微微一愣,随即想起了卫鞅。
“正是。”
“哦?他不是魏王信任的人麽,怎么也会来到老秦?”
“君上怕是有了误解,当年魏王命他为魏使,一是这卫鞅在魏王面前自请入秦、二来因他是公叔痤看重之人;他却不得魏王看重,公叔痤死后,他在魏国不得伸展,于是流离各国,还去过稷下学宫,因为被同为法家的申不害排压,又听说君上发出招贤令,这才入秦的。”
“哼!不过是平安郎的手下败将而已,他在魏国齐国不得伸展,莫非在我老秦就能得伸展不成?不用去管他。”
在老婆面前,嬴渠梁不会给景监半分‘特殊待遇’,面孔扳起,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卜戎异看得‘噗嗤’一笑:“景监你先去吧,下次还是选个本夫人不在的时候,再与君上回话。”
“嗯,你先去吧”
看着景监渐渐走远,嬴渠梁很是不自然地看了眼老婆:“戎异,方才你说什么?”
“君上知道戎异在说什么的哼哼,君上还怪小叔叔无礼乱来,依人家看,小叔叔再如何无礼,那也是男人家的事情,可不比君上”
“哎呀,今晚月色极美,寡人似乎该请平安郎边赏月边叙话?他就算有错,却终究是寡人的好兄弟,何况还要他出钱资助老秦呢,不如戎异你也来坐陪罢?你不是早就思念这位救命恩人小叔叔了麽?快走快走,他一定在书房中等急了。”
“是啊是啊,那就快走罢,免得有人心中急了、慌了”
卜戎异笑得花枝乱颤,就爱这样逗丈夫,谁让她看到景监就会来气呢?
这个晚上的月亮好大好圆,嬴渠梁指着月丘硬说自己看到了广寒宫,还说嫦娥在天上看着呢,是个男人就不会当着她的面撒谎;卜戎异也在笑,说小叔叔你今天怎么心神不定的,是不是也有位嫦娥一般的女子在某个地方望着你呢?
范强终究还是没能见识到黑火药的威力,信中的秘密自然也不肯说,不过白栋心中却是有了准备,苦笑道:“哥哥嫂嫂,这又不是在朝堂,有什么话不妨直言,小弟可不想猜哑谜了。”
“亏你还有脸说,自己看吧。”
嬴渠梁冷哼一声,将信柬放在了白栋面前:“这就是姝儿给你的私信。娘亲关心女儿,她老人家已经看过了,当哥哥的关心妹妹,所以我也看了,你应该没有意见罢?”
“自然是没有,呵呵”
白栋面上笑着,肚里却在暗暗埋怨,哪有你这样做国君做哥哥的?明明是人家的私人信件,你还偷看?我的好公主,乖公主啊,你可千万不要胡言乱语,老子受不起的
‘白栋,我的肚子大了,你说该怎么办?”
信上就一句话,白栋却是如遭雷击。这小娘皮就是个不害死人不舒服司机,你的肚子大了,关我屁事?不对,或许真的关老子的事,莫非是娘亲的愿望要实现了?
老子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还一插插到了君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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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字数少了些,大家别急,过两日肯定会爆发的,最近事情多些:)
第二百三十三章【喜当爹】
月光如水,嫦娥姐姐一定在偷偷抹着眼泪,‘嫦娥应悔偷灵药,后羿因此难当爹’;吴刚就是个没用的,否则他也不用每天对着桂花树撒气,把个大美人儿扔在一旁玩兔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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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环境也太合自己的遭遇了罢?此时此地,白栋忽得妙句‘举杯邀明月,对信成三人’
这第三个小人儿指定不是田因齐的,赢姝妹妹已经亲自验证了他的战斗力基本等于零;回想车中初遇,一树海棠压海棠,那时的公主殿下绝对是原装货色,如今有了个会哇哇大哭的赠品,不归自己还能归谁?就是这商品比较特殊,需要自己这个消费者逆向提供售后服务。
“景监的手下已经探听清楚了,田因齐据说是个柳下惠这可就奇怪了,姝儿去齐国前还是个完整的身子,如今却莫名有了身孕,你说寡人该找谁说话?”
嬴渠梁嘿嘿笑道:“寡人问了同去齐国的宫卫,据说在去临淄的路上,有个人很热心,经常会去姝儿的车上教授她辞赋之学,姝儿兴起之时,还会大声吟赋。平安郎,我的白左更,真是让你费心了。”
“三哥你不用感谢我的,天下人都知道齐国文事兴盛,咱老秦的公主岂能被人小看了?公主不亏是嬴家女儿,当真是有天赋,兄弟我才教授了几遍,她就能记住了,厉害厉害,可惜是个女儿身,否则必成一代学宗!”
嬴渠梁行二,白栋叫他二哥的时候。还是冲着嬴家兄弟的排位。现在叫上三哥了。这可是当日融血结拜时的排行,套近乎套的不露痕迹。
“是啊,你可当真是做的一手好赋啊,啧啧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好小子。孤男寡女的在车上,你小子盯着我妹子的颈子看也就罢了,连她的罗袜你也看到了?记忆还如此深刻?感觉如何,我家姝儿的秀足好看不好看,是不是很令你难忘?”
嬴渠梁越说越气,是个当哥哥的都多少有几分恋妹情节,兄弟归兄弟,可一想到这小子在车上胡天胡帝的情景就不觉有气,真想揍这小子一顿才舒服;卜戎异就不同了,嫂嫂哪有个不喜欢小叔子的。何况这个小叔子还救过她母子的性命?她笑吟吟地望着白栋,口气可比嬴渠梁温柔多了:“叔叔。这里不是朝堂,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那个田因齐是个什么柳下惠哦,过来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说起来最可怜的还是姝儿,你是咱老秦的奇男子,若是你与姝儿嫂嫂看这倒是件好事情。君上,你还有完没完了,这是自家的兄弟,别摆你朝堂上的威风好不好,我看不惯!”
“我又没说什么,也没打这小子的屁股,不过这小子做了此等事,还把我这个三哥蒙在鼓里,难道就不许我抱怨几句?小子,三哥就要听你说一句,姝儿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是我的!大丈夫敢做敢当,三哥要杀要剮,兄弟绝不皱一下眉头。”白栋一咬牙豁出去了,爱谁谁。
“好啊,果然是你小子,果然是该杀、该剐!可是我若杀了你,多半姝儿会伤心难过,我那宝贝外甥也从此没了爹,何况人家苦主也没说什么,寡人又何必做这个恶人?看在你小子对老秦忠心耿耿,又能恪尽兄弟之义,这事就算揭过了。”
嬴渠梁眉开眼笑地望着白栋:“不过也不能便宜了你小子,反正你是个有钱人,就拿出十万金算了,只当是给姝儿的聘礼了。”
“聘礼?”
白栋眼睛瞪得老大,有这么下聘的麽?我的三哥啊,这也是堂堂老秦国君说出的话?太像市井无赖了。
“别瞪我,要不是寡人向太夫人求情,你的屁股还能保住?太夫人说了,老秦要供奉周天子三十万金,库中却只有二十万,这亏空的十万,就让白栋那个小子补上吧,他有钱。太夫人还说了,那小子为国贡献,这个‘迎胙使者’自然要由他来做,说不得就要他辛苦一次,去趟洛邑吧”
“多谢太夫人!日后三哥与太夫人但有差遣,白栋无不肝脑涂地。”
白栋嘻嘻笑道:“十万金不算多,明日就送来禀库,保证都是楚地所产成色最好的金子。”
“你小子倒是大方,是不是钱太多了,需要三哥帮你花花?是兄弟就不要客气,寡人不会怕麻烦的。”
嬴渠梁哈哈大笑:“你小子也别忘了给姝儿回信,她多半还在巴巴地盼望着呢;还有那个田因齐,这可是位真正的君子,明知姝儿腹中并非他的骨血,却无半句怨言,还在信中口口声声感谢老秦,害得寡人都觉愧对了人家;你在齐国不是有位有钱的朋友麽?有机会就多多弥补人家,养孩子也是需要钱的”
“是,三哥宅心仁厚,我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田因齐的表现其实并不意外,这货没有生育能力,田午虽说极度喜欢他并且立他做了世子,可这‘柳下惠’的绰号也不好听,若是久无子嗣,不但会引人怀疑,连他这个世子的位子都不稳当。
如今天上掉下个赢妹妹,还买大送小,换了别的男人一定会勃然大怒,对于田因齐而言却等同中了头奖,如今儿子有了,谁还敢怀疑他某方面的能力?只会夸奖世子洁身自好,是个健康无恙的柳下惠,日后也定是位有为的君主!
可见绿帽子未必都不好,你得分送给谁;田因齐这一顶就是送对了,人家都不知道戴得多开心,谁敢说这帽子颜色不正。他都得拼命!
“周天使就在栎阳。有时间你该去多多亲近。日后去洛邑迎接天子胙肉,有他帮助会省力不少;对了,跳蚤姑娘的事情三哥也听说了,这次要不要三哥出面做个大媒?”
“多谢三哥,不过还是算了。兄弟我正妻未娶,先纳两房滕妾,三哥这次若再为媒,会被人以为是老秦鼓励臣子风~流。于国家不利。三哥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小子就先走了,如此月圆之夜,正该三哥和嫂嫂共渡,小子在这里不合适。”
听到嬴渠梁提起跳蚤,白栋顿觉不妙,准备借个月亮遁。
“慢!你嫂嫂已经准备了糕饼美酒,你就不陪我这个大舅哥赏月麽?不许走!大舅哥还有事情要问你呢,说说吧掌心雷是怎么一回事儿?如此神奇的功夫,若是老秦将士人人学得。岂非是天下无敌?这件事是我让景监他们瞒住了太夫人,你小子肯老实交代最好。否则下次就不是你的三哥来问,而是寡人和太夫人来问了”
完蛋了。
白栋只觉头大如斗,就知道嬴渠梁会问这件事,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性急。
***
嬴渠梁这一关虽然难过,却难不过苦酒这关;喜当爹不能只是口上说说,必须得全家喜欢才叫皆大欢喜,可苦酒会喜欢麽?
自己对苦酒的亏欠太多了,这些天她与跳蚤相处愉快,好得像是一个人,可白栋却能感受到她笑容下隐藏的酸气、大度里深埋的那坛老醋。
是个女人就不会喜欢与人分享老公,身处的大环境可以让她们接受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骨子里的独占欲却是每个人都有的,男人有,女人一样有!只不过苦酒懂得感恩,感念自己的恩情,也感念跳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这让她可以笑着接受跳蚤,可以陪她一同逛街买衣服,一同商量日后的婚礼,一同议论自己那看似坑爹实属救国的‘晚育’制度。
可这不等于苦酒能够接受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白家大少爷或大小姐们。明媒正娶的妻子无所出,齐国世子的老婆却有了自己老公的骨肉,这种事哪个女人能够接受?苦酒不疯才怪!
没有人会比白栋更了解苦酒,如果说跳蚤强在外表,苦酒则是强在内心;越是内心强大的女人就越难违心接受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真的疯狂起来,她会比跳蚤更可怕!
只有去求娘亲了白栋不愿对苦酒隐瞒,却也没脸对苦酒亲口说出这件事,现在只有靠娘了;本来草儿才是最好的人选,可惜她现在还小。
白越氏将儿子用力抱在怀中,激动的老泪纵横:“有后了,白家终于有后了!栋儿,什么时候接公主来?孩子有几个月了?公主可吃得下东西麽?哎呀,娘要尽快做些小衣服小玩意儿送去才行啊”
“娘,我和公主的事情其实是个偶然这孩子虽是白家骨血,日后还是要姓田的,可不能来咱家,否则老秦和齐国不打起来才怪呢,那会害死很多无辜的人。”
白栋苦笑连连,娘亲想孙子想疯了,这就要张罗着接公主回来,必须要打消她这种妄想,会引发世界大战的。
“那娘就见不到我的孙子了?”白越氏满心想得都是下一代,早把白栋请她在苦酒面前转圜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会尽量想办法的,娘您先别着急好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苦酒。跳蚤的事情已经算儿子对不住她了,如今又出了这件事儿子是真开不得口,一切都要靠娘了。”
“苦酒?她是白家的媳妇儿,就该一切为白家设想,你有什么开不得口?不用怕,让娘来!”
“娘”
白栋一皱眉,自己这次怕是找错人了;老娘为人宽厚仁慈是不错,却毕竟还是先秦人的思维模式,上帝保佑,白家千万不要发生婆媳大战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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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月亮有多重?】
看着苦酒进了娘亲的房间,又出来了,白栋屁颠屁颠地跟在苦酒后面,想搭话又找不到话头儿,期待着老婆开口;苦酒却只是看看他,微哼一声:“人家约了跳蚤妹妹同浴,花瓣羊奶都准备下了,你也要一起来麽?”
“我去怕是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人家为你舍生忘死,不比那个公主恩深情重?娘亲都说了,跳蚤姑娘是个身怀武功的奇女子,不比我们,用不着遵守‘晚育’的规矩,咱家白左更在马车内教授个辞赋都能弄出个白家骨血来,难道在澡盆里就不成了?要是怕人家在一旁影响了你的好心情,人家就让开着些罢?”
“我苦酒,那件事就是个意外,你不会真的气我吧?”
“意外?怎么这样的意外就没发生在苦酒身上呢,哼!”
彻底完蛋了。看苦酒的样子就知道,这次只怕真的伤到了她;她是个贤淑的性子,娘亲说什么就会听什么,断然不会反驳,可这口气却是憋在了心里,不冲自己来还能冲谁?跟着走到门前,却被苦酒狠狠带上了房门,就听跳蚤在里面说道:“苦酒姐姐,是他在外面麽?你们刚才说什么,怎么又是意外又是澡盆的?”白栋听得面红耳赤,转身夺路而逃,忽听身旁有人说话:“师傅,你回来了?”
无颛做了他的亲传弟子,如今就住在白家内宅;这小子自从破解了白栋的难题,就开始迷上了算学。(
平南文学网)现在杜挚都不敢轻易来白家。因为被他见到就会缠上探讨数学问题。
无颛是最好的学生。每次都会向他耐心请教,只是过不几日,就会想出一个刁钻古怪的题目来难为人;遇到这种天才人物简直就是种折磨,杜挚都快疯了,感觉每次在这小子面前都会被打击到信心全无,于是就将赵峰隆重介绍给无颛认识,赵峰起初是很开心的,甚至为自己能够遇到这样一名数学天才兴奋不已。不过很快幸福就变成了痛苦,渐渐也躲着不肯来了。
当杨朱都决定不在无颛面前谈算学的时候,这小子就成了最孤独的求道者,听到师傅回来的消息,他兴奋坏了,可惜师傅太忙,刚到家就去了宫里,刚才还被师母埋怨。师傅师母谈话的内容他没兴趣知道,现在除了算学之外,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关心的事情。连平日里最爱调的胭脂如今都不算是他的第一爱好了。
“你在做什么?”
看到这小子,白栋不觉心中一动。自从回到白家庄。就没少听了草儿夸他,草儿眼中优秀的男子从来只有自己这个哥哥,什么时候又多出了这么个小子的?现在白栋开始明白苦酒吃醋的感觉,他需要更多了解这个亲传弟子,可不能让他轻易骗了妹子去。
“师傅的书上有利用圆周率计算周长的方法,如果知道月亮的半径,不是就可以计算出它的周长和体积了?我试了站在院子里看月亮,用尺子测算出它的半径,可这个半径是不准确的,因为月亮距离我们太远了,究竟是多远呢?如果我知道这个距离,应该就可以计算出它的准确半径”
“就算你知道了距离,并且算出月亮的半径、周长和体积又如何?你小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
白栋有些吃惊,仅凭一本小学程度的和稍微高级些的立体几何内容,这小子就敢妄想计算月亮?难道他不该想着如何从自己这里得到更多的帮助,想着越国的绿真姐姐和复国大业?绿真一定会后悔把他送来白家庄的,日后的越国国君似乎有成为科学家的趋势
“我就是想知道月亮有多重。师傅,你说月亮会是云气化成的麽?一定会比我们轻得多吧,否则它为什么可以飞在天上不掉下来呢?”
无颛认真地望着白栋,这是他近来在思考的问题;云是可以漂浮在空中的,猿公就曾经带他在泰山顶上捕捉白云,还抓在掌心里看过。星星月亮和太阳都可以漂浮在天上,那就应该是同云一样轻的,可为什么天外金星却像是石头一样?越国也曾经有过天外金星,小时候他是见过的,这东西甚至比同体积的石头还要沉重,它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是因为它变重了麽?月亮和太阳是否与天外金星一样,也要比石头还要沉重呢?为什么就不见它们掉下来?
无颛满脑袋都是这样那样的问题,以前他向王父、母后询问,每次换来的都是训斥,甚至还为此挨过惩罚;师傅是能够用掌心雷打败邓陵子的人,他一定知道月亮中的秘密吧?还有那个掌心雷是怎么回事,他其实也很想知道的
“月亮距离我们很远,远到超过你的想象,而且它也很大很重,相当于无数个越国,师傅这样说,你会相信麽?”
“师傅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可是为什么月亮这样重却可以飞在天上,我们这样轻却不能飞起来?如果知道了这个秘密,我是不是就可以像列子一样飞行在空中,像师傅一样用掌心雷打败邓陵子?师傅,你就告诉我吧。”
“没有人能够飞行,你可以让桃子飞起来麽?它最终只会掉在地上;更没有什么掌心雷,人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真正的操控雷电?你是个聪明孩子,难道也会认为师傅是行雨的神龙、掌握雷电的雷公?不过人类如果利用某些器具是可以飞的,就像墨翟发明的风筝一样,师傅也有办法发出雷电火光对付敌人,这些叫做科学你如果有兴趣,师傅日后将会传授给你,凤鸣书院也会有这样的课程,可是今晚师傅却只想问你一件事。草儿说你制作的胭脂最好,不但可以涂在脸上,吃到嘴里也是香喷喷的,师傅现在需要你多做一些胭脂,你说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师傅是要用来哄师娘麽?无颛理会的,一定不会让师傅失望,不过师傅要说话算数哦,以后要教授无颛科学!”
“一言为定。”
白栋笑着摸摸无颛的脑袋,孺子可教也!似乎把越国未来的国君变成科学家也不错?总比教出个野心勃勃的家伙要好的多了。
无颛做胭脂的手法果然一流,不过其实苦酒还没有这么小气,需要大男孩儿做出的胭脂来哄,第二天就跟跳蚤嘻嘻哈哈地回来了。两个女人手里拿着大包小包,里面都是宝宝能够用到的东西,有温暖而且质地柔软的襁褓,有可爱的兔头帽子,有虎头鞋,有丝麻合编的尿布,还有几匹张家布铺的上等细布,两个女人商量着要为远在齐国的宝宝做些小衣服呢。
齐国不缺这些,可这些却是白家对宝宝的心意,也是苦酒对白栋的心意。
白栋什么心事都没了得妻如此,需要连翻三个跟头以示庆祝,当晚就在床上翻了三十个,满身香汗淋漓的苦酒用手指戳着某人的脑袋,咬碎了银牙对他道:“只此一次,下次可不许了。”
白栋当即对天发誓,还敢有下次麽?就这一次都是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干活,不敢了不敢了
“昨日妾身问过了跳蚤姑娘,她没有父母亲人,只有一个师兄,所以白家的聘礼也该下到首阳山,请了她师兄来,人家才肯嫁你;哼哼,看她千肯万愿的样子,倒似比你更着急呢。你老实告诉我,什么时候和她‘那个’了?”
“哪个啊?”
“还有哪个?好好地在咱家做客,还说什么受了师兄之命,要来保护你,她倒是卖力的紧啊?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去蓝田的路上,就跟她那个了,就像就像你和公主一样?”
“天可怜见,冤枉啊!明明就是你家老公我魅力过人麽,而且公主那次也不是你老公我主动的好酒儿,乖酒儿,我向你保证,除了你和跳蚤,还有日后那个推不却的正妻,我此生就守住你们三个过日子好不好?”
“你还想要几个!哼哼,我对跳蚤妹妹说过了,日后若你再敢花心,就让她狠狠打你的屁股。跳蚤妹妹功夫好得很,聂诸也护不得你!”
“好啊,跳蚤还没嫁过来,你们就敢联手教夫了?想我白左更好歹也是堂堂的老秦栋梁,岂容你牝鸡司晨,把屁股乖乖交过来,让我狠狠惩罚!”
“不要啊又来?人家这次真的不行了,要不我叫了跳蚤妹妹过来”
苦酒娇笑不止,这个小妮子算是抓住了白栋的短处,现在是句句话不离‘跳蚤妹妹’。
“好啊,居然还敢编排我,这次真的要打屁股才成了!”
白栋恶狠狠地扳过她如雪如玉的身子,目光果然瞄上了那两块雪瓣,好家伙,这才几日不见,似乎又丰满了许多?倒是让人不忍心落下巴掌去。
“主人,主人”
该死的老白迟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白栋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卫国士子卫鞅求见,他说是主人的旧相识,所以老奴才擅自做主”
“卫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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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拯救狠人卫鞅】
先秦时代虽是礼崩乐坏,却也比后世更为讲究礼仪,登门拜访那都是有规矩的,尤其是下位者拜见上位者,更没有大半夜来见的道理。
这叫做‘星夜来投’,白栋如果抛开娇妻会客、请卫鞅登堂入室,从此卫鞅就算是白家亲党,高攀上了他这位白左更。
不可以让卫鞅太顺利了。
白栋最明白法家士子能做事也能坏事,他们都是实践主义者,为了实现自己的理念和目标,杀人盈野也不会皱一皱眉头,哪怕在后世以判例法为主、律师抗辩为刑事必备制度的英美法系,法律仍然是一把可怕的双刃剑,更何况是在这个有刑无民,有法庭却没有律师的时代?卫鞅就是一头猛虎,放出去就是要伤人的,太过顺风顺水,对他和老秦都没有好处。
小蝴蝶煽动一下翅膀,世界某处就会酿起一场暴风雨,这并非夸张之言;老秦掉下个白左更,影响力已经远远超过历史上三荐卫鞅的景监,若是白栋出手帮他,卫鞅就会跳过必经的磨砺阶段,估计是连客卿都不用做,直接就成了变法大臣;这一点从嬴渠梁对白栋的态度就能看出,虽然没有明说,嬴渠梁还是希望他能多承担起一些事情来,只是他不肯而已,如果他举荐卫鞅,嬴渠梁定会如获至宝,卫鞅轻易得到君恩,手段只会更加严酷。
所以白栋不见,只要白迟传话卫鞅,要入白家庄,等到太阳升起来再说吧故人归故人。规矩是规矩。
接到老白迟的回话。卫鞅微微苦笑:“也罢。鞅会在庄外等待,待日上三竿,再入庄品尝白子的好茶。”
“呵呵,那你就等着吧。主人说了,卫鞅这人是个极倔强的,他恐怕不会走,白迟你带了帐篷和筵席被子给他,好酒也带上一坛。让他暖暖身子。卫先生,您就不用客气了。”
“那就多谢白子了,请老管家代卫鞅拜谢。”
“都说了不用客气,主人说过的,你是故人”
卫鞅这一夜睡得很舒服,白家的帐篷宽大整洁,筵席上还缝合了软布垫,尤其是酒好,比魏酒更见雄烈,正是壮士之酒。
日到三杆。卫鞅再次叩庄,这次出来的还是老白迟:“是卫先生啊?我家主人说了。今天他有要事,无法接见先生;先生若是着急,就请先行回去,若是不急,不妨在庄中住下,好酒好饭已为先生备下了”
“原来如此。那就不烦白家了,卫鞅还是住在帐篷内等待吧,倒是白家的好酒还要一坛。”
“哈哈,就依先生,老奴这便将酒饭送来,先生请稍待。”
“白子啊当日你我殿前论辩,是何等风采;鞅离秦之日,你亲身相送,与鞅执手告别,又是何等情深?星夜不见,当你是君子之行,如何到了白昼也不肯见我?是见鞅沦落至此,不似当日风采了麽?白栋,你还是个君子麽”
“你卫鞅如果是君子,就不会来到白家庄了,现在倒怪别人?嘿嘿,还是耐心等等吧,你看我多有耐心,还自备了干粮枕席。不过我本来就在老秦,你却是个外来的,君上颁布招贤令,应该是不会亏待天下士子的吧?难道是招贤馆吃得不好,让你呆不下去了?”
一个白面长须的中年人从马背上跳下来,扛着枕席笑嘻嘻地望了一眼卫鞅,走到庄前叩门。
估计他得到的回话也是与卫鞅一样,有些无趣地走了回来,看看卫鞅的帐篷道:“哎呀,好冷的天气,我只是带了枕席,却没带来帐篷。你的帐篷好大,要不让我挤挤?别瞪眼好不好,我带了咸鱼风鸡,请你吃就是了。”
卫鞅皱眉望着这人,见他虽然衣着破烂,却是一身文气,方面大耳、头角峥嵘,这才有了几分好感:“先生是何人?”
“泾南赵良。”
“赵良?原来是写出的一代名士,先生此来白家庄是?”
“自然是找白左更要钱了。他除灭南墨耗资百万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如今赵某要治水却偏偏没钱,国府不给、商贾不助,便想到他这个大富翁了;不过赵某想来要钱不易,这不就准备了枕席,准备赖在这里了麽?你我都是一样胡赖,应该不会笑我吧?”
“你是来要钱的?”
卫鞅瞪大了眼睛,无法想象赵良堂堂一个名士找人讨钱还能讨的理直气壮,竟比自己脸皮更厚。
“我来要钱,是为民生计,你来要前程,却是为自身计。只可惜你太心急了,可不像那日在栎阳殿侃侃而谈的卫子,不走招贤馆的正途,却来攀附权贵,不过如此耳。”
“要前程未必就不是为天下民生计,攀附权贵快过按部就班的所谓‘正途’,又有哪里不好?你枉称天下名士,原来不过是个迂腐之人。”
“嘿嘿,也罢也罢我这个‘迂腐之人’今日与你这个机巧之徒相遇,也算有缘。赵某已经闻到了酒香,还不快拿出你的好酒来?又不白喝你的,不要小气嘛。”
午后下起了雨,赵良老实不客气地挤进卫鞅帐篷,两人边喝酒边说话,渐渐熟识,谈起了自己的事情。
赵良出身儒家,却是个实干主义者,有感于泾水凶猛,每到夏日洪峰,就要冲毁许多家园田地,国府虽有所治,却无大改,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便立志要整治泾水。
这些年他都致力于修渠治水,就是手中无钱,跑去找地方官员申请,地方官也穷啊,谁会理他?他的这个想法其实与后世的郑国渠不谋而合,可就是到了嬴政年间。郑国入秦也是韩国弱秦之计。可见其工程耗费巨大。何况是如今这个穷困贫弱的老秦?因此他到处碰壁、壮志难伸。如今听说白栋有钱,这个脸皮极厚的家伙就彪呼呼的跑来了,好像他是白家的债主,他来了白家就得给钱,不给就准备赖在这里。
卫鞅比他更苦闷,公叔痤临死时玩了手荐贤杀贤的把戏,好在魏婴是个仁厚的君主,并没有杀他。他一心想要实现胸中理想。几次求见魏婴终不得见,无奈游学各国,希望找到伸展机会,却不想到了齐国,又被申不害排压,正踌躇无计时被景监找到,得知嬴渠梁正对天下招贤,这才满怀抱负的来到秦国。
怎想此时的秦国还是不被天下士子看重,肯来老秦的多数都是难伸抱负的所谓‘贤人’,这些贤人中十个倒有九个是志大才疏之辈。嬴渠梁见过几次,便失去了信心。招贤馆也渐渐成了‘养贤馆’。
景监倒是在嬴渠梁面前提过他的名字,可惜嬴渠梁记忆最深的就是他当日‘为难’老秦、结果还输给了白栋的不光彩往事,更是连见他一面的心情都没有;眼看入秦已经一个月有余,他还是个在招贤馆吃白饭的,如何肯甘心?想起老秦如日中天的白子正与自己有旧、可为近身阶梯,这才星夜来见,却不想还是吃了闭门羹。
这对难兄难弟目的不同,却都是看准了白栋这个‘机会’,彼此倒是越谈越投机,不觉一夜过去,到了第二日,想不到白迟还是回覆主人未回,请先生们再等待一天。
如是者三,赵良勃然大怒,要不是卫鞅拉着,他就要在白家庄前扯开嗓子大骂了;总算白栋没有太过分,到了第三日午时,主动派白迟来请两人,先请沐浴后请茶饭,而后在主厅接见,第一个见的正是卫鞅。
“数月不见,白子与当日大是不同了,鞅求见一面何其难也”
白栋请茶,可卫鞅哪还有心情喝,长叹一声,对白栋深施一礼道:“那晚星夜来访,鞅自认是白子故交,自视过也;庄前流连三日,鞅已知今日不同往昔,故人已为老秦重臣高爵,鞅不过一介贫士”
“呵呵,这几日诸事繁扰才会慢待了卫子,故人还是故人,卫子有话便请直言吧。”
“不敢当卫子之称,卫鞅而已。白子既然如此说,鞅就直言了,鞅有报国之心、更有变法之策,却无晋身之路,想请白子代领通途”
“要我代领通途?我先请问卫子,你本是卫人,在公叔门下时,则是效力于魏,如今却要报效秦国,如何令君上信你?”
“此事当凭白子。”
“卫子是法家‘法’派,不比势、术两派相较温和,一日动法,则举国牵动,成则君喜,败则国忧,如何令君上信你?”
“鞅曾与白子在花楼论法,白子知我,当凭白子!”
“自古变祖宗之法者,非死即亡,周公仁信,险些也被天下人视为谋逆竖子;卫子变法之时,若举国来攻,则老秦必乱,到时是要君上应付,还是要本左更来应付?”
“当凭鞅心中之法,手中之刀!”
“你要杀人,是不是?”
白栋微微皱眉,现代社会立法,并非是以杀人为目的,只以杀人为手段,人不是不可以杀,可这个卫鞅还是戾气太重了!自己让他连吃三次闭门羹,居然还不能令其稍移心性,难道就当真救不得他,要看他日后车裂而亡麽?
“行法者,必杀人!否则如何震慑国人,令其遵纪守法?白子若因此不为鞅引晋,鞅立即就走。”
“你是个人才,我自然会向君上推荐,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白栋叹息一声:“当你执掌国法之时,能够少杀,就不要多杀;能够不杀,就不要少杀,卫子可肯应我麽?”
第二百三十六章【庞大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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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得见白子,实乃赵良幸事,百万金掷,谈笑间强敌灰飞,此真豪杰也;不知我老秦豪杰可见得民生悲苦,泾水滔滔?所谓夏日水患冬日治,赵良有心为之,只叹囊中羞涩,白子若肯助我,当留万古青名也”
什么叫做如簧之舌?赵良就是。这个人的名字白栋是听过的,日后卫鞅大权在握,裂土封侯做了商君,天下人或恐惧、或阿谀,唯独他坦然面对卫鞅,历数变法的罪过,而且骂过商鞅后还能不死,从此留名千古。
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然口舌能辩,句句话都能说到自己心里、更是将自己捧到了高台上,不出钱都没下台的梯子。
白栋打量着赵良,还算没有枉对名士之称,方面大耳额头宽阔,一看就是个正人,只可惜嘴唇太薄了些,易招口舌之忧,而且他似乎还以口舌之事为荣。
“我若是不出钱给你,是否就要留万古臭名了?到时天下人都会夸你赵大名士忧心国事,心念万民疾苦。却偏偏遇到了一个吝啬的白左更?”
“哈哈。白子是聪明人赵良身无长物。为了治理水患散尽家财,世人夸我也是应当的;白子是我老秦第一富豪,为了杀死几个不开眼的家伙百万金都肯花费,应该不会吝惜这一点点小钱吧?为了不被后人唾骂,赵某以为你还是出些钱的好啊,我要的也不多,就三十万金。白子不要这样看着我,已经不能再少了”
好一个无耻的‘名士’!
白栋算是明白了。古今名士多妄人,这话当真没有说错;区区一个薄名在身的儒家门人,也敢用天下人的名义要挟自己?有意思,天下的名士不多,妄人难得,这属于人才啊。
“三十万金?好大的口气!”
“呵呵,被白子这一提醒,赵某也觉似乎是要多了,那就二十万金吧。”
“还是太多”
“呃赵某差了。白子虽然有钱,却刚刚花费百万巨金。只怕是伤了元气,二十万不成。那就十万金罢?这次万万不能少了,否则是做不成事情的。赵某若治水有成,白子则名扬天下,如此善事岂能后人?我听说白家开设三十六家蒙学馆,家境贫穷者皆可免费入学,白子大善!您又怎忍看到灾民流离失所,家田全被洪水淹没?为防来夏洪水肆虐,今冬就必须要着手治理泾水啊!白子,泾水两岸万千黎民的性命尽在你之袖囊也!呜呼”
“白迟,快取个陶罐来。免得这位赵先生痛苦嚎啕,眼泪鼻涕脏了我家的地面。哈哈哈,有趣,有趣!”
白栋放下茶盏,笑嘻嘻地看了赵良几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
真是想不到啊,穿越到两千年前,居然还能遇到如此优秀的大忽悠,若非知道赵良是秦人,白栋真想仔细问问他,哥们儿你的家乡在燕北吧?那里还有满山遍野的大豆和高粱?
这货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老秦朝堂并非都是尸位素餐的傻瓜,反倒有老甘龙这等真正忧心国事的臣子,难道就看不到泾水之恙?这件事哪里有这般简单。赵良看似为民请命,为了治水散尽家财,多麽让人感动啊也就是这个时代不兴送万民伞,否则他家都能直接开伞铺了。
就是后世拉风投还得有个计划书呢,而且计划书本身也要足够诚恳;白栋可没从这位当代名士身上看到一丝诚恳,倒是看到了他杰出的戏剧天赋,是个好演员。
“白子心中可有老秦黎民!呜”
“别呜了,你又不是狼。赵良,你当本左更是可欺的愚民不成,十万金?一文铜钱也没有!你这次算是白来了。”
“白子何以心硬如铁?灾民的嚎啕之声你可曾听到?滔滔洪水就在目前!难道我老秦的白左更、贵族中的第一善心人只是个空有虚名的骗子麽?”
“赵良,若非念在你是个人才,就凭你面存忠厚、心怀狡诈的心性也断不容你!你枉称儒门弟子!”
白栋笑着走到赵良面前,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景监是本公的好友,莫非你不知晓?泾水边的农田是怎么一回事,你也敢欺我?不过是旧时所置井田罢了,正是贵族压榨黎民、匀分私田税赋、偷取国贡之利器!泾东沿岸之田,多年竭取地力,早已不堪应用,自献公推行初租禾,便渐渐被国府放弃,如今的岸田皆后退百里,所成皆为私田,分属自由农民,又哪里有农民被水患困扰?国府并非没有修渠,只是着力保护这些实行初租的私田,有意放弃旧田而已,到了你的口中,就成了田地被淹,黎民失所?此妄一!”
“至于泾西之田,则多为旧制奴隶主贵族所有,早已没了什么产出,却被他们拿来敷衍国府,中折应该缴纳的私田赋税!这不过就是为国家蠹虫谋私之用,又关黎民什么事情了?此妄二!”
“如今新君即位,今上凡事力求谨慎,所以才未轻动国策,你那些主子们就以为新君可欺,有意重开泾东废田,以求更大的利益!若他们只是为求私利也就罢了。此举更在试探君上。而后才好步步欺君!赵良。你可真是好算计啊居然欺我年少,想要拉我共入泥潭?真以为本公杀得了邓陵子,就杀不得你一个略有薄名的士子麽?不用这样看着我,本公若真要杀你,你会死得非常‘自然’,并不会引起士林攻讦”
要保证白家在老秦的安全,就必须对当前政局有所了解,白栋虽然很少入朝议事。却也是距离老秦朝堂最近的人物,不说与嬴渠梁的关系了,景监都是自家好兄弟,如何会不知道其中的猫腻?看似治水事小,其实背后却隐藏着新老贵族集团之争和新旧土地政策之争,这些老贵族集团动一望三,目的就是要与嬴渠梁角力!
这种政治斗争是最烦的,所以白栋才会要景监寻找卫鞅入秦;因为无论老秦还是嬴渠梁,都需要卫鞅这把锋利的‘君主剑’,就连白家也是需要的。
赵良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地望着白栋:“白子如此眼力,可看得出赵良是为哪家贵族谋?”
“郿县章家还是孟西白三家?这四家是秦国老贵族集团的代表。你的主子就在其中罢?”
“听白子的口气,那就是对这三家不满了?可献公在时也无力对付他们,白子莫非有回天定国之力?”
“你问得太多了,现在是你自己走呢,还是我请景公带你走?君上此时还不会对那些老贵族动手,不过要处置你这种小鱼小虾还是非常方便的”
“白子就不问问我为孟家奔波多年,手中掌握了多少他们的秘密?君上新立、必当变法,老秦多年沉苛,更需大变,赵良岂会不知?赵家自晋迁来老秦,历经四代,本也是耕读传家,可到了吾父这一代,家田却被孟家侵占,赵氏竟成孟家附庸,赵良心中如何不痛?这些年卧薪尝胆,违心相助孟家为虐,就是在等待时机!今日听了白子之言,正喜时机到矣!怎敢不为君上效犬马之力?”
赵良面色一正:“还望白子信我。”
“哦?我会请景公调查,若你所言是真,自然会给你机会。”
白栋仔细望着赵良,此人无赖在外,内心倒是很有城府,这才不枉了名士之称嘛。
“多谢白子,不知白子会如何安排赵良?”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父母已故,更无亲人,老秦未强,赵良不敢家为。”
“倒是个忠臣没有父母亲人倒是少了许多麻烦,你在孟家多年,孟西白三家的恶行应该没有能够瞒过你的吧?那就不用回去了。与其隐藏在孟家涉险犯难,不如等君上新政时,光明正大站出来与那些老贵族为敌,到时自会有人用你。我先安排你去齐国,你聪明机变,胸有城府,正可为我做一件大事;等景公查清了你所言是实,我自会告诉你要做些什么今日就起程,去齐国找徐公。”
“齐国的徐玉昆?既是大事,难道白子就如此信任我麽?”
“呵呵,我相信没有人能够逃过景公的调查,何况就算调查有误,凭你一人也还不够资格坏我大事,我白栋要做的事,就是明白摆在天下人面前,又有谁能阻我?这次就当对你的考验,若是做得好,日后自有你伸展之日,你这个名士可以成为老秦名臣,著书青史!”
“我这就走!”
赵良前脚刚离开,苦酒便拿了个鸽筒进来;将鸽筒递给白栋,有些担心地道:“让他去齐国,你真的不担心?”
“此人有才,正是我需要的好帮手,他的眼睛告诉我应该没有撒谎,更何况你老公的布置天衣无缝,并非靠一人一力成事,就算他想要搞鬼,也不可能影响我与徐公的大计。这个道理我是告诉过你的,无论计划也好,商社运营也罢,只要大势养成,就算没有我亲自看着,也会走向我既定的目标,若是事事亲为,那反要落于下乘了。”
“知道啦,就你了不起。还不快打开鸽筒看看,徐公这次发的是火封密信,不知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苦酒比任何人都更为期待,看着老公这个庞大的计划渐渐成形,她也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
第二百三十七章【白栋的春天里】
ps:今天还有一更。
甜蜜的爱情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成亲这日跳蚤就像个端庄的大家闺秀,卜戎异牵了她的手说话时,羞答答地低着头,声音小得好像蚊子哼哼,墨血梅林中的可怕场景被她描述的比童话更温馨,不过就是小红帽打败了大灰狼一样的戏码。
禽滑西来了,他算是女方家长,就是表现的有些古怪,受过白栋的大礼后,这家伙拍了拍白栋的肩膀,哈哈哈大笑三声,看得人莫名其妙;而且在喝酒喝到半酣的时候,这个范伯口中的神秘高手还把跳蚤拉到一旁咬耳朵,天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让白栋似乎嗅到了一种阴谋的味道。
嬴渠梁到了,满朝文武到了,就连主动请缨跑去陇东养马的公子少官也到了;草原上养马难养人,这货在陇东高原呆了几个月,人足足瘦了一圈儿,黑得像块风干了半个月的牛粪蛋;不过精神还好,见了白栋就悄悄对他说自己养了五千匹战马的丰功伟绩,需知战马和普通的马不同,不仅要养,还要练,这是十分辛苦的,而且要保密!二哥都说了,此事是个大秘密!
白栋看了远处的嬴渠梁一眼,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老秦这是要蓄养大批骑兵了,而且还都是无鞍无镫的精英骑士。满朝都以为新君谨慎,又有谁知道他已经开始培养自己的力量,准备用以对抗老贵族势力的班底雍都精骑了?如此看来,卫鞅怕是要多等一些时日了。
卫鞅被他接连三日拒见,心气已经消磨了许多。历史上景监君前三荐,结果他第一次谈尧舜圣道、第二次谈仁政王道,惹得嬴渠梁大为不喜;到了第三次上,才肯踏踏实实地谈霸道。而后先为秦国客卿,等嬴渠梁稳住大局后才上台变法。
如今是白栋亲自举荐,卫鞅傲气全无,哪里还敢在嬴渠梁面前胡说八?于是开篇就讲霸道。更与嬴渠梁君臣夜谈。拿出了自己的变法初策,据景监传回的消息。那晚栎华宫中灯火如昼,时不时传出嬴渠梁的大笑声......
不过嬴渠梁还是没有立即用卫鞅,正如历史记载的那样,先封了他个无职无爵却非常高大上的‘客卿’。拨付宅院仆佣,把他暂时圈养在了栎阳。
今天卫鞅也有来到,与诸多老秦臣子一般,话里话外对白栋透着恭维;这种微妙的变化从嬴渠梁登位时起就出现了,如今老秦朝堂除了老甘龙、菌改这些老臣,就连各司官主都隐隐对白栋透着巴结之意。白栋发现卫鞅其实并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妄人,至少此刻的他还是个长袖能舞的人物。居然别出心裁亲手做了对心型的面糕送给自己和跳蚤,喜欢的跳蚤险些就做不成淑女。
看到这个心型的面糕,白栋不觉深深看了卫鞅几眼,像这种心型面糕整个秦国也就是自己做过。而且做的次数还不多,他居然也能知道?
这就是法家的手段了,就像后世华夏的律师们,个个都是精研‘关系学’的老手,个个都能在社交场上呼风唤雨。单就此事而言,或许卫鞅是出于善意,可自己却不能傻兮兮地真拿他当掏心掏肺的好朋友。
苦酒和白栋的反应一样,见到卫鞅送上的心型面糕后,也是深深看了这人一眼便笑着将他请离老公身边,去了次宾席上落座,走回来用手肘碰了下白栋:“天地都拜过了,还要人家在洞房久等?哪里有你这样做丈夫的,还不快去,当心惹恼了跳蚤妹妹,今晚狠狠教训你!”
“真要我现在就去,你就毫无妒意?太失落了......”
“失落你个大头鬼,你这麽能折腾,人家可受不住。如今多了个跳蚤妹妹,刚好帮人家分担一二,娘亲都说了,她是有武功的,身子骨强硬,你不是爱在人家的身子上‘翻跟头’麽?去找她吧,别说一夜翻三十个,三百个也没关系。”
“老婆,你太伟大了!”
白栋偷眼看着苦酒,这妮子就是不肯说实话,明明眼睛都快冒火了,却偏偏要端出个长妇的样子来。不过她说得也真是,自己这个身子可是在老秦土生土长的,也没见怎么锻炼过,怎么做那件事的时候就会如此之强呢?莫非在这种事情上也有精神决定物质的说法不成?
想要在跳蚤姑娘身上‘翻跟头’还是很困难的,虽然在入洞房前娘亲就将她拉到一旁低声教授了许多私房中的秘事,可她不听还好,越听就越害羞,越怕。
她是当代高手,从练武第一天就被师兄告知要‘拒外物、片叶不得欺身’,她也一直是向这个方向努力的,真不是吹牛,她曾在白家练武场上显露过一手,八尺长的棍子舞动起来,当真是水泼不进!
十几年来养成的武人警觉让白栋吃了天大的苦头,刚想着将佳人入怀抚慰她几句来着,就被她轻轻一掌推了出去,险些没一头载到床下。经过好一番耐心的说服教育、回忆过去展望未来、甚至将娘亲都搬出来了,跳蚤才羞答答地喝下‘防孕汤’,皱起眉头让白栋抱住了自己。
她的身子可真软,而且皮肤特别好,墨血梅林中留下的伤痕早已淡不可见;嗅着佳人的体香,想起自己在苦酒身上‘翻跟头’的丰功伟绩,白栋心中一片火热,刚想要脱去她的外衣,便觉胸前一热,却是又被她推了出去......
窗外都笑开花了,声音最大的居然是苦酒这妮子,还有公子少官狠狠拍击大腿的声音,景监也在嗤嗤地笑,就像一只正在啃食胡萝卜的兔子;跳蚤勃然大怒,迅速着衣佩剑,一个箭步跃出洞房,就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估计除了苦酒没事,这帮损友都挨了新娘子一顿胖揍。
再也没人敢听窗户根儿了,真好。跳蚤红着脸回到床上,这次是自己脱了外衣内衣小衣,羞答答地望着白栋:“再来......”
“你总是推我......”
“这次不推了。”
半柱香后,白栋再次被她一掌推到床边。活不成了,入个洞房而已,从上辈子到这辈子就没这么难过!
这个夜晚月亮羞红了脸,嫦娥姐姐都闭上了眼睛;白栋在跳蚤这里才真正明白了风雨过后方有彩虹的道理。跳蚤是羞怯的,每到关键时刻,不是将他活生生推出去,就是像只跳蚤般跳来跳去;绣床不算大,她居然一样能够闪展腾挪,身法奇妙无比,可当这只跳蚤真正被人握在掌心后,那宛如暴风骤雨般的激烈反应却会让任何一个男人为之深深沉醉。
这一晚翻了多少个跟头都数不清楚,没人知道白左更是经受了怎样一番考验,只知道第二日有个人赖床不起,白迟请了几次还是软软地赖在床上;最后还是跳蚤一个人去敬了婆婆茶。这件事在兄弟几个中引为笑谈,据说嬴渠梁听闻之后哈哈狂笑,险些将卜戎异新做的绣床都拍塌了......
在白栋的春天里,跳蚤姑娘生发了;她就像是一片看似不起眼的干木耳,一旦在水中泡过,就变成了嫩生生软呼呼的嫩木耳,让人吃过一口就再也无法忘怀。
白栋就是个大吃货,居然连续三天赖在跳蚤房中,生生冷落了苦酒。最后还是苦酒红着眼睛去找娘亲评理,白栋才被勒令回归;苦酒认为自己这不是嫉妒,这是要教会跳蚤妹妹守规矩。
老人说得没错,往往婚前越是没规矩的女孩子,婚后就越是成熟的快。对于苦酒的埋怨,跳蚤没有任何反感,反倒跑来向苦酒姐姐赔罪;当日那个满口都是‘我拥有绝世的容颜’、动不动就一怒拔剑的古怪女孩不见了,现在只是对白栋撒娇的时候才会偶尔故态复萌,平常出入白家,谁看了都要夸她贤淑端庄。她不叫落落,但是她也很大方。
这种变化还表现在她的积极进取上,哪怕是她被心理疾病困扰的时候都是如此;聂诸的鱼肠剑未起、范强李敌尤在,她却已经走出‘群星闾’,站在了刺客面前、南墨刚有异动,她便亲自去见了邓陵子,发愿挑战墨血梅林,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康复?身为白家妇,她认为自己不应该混吃等死、每天坐在绣床上等待‘老公’的爱~抚,而是应该走出去为这个家做些什么。
现在白迟快疯了,跳蚤这个暂时的‘二主母’对白家庄的很多事情都会感兴趣,除了生意以外。例如白家有多少田地,如今都是谁在种?白家庄有多大,现在住了多少族人?那个叫无颛的小子怎么还在看月亮,难道不知道整天蹲在阴影里会影响到他人麽?能不能叫他过来,告诉我胭脂是如何调配的?白迟你做管家累不累啊,不如把一些事情交给我来做吧,人家闲着很无聊的......对了,我要见公输家的人,白家庄内似乎应该设置一些翻板陷阱和铜网机关,这样才够安全嘛......
再也受不过这位二主母了,老白迟咬着牙去找白栋。
“主人,算是老奴求您,快给二主母安排些事情做吧,这样下去老奴真的会疯、会去做武城令的邻居,它那里味道是大了些,好在不烦啊!”
其实白栋也很头疼,让跳蚤这种做惯了江湖游侠的人老老实实地做少奶奶?别逗了,还是得尽快想个办法安置了她,免得她继续折磨可怜的老白迟......
第二百三十八章【渑池会文】
天刚蒙蒙亮,跳蚤姑娘就奔行在山林之间,就像是个最美丽的牧羊女,放牧着一票老军。
这帮老军都是当日随同白栋前往陇东,第一批打了绑腿、享受过‘空调背心’的人。上次白栋被猿公轻松掳去,老秦颜面大失,赢连才特别将他们调来做白家的私兵;一日成私兵,就是白家人,他们的家人妻子都接进了白家庄,福利待遇和白家族人一般无二。
到了白家就像是进了天堂,每日只要做些巡视安全工作就好,而且白家的饭食极好,每隔三日还有酒喝,一个个养得肚圆膘厚,本以为这辈子就剩下享福了,怎知道好景不长,居然会落在了白家二主母的手中?
这就是一个女妖怪啊!她比军中那些百夫长更为变态,操练起人来就是往死里整啊!每日天刚亮就搞什么五十里‘越野’,然后才给吃早饭,而后还得在沙地上负手蹲跳一个时辰!这还不算完,还要翻木墙、钻火圈、赤手攀爬,最后还要在泥地里爬行前进,你还不能抬头,因为脑袋上方扯满了带刺的荆条。
此刻的跳蚤又仿佛变回了那个一怒可拔剑、十步杀一人的江湖侠女。她也不骑马,就跟这些老军一同跑,手中拿着皮鞭,遇到有落在后面的老军,就对准屁股来一下。总有人会落后,所以她的鞭子就总是不得闲。
这些老军都是桀骜的性子,初来白家庄时,就算跟白家精壮都要战上几场。可此刻被她的鞭子打了。却只会哀嚎一声。拼命跑到前面去;没法子,兄弟们都试过的,是真的打不过人家现在白家老军中已经流传了一句名言‘我不需要跑得比那个‘女妖怪’快,比兄弟你快就成啊!’
白栋现在已经有些后悔了,原本就是看跳蚤百无聊赖、怕她闲极生事,再发了病就更加不好,所以才想到要她来负责管束这些老军;毕竟桑娃子还要忙着训练白家子弟,又要顾着和无颛这个‘情敌’争风吃醋。确实也忙不过来。又担心南墨虽灭、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免还有死灰欲燃,所以就动了打造一只白家铁军的念头。
跳蚤听了他这个想法自然雀跃,她这一生就两大爱好,第一是欣赏自己绝世的容颜,第二就是训练武者;当年在首阳山上,‘跳蚤师兄’可是出了名的严苛,连墨家五竹都怕她。
白栋只是不该动了童心,竟然将后世训练特种兵的法子对跳蚤说了。(
平南文学网)原本想着并非人人都是练武的材料,跳蚤那套墨家剑法又不能轻易传授外人。有了这套训练方法,至少能够提升这些老军的战斗力。让他们更好地保护白家;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套法门会让娇滴滴的小媳妇儿直接变成了老军们眼中的‘女妖怪’。老军们现在就没有一个不骂娘的,跳蚤没娘,自己的娘就是她娘,这不就是骂自己麽?简直岂有此理!
“师傅,这些人为什么这样痴傻?像他们如此拼命练习下去,也不过是将身体变得更为强壮而已,可就算身体再强又能如何?我去凤鸣书院的工地看过了,师傅要公输家用模具浇灌的铜滑轮极是奇妙,明明是千斤重的巨石,一组滑轮下来,重量便可徒减十倍!这才是世间最强大的力量,这些人却苦苦训练自身的力气,岂非可笑麽?”
无颛站在马车上,万般疑惑地望着正在接受‘魔鬼训练’的白家老军们,看得连连摇头。他感觉这些人真是太笨了,不要说与师傅相比,就是与自己比,也是万万不及的。
天才都是骄傲的,尤其当他们发现自己是天才之后。
无颛来到白家庄后,很快就发现自己是一个天才,现在他除了对白栋毕恭毕敬、对草儿友爱、对白越氏尊重,白家庄就没几个人能放在他眼中了;桑娃子几次见到草儿对他好,耐不住性子想要教训他,就骗他说要教他功夫,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揍这小子了,想不到却被他鄙视,还说什么‘对粗人的玩意儿不感兴趣’,气得桑娃子险些吐血,结果练功时不够专注,反倒被李敌教训了一顿。
“你以为自己是个天才?所以就看不起这些老军,甚至是白家庄里的普通族人?”
白栋笑着看了这小子一眼,谦受益满招损还是千古不易的真理,是时候给这小子上堂思想教育课了。
无颛没有回答。他是个聪明绝顶的人,自然看得出师傅虽然面带笑容,语气却很不善,这种话就不能接,接了肯定会挨骂的。
“他们是很普通,不会想到如何称出一湖水的重量,也不会想到月亮有多重,更加不会去研究滑轮和杠杆,可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你一定能做到麽?这些老军可以一日夜不吃不喝,仅凭双腿走出上百里,你行不行?白家庄的族人只要看一眼庄稼长势,就能大概知道当年亩产多少粮食,你行不行?你瞧不起这些人的时候,可知道他们也一样瞧不起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每天只会动脑子读书的人麽?记住师傅的话这个世界就是一个极大的‘生态系统’,有人做越王,就有人做农夫,有人动脑,就有人凭借力气吃饭;动脑的人没有资格瞧不起靠力气吃饭的人,因为一旦离开了他们,你将会被活活饿死!”
无颛微微低下了头。白栋的话让他想到了很多往事,父亲曾经被称为历代越王中最具智慧和知识的人,可他管理好越国了麽?没有,最后他是被臣下杀死的。自己和母亲逃到山中的时候,就因为不会种地、不会分辨野菜和野果,险些活活饿死,如果不是被一名农夫所救,早已没有了性命。
“师傅教训的是颛儿还没有请教师傅,师傅今天是要带颛儿去哪里啊?”
说话间上了官道,只见前方烟尘滚滚,来了一队秦军,足足能有五百人,领队的竟是李敌。无颛微微吃惊,转头又看了看自家车队,那是聂诸亲率的五十名白家子弟兵,如此大的阵仗显然不是去打个猎这般简单。
“师傅向天下学宗发送文贴,邀请他们在渑池会文,到时天下学派多半会给师傅个面子,可谓士子云集、学宗荟萃。你也随去见识一下吧,免得你总是做一只井中的土蛙”
“师傅发帖子,他们就会来麽?”
无颛虽然很是崇拜白栋,却也知道师傅的名声虽响,比起那些百年渊源的学派还是有所不及,天下学派要是不给师傅面子,那可如何是好呢?
“小家伙竟敢怀疑你师傅了?放心吧,这次他们一定会来,因为师傅告诉了他们,书中有法、丫丫电子书有神,世上有一门学问是君子立身之本、学家养气之物,名为‘书法’!”
“书法?”
无颛也是初次听闻,不过他实在太过聪明,猛然抬头望着白栋,眼睛越来越亮。
在造纸术出现前,文字只是用来记录,或是刻于礼器、或是刻于竹简,虽然也有字体华美令人赞叹者,却远远比不上用毛笔书写出的文字姿肆万千,因此这个时代还没有人提出‘书法’的完整概念,先秦有诸子百家,却偏偏没有书法家。
要创立一门完整的学说太难了,白栋自认没有孔墨之才;不过有后世临摹各家书法的底子在,这段时间又特别用心练字,要创立一门‘书法’,似乎还不算太难罢?
而且这次去渑池会文,还要借创立书法之机做一件真正影响天下士林的大事,此事若成,嬴渠梁就再也不用发愁招贤馆中来得都是些猫三狗四之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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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木西京】
双方车队会合,一人从马车上走下,远远望着白栋大笑道:“白子,可还认得故人否?”
白栋看了一眼这人,也笑了起来:“原来是东阳君。早就听君上提及周天使莅临秦国,栋早欲登门拜访,只是诸事缠身啊,想不到却是当日在渑池共享鱼鲜的故人。”
“东阳也听说白子新婚大喜,娶了位容颜绝世的‘勇夫人’;据说这位夫人为保白子不惜身入墨血梅林,虽是女子,犹胜男儿,白子得女如此,可喜可贺。只恨东阳此来身系我王重托,不敢以私废公招人口舌,因此才没有去讨杯喜酒喝,白子可不会怪我罢?”
“东阳君多虑了。”
白栋也跳下马车,一把握住东阳君的手,冲他挤了挤眼睛:“你的心事我知道,若是喝了我的喜酒,日后讨论贡仪的时候就不好开价了,是也不是?不过五十万贡仪是否太多了些,就当真不能少了?东阳君啊,你我可有共食鱼鲜之缘,是真正的好朋友呢。”
“白子真会说笑,你为了平灭南墨一掷百万金,天下谁人不知?莫非在白子眼中,我王还比不过一个邓陵子重要麽?”
“这个比方就不当了,白栋平南墨是解私囊,供奉天子则为公事,白家有钱老秦却穷啊?再说不过一块胙肉而已,就要卖五十万金,太贵了!难道是天羊的肉不成?”
“可是秦君得了此块胙肉就可名正言顺,否则天下诸侯就未必会认可,五十万金买一个堂正君位。这能算多麽?”
“二十万如何?老秦若是没有。白某就算自己出钱也要为君上买了这块天简肉。东阳君若还是不肯。那我也没法子了,老秦总有富强之日,到时就算没有天子赐肉,列国谁敢不认可?那时候鸡飞蛋打,天子和东阳君可莫要后悔啊”
白栋认为嬴渠梁太实在了,准备了三十万就出三十万的价格麽?天下哪有这种道理。若不是考虑到周天子实在困穷,杀价太狠也于心不忍,他都想只给十万金。不过是一块变了质的破羊肉而已。就敢要几十万金,就算是天子也不能这样坑爹啊?
“哈哈,你我再议、再议白子,此去渑池还有两日路程,你我共乘一车可好?”
“自然是好。我的车上加了软垫,坐着会舒服一些,就请东阳君移玉罢?这是小徒无颛,无颛,还不见过东阳君?”
“哎呀,白子的爱徒果然与众不同。就连把玩之物也甚为独特啊?这个木器叫什么名字?形状古怪地紧,倒有些像是公输家的工具一般?”
“这人太没见识。还周天使呢”
无颛白了东阳君一眼,连三角尺都不认识,可见又是个没知识的,都懒得跟这种笨人多说半句。什么周天使,现在就连越王之位无颛都没多大兴趣了,满脑袋想得都是代数几何;白栋的如今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小灶开到了初中代数和几何。
***
“想不到白栋会如此谨慎,竟然有大军保护他前去渑池,这次又没有机会了。”
远处的山林中冒出十几个脑袋来,其中一个正是邓陵子的爱徒有厘;望着滚滚行进的大军,有厘狠狠一拳插进土中,气得双血红。
“我早就对你说过,想要刺杀白栋是绝无可能的。经历过越国老白猿和你师傅的事情,白栋固然会小心谨慎,嬴渠梁也会把他这个兄弟当成宝贝一样的守护起来,不然白家庄怎会突然变得戒备森严,还要每日练兵?我敢打赌,那五百秦军中定然有绝顶高手在,你我若是此时动手,死得就是我们了。”
说话人是一名白面长须的锦衣青年。他边说边在微笑,似乎并没有因为找不到杀死白栋的机会而懊恼,反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得意,有厘愤愤地看了他一眼:“懦夫!”
“大胆!是我王救了你,你却敢如此侮辱我王!”
十几名汉子纷纷站起,无比愤怒地瞪着有厘。这些人多半身材高大,虽是冬天却还是穿着单衣,手臂上的腱子肉隆起老高,虽然都是华夏人打扮,却个个目光凶狠,像是来自草原的异族。
“乌老骨,阿托安,不要怪他。南墨被灭,他这是毁家之疼,这种痛苦我也曾经有过”
“王”
“不要叫我王!国仇家恨一日不报,一日不能回到陇东,我木西京算是什么王?有这样到处躲藏流浪的王者麽?”白面青年慨叹一声,双目隐隐有些发红。
“木西京,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刚才算是我的错;不过我很想知道,除了刺杀,你还有别的方法对付白栋麽?”
“白栋声势日张,用寻常手段对付他是没有任何希望的,或许只有接近他,才有可能找到他的弱点。人,总是会有弱点的”
“要接近白栋,谈何容易?”
“乌老骨,你们和有厘暂隐商於之间,我自己去栎阳。”
“木西京,你疯了?一个人去栎阳等于送死!”
有厘顿时跳了起来;他虽然嘴上骂木西京是懦夫,其实心里早就将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若是没有木西京,他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了,哪里还能开口骂人?
“放心,我只是个家道中落、境遇堪怜的读书人,白家的蒙学馆不就是为我这种人准备的麽?我去求学,谁会杀我?”
“求学?”
乌老骨和有厘面面相觑,不知木西京的葫芦里究竟要卖什么药。
渑池位于秦、魏、韩三国交界之处,沟通西陲与山东诸国,下接商於。沟通巴蜀楚地。所以是最好的会盟所在。也是适合各国士子的会文之地。
这次白栋请的人很多,有来自楚越等地的辞赋大家,有稷下学宫的各位学宗,就连公输家主公输清也接了他的通知,正从雍都赶来。
当日赢连委托公输清去雍都,就是要他为雍都修整旧宫,研究新式守城器械,万一自己故后老秦不稳。栎阳有失,也可将国都迁回雍都;不过此举固然是为老秦铺设后路,也等于是变相增强了雍都老世族的势力,嬴渠梁看出不利,想要请回公输清却找不到好的借口了。
这次正好趁白栋渑池会文的机会请回公输清,至于以后公输家主不肯再回雍都、公输家的工匠陆续撤回,那便不知是什么原因了,老贵族集团就算不满,谅他们也不好直接到栎阳问责他这个国君。
从公输清这件事来看,嬴渠梁也必须要得到周天子所赐的胙肉。先正名后言事。不管对内还是对外,都是这个道理。
老颜俭接了他的请柬后。还自告奋勇帮他请了漆雕氏来。漆雕氏的先祖漆雕开是孔子门人,为人刚正不阿,好武任侠,他这一派被后世学家称为儒门八派之一,不过并不像儒门中人,倒是有些像江湖游侠儿的性情,素来对南墨邓陵子不满;据老颜俭说,漆雕氏当代家主漆雕藐听说白栋剿灭了南墨,竟兴奋地连喝了两坛老酒,结果足足醉了一天一夜。
这次文会韩国是地主,却是秦国发起,五百秦军到了函谷关便停驻不前,只由李敌聂诸两大高手率领五十名白家精壮继续前行,一路轻车简行,不日便到达了渑池。上次秦魏会盟就是在这里,白栋也算是故地重游。
会文的所在地是范家商社的‘山东文馆’,这个山东不是指的泰山之东,而是指的崤山以东;像此类文馆在山东各国的主要城市内都有设立,只是品格较高,招待的多是贵族士子,可谓举座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就连店中伙计也是认识几个大字的。
白栋他们赶到的时候,文馆前车马簇拥,已经来了不少士子,刚走出马车,就见一人笑着迎了上来:“白子,临淄一别不觉数月,白子文名更盛了,好让不害羡慕呢。”
“原来是申子,怎敢劳申子来接呢?这会让栋不安的。”
来人竟然是申不害,几月不见,申不害更显容光焕发、气质大变,看其衣着穿戴尽显华贵,看来他在韩国伸展得力,成为韩侯红人的消息不假。
“白子太谦了。不害如今为韩侯效力,这次白子招请天下学宗大兴文会,如此大事,不害添为地主,又怎能不亲自来接呢?”
申不害笑嘻嘻对东阳君行礼、夸奖了无颛几句,又向白栋身后张望了几眼:“呵呵,不害听闻卫鞅也去了秦国,怎么不见他与白子同来呢?”
当日韩昭侯同时请了他和卫鞅入韩,殿前询问变法强国之策,他与卫鞅唇枪舌剑一通论辩,韩侯终于还是认为卫鞅的变法方略牵动国本,震荡太大,更为中意他的术治之道;不过当时也没下决定,只是请两人回馆驿休息,还是他暗中拜访韩国权臣,用了很多盘下招才逼走了卫鞅,两人不是朋友倒像敌人,这次听到卫鞅入秦,最紧张的就是他了,很怕卫鞅在秦国比他做得更好,令韩昭侯对他产生不满。
“呵呵,卫鞅偏妄之人也,所图甚大,其法也偏于严酷,君上怎会妄用?如今给了他个老秦客卿的名分,先让他在栎阳住下了”
白栋怎能不明白申不害的心思,不咸不淡地随便说了几句,不过大半都是他对卫鞅的真实看法,估计申不害听了会很开心。
申不害果然大喜,亲切地拉住白栋道:“白子所言甚是啊来来来,白子一路辛苦,先请进文馆休息,对这场文会还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尽管对我说,这点小忙不害还是能帮的。”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有申子这个地头龙在,我就不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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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白子造字】
美食总是会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吃着鱼脍,坐在文馆二楼看着淅淅沥沥的迎客雨,东阳君突然就有了说不完的话。
“都说老秦苦寒,白子却哪里知道周王室的凄惨?你可能想像麽,我王想要韩国供奉一辆符合天子仪仗的车辇,可韩侯却说天子仪仗不在诸侯供奉之列;天子该有六师啊,可我王哪里还养得起六师,就凭洛邑尺寸之地麽?天子将土地都封赏给了诸侯,如今他们坐大了,却视天子如无物,只有想到要个名分了、需要天子赐肉了,这才会恭敬一些,试问良心何在?你说要五十万金多麽?多麽!”
“这家伙一定是穷疯了”
无颛一面拼命往嘴里塞着美味的鱼脍,一面瞪大了眼睛望着东阳君;本以为越国已够凄惨了,绿真姐姐说师傅是个本事极大的人,自己一定要听他的话、讨他的欢心,这样越国就可能得到他的帮助,越国的百姓就能过上安定幸福的日子;想不到堂堂的周王室也会如此凄惨?这个东阳君说话的声音越大,就越像是在哭求师傅一样,他不就是想多要些钱麽?
“王室衰微,此为数百年积弊所成,非一时能够改变,东阳君又何必如此感慨?”
白栋对聂诸点点头,聂诸站起身来,从背囊中取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五十万金是不可能的,三十万吧,这个数字我可以做主,不过还要请周王室助我做成一事。”
“助你成事?什么事。你总不成是要裂土成国。要我王给你个名分罢?”
“东阳君说笑了。您只要看看这本书就会明白;栋以为,书为文者先,但凡兴天下,必先兴文事;可天下学宗在著书立说之时,每每都要手执笔刀,在竹简上奋力刻划,虽有笔墨绫纸问世,却只做随用之物。遇到有立身著作,仍要刻于竹简,却不肯写于纸书,此非纸书不及竹简,盖习惯已成,仓促间难以改变也,而这种旧习不改,必于文事有碍!如有一门‘书法’问世,引得士子们争相挥毫成书,泼洒为趣。又可修养心性、成为士子雅趣,于这个天下岂非好事?”
“哦?白子果然能发前人未发之言。为前人未为之事,莫非这本书上就有你说的‘书法’麽?不过这件事又何需我王帮你,白子文柬一发,立刻就有天下学宗云集好字!原来字还可以这样写?”
东阳君边说话边打开了这本书,发现写的是元圣周公旦的一篇,内容是痛斥商纣,申明自己是躬行天罚,宣布作战纪律,鼓励战士勇猛杀敌等等。(
平南文学网)
白栋在摹写这篇元圣文时,用的是大篆文字,虽然笔法繁杂,却在处理笔画以及字体结构方面有独到之处,看上去字体新颖且笔力雄浑,使得这篇文更添了几分威严,东阳君看得拍案叫好,只是总觉这些字好是好,却还是缺少了些什么,却又指摘不出。
“东阳君是否认为这些字写得非常好看,却总有种伸展不开的感觉?字中明明蕴含神韵,却似乎又被字体本身阻断了,可是如此?”
后世书法始于隶书,盛于楷书行书,到草书出现则达到巅峰。可在隶书之前,华夏历史上是没有著名书法家的,原因一是当时造纸术还没有发明,毛笔只是沦为了士子速记或商家做账所用的简陋文具;二就是此时流行的大篆笔划繁多,既束缚了书写者的想象力,又不便于用毛笔书写,用毛笔写大篆那不叫写,该叫‘画字’才对。
白栋在后世时是大学书法社的成员,曾经临摹过多位书法大家的字体,可让他来写大篆,却还是伸展不开。
“不错,就是这个意思,白子总结的真好!”
东阳君激动的一拍桌子。他刚才在看字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只是总结不出,如今被白栋一言道破,只觉心中十分的畅快。
“白栋以为,世间万物都应该由繁而简,只有人心贪欲才会由简而繁;所以求简者,乃为先天之清,求繁者,则为后天之浊。白家改良发明笔墨纸砚为的是什么?就是要让天下文事由繁而简,如此则文事兴,礼乐复,可如果文字不能化繁为简,白家做得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白子还要改良字体不成?”
“改良只怕远远不够,我要造出新的字体,并且推广于天下!”
李斯将大篆化繁为简变成了小篆、以利书写,这可以称之为‘改良’。可白栋就性急了一些,认为这个时代的士子并非是白痴,他们完全可以看懂并且接受隶书;就像能够看懂繁体字的人,一样可以看懂大陆的简体字,大陆人也一样可以看明白港台的繁体字,若说此事难行,其实难的是改变人的既有习惯。
要改变天下士子的习惯,空有名份的周王室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列国诸侯看轻的只是王室实力,其实内心中还是有份对王室的想往;至于天下学派,儒家就不说了,法家虽然现实,也是为君王服务,自然不会去反对王室,兼爱天下的墨家更不会拒绝这等化繁为简的好事,他们虽然有时会去做一做刺客,却也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工匠和科学家。
“你要造字?这这个”
东阳君明显有些凌乱,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无颛则无比崇拜地看着师傅,师傅这样大的本事,造个字又算得了什么?东阳君太没有见识了,就是只蹲在井底的土蛙。
“新造的字体就在后面,东阳君翻过几页就能看到。栋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在三日后的文会上,周王室可以当众表态支持我,并且以王室为先导,以后王室的文书史记、与各国的信书往来、甚至是颁发王命,都要使用这种新字体。东阳君以为如何?”
“嗯白子创出的新字体形状扁平,笔划却为浑圆,结构更为简单明了,却又不妨碍辨认,不错,当真不错有了这种新字体,更显得白子书法美妙伸张,先前那种明明有神蕴在内,却无法伸展舒张的奇怪感觉竟然消失了。”
隶书比起李斯改良的小篆更适合毛笔书写,不但写起来方便快捷,也更讲究方圆合度、阴阳和谐的道理,不似篆书一味讲究笔划繁琐、字体浑圆,近看还好些,远看就是鹅蛋。以前是见不到这种文体,一旦看到,但凡稍通文墨的人都能发现其中妙处,更何况是东阳君这种自小就接受王室启蒙的‘高级知识分子’?一看之下,顿时爱不释手,恨不得趴在书上仔细欣赏,只顾赞叹了,却忘记了回答白栋。
无颛也凑过来看,还拿起食箸沾了鱼汁在桌上模仿书写,竟然学得有模有样,虽然及不上白栋法度谨严,有大家风范,却比他自己写的篆文好看多了,不觉喜欢的连连击掌。以前总被草儿姐姐嘲笑他字写得难看,日后学会了师傅的新体字就再也不怕被笑话了。
“东阳君以为如何?我知道你是天子叔父,是可以定夺此事的。”
“呃,这件事啊似乎有些困难白子也是知道的,王室穷困,天子心忧,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闲事?”
东阳君从书中抽回心神,表情奇迹般变得淡然了许多,微微摇头,用食箸轻轻翻动起鱼脍来,很像是后世那些最喜欢拈动手指的贪~官污吏。
“此事若成,后世都会传诵天子英明,难道天子不顾及身后名麽?”
“此事若成,名气最大的还不是你白子?王室如今要的可不是虚名,看到王上出行时没有华丽的车辇、堂堂王后连使用些燕地胭脂都要小心计算、王子想要周游列国,那些国家竟不肯承担区区路资,东阳在心疼啊!”
东阳君定定地望着白栋,眼圈儿忽然变红:“王室不要别的,就要钱!”
他是拿定了死要钱的主意了。
“也罢除了作为贡仪的那三十万金,我私人再出二十万。不过要算是我借给王室的,以后有机会再慢慢归还,东阳君以为如何?”
白栋轻笑起来,就像一只狡猾的男狐狸。
2800多字正文,再水个百十字就是3000,可以多赚钱,可光暗认为该断在这里就得断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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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做个引导者】
会文馆中群贤毕集,茶香酒香书香,自然也少不得鬓影衣香;诸子学宗原来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们也会高谈阔论,论辩到激烈处也会大放嘴炮吹嘘自己,喝到好茶好酒也会大声赞美,见到美丽的姑娘也会要求演奏琴曲听得是琴、看得是人。
越姬周旋于天下名士之间,为他们送上一碟碟茶点和一壶壶香茶,同时在偷眼打量这些天下著名的学宗。原来这个面容方正身材高大的人就是孟珂,与他论辩到激烈处的就是墨家巨子禽滑西?那个姓颜的老头儿就是颜渊公的子孙麽?孔夫子将颜渊公夸说得多好啊,‘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怎麽这样的贤良之后也会吹胡子瞪眼睛的?原来坐在他对面的是杨朱先生,这个老酒鬼,还欠着本姑娘的酒钱呢!
白先生还没有来麽?再这样下去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居然有人拔剑!一个大胡子眼如铜铃的家伙抽出巴掌宽的巨剑来,看得她花容失色,好在他只是想要砍破酒坛而已天啊,范家会馆里又不是没有伙计,你就不会叫人帮忙,非得要自己来?这究竟是诸子文会还是游侠儿聚集的江湖聚会呢?不对,他们简直比那些粗豪激烈的江湖游侠更为吵闹,而且读书人吵起来还都是一套一套的,听着都让人眼晕。
“越姬,你竟然也在此地?”
白栋不知何时走进了会馆论堂,微笑着站在越姬身后;诸子文宗见到了老对手或者老朋友。不是抓过对手立即展开激烈辩论就是扯过老朋友叙旧。看到他进来最多点点头。完全抽不出身来打招呼。
白栋这个主事人很是无聊,在堂中走了几步,正想去到主位上坐下,就见到了这道熟悉的倩影;他乡遇故人,见到越姬不觉就想起了溢满花香的越家小楼,还有那个端着茶水在他面前兴奋雀跃、容色娇媚的越女。
“门主不放心,要我暗中保护先生。也是凑巧,景公特别安排了小女子前来。说我是先生的故人,用起来方便。”
越姬回头见是白栋,顿时露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经历了南墨那件事,绿真门主便秘令天下越女暗中保护先生,越姬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论堂内太吵了,她也不怕被人听到什么。
“哦,想不到越姬姑娘也是越女门的人?那就请替我谢谢绿真姑娘,白某安全得很,倒是不用为贵门增添麻烦。”白栋微微一愣。越姬应是越女门潜伏在老秦的首脑人物了,绿真倒是没有隐瞒自己。足见合作之诚。
“咯咯,就是没有门中指令,越姬也愿为白子遮风挡雨、抵御明剑暗箭的。像白子这样的英雄男儿,总不会嫌弃人家吧?”
越姬目光闪动,轻轻掠过白栋和站在白栋身后的聂诸,笑的好像一朵盛放的玫瑰。
“呵呵,姑娘说笑了。既是景监要你来的,就帮我主持这次盛会吧,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先别吵了?都是堂堂的诸子学宗,见了论敌却个个眼睛都红了,论辩起来没个完,我的头都大了”
只有身临其境才会明白百家争鸣有多可怕,诸子学宗哪个不是学问大家?平日里教授弟子升座开讲的时候,都有万千仪态,可一旦遇到学见之敌,那真如战场上见到了仇敌一般。
孟珂和慎道这些人还好些,毕竟在齐国都辩论久了,已经吵不出什么新意。现在又多了墨家、儒家漆雕氏、颜氏、甚至还有农家,这叫一个乱;漆雕氏的当代家主就是越姬先前看到的那个大胡子,他用剑砍破了酒坛后自己狂饮一气,剑也不回鞘,握在手中瞪眼看着正与孟珂辩论到口沫横飞的墨家巨子禽滑西。
漆雕氏是儒门中最为好武任侠的一枝,早就不服气墨剑了;他倒不想与禽滑西辩论经义,就想找个机会斗一斗剑,看看是漆雕氏的剑法厉害,还是你墨剑精奇?
本来火药味就已经很浓烈了,颜俭那老家伙还跟着上蹿下跳,都快九十岁的人也不安分,拍拍孟珂的肩膀示意他离开,自己则抢了论辩位置,对着禽滑西就是一阵冷笑:“呵呵,好一个兼爱天下啊,我老人家怎么听着像是狗屁?来来来,让我老头子教教你罢”
申不害还算是个合格的地主,到处劝说大家不要再论辩了,今日可是白子的文会啊,就当是给白子些颜面好不好?什么,你刚才说什么,竟敢说法家不过唯利之徒而已?慎子你让开,我倒要向这位许子请教,法家以法治天下,人人都遵守同样的法纪难道不好麽?你农家说的都是些什么狗屁东西,居然希望君主去和农夫一起耕种土地?我呸,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他也辩上了
白栋简直无语,自己还是太低估这些家伙的战斗力了,现场如此之乱,还开个什么文会?却不知这正是先秦时代的一大风景,诸子在稷下学宫一对一正襟危坐的论辩固然是有,还有礼乐起奏呢,可这种乱如菜市场一般的随机论辩就更为常见了;这个时代的士子人人佩剑,个个允文允武,哪个不是性格激烈之辈?论辩到激烈处,打起来也是有的。
越姬看出白栋的苦恼,冲他笑了笑,纵身跳在一张高桌上,狠狠顿着莲足,口中高叫道:“都停一停,论辩了几十上百年,你们还不够麽!”
白栋看得目瞪口呆,原来温温柔柔的越家姑娘也有如此泼辣的一面?这也就是放在先秦时代,若是到了后世,女子无才便是德,莫说是在这许多学宗聚集的文会上跳桌子了,就是在家中大声说话估计都会被父母狠狠批评。自己的运气可真好啊,竟能遇到了苦酒这种善解人意的妻子,跳蚤虽说爱把自己推下床,却每次都是温温柔柔的,不曾在床上跳来跳去。
被越姬打断,诸子才想起这是天下文会,不给论敌的面子也得给白栋几分颜面才是;反正吵也吵得嗓子冒烟了,先喝几口茶,听听白栋说些什么。
这位白子每每都会弄出些新奇的东西来,这次召请大家会聚一堂,说是要创立什么‘书法’。书法是什么?听来倒是新鲜地紧。
白栋也不废话,直接命人送上了书来。这些不是印刷品,书法这东西一旦刻版印刷就会韵味大失,都是他一本本亲手写下的,几十本写下来,手腕都酸了。
“原来书法就是书写之法,我辈在竹简上刻字,虽也会注意字体优美,却要受限于刻刀,终究难成章法;虽然偶尔也会用毛笔书写,却多为速就,就算有了白家绫纸出现,也从未想过要在纸上写出一番天地。如今看了白子所书,结构、字体无一不美,果然可以成法,可以成法矣。”
“不错,若是读书读得倦了,论辩论到累了,写写书法倒是件妙事。此乃养性修心之用,不受百家局限,当可倡导天下人习之;白子倒是一番苦心,新诗体寄情言志、书法修养身心,且与百家无争,一人开创两派,也算士林盛事了罢?”
诸子学宗纷纷议论,这些都是习惯先秦时代大鸣大放作风的‘读书人’,却对白栋的新诗体和书法毫无抵触,多是称赞有加;大家都是聪明人,立即想到若将书法加入自己的著作中,当可为自家学派吸引更多的士子,成就先秦时代第一显学。有了这门心思,再回头仔细看白栋的书法,越觉这字体虽然熟悉,用笔却大大不同,若是胸中没有十几年的积累钻研,当真是写不出这样的文字来。
大家都用惊诧地目光望着白栋,莫非白子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要创立这门‘书法’了麽?这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他才多大年龄?
老颜俭眯起一双老眼看了看白栋,不觉叹道:“鬼谷子真天人也,可惜老夫年近九十,仍不曾得见令师一面”
白栋很是郁闷,这也关便宜师傅的事情了?怪不得鬼谷老头儿不肯戳穿自己这个假徒弟呢,原来自己这是在帮他狂刷声望啊?想想便宜师傅似乎就没出过山,到处帮他刷声望的从来都是弟子,先是孙膑庞涓、后为苏秦张仪,莫非这是老家伙的独特爱好不成?他总该不是个蒙事儿的吧
“诸子大才,莫非就没有看出这书法还差了些什么?”
世上最难的不是创造新事物,而是引导大家使用新事物。即使是到了互联网时代,马~云要让人们习惯阿里巴巴、习惯淘~宝,也足足用了十年时间,何况是白栋?所以现在不是要把结果告诉他们,让他们去服从,而是要正确引导,让他们自己发现新字体和书法的好处,这样就可以免去说服他们的繁琐。
聪明人不会替人做决定,只会做一名聪明的引导者。
白栋绝非在场诸子中最聪明的人,却绝对是眼界最为开阔的人,所以总是能够用最准确的方法推行自己需要推行的一切;在商界是如此,面对天下诸子时也是一样,他就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引导者。
“呵呵,小子太过苛责自己了。老夫可以看出,你的‘书法’至少有十年之功,虽未到极致,也属上流,若一定说差,就是差在了文字本身,似乎束缚了你的书法,使其不得酣畅。”
老颜俭微笑着安慰白栋,满座中也就是他这个高龄寿者有资格叫白栋小子,并且为白栋指点。
第二百四十二章【功比仓颉】
老颜俭的眼睛果然没花,一眼就看出了根本问题所在.不是白栋的笔力不够,而是大篆文字本身限制了书法,幸亏这还不是甲骨文,否则更没有书法可言,那是真正的‘刻画’成字,哪里还讲究什么结构比划?
“颜老先生说得正是,小子苦研书法多年,最终悟出现有文字不但繁琐,而且十分不便用毛笔书写。现用文字能否助成‘书法’一学且不说,影响书写速度定会阻碍文事,已到了不可不改变的时刻!”
“你要改变?白子总不是要改良甚至是创造新文字吧,是否太过自信了些?”
孟珂微微皱眉,他在儒门也算是个‘改革先行者’,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秉承‘向善’论,自立一家门户,是一个既会学习继承、同时又能改革发展的先进人物。可就算是他,也认为白栋过于盲目自信,改革文字是何等大事?此举说是攸关天下文事也不为过,这可不比出版《白子新算》和《思学》这样简单,士子们能够接受最好,不能接受完全可以不看。文字一变,牵动的可是天下文脉、影响太大!
“小子,此事需当谨慎。文字初立,神传为仓颉之功,其实本是源自上古生活,彼时并无文字体系,仅为表意也;又数万年,至殷商之时,方有‘骨文’出,所为竟是占卜问凶,略记薄事,亦非为文之基;至宣王时,方有系统文字铭于金石之上,历数百年发展完善,乃成今日之字。小子你可曾想过,多少上古先贤都不曾独立完成一体文字,你年不过弱冠、见不出西秦三晋。纵然是天赋上佳,焉敢做如此狂想?要谨之慎之啊,当稳日后基、莫贪空中楼......”
老颜俭是去过秦国的,还曾经到过凤鸣书院的工地上看过。虽然不懂什么滑轮杠杠。更想不明白那种叫做‘石灰泥’的东西为什么可以快速粘合秦砖。只要一日夜功夫,砖墙便能坚如铁石?虽然还是比加了糯米汁的黄土夯墙差了些。却是美观多了,尤其建设速度极快,照此下去只怕真像白栋说得那样,开春时凤鸣书院的第一期工程就可竣工了。
这小子既能著书立说。又是个不世出的商业天才,说到工家手段,竟也不在墨家和公输家之下,这就是全才啊!他这一生不爱金珠美女,就爱做个传道授业的老师、完成孔夫子未完成的心愿,见了白栋这样的年轻人如何不喜?因此是真心不希望他行差踏错半步,这段话不是为了攻讦白栋。是要劝说他勿骄勿躁,行事当以谨慎为上。
“我师傅说可以就是可以!”
无颛忍耐了半天,见到这些人都在质疑师傅,心中实在不服。忍不住出言抗议。论堂中顿时响起一阵笑声,白子倒是个搞教育的天才,看看他的弟子就知道了。
“颜老先生说得是,不过若凡事都要预立百年、成就百年、而后再推行百年,岂非是太过缓慢了?小子是个性急的人,想到了就要去做,如今倒是草创出新体子,写得还是元圣周公的这篇《牧誓》,还请诸子品评。来人,送上新书!”
十名身背书囊的白家精壮走进论堂,开始分发书稿。无颛也跑过去抢了几本,他要亲手发给这些质疑师傅的人,然后在一旁仔细欣赏他们惊讶的表情,感觉这是天下最爽快的事情。
“这是......”
“字体笔划被精简了,形状也改成了方形,似乎看上去更为舒服?”
“确实是舒服了许多。最妙是这字体虽然精简,却还是可以分辨出来,能够与现用的文字一一对应,字体也美妙了许多;你看这一横,字头若春蚕拙圆、字尾又如大雁惊天,竟是蕴含了自然之道、文字天理!好字,好字......本夫子倒是被白子弄糊涂了,一时竟无法分辨是先有此字,后有书法,还是先有书法,后成此字?当真合契如天地也,哈哈,妙哉,妙哉......”
白栋所做的隶书并非后来脱胎于小篆的秦隶,而是真正‘蚕头雁尾’的汉隶,不但字体更为美妙,也更为便于书写。白家精壮顺势送上笔墨纸砚来,已经有人按捺不住激动,开始模仿书写了,真正在纸上写出来,顿时更感这新字体的精妙之处。
慎道原本就是个有‘书癖’的人,平日里就算在竹简上刻划文字,也定会注重字体的美观,就是刻字太费劲了,完全感受不到书法的妙处,如今写了几十个字,顿觉酣畅淋漓、文思泉涌,不觉放声大笑,赞美起白栋来。
最开心的还是农家许子和公输清,这两位才是奋战在生产第一线的代表,文字越是精简,越利于他们的技艺传承;公输家或还会敝帚自珍,农家却是希望将自己的种植技术广传天下的,恨不得文字还能进一步精简,让天下人都能认读才好。
“白子真乃惊世之才。若说《白子新算》不过令世人更为重视算术一道,却终不免沦为商家之用,《思学》则使天下士子能思善辩,逾添论辩之气;这两样虽好,却都是有利有弊,算不得惊世之著,珂却万万想不到白子能凭一人之力,成就新体文字!此等新字一出,不但令文字更为美观易记,也令读书更易,教育更广,尽天下之教,当兴于白子新字也......珂当收回方才之语,与白子共举此事,在我孟门之儒,首推新字体!”
“小子很不错,老夫倒是看轻你了。既然新字体已有大成,你就该早早印行一本新字体大典,以便推行才是。小孟珂你也不要妄想,说到首推新字体,我颜家岂会后人?”
“哈哈!世人都知我漆雕氏向来勇决,说到首推新字体,舍我为谁?颜老先生和孟夫子不用争了,你们是争不过我的。对了,今日我来此还有一事,听说凤鸣书院来春便可完成第一期建设,不知可有良师入驻?漆雕氏别的不敢说,说到‘射’‘御’二艺,却是不会误了学生......”
“你倒是聪明地紧,凤鸣书院落成,日后大有可能成为天下第一学府,你去做先生,还不是看上了书院中的资源?不过我老人家早你一步,日后这先生的位置,有我一个!”颜老头儿哈哈大笑,也不知道这老头儿是吃什么长大的,笑声十分洪亮,比年轻人还要精神。
“法家岂可后人?杨子一人力单,慎道也有意入书院为学,白子可肯接纳麽?”
在场的都是大家,虽然论辩起来常常会‘失去理智’,其实都是博学广闻之人,只要看几眼白栋的新体字,就知道该字体圆熟方润,已是大成;华夏自有历史以来,除去神话传说中的仓颉不算,真正靠一人之力改创字体的,独白子一人也!现在没人再提鬼谷子了,因为这不可能是鬼谷子所传,似此千古文功哪有自己不要却白白送给一个弟子的?
此子不可小觑啊......又听老颜俭说到凤鸣书院规模将胜稷下学宫十倍,若是还不知道取舍,那才是一群糊涂蛋了;此刻在他们心中老秦已经不是往日的老秦,因为白栋的横空出世,这个国家终于开始让他们正眼相看!
造字之功,功比仓颉,如今攀上白栋就是便宜,有便宜不要可就是王~八蛋。
“还没请教白子,这种文字是何名?”孟珂笑道。
“隶书。”
其实有很多好名字可以用,不过白栋并不想剽窃了人家的作品,还要窃其名字,这就太没有底线了。
“哦?隶书,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呢?”老颜俭大是好奇,隶者吏也,在老学宗看来实在是不够高大上。
“这个麽......隶者奴也,奴为最低贱之民;栋以为文事若要大兴,只凭贵族士大夫传播是万万不够的,只有当小民贱民也能断字识文了,方为天下文兴,才算尽了天下之教。以隶为名,是说明此文字是为天下万民所设,并非为贵族士大夫所创也!”
太能圆了,白栋都不得不佩服自己。其实历史上的秦隶是一名狱中小吏由小篆创变而来,胥吏通隶,所以叫做隶书;不过这毕竟只是传说,区区一个小吏哪里来得这般见识?何况就算他创出新字体,凭他的力量又如何能够推广?因此白栋更相信隶书是无数读书人共同努力的结晶,自己既然剽窃于众,那就该还之于众,而且还要将小众化成大众,用天下人的名义来为隶书命名。
“好!好一个为天下万民所设!正所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白子能有此念,可为天下学宗也,请受孟珂一拜!”
孟子竟然真的站起身来,对白栋深深一礼:“不过珂还有一些担心,我辈学宗虽有思见不同,却无一不是尽心天下之教,自然明白文字贵简不贵繁的道理,可那些贵族却视文字为显示身份、垄断学知之屏障,未必就会认同白子的新体字,更有人积习难返,难免要抵触新字,不知你可有应对之法?”
白栋微微点头:“夫子之虑、正是白栋之忧、也为周天子所想。东阳君,可以请出王命了......”
“周天子?王命!”
诸子学宗又是一愣,今天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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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免死玉牌】二合一
大雪满弓戈,老天像是疯了,将无数雪片子狠狠甩下来,铺满了触目可及的土地;鸽子蛋大小的冰雹打在木制的车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啪啪’声,有几只本该是翱翔空中的苍鹰硬是被冰雹打落了下来,眼看已经是有出气没进气,活不成啦。
十几只饿狼红着眼睛,围住了将死的苍鹰,正在小心翼翼地接近。头狼终于判断出苍鹰已经没有了杀伤力,抬首发出难听至极的凄凉叫声,仿佛是在抱怨上天不公,让它的族群在这个雪天足足饿死了十之八九才肯降下美味的食物!
不过终于有的吃了,狼们红着眼睛,猛地扑向苍鹰,可就在它们终于可以大快朵颐的时候,满是飘雪的空中忽然就飞来了一朵恐怖黑云,‘嗖嗖嗖’!箭如雨落,顿时有七八只饿狼被活活钉在地面;头狼厉吼一声,瞪起血红的眼睛望向远处,当看清远处的黑甲骑士后,它的选择不是报复,而是率领剩余的饿狼迅速离开,空中只余下几声不甘的嚎叫。
上百名黑甲骑士从远处疾驰而来,所过之处,带起了阵阵雪沫子。哪怕是在这种恶劣的天气里,他们仍旧忠实履行着自己的义务,道路上一切活的生物都在他们的高度警戒之下,只要可能对‘那个人’稍有威胁,就要立即抹除,哪怕是让他们尊敬的狼。秦人的图腾不是狼,可秦人就像那些草原上的民族一样,对团结、坚忍的狼群报有最大的敬意,在秦人的童话故事里,小兔子和小羊是不足可怜的,因为它们永远是弱者,这个世上只有强者才应该被人尊敬。
只是遇到真正的强者。这些‘可敬’的狼就只能被抹除了,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人是老秦最大的骄傲。
雪更大了,冰雹击打在秦军勇士的铁盔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如同一只交响乐。上百名骑兵扫清了这段道路后,才暂时停下来。整整齐齐分列两旁,在‘百夫主’的率领下齐声高喊:“前路坦荡,恭请左更大人!恭迎天子赐肉!”
在将士们雄壮的呼声中,几辆马车在数百名骑士的保护下缓缓行来。其中就有聂诸和数十名白家精壮;风雪虽大,他们依然昂首挺胸,一心骄傲地望着那辆马车,尤如朝圣般的凝重、肃穆,崇敬......
“圣前有仓颉,乃得文字出,而后百千年。文字方得成体,只叹字多繁琐,虽能举之,却难广行。虽有周王元圣、历代大贤、百家诸子,无人能易。今有秦地白栋,以弱冠之年行诸圣事,穷一人之力,成百代之学!是圣哉、是贤哉?王曾问之,白子曰,小子偶得也,何得荣幸哉?虽有惊天之功而无得色,此真贤良也!王也乐之、王也悦之,天下得此子,何愁文事不兴?秦国得其子,何愁秦国不盛?乃王命告于天下,即日起,天下当行隶书,王室首行!望天下百家诸子、列国诸侯,为王襄助也、为白子襄助也,为天下文事襄助也!又西秦得王命,乃新君有德,天地顾之,王岂不顾?此书当于胙肉并来,天子赠肉至、秦君当祭奠天地宗祖,不得迟误!”
把胸膛挺起来吧!一想起这封王命书的内容,无论是白家精壮还是这五百名护送白栋的秦军将士就想把嘴巴撇到天上去。
太爽快了!老秦自立国以来,除了在穆公称霸天下之时,还有几时得过这样大的面子?今天老秦虽然还是穷困弱国,却硬生生地得到了!凭什么?就凭咱的白左更,就凭咱老秦的白子,哈哈哈!可那是什么情况......
马车忽然停下,车厢门打开,老秦的英雄穿得像只老狗熊般慢悠悠从车上爬下来,看这意思是要奔路边的小树林。
聂诸面色一凝,快步赶了上去,正要拔剑戒备,却见白栋红着脸对他摆摆手:“别跟我过来......”
“哦。”
聂诸大是惊奇,却也不好多问,四处看了看,这里已经被大军扫荡过,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也就由得白栋去了。
秦军将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左更这是要做什么?莫非是看到飞雪连天的美丽景色因此动了诗意麽?却见那位让他们无比敬佩的秦国英雄走到一棵小松树下,迅速褪去下衣,而后就见一股热流喷薄而出,看这劲头儿是憋久了。
“什么嘛,真讨厌......”
越姬好奇地从车厢内探出了半个脑袋瞧着,忽然看到这一幕,顿时面红耳赤。这位白子也真是的,怎么会想到跑去马车外面方便的?车内就有便桶的,他却偏偏不用,啐!
足足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白栋才抖动了几下身子,将下衣提起来,舒服地哼起了口啸,看一眼目瞪口呆的聂诸和秦军将士,对马车叫道:“颛儿,你确定不尿?别怪师傅不提醒你,你若敢尿在便桶里,看我不打烂你的屁股,味道太大了!”
“我也尿!”
话音未落,打扮仿佛小狗熊一样的无颛便奔下马来。他居然比白栋还要腼腆些,走到小树旁还扭扭捏捏的,白栋看得着急,给了他屁股一脚,这小子才老老实实脱了下衣,射得还挺远,可见肾气充足。
“大家一起来!”
李敌和聂诸看得哈哈大笑,领头走到树前,几位百夫主也跟着大笑起哄,除了实在没尿的继续负责警戒外,数百名秦军将士在小树林前站成一排,同时扯落下衣,顿时黄液翻腾、热气袅袅,硬生生冲起一团热雾来。若是有人在远处见了,还当这里是有圣贤出没,不然大雪天哪里来的一团‘庆云’呢?
轻松了、舒服了,人人都像负重累累的老秦,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这是一口足足憋了上百年、却始终不得出的气!这哪里撒得是尿,撒出的是老秦意气、老秦的前程、老秦的国运!嬴渠梁是不知道,若是知道了,他保证也是撒尿大军中的一员。
‘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死不旋踵......”
有人唱起了老秦的军曲,几百人跟着同声高唱。声裂苍穹。空中飘荡的雪花似乎就在突然间减少了。讨厌的冰雹子也不再落下了,有个年轻的秦卒连下衣都没来得及提上。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太阳......太阳出来了!”
“是真的出来了!白左更就是天上神人下凡来帮助咱们老秦的,就是他的一泡尿冲走了大雪和冰雹!冲出了这温暖的太阳!”
连续下了三天的大雪终于停下,太阳羞答答地露出了半张脸,风小了。雪要住了,阳光洒下来了......这本来就是最普通不过的自然变化,可是秦军将士却坚持认为这是白左更一泡尿的威力。
没天理了,这就是盲目崇拜的恶果。无颛望着师傅,他现在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与师傅比起来、与白家的草儿姐姐比起来,越国的王位简直就是狗屁一样,还有什么好稀罕的?
“家主还是低估了他。现在他已经不是老秦的天才,而是变成了老秦的英雄,就算家族想要与他相认,他就一定会同意麽?以前是家族在考察他、考察白家庄。现在怕是要反过来被人家考察了吧?还是绿真门主更有眼光,多年的好姐妹,她居然对我说可以用尽一切手段心思亲近他......那时候我还恼怒过,越姬可不是这种轻薄的女子!可为什么现在我却会真的动了心思,竟然主动想着要亲近他呢?话说起来,他在会馆中真的很威风,连百家诸子都要敬佩、周王都要特下王书表彰,嬴渠梁想破了脑袋的胙肉直接就给送来了,这个人轻轻松松就做到了连秦君都难做的事情......”
“看他撒尿时射得好远哦?居然比那些秦军射得更远、更粗,这一定是个不会让女人失望的男人!”
车窗看似关上了,其实却是虚掩着,越姬睁着对美丽的大眼睛在车窗后偷看,她的眼尖,发现白栋的跣衣内居然还套了条白色的短衣,不觉又是可笑、又是可怒:“这是什么古怪东西?多半就是那个苦酒做得吧。哼,看手工很是一般,若是换了本姑娘来做,一定能做得更好!”
白栋浑不知自己的‘内裤’已经曝光,美滋滋地转过身来,正要招呼无颛上车,忽见聂诸飞速向自己冲来。
不等他发问,便被聂诸一把抓起夹在了腋下,只觉耳旁风声呼啸,眨眼间就被聂诸扔在了车上;无颛也被聂诸提上车来,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的望着聂诸,有些不明所以。
“敌袭!全军戒备!”
数十名白家精壮立即在聂诸的率领下护住了白栋所在的马车,五名百夫主大声呼叱,秦军立即列成内外两层防线,竖起盾墙,弓箭上弦,一副大战将起的样子。
“怎么会有大军袭来?这里刚过了蓝田,距离栎阳还有百里路程,难道是魏军偷偷越过魏长城来袭麽?我那位便宜师兄倒是做得出这种事!”
这次白栋发明新字体,引得周天子王命支持、而且还主动送来了胙肉,一心想要压制老秦的魏王婴估计都要气疯了。庞涓这种疯子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两国虽有停战条约,可那不过是纸面上的东西,如今秦国新君即位,更得到天子赐肉,魏婴不愿看到嬴渠梁顺利完成天地大典,此时出手抢夺胙肉也是大有可能的。
地面在剧烈震动,没脚深的积雪都在瑟瑟而抖,这至少是一只五千人的大军,而且多数还是骑兵!
五位百夫主面色微变,已经迅速派出轻骑斥候去蓝田请求援兵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守待援,只等蓝田大军赶到。
“敌强,全军死守!保护白左更、保护天子赐肉。我不死,左更无失!胙肉无失!”
“我不死,左更无失!”
秦军用剑戈敲动盾牌,吼声惊天动地;白栋望着这些老秦好男儿,只觉心中一阵轻松,有这些好汉子在。就算来了十万敌人又有何惧?他们就是任何敌人也无法冲破的钢铁长城!
“报官主,是黑色旗帜!”
“黑色旗帜,难道是我军?再探!”
“报,确是我老秦旗帜!已经可以见到嬴字大旗。怕是君上亲临!”
“再......探!”
几名百夫将主激动的全身颤抖。李敌也面色微变,纵身跃上一棵松树。手搭凉蓬向前方望去。
不会错了,上万名黑甲黑衣的秦军将士几乎铺满了地平线,高举的旗帜足足有几十面;最中间正是一杆嬴字大旗,此外还有菌改上将军的、大公子赢虔的、车英的、子岸的、甚至还有上大夫甘龙、长史公孙贾这一众文臣的!
李敌如此冷静的人。声音竟也有些颤抖了:“平安郎,是君上亲率文武出迎,而且是迎出百里,为我老秦仅无!”
文臣是没有在军中列旗的规矩,但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君主率文武百官出迎,而且必须是远迎百里。需要调动过万大军的情况下。
这种礼仪只在传说中才有,据说在商末时有闻太师平灭西海三十六路叛军,商纣王帝辛曾亲率百官出迎百里,那一次就是满朝文武立旗!后世贤如管仲、百里奚、伍子胥等大贤。都不曾享受过这等礼遇,想不到君上居然会对白栋‘行此大礼’!
“君上恩深,白左更威武!”
李敌传话的同时秦军将士们也看到了远处迎风招展的一杆杆大旗,纷纷收起武器跪拜谢恩,先跪过了嬴渠梁方向,又在五名百夫主的率领下拜谢白栋。
百官出迎百里,文武旗出,这是一国的最高礼仪,他们也算是沾了白栋的光,以后回到军中,小卒成十夫主、老兵成百夫主、百夫主成千夫主是一定的;而且从此后就有了吹牛皮的资本,对同袍吹、对家人吹、日后老了还可以躺在床上对着小孙子吹,这都是白左更之赐。
“取马来!”
白栋哈哈大笑,要过一匹健马,跳上马背奔向嬴渠梁的大军;游子归家,曾有多少背负,君上哥哥这一率大军来迎,顿时感觉一切都值了,不枉自己为老秦辛苦绸缪。
“跟上白左更!”
李敌迅速跟上了白栋,几名百夫主也挑选了百余精骑随后跟来。白左更你可要小心啊,大雪路滑,就你那手三脚狗的骑术?想想都让人心惊肉跳......
“君上!天寒地冻,大军出行不易,君上何苦如此?”
白栋一骑当先,秦国大军自然闪开道路,让他直达君前,跳下马来正要深施一礼,却见嬴渠梁已从马背上抢先跳落,并且抢在他的前面施了一礼:“嬴渠梁为老秦谢过平安郎!”
白栋不觉一呆,嬴渠梁又是一礼:“谢过白左更!”
“君上,臣不敢。”
白栋一把握住嬴渠梁的手,只觉两眼酸涩,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君臣拜!
而且嬴渠梁还是两拜,第一拜不提白左更,只说平安郎,这是说他心中以兄弟之情为先,君君臣臣什么的,还在其后。文武百官个个都看傻了,百里出迎,这已经是数百年不出的至高礼仪、最高荣誉,再加上这君臣拜,白左更所得恩宠当真是前无古人了,这哪里还是一名臣子能够享受的恩遇?说他是老秦‘虚君’似乎也不为过。
“恭喜白子,贺喜白左更,白柱国!当真是我老秦柱国也!”
百官齐拜。倒不是也要拜白栋,只是君上都拜了,他们也不好意思站着不是?
***
大帐中只白栋与嬴渠梁二人,火盆中燃烧着上等的南海沉香木,一时暖香袭人,将旅途劳累驱散的一干二净。
似乎还嫌不够,嬴渠梁解下自己身上的狐裘,为白栋轻轻披在肩上,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与三哥一起烤烤火吧。”
看了一眼比黄金更珍贵的南海沉香木,白栋张口欲言,却被嬴渠梁阻止了:“能让平安郎温暖,区区一些沉香木算得了什么,你还跟三哥客气麽?”
“三哥......”
“三哥临来之时,先去白家庄见过了老夫人和苦酒,这些沉香木其实是你家库房里的。”
“......”
“别这样看着三哥好不好?老秦穷,所以换块胙肉还要你出钱,想烧些沉香木也要掏了你家内库,这些算是三哥欠你的,以后会折算了钱还给你!”
“那就好,这些木头大概值五千金。”
“你小子还真要!”
嬴渠梁瞪起眼睛,兄弟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开怀大笑。
嬴渠梁好容易止住笑,端正面容望着白栋道:“放心,你这次立下盖世奇功,三哥如何能够不赏?可是钱你不缺,爵位也够高了,这样罢......”
说着从腰间解下多年佩戴的玉牌,送到了白栋手中:“这是三哥及冠时公父送我的,如今就转赠给你。这不是一面普通的玉牌,三哥稍后会行令天下,定牌名为‘免死玉牌’,日后你白家子孙就算犯下了十恶不赦、当夷九族之罪,凭这面玉牌也可保命一次!”
“三哥如此赏赐,平安郎怎敢收受,这可让我如何报答君恩啊......”
白栋连连摇着头,却将玉牌迅速收进了袖中,看得嬴渠梁苦笑不得:“你小子少来了,如果真要报答君恩,还推荐什么卫鞅给我?他是个人才不错,却又如何能够与你相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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