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三章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进入冬季的巴蜀与华夏不同,因为气候温泽,雪落得迟,秋雨却迟迟不肯离去,常常是一雨数日,潮湿的空气让习惯了面朝黄土的秦人很不习惯,必须要服用大量的秦椒才能祛除湿气,免得患上疮芥之症;尤其对于受伤的士兵,这种天气是最为不利的。
在潜水城外的秦军伤兵营中,秦越人带了十几名亲传弟子和营中医师,正在仔细检查伤员的创口,有时还会亲自为伤兵换药。南郑如今归了秦国,又有公输马和墨牛为运输之具,秦军的补给完全不成问题,士兵们不仅可以得到足够的药物治疗,还可以每隔两日换上新的伤布,营中每日都有民夫打扫卫生三次,一率用具伤布都必须要高温消毒,这都是白栋定下的规矩,如今秦国的伤兵待遇是最好的。
正如白栋所言,潜水一战拼得不是阴谋阳谋,也不是比拼庞涓孙宾这样的兵家天才,而是拼实力。硬实力自然是弓弩之盛、士气可用,软实力则是饭食够不够精致、士兵的业余文化生活是否丰富、在战场上受了伤的将士是否能够享受到最好的待遇和最细心的照料?
这将是一场可怕的消耗战,在消耗蜀国兵力的同时也在消耗者老秦人的意志。当高喊着‘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旋踵’的秦国勇士像飞蛾扑火一般不停投入潜水城这台绞肉机时,老秦人的意志还能坚持多久呢?如果早于蜀军崩溃,那一定不是将士们的错,而是为将者的错误,是他这个战略制定者和孙宾这个战术执行者的错误。
“忍着些。很快就好了......”
这场战斗已经进行了半月有余,秦军每日都要在这座潜水关前付出上千人的伤亡,潜水已经被染红了百里江面,每日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江面的颜色居然是黑色的;兵家是最冷酷的人群,可就连孙宾这个无论伤亡多少人也不会影响他晃动胸前羽扇的兵者也开始皱眉了。这几日他的饭量每天都在减少,那把就算进入冬天也不肯丢弃的羽扇早就不知被他扔到了哪里去,秦观是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人,哪怕在战场上也不会丢弃礼仪,可他这几日已经开始学会了骂娘。
甚至就连秦越人也变得脾气暴躁起来,因为每天进入伤兵营的士兵比出去的多了十倍。就这样每天出去的士兵还有许多是直接被埋在了异乡之地,他已经发了十几封书信给白栋,几乎是咆哮着对白栋说这种残酷的战斗必须要停止,因为这不是战斗,这是送人命、是屠杀!白栋一封信都没有回复。因为秦越人没有说错,这场战役就算放在战国时期也太过残忍了,可无论如何残酷、没有道德、甚至是违背人性,却必须要继续打下去,因为秦国和华夏需要。
面对这场前所未有的残酷战斗,伤兵营是最容易出问题的,哪怕白栋和孙宾做了无数这个时代无法想象的工作,如果不是有着这样一个柔美的声音、如果不是有着这样一张美丽的面庞。恐怕伤兵们睁开眼后就会精神崩溃,恐慌和厌战情绪会从这里蔓延到整个军营,就像那些快要疯狂的蜀国守军一样从城上跳下来摔死。或者被自己的军法队砍下脑袋。
草儿穿了一身浅色布裳,头发在后脑处高高挽起,露出颀长的玉颈,弯腰蹲在一名伤兵身旁,轻轻为他拆换着沙布,那名士兵痴痴地望着草儿。一时心神激荡,只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与蜀人大战一场。受得伤越多越好,如此就能每天都见到这位美丽的少女了。
足足忙碌了两个多时辰。草儿才从伤病营离开,轻轻撑起一把油纸伞,望了眼跟在她身旁的几名白家高手,低声道:“攻城战还没结束麽?”
“回小姐,战事正酣。”
“这一次攻城战已经打了三天三夜了罢?走吧,带我去战场看看,怎么说我也是《大秦时报》的战地记者,必须用笔记下这场血战,让读者们看到战争有多麽残酷,也让天下人都知道和平该有多么重要。”
“可是小姐曾经向家主承诺过,这次到军营‘采访’只会在军营中走访,在伤兵营也就罢了,战场却是万万去不得的,太危险,咱们兄弟几个若不阻止,只怕会被家主惩罚。”这几名白家高手都是屹石村出来的白家族人,更是桑娃子和跳蚤亲手训练出的高手,草儿自从迷上了做战地记者,他们便一路跟随保护,既有上下之别,也有父兄之义,听说草儿要去战场,立即果断拒绝。甚至还有些埋怨白栋,怎么可以如此放任大小姐胡来呢?就不该让她来到蜀川!
“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哥哥曾经答应过我,他会支持我做任何喜欢做的事情,做一个‘自由、独立’的女子,我做了《大秦时报》的战地记者,就连哥哥也没有阻止,你们敢阻止我?”
草儿大怒,转身就要上马,却被一名白家高手挽住了缰绳:“小姐,如今家主不在,咱们几个从屹石村来的人就如你的兄长一般,若是一定要去,还请小姐稍等,等我去向孙将军请一百盾士保护小姐,方可去战场‘采访’,另外小姐还要答应我们,必须要在潜水城五里之外,只可远观、不可靠近战场边缘,否则就算家主责骂、小姐怪罪,我等也坚决不从。”
“我答应了,你去吧。”
***
草儿看出来了,那个笑呵呵叫她‘小草’的孙大哥其实最近的心情也很不好,他开心的时候爱喝白家茗茶、爱握着那把鹅毛扇在胸前摇啊摇,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拼命吃东西,简直无法想像,这样瘦的一个人竟然可以吃下一整条羊腿,而且还说吃了个八成饱。
羊腿被切成一片片送上来,上面还抹了又香又甜的饴糖,透过层层甲士环绕被送到草儿面前;可草儿却实在吃不下,潜水城方向飘来的血腥气引人欲呕,哪里还有半点食欲?
这已经是第三次攻城了,而且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除了孙宾特意留下的后备力量,每一个基础连队都参加了这场残酷的攻城战;在临水面崖的潜水城前,就算孙宾这样的兵家天才也只能靠战士的血肉去堆,拼士气、拼装备、拼公输家和墨家设计的攻城器械,却唯独没有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从容。
孙宾最终还是不同意草儿冒险,双方‘谈判’的最终结果还是由他将草儿时刻带在身旁,这个高地距离战场足足有五里,就算最强力的弩箭也无法射及,另外还要在五百全甲盾士的保护之中,不过就算从这个距离望去,战争的残酷仍旧是一览无余。
从战斗开始的那一刻起,潜水城便再也无法看到阳光,秦蜀两国遮天蔽日的弓弩犹如彤云密布,在恐怖的箭雨中,秦军将士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牺牲,可就算这样,纠纠老秦的战歌却无时无刻不在战场响起,战斗已经简化到冲上去、爬上城头,然后在敌人刺穿自己胸膛的同时斩下对方的首级,城头变成了尸山血海、城下积尸七尺,护城河早就便成了幽冥血河,哪怕连接了潜江活水,血色也不见丝毫变淡,这根本不是战争,而是纯粹的消耗,而且消耗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每一个人命的背后,或许都有容颜俏丽的怀春少女、怀抱婴儿的妻子和白发苍苍的娘亲......
草儿已经没勇气看下去了,她轻轻握起拳头,忽然对哥哥参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质疑,还记得在屹石村的时候,几乎每个晚上哥哥都会将她揽在怀中,为她讲述无数个美丽的童话故事,故事中总是充满了阳光和温暖。如今草儿长大了,甚至成为了鼎鼎大名的‘山鲁姐姐’,可为什么随着年龄增长,那些美丽的童话却要离她远去了呢?因为她总是会怀疑这些童话故事都是骗人的......(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四章 【女闾经济】
草儿长大了,数年间做‘记者’的经历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最敬爱的哥哥。事实上这种怀疑来源于白栋有意的放任,自由总是与‘放任’如影随形,白栋这些年不仅在放任草儿,也在放任凤鸣书院的学子,哪怕他们会在日后怀疑自己这个院长也总比大搞‘一言堂’要好上百倍,赵姬曾经是最最崇拜白院长的,可最近一段时间偶尔也会在《大秦时报》撰文抨击白栋的一些政策,例如白栋在华夏各国大兴‘女闾馆’,这种学足了管仲的做派就让赵姬大为反感,已经多次提出批评。
梅子如今俨然已经白家第一女闾大方,而且在白家的大力支持下,渐渐开始退居幕后成为白家的‘总妈~妈~桑’,凭借她的经验,如今白家在各国国都和临海港口城市都建起了‘白氏女闾馆’,麾下佳人如雨、红粉似云,远远抛开管仲十几条街。只不过白氏女闾馆的名声越大,白栋顶受的骂名也就越大,堂堂白子似乎有顶替管仲为这些风尘女子张目的嫌疑,这让很多人都无法理解。
纵观白栋的一系列作为,无论是发明改良笔墨纸砚、创立新文字新诗体、号召航海贸易、建立凤鸣书院,无不为领时代之先、风气之潮,与国与民都为有利,百家学派、各国贵族、甚至是庶民百姓就没有不伸大拇指的,可唯独这广开女闾馆的做法令人不解,秦国如今也不缺钱啊?白家更是天下豪富,怎么就沦落到了要靠女人赚钱?管仲搞这东西的时候,齐国还是积贫积弱可以理解,如日中天的秦国白子也这么搞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先秦时代还没有后世那种酸溜溜的腐儒作派,反倒是慷慨激烈的血性男儿个个风~流,老颜俭也就是年龄太大了,如果年轻个十几二十岁,香喷喷的女闾馆定是他素爱流连之地,所以白家大量开办女闾馆的作为还不至被举国讨伐。只不过往日各国的女闾馆不过是开办在国都这类大型城市,供一些士子文人们遣怀流连,说到底还是贵族消费,不会引起举世瞩目;白家的女闾馆却大有星火燎原之势。先是从各国大中城市和沿海港口城市开始,渐渐就连一些小型郡县也有波及,全民翠楼红袖招就太可怕了,现在华夏各国的空气中都是带着浓浓的脂肪味。
“你是不是疯了?”
老颜俭给白栋的书信太有意思了,起初还是义正言辞的批评。很快就暴露出内心真正的不满:“你小子如此大兴香风粉气,是欺负老夫年过七旬麽?”
看到后半句话,白栋不禁放声大笑,果然男人就是男人啊,哪怕是一代学宗身份、哪怕是已过七旬的老人家,一样会‘求之不能、辗转反侧’。老颜俭能不恨麽?以往各国虽有开办女闾馆,可无论广度深度都不及白家,士子学人偶去风流一番,也是消费挺高的,经济压力太大。如今白家女闾分数等,最低一等已经到了村寨一级,其中竟有西域丽色、海上风情,且消费不算高,就算普通黎民卖些粮食也够资格去消费一番,他却已经是老头子了,能看不能吃这不就是饿死鬼麽?太气人了,就算倾尽三江四海之水也洗不清这深深的恨意!”
作为一个男人,嬴渠梁的态度非常暧昧,曾经私下里去信白栋:“平安郎。栎阳为大秦都城,如今寡人又是‘西帝’,份位还要高于列国诸侯,如今才只有两座女闾馆。是不是少了些?要不你再开一座?昨日公兄还在夸奖你来着,你家的女闾馆雅而不俗、艳而不媚,妙得紧,寡人有时间定当‘微服私访’一番......只是凡事过犹不及,这可是你说得,秦国就算了。白家各国的女闾馆是否多了些?如今有人说要封你做女闾中的‘亚圣’呢,还说再过数十年,你或许会超越管仲成为红粉群中的圣人......”
白栋的回书义正词严,狠狠批驳了嬴渠梁这种看热闹不怕事大,窃笑暗爽明明乐在其中却偏偏要伪装成正人君子的无耻嘴脸:“帝君有所不知,弟曾闻‘万法可见、唯止淫之法难广也,无它,盖男女之欲,人之大望,如洪荒大水,宜疏不宜堵!梦中有一国,国民诲淫诲盗,面目可憎,却少见男女之刑,何也?盖其国有女闾之胜、百变多姿,国民有所宣泄,则定。纵观华夏,自平王东迁,天下诸侯不尊王室,列强争霸,战事日盛,天下女子或失其父、或失其夫......经济之立,更非山间小水,实乃江河成海,泥沙不拒可也......”
无论古今,健康的经济环境其实就离不开所谓的‘虹~灯区’,这是因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就必须允许人民追求饮食男女大道,凡逆此潮流而动者,必是天下最矫情的正~府;如今华夏在白栋的影响下,渐渐由各国的小棋盘变成了华夏大棋盘,战事渐少,经济兴盛,黎民群众的腰包鼓了,却偏偏不懂消费、不会消费,这怎么可以?货币必须要流通循环,就如武原那般,才是健康完善的经济环境。既然别家商社羞羞答答,那就由白家来做这个领头羊好了,白栋其实不是非要做女闾大方的祖师爷、亚圣,就是要借此点醒华夏人,告诉徐公范家那样的大商社,华夏除了酒楼饭肆,还可以有真正纯消费场所,经济从来就不是清澈的山泉水,而是泥沙俱下的大江大河!
用经济引领华夏还必须掌握足够的情报,秦国现在是周天子始皇帝名下的一国诸侯而已,没理由派出大量司情人员潜入他国,这只会加重国府负担,引发各种不必要的冲突,而一名著名大方获取情报的能力是惊人的,白家的女闾馆会渐渐从各国主要城市铺向各级郡县,日后白家获取的情报会精确到楚国令尹昨晚穿了条什么颜色的内~裤......在白家商社的影响下,内~裤这种东西早已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
后世经济学家曾经指出,古代罗马的记~女经济正是下层民众经济生活的修正和补充,甚至被后世女权主义者看做妇女解放的重要标志,比起那些‘尔官尔禄、尽为民脂民膏’的肉食者,女闾们靠声色身艺赚钱怎么了?白家从不会强迫任何女子进入女闾馆,只是在这个夫家多战死、女性贫困无依的时代为她们提供了生存立身之本!女子们劳动致富不丢人,反倒是看不起这些女闾的‘大人们’才是这个世上最阴暗最无耻的‘南北’,没有一个是东西!
不过广开女闾毕竟是白栋所作出的最具争议性的决定,就如同他在西域波斯用兵、在蜀川血战一般,反对者不在少数,就连草儿也感到哥哥变了,赵姬这个白栋的崇拜者也忍不住撰文批评,《大秦时报》现在简直不像是白家的产业,倒像是专业指摘白栋不是的敌对刊物。
对此白栋只是付之一笑,心中大是满意,他就从没想过要将《大秦时报》变成自己的吼~舌,日后华夏还会出现《大周时报》《大魏时报》《大韩时报》,如果能在《大秦时报》的引领下拥有自身的思考和判断能力,形成真正的舆~论环境,对华夏将是有益无害。
草儿哪里知道,当她开始怀疑哥哥的‘童话故事’时,她最亲爱的哥哥其实正在编织一个真正的童话世界,这个童话世界是属于她和哥哥的,属于大秦的,也将是属于华夏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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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蜀国上空的‘鹰’ 一】
草儿的一篇篇战地报道就像密集轰炸的炸弹,从起初的怀疑到赤~裸裸的指责,完全不顾与白栋的兄妹关系,现在就连赵姬这个总编也跟着凑热闹,各种辛辣的文字几乎都要直接甩在白栋脸上。≧,‘战场屠夫’‘血色潜江’‘一将成名十万骨’这些标题无不带有浓郁的‘白子新语’特色,白家的《大秦时报》竟在一夜间成了反战大本营和抨击白栋的反~动基地。
每天都有飞鹰送来最新一期的大秦时报,就算被骂成了屠夫和刽子手,白栋还是会微笑着看完这一篇篇反战文章;不能怪她们骂自己啊,潜江之战与智计无双的义渠之战不同、与灵动飘忽运动如风的魏国之战也不同,虽有天子名分,可这种靠人命堆填的战斗方式是最易招致攻击的,不要说是赵姬和草儿她们,就连老秦朝堂也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已经有人开始质疑白栋的战术是否正确,这样拿老秦人的血肉去讨好周天子真的没问题麽?蜀道太过难行了,也许当初章蝺的做法才是最为正确的,楚国人有水师之利都知难而退了,老秦又何必为了一个蜀国下如此大的本钱?
如果不是白栋威望太甚再加嬴渠梁的支持,只怕老秦朝堂早就给白栋定了个不顾秦国大局的罪名,不过嬴渠梁的飞书中也瞒是叫苦声‘平安郎你还要死多少人才罢手?如今朝堂尽是指责之声,就连一向支持你的甘龙上大夫也在反对潜江血战,整整两万人啊。这才二十日不到。老秦就在潜江城折损了两万大军。,潜江红透,老秦人要疯了!你嫂子向来都是夸奖你、支持你的,可这回也在骂你糊涂了,你小子哎,总之二哥我是快要顶不住了,最多只能再给你十日时间,时间就是人命!”
嬴渠梁没说错。如今的潜水关时间就是人命。不过老秦人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蜀人的日子就好过麽?在短短二十天里,蜀国已经三次增兵,第一批增援的三万梓潼守军刚刚抵达潜水,巴苴两国的轻装部队便翻越重重山岭,硬是走出了一条前人未曾走出的道路,两国五万联军出现再梓潼附近时,光是一路自然减员就达一万三千人!剩下的三万多大军战力折损三成,现在还要靠打猎糊口!白栋就没指望巴苴两国大军翻越重重大山后还能保持战斗力,可就是这三万大军往梓潼附近一放。蜀国便会朝堂震惊,新都不得不连续派出两批增援部队。算起来新都可战之兵已剩下不足两万人!
在蜀国慌忙向前线增兵的同时,白栋统帅的五万大军已经翻越石牛秘道,绕过雄关梓潼,日夜行军两百里,秘密抵达新都附近。此时蜀人的目光尽皆放在潜水和梓潼,万万想不到秦国大军已经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冬夜的蜀中已经有些寒意侵人,月光倾泄下来,竟似蕴含了浓浓的水气。以禽滑西的深厚功力,竟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毕竟是三日三夜没有休息了,他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现在很想美美喝上一壶温热的老酒,倒头睡上十几个时辰。
不过看到一脸兴奋的公输清,禽滑西还是冷笑一声,接过墨家子弟递过来的冷水面巾,狠狠在脸上擦了一把,便加快步伐向深谷中走去。
这个山谷就隐藏在后世的绵竹附近,古为蜀山氏地,西周时为蚕丛国属地,此时未设郡县,一率为蜀国新都所属,该地特产方竹,是制造各种工具家什的上好材料。
走到山谷中部,只见月光如昼,将秦国密设在此处的工坊照耀的纤豪毕现,公输和墨家的上千子弟正在无声忙碌着,占地足有十里方圆的工坊上方正悬挂着一片片巨型幕布,这些幕布下方还系了一根根手臂粗的麻绳,每一根都被固定在附近的山石或者树木上,随风轻轻摆动,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夜风中飘荡着浓浓的皮革味道,公输和墨家的子弟正在指挥民夫用坚韧的皮线将这些皮革仔细缝合起来,外以浓漆涂抹,形成新的巨大幕布,然后还要放在木架上风干,至少要过上三日三夜,才会取下用麻绳固定在山石树木上。禽滑西和公输清一个个仔细检查过去,有时还会叫来自家子弟交代几句,无非是‘要多多用心,万万不可输给了对手’
两人走到白栋面前时,只见白栋正与人笑着讨论什么,其中一人正是天下闻名的大剑师欧冶良,另一人也是极熟的,却是白家首席大掌炉墨线;欧冶良素来高傲,就算见到了当代墨家巨子和公输清也只是微微晗首,墨线却向两人微笑致意,他本来是公输家的子弟,若不是有白栋大力提携,哪里能够与公输清平起平坐?
“巨子与公输兄来得正好,热气球已经基本完成,明日就要试飞,两位是否很兴奋?”
“这东西真的可以飞起来?而且还能带人?人可不是灯火,飞天灯摔碎在地上没什么,人如果摔在地上呢?你准备找谁去试飞?”
望着这些巨大的仿佛幕布一般的东西,禽滑西和公输清都有些兴奋,人类的飞天梦有多久了?可是除了传说中的那些道家高人,就没见过有人能够真正飞上天空。这种事情据说公输家做过,穿说公输般曾经做过一种木制的飞鸟,可以凭借机括之力飞行三日夜而不落,可公输清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胡扯!墨家更是公输家的死对头,更加知道这就是个坑爹的传说。
不过两人都是工家大能,既然见过了飞天灯,便立即可以推断出这种‘热气球’很可能有载人飞天的能力,两人都是举一反三的内行,立即就想到这东西如果真的飞在天上又该如何操控?如何消除风力影响、应对天气变化?就是真能安安稳稳飞到新都城上,又该如何从容降落?一个操控不利,只怕不用蜀人来攻,自己就要摔死了罢?无意中看到白栋的目光忽然望向了自己,禽滑西不觉缩了缩脖子,他可不想被摔死
“天亮了”
似乎没看到禽滑西偶然流露出的担心,白栋抬头望向东面的天空,阳光刚刚透出一丝丝,将天空染成了鱼肚白,黎明要到了,不知道老秦的壮士要付出多少牺牲才能为苦难深重的蜀人带来光明呢?一切就从禽滑西的‘飞天’开始吧。
“慎子兄,身为墨家巨子你就不想成为华夏飞天第一人?想想吧,纵身处青冥、白云在我脚下的感觉该是多么美妙?我如果是你就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禽滑西字慎子,只能说他爹太会起名字了,慎道兄纵然有所不满也没用。白栋笑眯眯望着他,就像是一只准备勾引小白兔的大灰狼;墨家与公输家不同,公输清想当官儿都想疯了,老秦越是强横,他就会越发忠心,墨家可不同,这个秉承‘兼爱非攻’的学派这次纯粹是借自己伐蜀的机会刷存在感,号召更多学人加入来实习他们的‘乌托邦’,说白了就是与老秦相互利用,日后秦国越是强大,与墨家的关系就会越发冷淡,甚至还会有相互敌对的一天,所以必须要想方设法将禽滑西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天下人都看到堂堂墨家巨子站在热气球上向新都丢‘炸弹’的一幕。一个大搞恐~怖主义的学派还谈什么非攻啊?白栋就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只要有机会,禽滑西随时都可以变身为本*拉灯。
“飞天?”
白栋还是小看了古人对天空的追求,不只是禽滑西,就连公输清这个心喜贵族做派、惜命惜身的家伙都对热气球充满了好奇;在欧冶良和墨线的指挥下,山谷中堆砌的数十个火灶熊熊燃起,热气顺着木制箱道涌入皮革制成的热气球中,看着一个个庞大的热气球渐渐膨大,渐渐向空中升去,再看看那系在热气球上的粗大麻绳,公输清竟然一拍大腿:“我去!禽滑西你若是怕了就在地下望着,看我公输家的手段!”
禽滑西闻言大怒,狠狠瞪了他一眼:“哪个怕了?本巨子看这热气球也不过如大道般坦荡,你可敢与我一赌?”(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六章 【蜀国上空的‘鹰’二】
第一次在先秦时代搞出热气球,真摔死人是万万不成的,所以这次放飞白栋也十分的谨慎,巨大的热气球是被几十根粗麻绳结成的网罩紧紧束缚住,然后还要稳稳栓在山石树木之上,虽然也能飞起十数丈高,却是绝对安全。
作为一个曾经玩过绷极伞降的现代穿越人士,这点高度在白栋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沿着绳梯进入热气球下方的竹蓝后,他还没忘记冲禽滑西和公输清两人招了招手。
禽滑西与公输清虽然都感觉心里没底,却是万万不肯在毕生最大的竞敌面前丢了面子,两人也随后攀上绳梯摇摇晃晃进入吊篮,此时热气球中的热气已近满溢,球体缓缓升高到十五六丈高处,正是人类最恐惧的高度,两人分立在白栋身侧,呼吸都有些急促,额头颈项中都是冷汗;二人对望一眼,却都不肯在对手面前失了颜面,都是轻哼一声,将胸膛挺得高高的,满脸都是骄傲的神情。
这也怪不得二人胆小,公输清就不必说了,禽滑西虽是墨家巨子、当代一流的剑客,却也从未到过如此高度,白栋心里有底他可没有,热气球被天风吹动左右摇晃,他便感到脚下一阵虚浮,有心去抓住篮筐,无意中低头下望,只见下方树影婆娑、山石幻影犹如鬼魅,连忙把头缩了回来。太可怕了,禽滑西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站在几丈高的城头不会晕,到了这竹篮中就会头晕目眩腿发软呢?回头看看公输清,发现这个老对头比自己更要不堪,这会儿腰也不直了、胸也不挺了,屁股高高撅起半跪在吊篮中就如一只大蛤蟆。
“哎呀,西北天空起了大风,不妙不妙,我胆子小,又不曾与二位打赌,这就先下去了。”白栋在吊篮中走了两圈儿。忽然摇摇头,从篮筐内取出一面红色小旗摇晃两下,下方立即有民夫推动绞盘,将绳索渐渐回收。等到热气球距离地面不过丈余时,这才沿绳梯而下,挥了挥手道:“来呀,再放上去!”绞盘吱呀呀响动,却是又将两个倒霉蛋重新放上了十几丈的高空
禽滑西和公输清面色一白。心里不知骂了白栋几千几万遍,不过当着本家子弟却是无法示弱的,谁让他们之前头脑发热要在空中赌赛来着?还要比谁在空中呆得更久,输得那个以后见了赢家就要退避三舍!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拼了!
两个极度恐高症患者就这么被白栋骗上了贼船,偏偏这会儿山风大起,热气球纵然有绳索固定,也难免在空中荡来荡去,二人起初还能勉强镇定。渐渐也忘记了什么赌赛,北风大起的时候,干脆抱在一处相互取暖安慰,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惊叫声渐渐低沉,却是逐渐克服了高空恐惧症,彼此泪眼相望,忽然感觉对方也不是太过讨厌了。
白栋哈哈大笑:“慎子兄、如波兄,赌赛可否结束了?以我看两位都是人中之龙、胆气过人的豪杰,这一回就算打成了平手罢。”见两人小鸡啄米一般地连连点头。便笑着令人收低了热气球;禽滑西和公输清先后下得地来,都不忘狠狠瞪了一眼白栋,只觉若论面目可憎天下无人能够超越这位西君白子。
白栋没有理会满心怨念的二人,回头大声吩咐道:“传我将令。从大军和墨家子弟中挑选两千名精干悍勇之士,每日登上热气球训练,需要做到视高空如无物、履吊篮如平地方算合格”转身又对禽滑西笑道:“墨家子弟个个都是一流剑客,却非寻常士兵可比,此次充任大秦空军最为合适不过,慎子兄是墨家巨子。若由你来指挥训练,弟可安心也。”
出乎意料的是,禽滑西竟然没有拒绝,点头道:“也好,本巨子正有此意。”热气球这东西绝对是工家之利,墨家没有理由将此荣誉拱手让人;公输清嘴巴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公输家是纯粹的工家,不比墨家子弟都是轻生死的刺客,他这个家主没理由让家族子弟去冒险,何况就算他想白栋也未必会同意。
***
消息传到栎阳,嬴渠梁放声大笑,手中端着白栋的飞书,恨不得直接塞进卜戎异的怀里。太过瘾了,当初满朝臣子皆在痛斥潜水之战,就连卜戎异也认为白栋糊涂了,他却是硬生生顶住了压力继续支持白栋,这小子果然没有令自己失望,原来下了如此一盘大棋。
“呵呵,前几日有飞书来报,潜水之战令蜀国三次增兵,如今新都已空!可笑那些臣子还在说什么潜水关难下,蜀国既已赠兵,我军就该退守南郑才是。呵呵,就连寡人也几乎动摇,只满足于一个南郑,却哪里知道平安郎早有筹谋,如今蜀国大军皆在潜水,新都空虚,他的大军却沿秘道绕过梓潼,如今距离蜀国新都已不足百里!哈哈哈,蜀中这片富庶肥沃之地,从此就要属我大秦了!哈哈,寡人千想万想,可不曾想到真被他找出了这条秘道来!”
“可是新都距离梓潼并不遥远,蜀军只要坚守半月,梓潼就可回援,那时恐怕我军反被内外交攻”
卜戎异本就是义渠王女,也算略通兵法,立即提出了异议,不过话只说到一半,便瞪大了眼睛:“空军?”
“呵呵,还记得平安郎破西虢时弄出的飞天灯麽?原来这是热力上升的原理,如今他弄了一批好大的气囊,内以热气鼓动,下系载人吊篮,每个热气球可以载二三人,飞行空中!细君你想想罢,如今新都已是空虚,守军不足二万,我大军忽然压境,且有大军自天而来,蜀人若是士气不泄寡人就跟那杜芦改姓!哈哈哈,若寡人所料不错,长则半月、短则三五日,新都必破!”
“好吧,这次是君上和平安郎对了。”卜戎异笑眯眯地望着嬴渠梁,忽然起身深深一躬:“恭喜帝君,不过这次秦国是代周伐蜀,蜀川之地真的可以尽归秦国所有麽?若帝君如此做,周天子或许不会说什么,难免列国诸侯会有非议啊?”
“老秦是代周伐蜀,打下蜀川后这片土地自然该是周天子的,不过天子素来慷慨地紧,只怕多半会将这片土地分封诸侯。咱们老秦功力虽大,却是最忠心、最肯为天子考虑的,就是天子加封也会断然拒绝,可若是蜀国人都对老秦死心塌地,周天子要顺应民心,怕是不容寡人拒绝呢”
“可是臣妻闻言开明王朝已在蜀中立国十二世,蜀人多有家国之属,帝君欲成此事怕是有些为难呢。”
“呵呵,杜芦横征暴敛,早已惹得民怨沸腾,还说什么蜀人有家国之念?若老秦不是侵掠蜀中,而是拯万民于水火,那又如何?说到底就是一个钱字,现在咱老秦有钱,就算老秦没有,平安郎那小子钱也多得花不完了,入蜀之后,寡人会分私田、立教塾、明刑罚、悯民生,让蜀民人人得其粮、三年可食肉,到时还有人会顾念什么开明王朝麽?”
嬴渠梁笑眯眯地望着卜戎异道:“这种施恩天下的好事,寡**以细君之名行之,细君可愿意麽?”
“什么!帝君是要我去蜀国,施恩蜀人?”
“然。”(未完待续。) 第五百六十七章 【蜀国上空的‘鹰’三】
新都真的是物华天宝之地,四野有着肥沃的良田,每年雨水丰足,哪怕是进入冬天也不会太过寒冷,每年只要撒下种子,来年就会有好收成,虽然其中九成都要收入官仓,仅余的一成也足够保证那些农人不会被饿死了。所以杜芦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国君,朝中官员也时不时送上些万民称颂的表章,让他更加坚信了这一点。
像自己这样的好国君只有蜀中一地怎么够?巴国该是我的,苴国也该是我的,华夏这么大,周天子却根本治理不好,若是他有自己一半的能力还会被逼到洛邑去?正因为根本看不上周天子,所以他才会在姬扁称帝那日送了臭大粪去,就是要挑起两国之争,结果怎么样?强楚败了,近年来日渐强大的秦军也受阻潜水关,那位号称天下奇才的孙宾也不过如此嘛,等到秦军承受不住损失后退,就该是他与华夏认真谈条件的时候了。
前线打得不错!秦巴苴三国虽有联合之势,可是那又如何?正如十万秦军也无法攻下潜水关一般,巴苴这两个手下败将早晚也是落败的结果,新都隐于蜀中,如今是连半点战争味道都没有的,自蜀立国以来,什么时候会被人打到家门口了?
“秦军在潜水关前折损已近三万,怕是坚持不久了,待潜水战罢,寡人当亲征巴苴、挥师华夏,诸位爱卿可愿”
落座在大殿之上的杜芦满面红光,怀中抱着香喷喷的侧夫人,美人在怀更显英雄壮志,正在挥斥方遒的兴奋劲儿上,忽觉地面隆隆震动,隐隐听到有军士呐喊呼进之声!
“是哪一位将军在操练兵马?”
杜芦倒是没有不高兴,今天本来就是小朝会,说不得就有尽职尽责的将军在操演军马,正与他挥师华夏的想法契合,定是个大大的忠臣。必须要嘉奖!群臣也是议论纷纷,新都之军其实不比前线戎边的精锐,何时有了这般声势?难道当真是蜀国国运将兴,连这些常年呆在国都的军卒也有了虎狼之姿?
“君上。有特急军情禀报!”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来人已经顾不得什么君臣礼仪、等待内宦传名,人尚站在殿外,焦急的声音已传入殿中:“敌敌军已来至我新都城下,新都城被围!”
“什么?新都被围!”
杜芦再也顾不上什么君王礼仪。一挺身站了起来,险些将怀抱的美人掀翻于地,殿中群臣更是一阵骚动,上大夫杜充一把抓住冲进大殿的副将,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敢擅闯朝会!你你你方才说什么敌军围城?谎报军情可是要杀头的!”
“是巴国的军队麽?不可能!巴苴两国还在梓潼与我军缠斗,何况他们都是轻装冒进,完全没有后方补给,说是缠斗不如说是骚扰牵引我军。秦军仍在潜水关前,潜江染红也难得寸进,我新都附近哪里来得敌军?难道是神兵天降麽?”
“说清楚!若是谎报军情乱我军心。臣请君上斩落此人首级,高悬城门!”
“是秦军!是秦国西君白子的旗帜!”
副将脸都黑了,嘶声大喝。蜀国官职自成体统,他这个副将可不是景监做过的中尉副将,最多也就相当于秦国一名千夫主,这次若不是责戎新都的上将军心神大乱,点了他来快马报讯,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登入朝堂,哪里想到这些大臣却叫嚷着要砍他的头?
“秦军?还是白栋的军队?”
蜀国朝堂顿时变得寂静下来,一时间落针可闻。杜芦与臣子们面面相觑,只觉方寸大乱。
***
新都城头狼逐兔奔,一片慌乱。
黑云压城城欲催,今天可不是个好天气。乌云密布将雨不雨,原本就让人心情压抑说不出的难受,此刻新都北城前更是陈列了数万秦国大军,站在城头望去,只见秦军人喊马嘶、兵甲明亮,大军从护城河外一直铺到了天边。仿佛这只大军就是天降神兵,要来讨伐蜀国。
“伐蜀,伐蜀!”
数万大军齐声怒吼,长戈顿击地面,坚固的新都城都仿佛晃了几晃;石仲深深吸口气,压低了声音对杜充道:“是白栋的西域大军,这只军队以秦国雍郿精锐为骨,西域各国强戎为干,又有白家的财力支持,战斗力怕是还在普通秦**队之上,我们要小心了。”西虢城的遭遇就像是一场噩梦,石仲现在想起来还会后怕,这位上将军杜充是杜家嫡系,算起来还是杜芦的叔父,带领没上过几次战场的新都军日常操练还算是把好手,如今却是要面对白栋的强兵悍将,石仲真是为他捏了把汗。
秦军似乎不准备给杜充任何准备机会,鼓角声中,数百面旗帜挥动,秦人令天下震恐的弓弩已铺天盖地压向了新都城。白栋这五万大军可不比普通秦军,雍郿精锐个个精通骑射,那些西域强戎更是打小就玩弄弓箭的祖宗,蜀军虽占地利,与秦军对射起来也似乎占不了便宜。看到袍泽们一个个中箭倒下,或者一头栽向城下跌得粉身碎骨,这些没怎么上过战场的新都军手软脚软都是有的,甚至有人被吓得发了疯,拿起武器就去攻击自己人。
秦军箭雨不停,大军中又推出攻城车、破门锥、连城岳等破城利器,石仲看得眼熟,仔细观察后才发现这些攻城重具竟然都是用蜀中特产的方竹制成,外覆皮革铁片,立即就成了破城利器,他立即大吼一声:“火箭手准备,万万不可让秦人的这些攻城重器靠上城墙!”话音未落,只听‘啪’一声响,面前的女墙凹处被两个铜勾紧紧抓住,却是秦军的云梯已经靠上了新都城,低头望去,三丈宽的护城河上已经架起了十几座浮桥,无数秦军还在扛着沙土袋子往河里扔,这才开战多久啊?秦军的效率竟然明快如斯!
杜充其实不白给,他的头盔被秦军一箭射落,连系发的发簪也不知飞到了哪里,他就一把抓住披散的头发,用长剑削了去,口中大喝道:“国家都要不保了,大丈夫何须留头?蜀国的好男儿,随本将军杀光”慷慨激昂的话只说出一半,杜充便猛然愣住,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天空,犹如木雕泥塑。
整个新都城都安静了下来,明明敌人的云梯已经搭上了城墙,秦军的第一批攻城锐士已经攀爬到女墙下方,蜀军却完全没有抗敌的心思,而是呆呆地望着天空,仿佛天上有无数个貌美如花的小寡~妇。
西北方向的天空中、层层乌云之下,赫然出现了无数个巨大的球体,这些球体正在向着新都城方向缓缓飞来;本来天上出现些古怪的球体并不算什么,可是这些球体就如一面面秦国战旗,上面写着巨大的‘秦’字,甚至还有西君的标志!
秦国白子的白底黑火溜边旗竟然被人搬到了这些飞天巨球上!
此时正值西风紧,天空开始飘荡起淡淡的雨丝,这些巨球借着风力,很快就来到新都上空,因为高度不过十几丈,蜀**士甚至可以隐隐见到那巨球下站立着一名名身披甲胄的秦军士兵和着墨衫佩墨剑的墨家子弟!
“不好了,秦秦国白子有鬼神之能!是他把秦国士兵和墨家剑客送上了天空!蜀国原来是在与这位神仙白子为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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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所有推荐和订阅本书的朋友:) 第五百六十八章【投弹能手禽滑西】
就像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初次见到坦克的德国士兵,蜀军全都被吓傻了。面对这种划时代的兵种,别说他们只是一帮卫戍都城的少爷兵,就算换了号称天下精锐的魏武卒也一样得傻,这他~娘的就是天兵天将,谁见过?
其实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些‘天兵天将’其实并不能在空中自由飞翔,热气球本来就移动缓慢不说,这些热气球还是被一根根儿臂粗细的麻绳捆绑在堆砌了沙袋的方竹车上,最多只能飞起十三四丈高就无法再行上升,可不是《环游世界八十天》中那种牛~逼到爆自带热气泵的热气球,基本就跟风筝差不多,可就是这千余‘风筝热气球’,却是黑压压遮满了天空,有一种无言的压迫感。
这位秦国白子究竟是什么路数?这这又是什么玩意儿!看着缓缓压向城头的秦国‘空军’,石仲真想死了算了;他也算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说到疆场应对就算遇到孙宾这种兵家大才也丝毫不会惧怕,可也架不住秦人总是弄出这些奇技银巧啊?上次就弄飞天灯蛊惑人心,这次倒好,直接改‘飞人’了,这还让人怎么玩!老天爷,蜀国这是招惹到什么人了?
整个新都城头一片慌乱,蜀国的弓弩手箭搭在弦上,一时竟然忘记了发射,眼看着数百个巨球飞越城墙到了新都上方,估计开明王杜芦都能看清楚热气球下方的吊篮里站得秦军是胖是瘦、是黑是白了,这才想起改要反击,才听到上将军杜充声嘶力竭地发布着反击的命令,可是反击真的有用麽?这些站在飞球下方的秦人距离他们足足有十几丈,什么样的弓箭也够不着啊?管他呢,先射了再说,不射上将军会砍咱的脑袋。
蜀军齐齐向空中发射,可惜就算是需要用脚上弦的强弩也无法射及站在吊篮中的秦军,千万枝弓箭纷纷回落,反到误伤了许多自己人。石仲大喝一声:“不要去理空中之敌。他们下不来!先破攻城之敌!”
石仲的判断很准确,秦人的‘空军’虽然震撼,可当他看到这些飞天巨球都是被一根根麻绳系在大车上时就立刻放了心,天上的秦军未必会比飞天灯更有杀伤力。反倒是那些正在利用各种攻城器械接近新都城的秦军更为可怕。身为大将者判断力是最重要的,这一刻他甚至为自己临危不乱准确判断的良好素质而骄傲。
只可惜话音未落,无数个小黑点就从天上落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吊篮中的秦军和墨家子弟正在争先恐后地向下抛掷东西;石仲最上方的一个吊篮中。有一人布袍荆簪打扮的就像个老农民,不过长髯飘飘,目光坚定,风度气质极佳,这个老家伙是扔得最有劲的,而且一面扔一面还在哈哈大笑,开心的都不行了。石仲身旁的杜文簿看得目光一凝,忍不住狂骂起来:“禽滑西,岂有此理,你也配做一代文宗巨子!”杜文簿当年也曾游学天下。如何认不得这就是墨家当代巨子,看到他像个疯婆娘一般往下扔东西如何不怒?用脚趾头想杜文簿都知道这些被扔下来的东西定不是什么好物事。
轰轰轰!
无数个‘霹雳包’从天而落,纷纷爆炸开来,藏在其中的碎瓷片铁珠子四面飞溅,近距离的威力甚至还要超过了弓箭,蜀军多为皮甲和藤甲,顿时被炸成一个个血人,当场死去的算是运气好,重伤之人倒在血拼中辗转哀号,叫声凄厉如鬼。真是太惨了。
白栋早就下了严令,所有秦军和墨家子弟只会向城墙附近和蜀军军营投掷,绝不可伤及黎民,可尽管是这样。蜀军的惨状还是令人不忍卒视,很多秦军士兵投出霹雳包后就会立即背过脸去,大家都是尸山血海中走过几个来回的,在战场上面对面砍下敌人的脑袋都不会皱一下眉头,可像这样居高临下的屠杀却让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心中不忍,必须要这样做吗?
必须要这样做!这就是白栋回答禽滑西的话。非常的坚决果断。事实上看着这个天字第一号的恐~怖分子在自己面前扮圣~母他就想吐,明明这家伙眼睛里放着贼光,居然还有脸问自己‘士可杀之乎,不可虐之乎’?蜀军战士当然也算‘士’,可除了用土炸弹震慑敌人可以最快的打下新都城,还能有别的法子麽?战斗拖得越久,死伤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白栋现在已经将蜀人看成是秦国的子民,蜀军士兵死多了他也会心疼的!
在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禽滑西欢天喜地的去了,第一个登上热气球、第一个被放飞、然后第一个投下恐~怖的霹雳包
属于禽滑西的热气球比别人的都大一号,飞得自然也比普通热气球高了几尺,因为自~恋,这老家伙还让人在他的热气球上画了墨家巨子的标志—那是一双破烂的草鞋和一柄墨剑,比较像吴勾的墨剑是墨家独有的标志,墨家剑客都有资格使用,可那双破烂的草鞋就十分了不起了,能用‘破~鞋’代表自己的唯有禽滑西一人,除非他死了,换了新的巨子,破~鞋标志才可能易主。
看着如此一个巨大的破~鞋标志,白栋险些笑弯了腰,当然他没有忘记为了秦国舍生忘死的秦军战士,更不会轻薄那些同样忠于自己国家的蜀国好男儿,只是纯粹的忍不住,任何现代人看到这东西都会忍不住的,这与人品原则都没有任何关系的。
白栋现在只能对自己说,战争总是不可避免的,挑起这场战争的是蜀王杜芦自己、是便宜岳父姬扁、甚至是嬴渠梁,却不是秦国白子,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消弥这场战争带来的危害,这样想一想就感觉舒服多了,然后终于弯下了腰,随护在他身旁的近卫看到白子如此谈笑用兵,却是没有人认为他很残忍,而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军中都传说白子若是领军还要超过庞涓这种战神,果然如此啊!’
禽滑西自然想不到白栋正在盯着他看,而且还边看边乐,他已经开始沉醉在投掷‘霹雳包’的极度快~感中,而且有些不能自拔,一个两个三四个、五六七**十个投入蜀城皆不见!用这霹雳包杀人怎么会这么爽啊?怪不得邓陵子那种剑术高绝的家伙也会死的不明不白呢,如果墨家掌握了这种利器,那还不是想杀谁就杀谁?墨家训练一名厉害的剑客不难,可要训练出一名可以在百人千人护卫中取王公首级的刺客该有多麽难啊?如果有了这东西
扔着‘霹雳包’越扔越兴奋的禽滑西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想了,这东西的用法应该是多种多样,如果得二三死士,身上捆满了这玩意儿,然后冲到敌人群中引爆想想就让人激动啊!墨家刺客将让天下恐惧,匹夫一怒、轰炸千步!
“轰!”
禽滑西歪着嘴,半眯着一只眼睛,手臂轻轻甩动,手上的霹雳包划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向城头落去,那个位置有一面将旗,虽然距离太远角度也不好看不清楚将旗上的文字,搞不清楚是属于什么人的,可只看那将旗的质地就不简单,旗下那人身穿的盔甲似乎也很漂亮,居然还举着剑高声叫喊,颇有些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就炸他了!
凭借着投掷了上百个霹雳包累积的经验,这个霹雳包准确地落在了旗下那人的脑袋上
杜充忽然感觉这个世界变了,变得红红火火,漂亮的很。(~^~)
第五百六十九章 【寡人不能死!】
杜充死得很惨,脑袋被禽滑西投出的‘霹雳包’炸掉了半个,献血伴着脑浆流了一地,还算雄壮的身体也被穿出了无数个窟窿,看去就像个人肉筛子。他至死还大睁着眼睛,似乎完全想不到自己会成为先秦时代被土**炸死的第一高官。
眼睁睁看着杜充被炸死的贴身卫队慌乱起来,在极端的时间内恐慌就像是瘟疫一般传染开,很快整个新都城都乱了,负责守卫城门和城墙的士兵在拼命躲避从天而降的‘霹雳包’,黎民黔首则躲在自己的家中,打死也不肯出来,士兵们找不到躲避的去处,就去砸黎民的房门,砸不开就破窗、甚至还有直接破墙的,反正只要能够让他们躲避那些可怕的‘霹雳包’,他们愿意做任何事情。
石仲已经亲手斩杀了十几名乱军,可当整面城墙上的守军像崩溃的蚂蚁一般开始逃窜时,他便知道大事已去了,炸死了杜充的禽滑西已经瞄了他很久,随时可能像炸死杜充一般炸死他。石仲看看惊慌失措的士兵和遍地尸体,忽然长叹一声,转身对杜文簿道:“替我拟箭书。告诉那位白子,新都可以开城投降,不过要他答应入城后不杀我一军、不伤我一民!若能做到,我会下令开城,免得战士枉死、生灵涂炭”
“将军你?”
“换了你会如何做?还记得飞天灯麽?那上面的文字我看过,如果这位秦国白子真能为蜀国开商路、振经济、悯民生,对蜀国未必就不是好事。这场战争本来就没有太大的意义。写吧。你我可以选择忠于蜀国和君上。这些黎民何辜、军士何辜?”
杜文簿点点头,没有再劝说什么,一盏茶后,城头竖起将军令,十几枝响箭射向秦军,秦军中有人分别找到了这些附了书信的箭书,迅速送往中军大帐。很快就有响箭射回城上,石仲拆开了白栋的回书。只见上面写了四个字‘不负蜀人’。
半个时辰后,新都城门大开,石仲横剑自刎,尸体倚墙而不倒,陪伴他一同自刎的还有杜文簿。
公元前351年冬,周始皇帝元年,蜀都告破,此时潜水的血战还在继续,巴国和苴国虽然与秦国结盟,却还在观望风色。属于标准的出工不出力,因为没有人会相信白栋能够如此迅速的攻破蜀都。
在卫队保护下的白栋仿佛一阵风半卷进了新都城。走到石仲和范文簿尸体前的时候,白栋轻轻跳下马,脱了冠带,恭恭敬敬对着两人的尸体行了大礼,然后命令秦军隆重厚葬这两个人,并且亲自传令、命大军齐声高喊:“蜀中黎民若得转机,当为石杜二英灵谋也!”这一句话就把两个有叛国嫌疑的蜀国大臣推向了人民英雄的层次,石仲和杜文簿不是要叛国,他们只是为了忠于蜀国国民!
在这个时代愚忠愚孝的事情还没有人会去做,家国家国,家还要放在国的前面。
禽滑西这时也从热气球的吊篮中走了出来,刚好听到秦军将士在高声宣扬这段话,他心中一动,不禁望了望白栋的背影。高,实在是高!白栋以国士之礼对待石仲和杜文簿,更为两人洗刷叛国之名,如此一来,还怕那些蜀国臣子不心向老秦麽?墨家的情报系统可也不比诸国差多少,他可是听说秦国国夫人卜戎异要来蜀国了;这个时候卜戎异来蜀国做什么?女子总是比男人温柔的多,有这位国夫人出面,蜀人就不用担心秦人会兴暴政了。
白栋的大军直入内城,一路上蜀军纷纷归降,这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
其实认真说起来杜芦也不算个十分的昏君,只是他在位的日子里蜀国也不曾变得富强,国民靠着蜀中富饶的土地也只是勉强得个温饱而已,这次惹怒周天子,引得兵祸连绵经济不兴,国中早有议论。值此风雨飘摇之季,飞天灯上描绘的光明前景和白栋的承诺就无法不让蜀人动心了,就算还有一些顽抗分子,见识过秦国空军和霹雳弹后也会变成了顺民,为了蜀人的未来,石仲将军连命都舍弃了,还有谁好意思闹事麽?
杜芦在一众臣子的陪伴下正站在大殿外等候白栋的到来。
他的面前摆满了丰盛的食物,甚至有刚刚从冰窖中取出的反季节水果,其中还有十几坛白家从波斯引进的葡萄酒,而且一看就是最上等的佳酿,蜀国到秦国的道路有多么难走世人都知道,这应该是白家商社从蜀国撤离前出售的商品,白栋随便瞥了一眼,认出这些葡萄酒都是价值三千钱一坛的好东西。
杜芦又是打躬又是微笑,当白栋准备从马背上跳下来时,他甚至一路小跑过来帮助白栋拉稳了马缰,还扶了下白家新发明的马镫,夸奖道:“真好。”仿佛他面对的不是刚刚袭破了他都城的敌人,而是十几年都没有见过的老朋友,而且还是辗转反侧朝思暮想的那种。
白栋跳下马来,笑眯眯地望着他,就当着蜀国满朝臣子问他:“我刚刚打破了你的都城,杀死了你的上将军,你很快就做不成蜀王了,怎么你不恨我?反倒来迎接我?呵呵,很多好吃的东西啊,居然有秋天的桃子和黄河才有的大鲤鱼,弄到这些东西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不容易。”
“白子开始进攻新都的时候,寡人就在想呢,想来想去寡人还是发现果然是自己错了。还是白子说得有道理,寡人这个大王做得不好,蜀国拥有这麽富饶的土地,可蜀国黎民却只能温饱,蜀国有上好的木料、方竹、还有织绣,可是蜀国却没有天下闻名的商社,好容易来了白家商社还因为寡人做错了事情,被白子召回了秦国,寡人”
杜芦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像极了一个犯了错误的无助孩子:“幸亏有白子打破新都啊,如果不是白子,寡人一定还会继续错下去,所以我不但不会恨白子,还要将白子看成我的老师、朋友,谢谢你!蜀国以后就交给秦国了,有白子在,寡人放心。”听得蜀国群臣一阵沉默,有几个原本想在白栋面前一怒拔剑,然后被白栋的卫士杀死留下孤忠之名的大臣舔舔嘴唇,将按剑的手悄悄放了下去。
“孟夫子说得太好了,‘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白子是当世大贤,秦国是乃当世强国,莫非还能亏待我蜀国居民不成?飞天灯上的文字寡人都看了,说得好啊,寡人放心”
白栋哈哈大笑,忍不住拍了下杜芦的肩膀:“说得好!”心里却在暗暗警惕,如果不是当着蜀国满朝文武,他会考虑杀了这家伙,如此能够隐忍,太可怕了。
“白子请酒。”
杜芦恭敬地请白栋入了座,脸上仿佛笑开了朵花,小心翼翼地道:“白子,寡人虽是亡国之君,却也是十几世的王侯贵族,不知不知白子会如何安排寡人呢?”
“国家都没了,你看石仲就是个忠臣,他为了不让蜀**民无辜死伤主动打开了城门,自己却横剑自刎,让本子十分钦佩。你是蜀国国君,相信不会还不如一个臣子吧?你准备什么时候为殉身,本子一定以国礼葬之,你看如何?”白栋也在笑眯眯地望着他。
“白子所言有理。”
“哦?如此说来蜀王是准备以身殉国了?”
“不是不是,寡人一死不算什么,可若是寡人也死了,恐怕世人会嘲笑白子手段狠辣,就算周国的贵族士大夫也会说白子破坏了礼仪,甚至会有碍秦国之名啊。所以寡人不能死,因为寡人一死就等于是污了白子、污了秦国啊。”
“哦,蜀王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那麽蜀王究竟想要如何呢?”
白栋深深看了杜芦一眼,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无耻的家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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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订阅和推荐本书的朋友们:) 第五百七十章 【寡人不能死 下】
杜芦虽然无耻了一些,却也未必就不是好事。在白栋看来,这个极能隐忍的家伙就算是想学勾践也没什么关系,嬴渠梁可不是夫差,如日中天的老秦也非那个奸臣环伺的吴国可比;若是杜芦真学明朝的皇帝搞什么‘天子守国门、君臣死社稷’,那才是天大的麻烦,千年底蕴的蜀国一旦爆发出它的深厚底蕴,就算派卫鞅那个酷吏来也很难镇压的住。
所以当白栋转换了角度想一想,感觉杜芦的表现其实很不错、很配合,似乎该对他多一些笑容和鼓励?
仿佛是察觉到白栋对自己的‘善意’,杜芦笑得更卑微了,方才在殿外当着文武百官他还多少要保持些矜持,这会儿将白栋引到后宫私密之处,身旁都是白栋的贴身近卫和秦宫高手,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撕下最后一份尊严,干脆‘扑通’一声跪在白栋面前,大呼道:“白子救我!”
禽滑西看看白栋,干脆闭起了眼睛。他有些想不通白栋为何要请他同来,就为了看到这位蜀王狼狈的样子麽?这杜芦究竟还要不要脸了?好歹你也是个王侯身份,竟然说跪就跪?自西周以降数百年,像这样不要脸的贵族似乎就只有勾践一个,幸亏这是白栋年轻身体好,若是像夫差那般生了重病,你是不是还要当场‘试粪’啊?想想这个杜芦似乎与臭大粪有不解之缘,这种事情没准儿他还真能干得出来!真是太恶心了。
杜芦却浑不在意众人惊诧或者厌恶的目光,挪动双膝来到白栋近前,笑嘻嘻地从怀中取出一张在上好明绢上绣出的地图,双手献于白栋面前道:“白子请看,这是蜀国山川地理图,所有的郡县城市都在其上,城中有多少居民,多少田地、产粮多少,附近可有盐井和铜铁矿,无不标注清楚。乃是我杜氏历代相传之物。芦以为,只有献给白子这样的天才人物,才算是物尽其用”
杜芦浑然不顾禽滑西鄙夷的目光,这个时候保命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他再次压低了声音道:“开明王朝立朝数百年、传承十二世,自然聚集了无数财富,这些财富都被藏在一些隐秘的地方,如果白子能留我一命,这些财富就是白子的了”
他跪在地上。上半身高高扬起,用一种很古怪的姿势才能趴伏在坐着的白栋的耳旁,保证这些话不会被禽滑西和那些秦宫高手听了去,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眼睛亮得吓人,备不住就是个听力超强的高手,蜀中那三只该死的老鹰不就是这样的人麽?
“你也是堂堂蜀王,站起来说话好不好?这里都是自己人,墨家巨子也不会垂涎你的那些财产,我白栋难道是这样的人?”
白栋瞥了范强一眼,对杜芦连连摇头:“你这就是在污陷我!秦国为天子讨伐蜀国。本子应帝君之命前来,破蜀所得自然尽归秦国与周天子,本子又岂是贪心之人!”
“不敢不敢,白子误会了!”刚刚站起身的杜芦腿一软,险些又要跪下去。
“好了好了,本子心最软了,最见不得人如此。也罢,本子就为你指引一条明路。你呀现在就将这些宝藏所在位置画在图上,越详细越好,谁也不用告诉。等到国夫人驾临新都,你就亲手将宝图献于夫人,而且要是当着蜀国全体臣子的面这样去做。咱们秦国国夫人宅心仁厚,见你如此恭敬顺服。说不定一开心就留下了你的性命,你有宝藏奉献,秦国在天子那里也好交代。”
杜氏统治蜀国的时间太久了,就算有周天子的名分和强秦之压,也备不住会有些‘心怀故国’的人物,这次嬴渠梁会让卜戎异来明显就是为了施恩。算是跟白栋想到了一处。不过施恩是需要钱的,秦国虽然日渐强大可开销也比献公时多了数倍,白栋猜都能猜到嫂嫂国夫人这次来定然是要狠狠敲自己一笔竹杠,这也是嬴渠梁的聪明之处,你嫂子都开口了,你小子好意思不给麽?现在有杜芦跑来献宝可真是太妙了,白栋感觉越看这家伙越顺眼,开始游戏明白夫差当年的心情了。
“是是是,芦一定将所有宝藏尽皆献给国夫人,多谢白子指点!”
杜芦大喜过望,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他当然听过,蜀国没准备美人儿,那就只能献宝了,只要秦国肯收下,自己这条命就算是保住了,说不定还可以请求秦国为自己留下一块存身之地?越想越美,仿佛自己就是第二个勾践一般。
“没人让你全都献出来,秦国这次是代天伐蜀,又不是跟蜀国有仇?拿走你所有的财宝,天下人都会笑话秦国是强盗了。所以本子敢肯定,国夫人定会为你留下一些钱粮,甚至还会为你安排一处存身之地,也让蜀国子民感念天子恩德,不会担心你这位国君。”白栋笑着摇了摇头:“行了,没事儿就去休息吧,国夫人未至前本子允许你暂住后宫,等到国夫人有了定夺再走也不迟。”
“白子是当真?”杜芦感动的声音都颤抖起来,眼眶中生起一片雾气。这个结果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国破后有一块存身之地,不想还没等他提出,白栋已经有了承诺,说什么国夫人来安排,天下人谁不知道这位白子就可以做秦国半个主?”
杜芦千恩万谢地告别离开后,白栋望一眼正瞪眼看着他的李敌和一脸疑问的范强与禽滑西,却不想解释什么,笑着对一身甲胄站在自己身后的跳蚤道:“夫人,有没有兴趣与为夫一起,试试这蜀国后宫的滋味?”
跳蚤啐了他一口,脸都红了,心中却是一片温暖;这段日子白栋满世界乱走,忙得不可开交,别说是她,就连苦酒都被冷落了,她虽是巾帼英雄心中也难免失落,白栋当着范强他们的面如此调笑虽然让人害羞,却真想让他每天都这样调笑一回才好呢。
***
尽解甲胄换上罗衣,跳蚤有着苦酒和赢姝都没有的特异风情。苦酒躺在白栋身旁的时候温柔的像水,似乎不要做什么就能静静淹没这个男人;赢姝狂野的像火,就算面对心上人时也会一不小心‘烫’伤了他;跳蚤却灵动的像风,每次与她共渡春~风的时候白栋都会感慨万分,果然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绰号啊跳蚤夫人就算是与他到了幸福的巅峰也可能会突然像只跳蚤般跳到别处,然后红着脸蛋儿吃吃笑着望他,让他忍不住狂吼一声将这个小妖~精再次揽进怀中,然后从头再来一次,这可是在苦酒和赢姝身上都难见到的风光。
如是者三次,跳蚤这才肯笑眯眯的躺在他怀中,用一根春葱般的手指头数星星。可惜白栋胸口上最‘明亮’的‘星星’只有两颗,还远远赶不上她的那两颗大,数来数去就数得烦了,于是开始数他身上各种颜色的痣和痦子,白栋被她弄得怪痒痒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还是周室公主呢,好不正经。”
“你才不正经,好歹也是天子外儿、封疆裂土的侯爵,哪里有刚入了新都就带着妻子尝试什么后~宫滋味的?范伯和李大哥他们一定在笑你。”
“爱笑就让他们笑去,最重要是我的妻子要笑得开心。”
白栋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对跳蚤道:“有些话就是要夫妻私房里说的,你倒是说说看,我哪位外父临来时交代了你什么?是不是有关蜀国的?”
“你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周王室颓废久了,就算称了天子又如何?一个洛邑怕是不能让他满足了。你与他毕竟是骨肉亲情、血还浓过了水呢,他就不想让你吹吹枕边风?这蜀国多大啊,又是个风调雨顺四季温润的好地方,他若是不想分润些利益,那才叫怪事。”
跳蚤被他说得脸一红:“我是又如何?你不是也说过了,我毕竟是周室公主。他他当抛弃我,我自然也是恨的,可是可是堂堂天子要换驾车马也要看诸侯的脸色,如今不用看诸侯脸色了,还不是要看秦国的脸色?他他说了,也不想要蜀国全部,如果能划出半个蜀国归天子直辖,皇室的日子就会好过多了。”
白栋哈哈大笑:“就知道是如此,你去回书给他,就说让他绝了这个念头罢,因为不可能!”
“为什么?”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我不是秦国国君,就算与君上称兄道弟,做这种事情也是在为白家招祸,是取死之道!你想过没有,就算帝君因我所请割出半个蜀国给皇室,你让天下诸侯怎么想?权力在他还是周王时就已经失去了,现在想要归还,那就不是向一个秦国讨要,而是向天下诸侯讨要了,当天下诸侯都发现他不肯老老实实做个名分上的天子,又岂能容他?那时秦国也护他不住!所以你要告诉他,让他下一道圣旨,就说秦国伐蜀有功应得蜀国全境,如此一来秦国日后能不暗中回报?也让天下诸侯松了口气,知道他是个老实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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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以夷制夷 上】
跳蚤跳下床端了碗热乎乎的粟米粥来,用木勺一勺勺盛了送到白栋口中,一脸狐疑地望着他:“听着好像也很有道理,可你为什么又那样承诺杜芦?国夫人还没到呢,你就说可以保全他的性命、还许了他一处容身之地?虽说是打着国夫人的旗号,可你如今是西君、是白子、是天子的外儿,当时有那么多人可都听到了,日后可反悔不得,难道你就不怕为白家招祸了?”
“杜芦怎么能死?虽说他侮辱了周天子,引得诸侯愤怒,却毕竟是一代蜀王,这也就是在现如今,如果是三晋未分、田氏未起的前时,贵族就是在战场上被敌方捉住,也是要受到优待的,就算国破家亡,随便走到哪个国家,也是上宾。这次不是秦国因仇恨灭蜀,而是代天子讨伐,自然要遵循周礼,蜀王既降,那就没有杀他的道理,君上就没打过这个主意,这次让国夫人来到蜀国,就是要以宽柔手段尽收蜀人之心,又怎么可能伤害他们曾经的王呢?所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如果不杀蜀王,该如何安排他?留在蜀国是万万不成的,带他去秦国形同囚禁,还会引起蜀国旧臣不满,实在有些麻烦。”
跳蚤眼睛一亮:“杀又不能杀,带走又不能带走,那怎么办?秦国有这么多大臣,还我夫君这样的天才,一定想出了更好的法子吧?”
“你与李敌大哥一般都没有看出其中奥妙,禽滑西和范伯就不同了,还有老秦满朝文武,至少有八成有了计较。只不过大家都不会言明,要把这份聪明留给君上、国夫人”
白栋微微一笑:“若是我没有猜错,国夫人定会代君上下令,不但不会杀杜芦,还会为他留下一块生存之地。封他个蜀中男、蜀中子什么的,当然这子爵男爵的封号还得你父皇来下。这个地方不会距离新都很近,却会与巴国苴国做邻居”
“夫君是说皇室与秦国这样做,就不怕亏欠了巴国麽?”
跳蚤目光一动,她虽然不喜政事,却毕竟是个聪明的女子。白栋话说到这种程度如何还不明白?想到政事如此肮脏,心中顿时有些不齿,又有些同情巴国苴国;苴国也就罢了,原本就是蜀国‘分封’的国家,后来蜀苴交恶最多就是狗咬狗。可巴国却不同,这个国家一向亲近华夏,周王室蒙难的时候,诸侯都不肯亲近,倒是巴国还会遣使来朝,现在皇室所穿的蜀绣还有不少是巴国晋献的呢。
“如今的皇室、当年的周王室亏欠过多少诸侯、又被多少诸侯亏欠,这笔账谁也算不清;至于老秦就更不用担心亏欠谁了,巴蜀之地原本富饶肥沃。得天之庆,却偏偏分成了巴、蜀、苴三国,常年相互征战、害了多少无辜的黎民?老秦若尽得巴蜀之地。则为双赢,老秦固然有了更广阔的后方和巴蜀粮仓,巴蜀之民也得富足,只要不亏欠于民,亏欠些巴国的贵族又算得了什么?这就是行大善而不顾小恶的道理了。”
白栋微微一笑:“巴国毕竟是周天子分封的国家,若是秦国对巴国直接用兵。那就是出师无名,是不义之举。可若是杜芦被驱逐出了新都。他要招揽旧部去袭取巴苴两国,那便不是秦国的错了。秦国只要在适当的时机出兵巴苴帮助他们复国便好,到时候巴苴两国感激涕零,一定要将国土献于秦国,难道君上还能不要麽?到时秦国收取巴蜀就成了有名有义,天下人都要夸赞。”
跳蚤瞪了他一眼:“算计来算计去,越听越是卑鄙无耻。”
“所以咱们家就让我一个人来算计好了,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你们万万不可沾染,以后你父皇再要你吹枕边风,直接让他来找我!”
这件事姬扁做得很不好,如今的华夏需要的是一个名分上的皇帝、老秦需要的则是一个听话的皇帝,这不是他和嬴渠梁要做曹操,而是时代需要曹操,姬扁若不老实就算他想护都是护不住的。
***
卜戎异来得很快,这位久离马背的塞外儿女走出栎阳宫时就仿佛离开铁笼的快乐小鸟儿,说什么都不肯做车,非要坚持骑马不可。看到国夫人一身轻甲袍带飞扬的驰骋于马上,那些随驾护持的秦宫高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的乖乖,国夫人要是一头栽下马去,随便磕破到一些,咱们的屁股还不得开花啊?还好自小生长在马背上的卜戎异没让人失望,她的马术居然比普通骑士还要精湛,一路奔驰在狭窄的山路上,阵阵银铃般笑声在空中回荡,倒是让那些提心吊胆的卫士松了口气。
国夫人做了多年,卜戎异并非不懂贵族礼仪,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就该乖乖坐在车里,除了是经过栈道那种不得不下车行走的险路,其实时间都应该保持国夫人的雍容和神秘感,可她就是忍不住,一想到嬴渠梁对她说过的话就心头暖暖的,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细君,这次南下收取蜀国是你的最大机会,你出身义渠,虽为我秦国夫人,满场文武却未必个个心服,至少菌改章蝺那些老臣子就对你有所保留,寡人不服气,凭什么寡人的妻子就胜不过公父的妻子呢?寡人现在都是西帝了”
就算骊姜是自己敬爱的母亲,嬴渠梁也还是希望妻子能够超越她,现在有很多臣子已经在歌颂嬴渠梁,说他伟业超拔乃祖,可他还是期待妻子能够成为比母亲更伟大的国夫人,这将是一段传奇,而他与卜戎异就是这段传奇的男女主角,怎么可以被白栋那小子超越了去?
没当想到嬴渠梁对自己说的话,卜戎异就会开心地在马背上扭动腰肢唱起义渠人的歌谣‘跑马的少年你等一等,你的花朵儿在追赶,让我跳上你的马背啊,我们一起去迎接太阳’秦国的明天就是太阳,嬴渠梁就是她心中的跑马少女,无论这个少年做了西帝还是东帝,永远也还是当初那个在义渠偷走了她一颗芳心的少年。
这种好心情一直保持到了潜水关。新都被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失去了后方支援的蜀军除了投降就是饿死,因此只能选择前者,可是这能叫做胜利麽?在短短一个月的战斗中,十万秦军死伤过了四万,潜江水现在还是红的,而且水中还有些巨鳖大鳌迟迟不肯离去,它们比刚来到这里时至少肥胖了一倍!
胜利的秦军没有高歌庆祝,很多战士的眼睛还是红的,孙宾来迎接卜戎异的时候眼睛里居然还有着泪水。面对数万秦国亡灵,卜戎异竟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孙宾以她的名义当众宣读了白栋特意送来的飞书;阵亡将士的英灵将会被送入‘人民英雄纪念碑’,伤者将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和优待,他们的家属尽皆可免三年的赋税和傜役。孙宾带领的可不是白栋的西域私军,由卜戎异来安抚这些士兵是最好不过的,也最合嬴渠梁力挺妻子的心意。
卜戎异几乎是逃离了这座死亡之城,因为这个地方会让她想到草原上连绵的烽火和那些有理由甚至是无理由的无边杀戮,一直到过了梓潼心情才算回复,却再也没心情唱起义渠人的歌谣了。
在新都城外十里处的竹吟亭,卜戎异见到了笑吟吟的白栋和站在白栋身后目光闪烁的杜芦。白栋冲着她深深一躬:“国夫人一路安好否?”(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二章 【以夷制夷 中】
卜戎异没有让嬴渠梁失望,当年骊姜做到了什么,她都无一例外的做到了,甚至做得更好。
蜀国的君臣看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秦国国母,而且这位秦国家夫人是如此的温柔,如果说老秦的刀与剑是代表着寒冬,她就像是美丽的春姑娘,任何人面对她时都会莫名感到来自秦国的关怀,暗中松了一口气。
“或许石仲那个傻瓜是对的?将蜀国黎民交在秦人手中,未必就不是他们的福气吧?守护秘道的蜀中三鹰一定也是这样认为的,否则凭他们的能力怎么可能将秘道拱手让于秦人?”
现在蜀国满朝文武都在暗中议论这位秦国国夫人,来到秦国的当天她就下达了‘体恤抚民’的政策,将那位白子优待蜀人的命令直接升华成为了一条警语‘杀一人如杀我父、辱一人如辱我母!’这个时代能够在战争中享受优待的从来都是贵族,只有这位秦国夫人告诉秦国的所有将士蜀国黎民也是受保护的对象!听着那些识字的士字诵读出这一道命令时,不知多少蜀国黎民的眼睛都哭花了,开明王不曾如此保护过他们,现在保护他们的竟然是秦人!
在秦国也是要经过近十年时间才能推广的土地改革国策却在这位国夫人来到后的第二天就以明榜张贴于新都四城同时送达到各个郡县,蜀中之农将会人人有其田,所缴税赋只是以往公田的五成!蜀国哪里有什么公田啊,说白了就是杜芦他家和贵族们的私田,秦国会从他们手中买下这些田地,然后全部分给普通农人,而且无论商农都将得到一律免税三年的优待,就连在这场战争中受到的损失也会由秦国国府负责赔偿老天爷啊,就算在周朝最鼎盛的时期,就算在衣冠鼎盛的华夏也从未如此善待过黎民黔首们啊?这是尧舜禹汤时代才会有的好事吧?胜利者居然还要给失败者赔偿!
只是赔偿还不够,卜戎异好容易血拼一回。显然是要将剁手党进行到底了,反正秦国的钱不够还有白家叔叔,她花起来才不会心疼呢,尤其当听到白栋说杜芦为了保全性命准备献出无数宝藏。卜戎异更是将撒钱大业推向了新高~潮,秦国白子发明的曲辕犁将会免费赐予蜀农,另外还会从秦地调动大量耕牛送来蜀国,以十户用一牛,日后只要这些蜀农缴纳了粮税就可以在每年耕作时免费使用耕牛!秦国的牛如果不够就从楚国购买。楚国地大物博有的是牛,他们的水牛是最适合在蜀中平原种植稻子的了!
那可是梨和牛啊,在农业就等于一切的先秦时代,谁给这两眼宝贝农人就当谁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也就是这会儿佛教还没传入中国,否则庙里的观音像都会变成卜戎异的样子。现在蜀国上到贵族士大夫、下到黎民黔首就没有谁还会反对秦国入主蜀地了,谁当国君不是当啊?关键是他们的日子非但没有受到影响,而且还越过越好才是最重要的。
购买贵族的田地却不强收、抚慰战争中受到损失的商农毫不吝啬、现在还要赠犁送牛!卜戎异来到秦国不足三日,一套组合拳就打得蜀国上下无不心服,白栋估计嫂夫人这么一套手段下来。除了二哥嬴渠梁会因为自家出了这么个败家娘~们儿捶胸顿足之外,人人都会咧开嘴巴笑的。
其实白栋还是估计错了,哭得人绝对不止嬴渠梁一个,肯定还有杜芦,这位将自己盲目定位为勾践的亡国之君虽然表现的像是一个软蛋,其实还是一个有熊心的君主,否则也就不会有胆量送给姬扁臭大粪了。事实上从卜戎异来到蜀国的第一天他就瞪大了研究等待这位传说是义渠女的秦国夫人犯错误,只要她犯下一个错误,白栋和孙宾先前的努力就可能被他翻盘!
现在翻盘就算了,蜀国臣子倒有七八成已经存了改投秦国门庭的主意。那些还肯忠心于他的臣子也个个都是垂头丧气;在杜芦最后一次主持的欢宴上,他只能向条哈巴狗一样地对这位秦国夫人献媚,当带有蜀国色彩的宫廷乐响起时,杜芦竟然踏着乐拍亲自下场舞蹈。他的舞姿居然很优美,看得出基本功非常不错,年轻时一定下过苦功夫,尤其是腰肢滑溜,可以做出很多高难度的动作来。
贵族士大夫起舞是很平常的事情,不过曾经的蜀王在秦国夫人面前亲自舞蹈就有些令人侧面了。而且他跳得还是‘羽舞’手中拿着一根不知是大雁还是雉鸡的羽毛,跳得兴高采烈,这是文舞的一种,一般是在大典上由文臣们来跳的。杜芦在这个时候跳起这只舞的用意只有一个,那就是接受秦国入主蜀国的事实,甘心为秦国之臣。
白栋看得微微点头,虽然杜芦的表演多少有些滑稽,其实却是充满了大智慧,他在万众瞩目下跳了这只舞后秦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伤他的性命了,与勾践亲尝夫差的粪便有异曲同工的作用且又高雅了许多,十几世传承下来的贵族果然不是白给的。
在秦蜀两国贵族的欢宴会上,卜戎异在杜芦舞后亲手接下了他手中的羽毛,还亲自递了一尊酒给他,然后高举酒尊,说是要与蜀国满朝文武同饮,不等惊愕的蜀国臣子回过神来,她已经将一口饮尽尊中酒,蜀国臣子这才想起秦国夫人是才出身义渠的狄人,只怕除了温柔手段,男儿狠厉杀伐的手段也是有的。
白栋看得佩服无比,想想自己的三个老婆,赢姝是个胡天胡帝的不~良公主,跳蚤狠厉有余手段不足,苦酒做白家主事人这么久,手段是有了却又不够狠辣,哪里比得上这位嫂夫人厉害?她这番恩威并施的手段用出来,收拾蜀国人心还有什么困难的?
卜戎异喝得有点高,挥退了秦蜀两国的臣子后,却把白栋叫到了面前,一把拉住白栋的手道:“我没喝多。”
“知道。嫂夫人这样怕是有些不便”
白栋想把手抽回来,先不说君臣大防,嫂子拉着小叔子的手也不像话啊。
“有什么不便的,当初生驷儿的时候,还不是你”卜戎异脸一红,轻轻松开了手,默默地望着白栋:“临来的时候,君上说过入蜀之后若有不决可问平安郎,我不服气,就请来甘龙上大夫询问入蜀之后该如何做。方才那些手段,都是上大夫教给我的,哪里是我的本事了?如今如今我正有一事委决不下,想要听听你的主意。我想我想”
“嫂夫人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我与君上兄弟相交,嫂夫人与苦酒更是闺中蜜友,还有什么不能说得麽?”
“来时我问计于上大夫,说到驷儿为储君之事,上大夫言说此事应问太傅。白家叔叔,你是驷儿的太傅,不知可曾为他打算麽?”
卜戎异双眼忽然变得无比明亮,紧紧地盯着白栋,哪里还像个醉酒的样子。
“上大夫害我啊”
白栋苦笑一声:“他是不是还告诉了嫂夫人,这次入蜀之行正是你为驷儿争夺储君之位的最好挈机?是不是还告诉你,我既然是太傅,就应该为驷儿筹划,万万不可让他输给了赢疾?哎,这就是在害人!我是受封的西君,按例是不可参与立储之事的,甘伯伯他可倒好,自己不做恶人,倒将我推了出来。”
“嫂嫂不管!驷儿可是你亲手接生的,现在又是你的学生,你不帮他谁帮他?你你若是不帮,我我我便对君上说,那日你为我接生时,分明碰到了我肌肤!”
“嫂夫人,你得讲道理!我那是为了救命!”
“反正我不管”(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三章 【以夷制夷 下】
女人一旦不准备讲道理了,就是这世上最难攻克的堡垒,男人要麽就是有多远离多远,要麽就得满足她的所有要求。更何况卜戎异认为自己的要求很合理,你可是驷儿的太傅,当初他还是你接生的呢,你不帮他谁帮他?现在秦国日渐强大,君上也有了立储之心,驷儿若是做不上储君我就跟你没完!
两名内侍搬来了十几坛秦酒,都是五斤一坛的,是秦地最烈的‘流火白’,卜戎异笑眯眯地望着白栋,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麽你答应为驷儿想办法,要麽就喝光了这些酒才能走。敢喝麽?醉不死你!
“驷儿的事你责无旁贷!都是你与赵侯弄出了个《法令互助同盟》,结果惹得韩魏各国都派了使者来见君上,无非是看到赵国得了好处不甘心,他们也想结盟,于是就想方设法的讨好君上。
申不害最不是个东西了,别人送钱他送美人儿!哼哼,那个韩国美女很好麽?不就是皮肤白了些腰细了些样子生得狐媚了些还通五经能诗赋舞又跳得比我好些麽?她怎么不与本夫人比骑马!偏偏那个没心肝儿的竟然就喜欢了她,还生了个儿子就是赢疾!如今上大夫他们说秦国该要册立储君了,这还有什么需要考虑的,本夫人才是正经的秦国夫人,周天子也都承认了的,他却总是犹豫不决,还不是受了那个狐狸精的引诱、欺负本夫人出身义渠麽?呜呜呜这都是被你害得!你要负责到底!”
卜戎异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干脆也不用酒尊,唤人取了大老碗来,就这会儿的功夫便连干了三碗,然后拿一双醉眼瞪着白栋,双目中杀气腾腾。
白栋不觉叹息,嬴渠梁纳了韩国美女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位韩国美女如此争气,竟然如此快就有了孩子,而且还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樗里疾!大名鼎鼎。这位韩国美人儿虽然只是侧夫人,可卜戎异也是出身狄人,这就让老秦朝堂的‘韩国派’有了口实,这里韩国侧夫人可是正经的贵族出身。与韩侯还沾着亲带着故呢,储君之位怎么就不能考虑?
猜都猜得出嬴渠梁还是偏心卜戎异母子的,只不过他是出身不正,本来就是幼子即位,否则一个‘立长不立幼’的借口就能避开‘韩国派’的攻击了;如今赢驷也就占了个嫡出。可仅凭这一点却还是无法弥补卜戎异出身不正的弱点。
白栋摇摇头道:“嫂夫人这是逼我啊,我不是朝堂之臣,而是裂土封疆的侯爵,如何能够干涉立储之事?会被杀头的,我上有四十多岁的老母、下有嫂夫人你不用瞪我,怎么就没想想君上为何要你来蜀国?这就是给了你一个天大的机会。”
卜戎异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机会?”
白栋微微一叹,自己还是高看了这位嫂夫人,看她入得新都一连串的漂亮手段,本以为秦国要提前出一个芈八子,如今看来卜戎异的手段只怕多一半都是嬴渠梁传授。那位上大夫甘伯伯估计也没闲着,只得道:“若是我没有猜错,朝中支持侧夫人的定有章蝺和公孙贾这两位罢?一个是三朝老臣,本就对君上纳嫂夫人为正夫人不满;一个是史学大家,也是对夫人出身狄人耿耿于怀,他们两个尽多门生故弟,在朝中也有偌大的势力,就是君上也不好坚持立赢驷为储君是也不是?我现在只想知道,大公子是个什么态度?”
他口中的大公子就是赢虔,如今嬴渠梁虽然做了西帝。老秦朝中还是以‘大公子’相称,尤其在那位侧夫人生了赢疾后,章蝺公孙贾等一众老臣更是大公子大公子的叫个不停,哪怕在朝堂上也是故意如此称呼。其目的就是在提醒嬴渠梁,你这个秦君也是‘废长立幼’的产物!
白栋会关注赢虔的态度是因为这位大公子是最有意思的人,你说他心胸狭窄,历史上的他却在被卫鞅割了鼻子后隐居二十年不出,也不去攻击卫鞅;你说他心胸宽阔,他却在赢驷即位后第一时间跑去诬告卫鞅。最终将这位变**臣五牛裂尸。其实白栋这个后来人是最明白嬴虔的,此人做事从来都是以秦国大局为重,知道弟弟嬴渠梁比自己的能力强,他就不争而安国;知道卫鞅变法关系到秦国国运,他纵然与卫鞅有私怨也会暂时放下;看到卫鞅居功自傲开始荼毒国民了,他就甘做小人起身污构功臣!这样的人是最可敬的、也是最可怕的,偏偏又是秦国大公子,他的态度很可能左右立储之事。
“他就没有说过关于立储的事情,群臣在朝堂上讨论激烈,他却从不发一言,有几次君上故意询问他,也被他岔开了话。”
“哈哈哈!如此最好,这才是最聪明的人!”
白栋哈哈大笑:“支持侧夫人的一派最希望见到大公子开口,他若是支持赢驷,那就是因为他做过赢驷的启蒙之师,是偏心!他若不支持赢驷,那就等同支持了赢疾,君上是以幼代长,他这个当日的苦主如果出声支持赢疾,只怕君上都是无话可说。不过大公子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毕竟是这场立储之争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若是我估计不错,蜀国的事情一旦尘埃落定,嫂夫人一旦归国,也就是大公子表态的时候了。嫂夫人不用醉眼看我,办法我可帮助你想,却是要你亲自去做,老秦朝堂上的这些人真是太快了,他们如此算计巴蜀,却没有一人肯担后世骂名,君上他们是瞒不过的,却偏偏就瞒了嫂夫人一个。或许嫂夫人心中也有所感,只是不敢肯定,却来套我的话麽?”
“君上果然没说错,就你最是鬼精灵!”
卜戎异白了他一眼,忽然咯咯轻笑起来,朦胧的醉眼渐渐变得清明,就像一只得意的小母鸡:“君上问我在义渠遇到敌人,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什么,我回答君上说,杀光他们不是最好的办法,而是要让他们变成胜利者的家奴!君上家奴就算了,最好当敌人是只丧家之犬,给他几根肉骨头、再给他一个狗窝,这个狗窝的位置还不能太偏僻了,最好是放在那些令自己头疼的恶犬旁边,这样不用我们驱赶,几只狗就会自己斗起来了,最后有多少肉骨头都还是老秦的!你说君上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夫妻说话,却偏偏要绕弯子。”
白栋微微一叹,自己这位二哥将苴国比成恶狗也就罢了,巴国却实在是有点冤枉,可这就是政治,无论是在礼乐齐盛的西周时代还是在礼崩乐坏的后世政治就没干净过,无辜牺牲者又何止巴国?
“这是因为有些事嫂夫人可以做、君上和老秦满朝文武却是做不得,就算说也要遮遮掩掩,为得就是万一事败不至被天下人痛斥无义;君上不满意只取一个蜀国,巴国和苴国他也想要,可是巴国素来亲近华夏、又是周天子分封的国家,老秦是万万不能兴兵的,就算要借刀杀人,君上也不方便亲手去做。不过如果是嫂夫人来做就不同了,你毕竟是个女子,见到那杜芦如此恭顺,自然就会动了不忍之心,心这麽一软,就饶了他的性命,见他与蜀国那些孤忠之臣可怜,心又一软,还给了他块土地,这可不是借刀杀人驱虎吞狼啊,这就是秦国的国夫人心存善念,一不小心做了件错事”
“说得好啊,当然不是你说的什么‘借刀杀人’,这种话咱老秦人听都没听过的,我就是一时好心办了坏事”
卜戎异开心地猛拍大腿:“你看看那个杜芦,人又懂得礼仪、舞也跳得好,这样的人咱们是不是应该帮他一把呢?不过秦国的国夫人就会心软,可不懂得该怎么帮他,白子是咱老秦的天才人物,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白栋苦笑一声:“我就知道。”
卜戎异惊奇地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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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四章 【墨家的改变】
白栋算是看明白了,这位嫂夫人就是在装傻,嬴渠梁不肯将话说到十成,满朝文武也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些家伙将卜戎异推了出来,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这个扶儿子登上储君位置的机会,一定会想方设法图谋巴苴两国,事成了最好,若是不成也只是女人一时犯了糊涂而已,不伤老秦颜面;若是被她做成了此事,这份功劳便不在当日的骊姜之下,出身北狄的弱点可就不算什么弱点了。
嬴渠梁估计一点都不会担心,他太了解老婆的手段了,就凭平安郎那小子的道行根本无法抵挡卜戎异的痴缠,谁叫这小子现如今就在新都呢?
离开蜀宫回到自己在新都的暂时居处,刚走进后花园,就见眼前剑气纵横,跳蚤换了一身劲装,仿佛一个大跳蚤般跳来跳去,每一次纵跃便是几道剑光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向对面的禽滑西。
这还是白栋第一次见到禽滑西与人比拼剑术,便停下脚站在一旁用心观看,只见禽滑西仍是一身高冠博带、长袖飘飘,每当跳蚤剑光飞至,便见一道银光从他袖中飞出,叮的一声便将跳蚤剑势破开,看他的剑光最长也不会超过两尺,倒是与聂诸的那把鱼肠剑有些相似。
跳蚤见到白栋到来立即振奋精神,娇叱一声,围着禽滑西快速转动,正晃得人头晕眼花之时,忽然从禽滑西右侧挺身直进,泼洒出三道银光,分取禽滑西双目和咽喉,正是虚中藏实、实中有虚,禽滑西只要一个应付不来,不是被刺瞎双目、就是被一剑穿喉。禽滑西是个左撇子,执剑的也是左手,跳蚤正是有意攻其弱点。
“好,墨血梅林之战后,师妹果然又有进境了。”
禽滑西哈哈一笑。大袖飞扬,连接跳蚤三剑,他明明是个左撇子,可是出手应付跳蚤突然袭来的三剑却一样是挥洒自如。逼退跳蚤后,转身对着白栋哈哈一笑:“总算等来了白子,禽滑西有礼了。”
“巨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套了,以往可不是这样。”
白栋微微一笑:“好剑法,可惜世人都未曾见过巨子的袖中剑。不知是个什么模样的?不知巨子可肯让我一见、开开眼界呢?”听到白栋这样问,跳蚤也好奇地瞪大了眼睛,禽滑西的袖中剑是他最大的秘密,莫说是白栋,就连她也不曾见到过。
“白子开口,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禽滑西倒是大方地紧,轻轻伸出左袖,取出了一柄长尺半、宽三指的短剑来,白栋凑过仔细观察,只见这柄剑极似罗马短剑。不过是比块炼铁品质更高的精铁铸造而成,因此可以铸造的更为精细,看那剑上层次清晰的云纹,可见是出自名匠之手,至少都是欧冶良那种级别的。
“这柄沉渊剑是一代铸剑大师风胡子所成,被我恩师得到,就成了墨家巨子的袖中之利,不过说到重要性还是比不上墨家巨子剑,那才是历代传承之物。我听说白子得过欧冶子的鱼肠剑,却将它赐予了近卫聂诸。如果白子喜欢这柄剑,我倒是可以相送的。”禽滑西笑吟吟地望着白栋,这次攻打新都他代表墨家登上了飞天热气球,可算是狠狠压了公输家一头。现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是白子与墨家联手创出了可以飞上天空的利器,简直就是开创了一个兵家的新时代,他心中感谢白栋,送上一柄利剑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夫君,难得师兄如此大方,你就收下吧。”跳蚤看得意动。这柄沉渊剑她也喜欢得紧呢。
“不能收,剑者凶器也,哪里有这种东西送人的?何况这是你师兄心爱之物,怎么会突然想到要送给我?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啊,必须要问清楚了才成。”
墨家从上到下就没有大方的,一帮整天着麻医穿草鞋的人得有多穷可想而知,如今却将自己心爱的宝剑送人?白栋又不傻,自然不会轻易接受。
跳蚤这些年改变了很多,现在居然可以织出一件不走样的毛衣,还能做出几样简单的点心,尤其是泡起茶来是一绝,往茶桌后一坐,神情肃穆之中还带了几分杀气,一举一动都如方家,其实就是将剑客用剑的心法加入了茶道之中,居然还挺唬人。
禽滑西喝了口跳蚤亲手泡制的茶不禁连连夸赞,跳蚤开心之下又将自己昨日做得点心烤热了请他品尝,这次禽滑西却只吃了一口便将点心放下了,说什么也不肯点评,白栋看得暗暗发笑:“慎子兄要不要尝下跳蚤做得白糕,这东西是用糯米做成的,味道十分不错。”
“不用不用,我的肚子不饿,还是喝茶吧”低头喝了两口茶,偷眼看看白栋,终于忍不住道:“白子,我有一事相求。”
“要钱要粮都可以考虑,若是要些新衣裳新鞋子也好,墨家弟子日子过得多苦啊?这样不成的就算要传墨子之道,也不用把自己过得苦哈哈,就算你们墨家的理想得以实现,天下大同了,难道大家要同穿破旧的麻衣和草鞋麽?我告诉你慎子兄,我在梦中之国也见过有人提出过近似的想法,结果却证明是不可行的。说吧,想要些什么?除了那霹雳药的配方什么都可以商量,那种东西可不能落在墨家手中,不然定会天下大乱,我会成为罪人。”
热气球虽然惊人却还没有引起天下震恐,这种飞升空间有限且不能快速移动的飞天具也就是首次运用时有震撼人心的效果,原理也很简单,现在很多国家的工匠都能勉强造出来,然后发现造出来也没什么大用,难道还会有一个内忧外患的新都城去让他们实施突袭麽?
可霹雳药就不同了,新都城的空袭现在被《大秦时报》连篇累牍的报道,赵姬和白草儿这两个反战先锋都在用最尖刻的语言批评这种武器有多么多麽的可怕,是天下取祸之源;各国诸侯却喜欢的疯了,若是有了这种东西,还怕什么坚城强阵?一顿霹雳包扔过去就完了,简直就是纵横天下杀人越货的利器啊!不过黑火药的配方就不是随便可以捣鼓出的了,现在天下各国都在盯着秦国,已经有几个国家许以重利。却被嬴渠梁轰走了使者。开什么玩笑,老秦的利器怎么可能卖给别国?更何况现在老秦如日东升,等到巴蜀一定,天下还有何人能抗?
新都城破之日禽滑西看白栋的眼神儿都变了。大白天的都往外冒绿光,白栋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墨家推行他们的思想与百家不同,别家是靠嘴、他家靠剑,若是有了**还得了?那还不把天捅个窟窿?
“我想过了,墨家要经商!”
“什么?”
白栋恐怕自己没有听清楚。干脆把脑袋伸向禽滑西胸前,希望他再说一遍。
墨家经商?没有比这更惊悚的故事了,先秦时代的商人地位是高,可与号召节俭渡日的墨家似乎八竿子都打不着,白栋有理由认为禽滑西的脑袋坏掉了,一定是这家伙扔得霹雳包太多。
“我说,墨家要经商!”
禽滑西非常认真地望着白栋:“墨子当年号召节俭是因为天下久旷,非如此不得均平天下乃至大同也,可是自从你发明曲辕犁、号召精耕细作、定天下之银、开拓西域、经略波斯,我发现华夏变了现在农夫只要不太懒惰。就会有足够的粮食收获,老秦每年冬天饿死的人已经少了很多;农妇就算找不到上好的桑叶养蚕,现在也可以购买羊毛织出毛衣去卖;黎民填饱了肚子,手上有了闲钱,就可以让家中子弟进学读书,读书再也不是贵族的专享;他们甚至还会偶尔去买些精致的衣裳、器具,居然还有人买了你家出售的瓷器来用秦国、魏国、楚国、甚至是越国,每一个国家都在渐渐改变,而这些改变居然都与你有关、都是被白家引领。整个华夏都在变,墨家为什么不能变?”
“大家都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墨子才会想着开发农工之利、想着要大家节俭渡日、想着天下之兼爱、希望强者不要去欺凌弱者、想着全天下都不要打仗;可是墨子做到了麽?肚子越是吃不饱就越是会有战争,因为强者总是会去弱者的碗中夺食!墨家子弟可以去帮助那些弱者、可以去杀死那些残暴的贵族甚至是国君,可是墨家子弟这样做了上百年,却不见改变什么。反倒是战争规模越来越大,饿死的黎民越来越多,反倒是你这位白子出世不过十几年,就让天下有了如此巨大的改变,这个时候我就在想,墨家是不是也应该变一变呢?如果墨子还在。他老人家只怕也不会拒绝改变吧?”
“难得!”
白栋听得心中大赞,他万万没有想到最先赞同他理念的居然会是墨家,不过想想也该如此,墨家一心致力的是兼爱天下,如果能做到天下大同、人人得其食,用什么手段倒在其次了。当初墨翟号召墨家弟子布衣草鞋节俭渡日,那也是囿于当时的条件,如今老秦经过他十年引导,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作用渐渐展现出来,禽滑西毕竟是当代巨子文宗,又如何看不出搞好经济才是拯救华夏的良方?
而且经济是平等的,不会因亲亲之别区别对待世人;经济又是宽容的,不会像法家是靠严刑峻法维护国家与社会的稳定,现代社会经济发展,那时的社会底层人士也远远要比古人有着更为优越的物质条件,这又何尝不是墨家追求的大同世界呢?禽滑西会有如此改变也就不是非常奇怪了。
“先师墨翟号召墨家子弟为工为农,那是因为农为天下之本、工家又为天下之便利,现在我发现白子的手段才是天下根本,三百商贸据点,一手厘定新银,竟能让老秦得享数年和平,能让山东各国渐渐同法令、去纷争,这难道不是天下之良药麽?身为墨家这一代巨子,难道我不应该号召墨家子弟经商麽?墨家经商不为谋利,只愿为百家首率、日后反哺天下,这才是真正的兼爱天下。”
“慎子兄好魄力,墨家要经商,你是要向我求借本钱麽?”
白栋已经隐隐猜出禽滑西打得是什么主意,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影响已经渐渐萌芽,融汇百家的凤鸣书院和禽滑西的思想变化就是典型的例子;墨家百年来被上位者轻视甚至归入另类,在百家学派中也从未取得过优势,禽滑西是要改革墨家,用新的方式来验证墨家的道。
可是做生意是要有本钱的,墨家这么穷,这家伙不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才是怪事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丝绸之路】
禽滑西狠狠的瞪了白栋一眼,有必要说得这么市侩麽?墨家的理想是多么高大上啊?以往是力求节俭大力发展农工,现在跟是紧跟时代风潮为天下人寻找良药,你可是白子,是领时代之先的人物,这个时候就算不等老子开口,也应该找个由头送上本金才是,居然还问?是要堂堂巨子开口求借本金麽?墨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跳蚤也在对白栋使眼色,师兄的性情她最清楚了,让他开口求人还不如杀了他呢,夫君啊夫君,你究竟想做什么?
“经商怎么可能没有本钱?你究竟借不借?”
禽滑西涨红了一张脸,语气森然,这是来借本钱的?倒像要抢人。白栋无奈地望了望他:“慎子兄,天下借钱的人中,你是最凶!”
“凶的有道理!墨家佩服你饱农人、富商家、开新银、起流通,一本《资本论》道尽了资本流转对这个天下有多么巨大的好处,否则墨家怎么会求变?可是你就没想过为富多有不义的道理麽?就以白家为例,成全了许多商家,其中一些白家的合作伙伴甚至渐渐成了巨商,如徐公、范家那种甚至开始有了影响一国一地的能力!这些人若是有朝一日变成奸商,恐怕不但不会福泽天下,反会压榨黎民!墨家有见于此,才要做一做商家的表率,墨家经商不是求财、是求惠及天下,是为华夏寻找一副良药,这是为你补不足而全功,你就该感激涕零、双手奉上本金才是,居然还问我?你究竟还有没有良心了?”
“这样的话你自己会相信吗?食肉者鄙是曹刿这个刺客说的,其实却是有失偏颇,那些贵族大商固然有种种不当,却都受过很好的教育、总是比穷人更懂礼仪,而且人越是富贵,就越可能滋长良心,所以才说‘穷生奸计、富涨良心’。我曾经在梦中国度见过有些人立志甚伟、怀揣理想。以天下穷人之名要求平等、说是要均产业,创造大同世界,引得无数人舍命追随。可结果却是如何呢?这些不乏慷慨大志的杰出人物所建立的国家最终还是渐渐变质,最后竟然要反过来与黎民争夺利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因为大家都穷怕了!立国之初均产均地大家还是非常欢迎,可渐渐却发现日子过得越来越苦,等到边塞一开,见到别国竟是如此富庶。顿时心情大变,这个国家最终不得不改变,而且还变成了一个四不像。”
“反倒是被他们多年指责的敌对国家坚持以商贾经济立国,保证私人财产不受侵犯,出现了无数如徐公范家那般的大商巨贾,这些人从民间取得无数财富,真正拥有过巨额财富,反倒视财富为身外之物,起了天下为公的心思,最终做起了反哺民众的事情。有的人甚至在青壮之年便捐出九成九的家产,只为一片慈心!所以你墨家要经商就经商,根本不用将自己描绘的如此高大,难道就是你能惠及天下,难道别的人就都是祸害不成?”
白栋呵呵一笑:“所以我才不会感激涕零,天下兴商则黎民富足、黎民富足则天下定矣,哪里用得到你墨家来补什么不足了?若真是天下将亡,单凭你墨家就能够补不足麽?真是开玩笑。”
禽滑西一时无言以对,这小子动不动就拿什么梦中之国说事,这属于不讲理。他还能说什么?
“本金可以借,算墨家欠了我一个人情,如何?”
“就依你!十万钱,算墨家欠你的。”
墨家为农则不让农家、为工则力压公输家一头。所以从墨翟算起墨家的巨子有一个算一个,个个都有自我膨胀的嫌疑;以前是墨家不经商,只要墨家做还有徐公和范家什么事儿?百家争鸣争得不就是看谁先能为华夏开出一剂良方麽?等到墨家首先做成了,其余各家都得傻眼,再也不用跑到论辩台上斗嘴皮子了。想到日后的辉煌,禽滑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了。一狠心叫出了十万钱,这个数字在苦哈哈的墨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白栋吃了片葱油饼,拍拍手很轻蔑地看了禽滑西一眼:“身为墨家巨子,你就这么点格局?十万钱能做什么,在大梁邯郸这样的地方开一家商社?不知道墨家想做什么生意,可就算是最简单的买卖,恐怕十万钱也就是刚够你们进货的,能不能卖出去还没人知道墨家不缺好的农夫和工匠,更不缺少杀人的刺客,可要说到经商方面的人才你们有麽?小打小算的扛不起风浪的,万一你们赔了钱我这个债主要血本无归不说,世上无非是又添了家随时可能倒闭的商社,还说什么要身体力行为华夏开药方,先治自己算了”
这个臭小子!
这可是当着极度崇拜自己的跳蚤师妹,这小子居然说话这么难听?禽滑西脸都红到脖子根儿了,两道粗眉一跳一跳的;跳蚤被吓了一跳,师兄一挑眉毛可就是要杀人了,何况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挑眉毛了,他的那对眉毛在跳舞!
“我借给你五十万钱,这就能做些像样的生意了,不过并非是在华夏做,而是去西方”
“墨家不去西方,墨家要为华夏开药方!”
“为什么不可以墙外开花墙内香?我就不明白了,你总是想着挤在华夏做什么?秦国有白家、齐国有徐家、范家,天下列国哪个国家没有大商社大世家?就凭半路出身的墨家也想来抢生意?别开玩笑了,这些多年成就的大商社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你破产,到时候拿什么来还我的五十万钱?”
“你说什么?要让墨家去西方经商?”禽滑西用十分怀疑的目光望着白栋,这小子可别是不安好心罢?邓陵子可就是被他给弄死的,很难保证他就不会对墨家有偏见,光靠跳蚤的枕头风可不成,这小子现在又不是只有一个老婆。
“我明白慎子兄在想什么,墨家无非就是要以经商手段实现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还要让百家侧目、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墨家离开了农工手段一样可以惠泽华夏是也不是?这真是好大的理想啊,让人佩服,可你想过没有,普通的经商手段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达成如此宏大的理想?不是我说,若墨家在华夏做些普通买卖,只怕一万年也实现不了,说不定还会在商业争竞中一败涂地,所以去西方是最好不过了。慎子兄你想想,墨家若是在西方开通一条伟大的商路,赚起钱来可不要太简单!到时候整个华夏都会仰视墨家,百家学派都就会嫉妒的发狂!我不骗你的慎子兄,若是墨家失去了这个机会,你会后悔莫及的!”
禽滑西听得目光渐渐灼热,忍不住咽了口吐沫:“听你这么说,墨家去西方经商当真是个天大的机会?”
“是连老天爷都会羡慕的机会!”
“你没骗我?”
“我怎么可能欺骗慎子兄?百家之中唯独墨家最让我感到亲切!如果不是有墨家、有慎子兄,我又怎么可能娶到跳蚤这样好的妻子?就算看在她的面上,我对墨家也只有亲近,绝不会有恶意!”听到白栋这样说,跳蚤目光渐渐变得灼热,她又想起了在床上跳来跳去的美好时光。
“可是墨家去西方能做什么?我们又不清楚西方戎人的性情,只怕很难周旋啊?”禽滑西还是有些犹豫,墨家多得是游侠儿,个个都是喜爱满天下乱走不安分的主儿,可这是去西方,是不周山的更西面!对于华夏人而言,这就是要去天边了!”
“丝绸,建立一条从东方到西方的丝绸之路,这将会是华夏历史上最伟大的商路!慎子兄是不是很心动呢?”(。)( ) 第五百七十六章 春蚕难养 上
“我听说你正在在将白家经营的瓷器茶叶和丝绸卖往波斯,又从波斯购入了大量铜铁带回华夏,生意做得有声有色,丝绸之路的说法也早在三年前就上禀了秦君,并不算新鲜,还要墨家凑什么热闹?再说从华夏到波斯路途遥远,路途上十分辛苦不说,又能有多大的利润?到时就算成就了丝绸之路的名声,还不是你西君白子的功劳,墨家岂非成了苦力?”
与白栋接触越多就越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禽滑西警告自己千万不要上了这小子的当。;乐;文;小说+
“没有多大的利润?华夏的丝绸在波斯都不知有多么受欢迎,现在只有最富有的贵族才能购买得起!就更不用说波斯西面的希腊和罗马这些国家了,他们的平民都是裹块亚麻布就算了,就算是贵族也不过在亚麻布外面再披一件质量低劣的毛毯,如果被他们见到美丽的华夏丝绸,他们会疯的!你只需要将丝绸运到西方,然后用白银购买当地的香料、葡萄酒、牛羊,甚至还可以大量兑换铜铁币;华夏的银价可比西方低多了,那些连吃饭都爱用银盘子盛放饭菜的贵族老爷们见到银子就会疯狂的!可华夏却需要铜铁这种实用的东西,如此一趟来回赚上个十几万钱会有困难?只要多跑几趟墨家就会肥的流油,从此变成暴发户”
白栋的新鲜名词层出不穷,禽滑西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暴发户这个词让他很是不舒服,听着就有些古里古怪。不合墨家之道。
“丝绸之路是我数年前就提出的设想,不过当时还只是立足西域,通达波斯,如今波斯也在老秦控制之下,日后甚至可能成为老秦的领土,有了这个跳板。日后我华夏商家大可远涉希腊甚至是罗马。这样伟大的商路只靠白家一个怎么成?到时候各国商家都要共成盛举,墨家就不想早早踏出这一步?蜀中素来都是养蚕出丝的地方,墨家子弟又是个个能农作、可游侠,如果能够从养蚕、缫丝开始,那就是把住了丝绸的上游,还有哪家商社能够与你们竞争?日后就算在青史中也可留名,史官会这样注明‘墨家有慎子,蜀地丝巨也,为百家中首开商路。垂万里之遥!’你听听,难道就不会热血沸腾?”
白栋现在是在谆谆善诱,就好像一个准备引诱小绵羊的大灰狼。老秦稳定巴蜀后,下一步就要迅速成为天下第一强国。只要他善加引导、利用周天子尚存的名分和影响力,华夏未曾不可以成为一个对外用强对内邦联的‘邦联’制国家,哪怕不能完全消弥各国间的利益纷争,来自西方的巨大利益也会让各国将目光更多的望向华夏之外,然后在华夏奠定一个和平的主基调。
在这种大环境下墨家最好还是有多远走多远,这个组织可不都是农民和工人,更多的还是刺客恐~怖分子。现在禽滑西说墨家要改变,要经商,天知道他是不是心血来潮?必须要借这个机会把他引到西方去,何况这样不是完全的欺骗,若禽滑西能按照他规划的路线前进,墨家的苦日子就要结束了,日后说不定墨家会变成‘墨家商社’,还可以青史留名,先秦时代的范蠡、吕不韦可不都是商人出身的麽?
白栋相信苦哈哈的墨家一旦赚取到无数的金钱就再也无法舍弃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是这个道理。墨翟的那一套理论不能说没有道理,只是时代不同了,没见到就连禽滑西也动了心思麽?这就是墨家改变的最好机会。
“从养蚕开始?”
禽滑西微微有些犹豫,这是要将墨家变成一群蚕农的节奏麽?
“也不一定要自己去养,可是必须要掌握大量的桑田和蚕农。慎子兄你想想啊,各国商人可都不是傻瓜,等到丝绸之路全面开启,见到了从西方得来的巨大利润,他们会不眼红?随着华夏商人越来越多的涌入西方,蓝海市场就会变成红海市场,争竞就会变得异常激烈,那就是一个拼成本的时代了!只有掌握产业上游的商家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巴蜀迟早是老秦的,你这一只墨家叫什么名字?秦墨!这次秦**队能够轻克蜀国,墨家也是出了大力气的,我相信君上也会对墨家另眼相看,这就是抢先了一步!墨家在这个时候不掌握大量桑田和蚕农一定会后悔死的!”
禽滑西听得目瞪口呆,两只眼睛直冒星星,当他仔细询问了什么叫做‘蓝海市场’与‘红海市场’,什么叫做‘拼成本’和掌握‘产业上游’,不禁对白栋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这小子能写出《资本论》那样的文章呢,这就是个天生的‘资本家’啊?跟着他走一定可以赚到钱!有了钱,墨家的理想就更容易实现了。
如果是白栋没有到来的那个战国,禽滑西一定不会对金钱如此执着,可是这几年来墨家收集到的情报都是与白栋有关,现在白家商社已经不仅仅是影响到秦国,就连魏、韩、赵、楚越等国也无不受其影响,随着国国互助法令的推行和带有白氏标记的新法在各国相继推出,这个时代的背景图上竟然也渐渐显示出了一个‘白’字,禽滑西可不仅仅是种地做工搞恐~怖主义一流,他同时还是这个时代精英中的精英,如何会看不到这种改变?也正是时代的改变催成了他的改变,只要墨家的最终理想可以得到实现,就算背弃老祖宗墨翟的道又有什么关系?对了,白栋这小子管这种改变叫做‘改良’。
“我听说蜀国的田地都是官田,仿的是华夏井田制,这次秦国国夫人来到蜀国,普通土地都改井田为均田分给了有联保籍户的农夫,桑田却还是留下了五成,秦国没有上好的桑田,显见是要留给国府了,剩下的桑田虽然也分给了蚕农,可是又有谁会售卖?蜀中以桑蚕丝绸扬名,卖掉桑田的人都会被邻人讥笑为**子,死了都无法进入祖坟的!你让我去哪里弄许多桑田呢?”
禽滑西显然是被白栋说动了心,现在就是在为桑田发愁,墨家子弟个个能工能农会杀人,却唯独不会强取豪夺,人家不肯卖桑田难道还要去硬抢麽?
“蜀国的桑田你就不要打主意了,秦国缺丝绸,以往都要花大价钱从巴蜀或者吴越之地购买,如今得到蜀国,自然要保留一些桑田为国府所用,蜀人久得桑蚕之利,以往桑田都是属于开明王朝的国君或者贵族,他们只能算是佃户,如今国夫人分了些桑田给他们,谁会舍得卖?这是比自己孩子更金贵的东西。不过巴蜀之间可不仅仅是只有蜀国啊,巴国号称有三万顷桑田,苴国更是厉害,阆中附近的桑田不但数量众多,而且产出的桑叶品质高、种类稀罕,养出的蚕都比别地要多吐些丝线,据说还能经常出现彩茧!那可是不用染色的天然彩丝,比赤金还要昂贵!”
“巴国和苴国?秦国果然好大的胃口!”
禽滑西面色微变,已经从白栋看似平常的话语中嗅到了不平常的味道:“墨家讲得是兼爱非攻,无论如何改变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恐怕不会参与这等攻伐之战!”
白栋叹了口气:“我说过要墨家去攻伐麽?不但墨家不可去,就是秦国也不会这样做。可是如果先起兵祸的是巴国或者苴国呢?”(未完待续。(lxs520。co))
p:ps:昨日老婆的小姨去世,她和我岳母一样,都是从南方嫁来我们这里,离婚后带个孩子,身后事都是老婆娘家这边在忙。昨日将她抬放入冰棺,忽然感觉生命是如此脆弱( ) 第五百七十七章 【春蚕难养 下】
“秦国的胃口好大麽?春秋五霸战国列雄又有哪一个的胃口不大?你知道不知道就连没落的周室尚且不甘心,姬扁居然要跳蚤吹我的枕头风,就是要分润蜀国的利益!鲁国宋国这样的国家看似守礼,其实是因为他们的力量不够,否则胃口也小不到哪里去!”
白栋嘿嘿一笑:“君上派国夫人来到蜀中,那就是要对蜀国怀柔了;既然是怀柔,那便万万没有逼死杜芦的可能,他虽是亡国之君,也总要给他一线生机吧?所以用不了多久周天子就会下诏书了,诏书的内容我猜都能猜得到,蜀国是老秦打下来的,自然归于秦国,老秦只向周王室按时供奉就是,杜芦能顺天意民心主动归降,也是有功之臣,周天子宽仁慈厚,多半会封他个爵位,顺便再给一片土地供他养息之用。︾頂︾点︾小︾说,对了,这片土地慎子兄以为封在哪里合适?蜀国的土地是不能给他的,那样做会冷了老秦将士之心,巴国历来都是亲近华夏,天子称皇帝的时候人家还送了礼物呢,所以巴国的土地似乎也不方便割给杜芦,这可真是为难啊。”
“有什么为难的,你们不是早就算计好了?你们这些君君臣臣,个个都是阴谋家!这是赶着老虎去消灭狼群,太毒了。”
禽滑西瞪眼看着白栋,姬扁就是个木偶,他能有什么主意?还不是秦国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甚至怀疑这诏书的内容都是嬴渠梁和白栋弄出来的,姬扁能做的也就是加盖个天子印玺而已,嬴渠梁和白栋打得是什么主意他能不清楚?蜀国的地不能割。巴国多年尊崇华夏。这样听话乖巧也不便下手。那就只能对苴国下手了,苴国本来就是蜀国杜氏分封的国家,不是华夏正朔反倒是蜀国之臣,将杜芦分封到苴国去谁能说半个不是?可问题是苴国虽无正统名分,却有君臣国体,杜芦去了苴国会怎样,只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这一手就与当年周天子分封秦国一般,当时的秦地还被义渠和西戎的势力控制。为了得到‘天子亲封’的土地,老秦人披肝沥胆血战经年,这才让封地实至名归。用起这种驱虎吞狼的手段,老秦就是专家。
禽滑西的眼睛瞪得很大,白栋却从中看出了一丝笑意,这就是聪明人啊,自己下面要说什么估计他也是猜到了,不过该说还是得说,老秦需要墨家打前锋、急于改变的墨家也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这个理由必须是出自他们‘兼爱非攻’的理论。这样无论墨家做什么、杀多少人,都算是‘卫道’。
“哎。只怕战事一起,春蚕难养啊?”
禽滑西舔了舔嘴唇,语重心长地望着白栋,面上的笑意变得更浓烈了。
“咦?为什么会起战事?”白栋也瞪大了眼睛望着禽滑西。
“呸,还要骗我麽?不错,周天子垂念杜氏十几代驻守蜀中,虽有轻薄之举、实有守成之功,所以老秦虽然取了蜀国,堂堂华夏也不会赶尽杀绝,封一块土地给他也合规矩。蜀国巴国的土地不能给,可苴国是什么?正是杜氏当年所属,封给杜芦没问题,可苴国君臣会同意麽?不起战事才是怪了!墨家讲兼爱非攻,你与嬴渠梁这样作为,是要我墨家派出杀手杀了你们,才能消弥这场战事?”
禽滑西的眼睛越瞪越的,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
“呵呵,墨家要兼爱,说是让天下人人相互亲近,好伟大的理想啊,我只能说佩服万分;至于非攻,你们阻止战争的手段是什么?不也是杀戮麽?墨家养了这么多墨剑刺客,别告诉我是为了习武强身!别人杀人是杀人,怎么你们墨家杀人就不是了?先不说你们能不能杀了我和君上,就算能杀,你可曾想过天下要如何承受老秦人的怒火麽?现在的秦国拥兵六十万,幅员百万里,秦国一怒,天下只怕处处是攻伐,你是不是还要跪在墨子的灵牌前请求恕罪?”
白栋笑眯眯地望了禽滑西一眼:“所以墨子说得非攻,是阻止无道伐有道、不许强者欺凌弱者,如果有人这样做了,就算他是军中大将和列国诸侯,墨家剑客也会挺身仗剑,以颈中血染不仁地,以剑客心破独夫胆,这才是让弱者仰望的墨家之道罢?可我老秦是奉天子之命讨伐不毛,新都既下,国夫人千里而来广传仁厚,从此蜀国得定,黎民再不用受战乱之苦,你墨家前来拥护就是做对了,可是杜芦那个可怜人呢?这人其实也不算坏,至少不算特别昏聩的君主,只不过多年闭锁蜀中有些自高自大,也不知是犯了什么糊涂,居然跑来侮辱周天子?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教训,认识到了自己犯下大错,又是献上宝藏,又是在国夫人面前跳舞,华夏给他一块生存之地其实不算很过分,若是苴国能容他最好了,若是不能容他而起兵戈,那就是以下犯上、以臣伐君,倚强凌弱,对这样的做法慎子兄怎么说?”
禽滑西咳嗽了一声,很是认真地道:“那就是无名无道之师,墨家自然不能坐视。”
“说得好,我听说苴君好武成性,行事刚猛狠厉,恐怕杜芦封地苴国的消息一出,他就会立即兴兵啊?到时候尸山血海,只凭墨家千余剑客怕是也无力阻止啊?”白栋摇摇头道:“慎子兄还是应该想个更为稳妥的办法,我是想不出了。”
“墨家有一怒流血五步的死士,苴君如果死了,这场仗自然也就打不起来,只要不打仗就好,墨家会安心在苴国种桑养蚕,这是惠及民生的好事情,就是墨子仍在也会赞同。”
“就算苴君死了,只怕杜芦和苴国仍旧会有兵事,慎子兄又该如何?”
“民生!墨家自然会有分较,哪一方顾及民生、心系黎民死活的,墨家就会支持谁。这也是”
“我知道,这也是墨家的道,是非攻的精髓,非攻者非不攻也,乃以攻为不攻,不攻为攻,墨家杀人为得是这个世道、活人也是为的这个世道,是也不是?”
白栋心中暗暗发笑,说白了你墨家就是世界规则的制定者,杀与不杀都是道,走尽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禽滑西看看白栋,一拍大腿道:“彩!这才是墨家非攻的道理,白子知我墨家,是墨家的知音!既然都是知音了,我要向你借一件东西,你总不会拒绝罢?”
“用剑杀人是杀,用霹雳药杀人也是杀,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你要的是这东西罢?”白栋看了一眼禽滑西:“霹雳药的配方不能给,成药还是可以给的,不过份量不能多,多了会难以控制威力波及无辜,去军械处找墨线领吧,三两霹雳药,威力可及三尺方圆”
“足够了,告辞!”
禽滑西站起身来微微一躬,转身大步离去;跳蚤看得非常清楚,师兄的双眉竖起,这是墨家要杀人的表示。
“你不是告诉我杀心不可太重麽?还说赵姬和草儿她们反倒战争是没有错的,这个世上就该有这样一群‘反战人士’,可你又鼓动师兄去杀人?夫君,我现在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感觉你比当年的邓陵子更可怕。”
跳蚤忽然担心地望着白栋,曾几何时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柔嫩的夫君还需要她来保护,现在却仿佛颠倒了过来,女性温柔的特质在她身上渐渐显现,夫君却做了西君、上将军,仅仅一次伐蜀,就有数万人丢了性命,虽然不是他杀的,却与他脱不了干系。
“可怕的不是我,而是这个战国时代,巴蜀是一定要安定的,你有没想过,在老秦没有攻入蜀国之前,蜀苴巴三国连年混战要死多少人?要让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都像老秦人一样渐渐过上好日子,必要的雷霆手段是不能缺少的。杜芦已经被打怕了,他现在所求的不过一地之安,可巴国苴国不一样,所以华夏和老秦现在要支持的是杜芦,既然不能直接出手,那就要借重墨家的力量了。我其实不是和你师兄开玩笑,墨家的非攻正是要通过攻杀来实现,杀一人可以安定一方,那就等于是救了千万人,这笔账你如果算不清楚,那就该去凤鸣书院学习一下算学了”
白栋叹了口气,轻轻揽住跳蚤的肩膀,在她耳边柔声道:“所以你的夫君从来都没有变过,也不会变,会变的永远都是这个天下、这个世道。现在有了墨家出手,杜芦当可苟安于苴境了,开明王毕竟是苴人的主上,除了苴王和那些苴国贵族,黎民是不会排斥他的,反倒会因为杜芦的改变而亲近他,当年高高在上的王现在做了一个小诸侯,还有比这更让人同情的事情麽?以杜芦的聪明是不会再反的,他会臣服秦国,与墨家联手做生意,赚钱多好啊,比打仗好太多了,如此一来,苴国人的生活会渐渐变得更好,甚至还会感谢你师兄呢。”
“你是不是在骗我?你上次说过,杜芦一旦有了力量,就可能会去主动攻击巴国,那时秦国就有了出兵的借口,仗还是会越打越大的,到时让墨家如何自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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