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讨封!】
东阳君决定从今以后再也不吃鱼脍了,实在太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鱼刺卡在喉咙上。这次若不是天下闻名的秦越人就跟在白栋身旁、迅速出手救下了他的性命,只怕他就会成为王室第一位因为吃鱼脍没命的倒霉蛋儿,死了都无法得到国礼厚葬,因为实在太丢人。
吐出鱼刺后东阳君就从白栋下榻的馆驿告辞离开,几步跨到自己的马车上,吩咐人放下车帘;确定四处无人窥~伺了,这才从袖囊中取出白栋给他的‘功劳簿’,越看越是眉开眼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方才就是因为看到这本簿子实在开心,忍不住当筵大笑才会被鱼刺卡住的,如今总算可以放声大笑了,开心,太开心了......
看看这本‘功劳簿’上都写了什么吧,一概是请~封的内容啊?什么跳蚤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一骑当千破敌在前,当为定国夫人也;什么木西京为人谨慎细致,潜伏敌酋之侧,实为谍中剑者,请封西域道啬夫......剑者自然就是剑客的意思了,可这个谍是什么?东阳君推敲了半天才明白这是司情人员的意思,好家伙,不愧是天下文宗啊,也亏他是如何想出来的。还有庞涓、孙宾、西尔德、墨家巨子、公输家主、孟家白家一干众人......总之是这次参与西域之战的个个都簿上有名,白栋这哪里是来朝见天子。这是来‘大讨~封’啊?
不容易啊......东阳君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天子现在就爱做王诏命封之事,封赏诸侯卿大夫可是件妙事。每回都有厚报,可如今天下诸侯也不敢随便请~封,都担心若是封了自家却被别家仇恨,甚至引起战火,到时就连天子也要拜天罪己,导致威望日下。久而久之,姬扁就剩下每逢大礼大典赏赐几块臭烘烘的胙肉、然后靠诸侯菲薄的回仪来支撑王室最后体面了。
现在一想到王室无力、天子六师硬生生被饿跑了五师。剩下的一师还非满员、想起天子和王后都已经两年没有置办新的仪服、想起自己从白栋那里带来白白的麦面时,天子居然一次吃了八块白面饼。若不是被司礼官拼命拦阻险些就给撑坏了,东阳君就想痛哭一场。他想要问问上天,你老人家就不管你的儿子了麽?
看来上天还是没有抛弃天子,多年前的遗腹女成功嫁入白子家。这让天子顿时看到了希望!看看人家白栋是何等的手笔?听说王室缺钱缺粮,二话不说就是几十万金送来,让天子和王后每天都有麦面和肉吃!知道王室太没有存在感,就从魏国俘虏三万武卒并且还顺手拐骗了天下名将庞涓去西域殴打波斯人,西域从此得定,史官会如何记载?这份功劳自然也有天子的一份,这可是开疆拓土之功,文武成汤都不曾做到的!秦国有了这份功绩,如何讨封讨赏别国也无话可说了。而且如今的老秦也不怕遭人嫉妒,连魏国都吃了瘪,还有谁敢说个不字?白栋这小子太可爱了。就知道该在何时讨封,让天子得利,你看看人家这份功劳簿上写得该有多麽周全,让人看了就开心、就喜欢,王若是见了,没准还会抱着王后在龙榻上翻跟头呢。自打平王东迁,咱王室就没见过这么多钱粮啊。呜呜呜......
跳蚤的定边夫人后面写得是奉贡三万金、粮三百石!庞涓的男爵后面写得是奉贡两万金、粮两百石!还有孙宾、西尔德、白家孟家等一众人皆有请封,孙宾这个‘秦国军师’居然也有万金和百石粮的孝敬!甚至就连木西京的一个西域道啬夫也有三千金和五十石粮食的好处......
王室这是要发啊?东阳君将这本功劳簿送到姬扁面前时,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可怜他才不到五十岁的人,这都是为王室操心所致啊:“王,臣已经算清楚了,王室只要一一准封,给出这些名份,就能换得奉贡十五万金和近两千石的粮食!有了这笔钱粮,咱们今年就可以过个好年了,也让王与王后多置办几套仪服,也让那些还在忠于王室的臣子和士兵得些温饱,让他们感念王室恩德,咱们......咱们......”
说着说着可就说不下去了,东阳君忍不住流下泪来。想起了去岁他去韩国索要天子朝奉,结果却被韩侯狠狠羞辱的往事,还记得韩侯冷言冷语说道,身为天子不见恩泽臣属,却每每索要钱粮供奉,这是世上最尊贵的叫花子吧?那日他是用袖子挡住脸跌跌撞撞走出韩宫的......
姬扁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捧起这本功劳簿,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东阳君:“白栋......我朝白子当真说了,本王只要按此加封,钱粮就会送来洛邑?”也难怪他不敢相信,上次就从白栋这里得了很多好处,现在又有无数钱粮白白送上门,怎么看都像是场梦。
“这些钱粮早已随白子大队前来,白子说了,就算王不肯封赏,这些钱粮也是要奉贡王室的!还说王是天子、本就是天下共主,若是连天下共主都过不好年,秦国还会有面子麽?他这个被天子恩泽的西君还会有面子麽?”
东阳君大为感慨:“王啊,我周室天下若还有忠臣,当在西陲!当在白家也!”
“正是我朝忠臣,本王的贤婿也......我那可怜的孩儿,如今她所托有人,我这个做父王的也可放心了。她在白家强似在王室百倍!呜呜呜......”
姬扁愣了一愣,忽然两眼泛红继而放声大哭,东阳君也是悲从中来,叔侄两个干脆抱头痛哭。反正都是一家人、反正这天子威仪早就成了笑话,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王侄......白栋还有一个要求,却是没有写入功劳簿的......”
东阳君擦干眼泪,压低了声音道:“涓儿确是王侄骨肉,这事是万万没有错的,本来她是王室的耻辱,提也休提;可是却蒙天幸宠、得以嫁入了白家!如今既然做了白栋的妻子,那就不是王室的耻辱了,反是我王的机会!”
“这个道理本王也是明白,王叔是本王长辈,但请直言吧。”姬扁耐着性子听了半天也没听出白栋有什么要求,反倒是东阳君的一番安慰,不觉也有些着急。
“臣下说了这许多,就是要请王耐下性子,万万不可发怒,白栋说......”
“他说什么?”
“这次封赏西域有功诸人,别人也还算了,涓儿这个‘定边夫人’却要天子亲临......”
“倒也有理,这些功臣为我大周开疆拓土,封赏之事自然不可潦草,当筑建封将台,本王也会亲临。”
“只是亲临还不够,白栋要王当众宣布王命,认归涓儿为王女!此时还要宣告天下,令诸侯知晓......”
“什么!”
姬扁脸色一变,白栋这是要他在天下人面前丢丑麽?小叔子私~通嫂嫂,生下一个女儿,令当哥哥的郁郁而终?这种事莫说是在王室,就算在普通黎民家也是不可告人的丑闻,何况他是堂堂天子?
若换了是旁人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姬扁定要加以痛斥,可这人偏偏是他的便宜女婿、王室的财神爷,一时倒有些委决不下,面色难看到了极处。
“王侄莫要动怒。白栋说了,只要处理得当,坏事也未必就不能变成好事,定不会损及王室尊严;而且他还答应日后在洛邑建立白家分社,文华超市也将开设在洛邑城里......”
“此话当真?”
姬扁陷入了沉思,如今各国都知道,白家分社建在哪里,哪里就会财源滚滚、商业兴旺;文华超市建在何处,何处就会提振文名,成为天下名城!一个分社、一个超市,就会让周王室名利双收,这样的好处让他怎忍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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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九章 【罪己诏】
洛邑就是洛阳,武王迁九鼎于此,周成王在这里大搞‘宅兹中国’,周公旦也是在这里制礼做乐,从此华夏就有了礼仪、人人皆知耻辱,精神文明建设远胜希罗。
这麽高大上的地方自然不小,《逸周书.作雒解》记述:“堀方千七百二丈,郛方七七里。以为天下之大凑”太、宗、考、路、明五宫俱全,是真正国家层面的大都市,与之相比,魏国的大梁、齐国的临淄就是‘小弟弟’辈的,栎阳更不过是乡下的草市一般。可惜这种辉煌自从西周覆灭、平王东迁之后就成了永远的回忆,现在的洛邑大则大矣,却是人烟稀少,冷清落寞,如同东阳君姬狸的心情一般。每次登上洛邑的城墙,看着城墙上大猫小猫两三只的所谓‘天子之师’,再看看城门外稀少的车马,白栋顿时生出大而无当的感慨,可惜了这座天下名城天子之都啊......偏偏被魏韩包围在内,位于四战之地,说是天子,却怎么看都像是魏王和韩侯豢养的小猫咪,心情好了就扔两条鱼过来美其名曰是‘奉贡’,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不会管这位天子能不能过好年、王后是否还穿着前几年做的裙裳?做天子做到这个份儿上,怕是用凄惨都不足形容了......
今天下着蒙蒙细雨,入伏天下起这种没有行雷闪电的细雨是最好的天气了,白栋亲手撑起一把花伞。为跳蚤遮蔽着雨水,心里忽然有些打鼓,三个老婆中就数这个老婆战斗力最强。自己隐瞒真相隐瞒了这么久,天知道会不会被老婆暴打一顿?聂诸和十几名秦宫高手可都在远处站着呢,一来怕是驰援不及、二来夫妻打架外人也不好掺和,何况跳蚤姑娘如果真要揍人,只怕聂诸这个手下败将也未必拦阻的住呢......
“你早就知道了,苦酒姐姐也早就知道,娘亲也知道。就瞒着我一个人?”
跳蚤身体站得笔直,双眼望着洛邑的东城门。那里正有来自魏国的行商从城门出入,缴纳税费......自从魏国在白栋手中吃了败仗,魏申和老实人公子昂掌握实权,对洛邑这位周天子倒是颇多照顾。现在魏国的行商偶尔也会进入洛邑,虽然赚取的利润不比去别国,却因为有了魏国的补贴,生意也还做得过去。魏申还算是个聪明人,一朝赶走了庞涓这个战争狂人,便开始经营商业、修补大国形象,就连白栋对他的这种做法也是极为赞许的。
“我的跳蚤是最坚强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夫君,在墨血梅林中大战墨家剑客。身受百伤而不退,这样的事情别说是一个女子,天下男儿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可我却知道。她有时也会怕孤独寂寞、有时也会怕打雷,天公行雷的时候,她趴在我怀中,心跳的速度其实也很快......”
看到跳蚤有些脸红的可爱样子,白某人色~心大起,一手仍是扶定雨伞。一手却挽住了她的肩头:“正因为我了解她,也知道她看起来无论多麽坚强。其实还是个需要人关心爱护的小女人,这件事触及她的身世,怕也是她二十年来萦绕难去的恶梦或者美梦,我又怎忍心伤害她?”
“那现在呢,现在你告诉我,就不怕伤害到我了麽?”
“我的跳蚤夫人其实最厉害的还不是剑术,而是够聪明,非常聪明、冰雪聪明!”白栋转过头,仔细看着跳蚤光滑如玉的面庞,从墨血梅林到白家、从她温香柔软的床头到戈壁草原,这张脸却仿佛拒绝了一切岁月风沙的侵袭,仍如当年那般美丽动人;如果说一定有改变,改变的就是跳蚤的性情了,如今的跳蚤姑娘已经不是那个出浴后对镜自怜的小妖精,如今的她越发成熟敦正,隐隐竟有了几分苦酒的风姿。
白栋开心的笑了起来:“知妻莫若夫,我的跳蚤姑娘其实本领很大的,苦酒姐姐能做的事情,她也一样能够做到对不对?可自从进入白家,她却从未插手过白家商社的事情,白家需要最精锐的人手保卫,她就默默去训练那些老军,丈夫要开办书院了,她就默默去做‘育体列师’,再苦再累也不曾抱怨过......这样的女子难道不是最聪明可爱的妻子麽?以她的聪明,相信不难察觉自从东阳君离开白家后,上到我的娘亲、下到我和苦酒对她的态度都有了细微的变化,相信她一定在奇怪,为什么我会要她只身犯险去建立战功,一定要讨取这个‘定边夫人’的名位?有了这些经历,或许她今日便不难接受这个事实了罢?”
“娘亲对我向来很好,可自从东阳君去过家里后,娘亲对我已经不仅是好了,还带了几分客套和古怪的尊重,就是因为我是王室的私生女麽?你一向最疼我和苦酒姐姐的,却要我随阿尔泰设伏阿摩峡谷,宁肯要我冒很大危险也要争取头功,这个‘定边夫人’的名份对白子的妻子很重要麽?以西君白子的身份,就算他的妻子只是一个平凡的女人,相信也会得到无数贵妇人的欢迎吧?原因只有一个,他的妻子只靠白子的光芒都无法掩盖曾经的污渍,必须要靠开疆拓土、镇定边关的大功才成!在你的安排下,我这个王室的私生女会成为华夏第一位军功在身的天子贵胄,到了那个时候,天下人只会感叹我的功绩,还有谁会去管当年的丑事呢?”
跳蚤转过身子,轻轻握住他的双手,白皙如玉的脸蛋儿上忽然多了一抹嫣红,她紧紧望着白栋的眼睛:“谢谢你,我的夫君......为我如此煞费苦心,这就是爱麽?有这样的夫君,就是要跳蚤再去一百次墨血梅林,跳蚤也会去的。可是跳蚤感谢的是你、是我的丈夫,却不是那个人,跳蚤没有父亲!没有这麽不要脸面的父亲!我也不做什么王女,这一生只做你的妻子、做一个普通的女人。”
“你父亲当年是做了丑事,对不住你的母亲、也对不住你,可他毕竟还是你的父亲......”
“不要说了!在跳蚤眼中,夫君是这个世上最最优秀的男子,他是如此深情、如此渊博、轻轻一举手,就能惠及万民;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爱上你?就是因为在那个夜晚,我听到了你为苦酒姐姐唱的歌谣,只是听了一次,就知道你才是跳蚤这一生苦苦寻找的男子......你知道跳蚤为什么会甘心离开墨家,做你的妻子?就是因为你做到了墨家久久梦想却无法实现的事情。在跳蚤眼中,我的夫君不只是属于跳蚤一个人的,他还是胸怀天下的奇男子!难道这个奇男子却要为一个毫无责任、寡廉鲜耻的人说话麽?不要让跳蚤失望,好吗?”
“你的夫君是不会令你失望的,正如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一样......跳蚤,你的父亲做错了很多,你应该恨他!可是如果他肯为你改过自新、为你低下骄傲的头颅,你会不会考虑原谅他呢?”
白栋拉着跳蚤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异常认真严肃地看着她的眼睛:“他已经答应了,为了你,他会在封将台当众宣发‘罪己诏’!承认自己曾经的过错,只为求得你和天下人的谅解,如果他做到了,你还会坚持不肯原谅他麽?”
“罪己诏!”
跳蚤不觉瞪大了眼睛,这是她万万不曾料想到的,那个人虽然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共主,却毕竟挂着‘天子’的名头,居然肯为了自己宣发‘罪己诏’?这怎么可能!
还是面前这个男人、自己的夫君真的可以将一切不可能的事情化为可能,就算是天子,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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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小人物】
最终让跳蚤改变心意的其实不是周王姬扁即将宣发的什么‘罪己昭’,夫君虽然很能说,一张口能让杨朱先生那样的雄辩之士都会哑口无言,却也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她改变想法;没有人知道,外表坚强的跳蚤姑娘其实有着一颗柔软的少女心,更没有人知道,在首阳山的那些日子中,白日间提剑杀人都不会皱一下眉毛的‘跳蚤师兄’有多少次午夜梦回是叫着‘父亲母亲’醒来的。世上又有哪一个为人子女的,不想投入父母温暖的怀抱?恨得越深,那其实就是爱的越深啊......
雨下的更大了,跳蚤却没有走下城头的意思,似乎雨中的洛邑很美,很值得她留连欣赏。不过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巍峨耸立的天子宫室上,对诸侯垂涎的九鼎更是没有看上一眼,而是将目光望向城门下方。
透过蒙蒙细雨望去,城门处的车马人流极为稀少,几名负责守卫的周兵正在倚长戈打瞌睡,城门前只有一匹瘦马在泥地里打着崴,无比艰难地向城门方向走来。
这匹马并非什么雄健的战马,生得又瘦又矮,连马毛都掉了一多半,拉动一辆小车都很吃力;老主人正在不停的扬鞭催马,一个年轻人则在拼命推动着马车,希望可以稍减马的负担,让它顺利越过这片泥泞。
马车上放了两个小半人高的木桶和一叠放在木盆中的黑碗。木桶盖子半遮半掩,有股子微微的甜香味道从桶内传出来,温热温热的。竟然穿透了雨雾直达城上。白栋轻轻耸动了下鼻子,嗅出这桶内装的是甜浆,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小吃了,将洗米的水烧开,放入一些花蕊和饴糖就能做成,一大碗才要半个钱,喝下去能暖身子。还能顶饱,白家庄前的集市上就有人专门卖这个。看样子这对父子是专门贩卖甜浆的。因为赶上了这场雨,眼看午时都要过了还不得入城,若是过了饭口,这一车子甜浆可就很难卖出去了。白白一趟来回等同血本无归。
这也不算什么狗~血煽情的画面,这对父子的想法很简单,赶时间进城,尽快卖掉他们的甜浆,然后就可以换些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回去,否则家里人只怕就要饿肚子了。对于他们来说,天下是谁做天子都没关系、魏国和秦国谁占了河西都无关紧要、华夏是不是有新的霸主出现、西域是不是多了位名动天下的西君......这些所谓的大事件都没有马车上的这两桶甜浆重要。
隔着层层雨雾看去,正在赶车的老父亲鬓角都已苍白了却还在奋力扬鞭,每打几下马屁股。就会习惯性的揉几下酸疼不已的腰;那个年轻人倒是满头黑发,可那脸上的皱纹却比最近养尊处优的白龙爷深的多了,他拼命推着马车。嘴里叫着号子、手臂使着力气,可这匹马实在是太老了,四个马蹄陷在泥中,就是迈不开步子。年轻人舔舔嘴唇,满脸希冀地看着父亲,老人叹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粟面饼,递给儿子道:“吃吧。吃了才有力气。”
“爹,你也没吃呢......我年轻,不饿,进城卖了甜浆就有钱了,我们可以买好多好多粮面回去,让母亲妹妹都吃个饱......”年轻人流着口水撒谎,硬是口不应心。
“傻儿子,时辰都要过了......”老人接过儿子递回的硬面饼,抬头看看天空,满脸的愁容。
倚靠在城门下休息的士兵嗤笑起来:“老木根、小木根儿,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天气,想赚钱想疯了吧?午时都要过了,照你们这般走法,怕是进了城也是白饶啊?依咱们的说法,这些甜浆还是给兄弟们分了,免得糟蹋,你们空车回去该是多麽轻松,也能赶上吃晚饭不是?”
说笑着几名士兵就要过来抢浆吃,老木根慌得从车上跳下来又是摆手又是作揖:“可不敢,可不敢!几位兵爷就发发善心放咱们过去吧,家里人就指望这两桶甜浆了......”一时间周兵的戏虐声、老木根父子的哀求声不绝于耳。
“我想吃甜浆了。”
跳蚤忽然转头看了一眼白栋,严肃认真地道。
“能吃多少?”
“两桶才够。”
“这么多?”
“就这么多,你给不给我买呢?”
“买,当然买!”
围在老木根身旁想要抢夺甜浆的几个周兵忽觉颈后一凉便被人一个个扔草人般扔了出去,然后小木根就看到了一个少了条胳膊的人,这人样貌挺凶恶的,腰上还佩着剑,一看就不是好相与,让他有些害怕,还以为这人也是要抢他家的甜浆吃,正欲哀求,这人却拿出一把铜钱塞进他的手中:“老子今天没带太多钱出门,两百个秦国圆钱,够买你家的甜浆了麽?”
“够......足足够了......不敢要先生这许多钱的......”
老木根父子险些以为在做梦,这可是两百个秦国圆钱啊?别说区区两桶甜浆,就是满满两桶粟米也足够买下了。老木根颤抖着拿出一百五十个秦国圆钱要还给聂诸,咱家穷归穷,可就算饿肚子也不可欺骗客人,这是不容改变的原则!
“刮躁!老子说两百个钱就是两百个钱,你还敢还价?”聂诸恶狠狠一瞪眼:“还不快收起来?惹得老子性起,打翻了你的甜浆挑子,那可是一个铜钱也不给的!”他也是出身底层的苦人,太了解这些穷得只剩下骨头的良人家是有多麽‘可恨’了,对这种老实人你不凶狠就不成!
“这位先生......”
望着聂诸带着几名大汉将甜浆桶搬到城门下。奉与了等待在那里的一位年轻贵族和美丽女子,老木根不觉瞪大了眼睛。那个拿起木勺喝甜浆的女子他或许不认识,可那个年轻贵族却是洛邑城无人不识的大人物啊!
记得几日前他进洛邑卖甜浆。那天生意好的不得了,就连一些平日里很难见到的王室贵族都买了他的甜浆喝;不是因为他的甜浆有多么好喝,而是因为这些王室贵族等待迎接这位西君白子,因为等待的太久,带来的热酒都凉了,刚好他的甜浆还够温热......
这位西君白子一来,我家的甜浆就好卖了......
老木根的想法是最朴素的。从心里就对白栋亲切,今天运气不够好。出门就遇到下雨,本以为是要白走一趟了,没想到又是这位白子买了他的甜浆。瞧瞧吧,那些本想抢夺他家甜浆的周兵个个都吓得发抖。这位大家传说的西君白子究竟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啊?老木根不知道,只知道这位白子是个好人,是他家的大恩人。
“大,白子......白子在看我们......”老木根儿正在神~游,小木根已经哆哆嗦嗦叫了起来。
他见到白栋和跳蚤津津有味地喝着甜浆,正在暗吞口水,寻思着自己是不是也来上一口?他的葫芦里可还有大半壶甜浆呢......忽然见到白栋转头向自己望来,而且还冲自己笑了,这还了得?让周王室都要小心迎接的大人物居然对自己笑了!小木根儿一咧嘴。下意识地想跳起来、还有些想哭,最终还是颤抖着找爸爸了。
“老人家,甜浆卖了也不用急着走。今日天子会登临封将台。但凡是周朝子民都可旁观,王室还会管饭吃呢。”
白栋笑嘻嘻的对老木根父子点了点头:“你家的甜浆不错,尤其来得其时,我很喜欢。你到洛邑城内的白家分社去,就说是我说的,让你儿子领一份工吧。你儿子是个孝子,我很喜欢。”
“多谢......多谢白子......木根儿。别站着了,快向白子磕头!”
先秦时代还没有见了贵族官员就磕头的陋习,就算贵族官员也只敢搭乘牛车马车,绝不敢坐轿子以人为畜,磕头对得是天地父母、是举家恩人。现在老木根儿是将白栋当成恩人了,大声叫儿子磕头,快磕头!好歹他也是半个‘经商’的人,这次白栋入洛邑又闹得满城风雨,如何会不知道进了白家商社做工意味着什么?这下可不知要羡慕死多少邻居了......能入白家商社做工,那可比在洛邑做个小官儿更有前程呢,听说过年的时候都有白白的‘年粮’和‘年肉’可领。
“夫君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让这对父子如此开心,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他们呢,能嫁给你这样的人,我是不是很幸运?”
跳蚤走上车的时候,忽然转头说了一句:“其实我也很羡慕老木根父子。”
“我知道......”
白栋点点头,心中一松。其实他要感谢老木根父子才是真的,正如他说的那般,这对父子来得其时,一桶甜浆温润的可不只是喉咙,还有跳蚤久以雪藏的亲情。
“就请夫君安排我去见他吧......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人家不过是要问他娘亲葬在何处,我......我要去拜祭娘亲......”
“说得是啊,我也该去拜祭丈母娘才是。”
“什么是丈母娘?”
“啊......就是外母的意思,我发明的新词语,还没有加入《白子新语》。”
白栋呵呵笑着,心中竟然是说不出的畅快淋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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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打王袍 上】
坐在巍峨高耸的封将台上,看着宣文官大声朗读天子封赏,然后在司礼官的引领下为一干西域功臣授册赏酒、接受礼拜......姬扁的心情忽然变得很是复杂。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受过如此瞩目了?就连他自己也计算不清。只记得从郑庄公轻辱王室起,周王室就成了专业‘卖~肉’的,只有在诸侯举办大典之时,才会想到从他这里讨要一份胙肉,平日里却是很少正眼旁顾王室。
再看看今天这场面?魏、韩、鲁、宋、赵、齐、楚......各国使臣早在两日前就来到了洛邑,明知道这是冲着秦国新盛和那位了不起的便宜女婿,姬扁却硬是有种过气明星忽然走上了奥斯卡红毯的感觉,心情很激动、小脸儿有点红。
如果今天只是行天子之责登台拜将封爵该有多好?偏偏还要当众诵读‘罪己诏’,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姬扁压低了声音问东阳君:“王叔,这‘罪己诏’当真要在此处诵读麽?寡人......寡人实是拉不下脸面来啊?”
“拉不下也得拉。王可要想清楚,你这‘罪己诏’一出,就有极大可能得到姬涓的原谅,那时父女相认,亲情无限,白栋从此就是你半子之靠;那可是西君白子,孟子杨朱和墨家巨子都要亲近的人物,而且富可敌国,若是有了他的资助,王室就是要重修洛邑整备六师也不算什么难事啊......我的王。有钱有粮有兵的才是天子、才会令天下诸侯震恐!为了恢复王室昔日荣光,今日受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东阳君微微冷笑道:“不就是叔叔亲近嫂嫂,还有了个女儿麽?这样的事情在王室出得还少?各国诸侯难道就都是干净的?不错。此事是有违礼法,天子若行之,当为天下唾弃!可那时王还不是天子罢?如今却以天子之尊承认当初犯下的过错,在天下人面前宣发罪己诏书,天下人难道就不会佩服王的责任担当?白栋那小子曾经说过,坏事若是处理得当也会变成了好事,现在看来果真如此。想想幽王何以覆国?天下诸侯何以轻薄王室,岂非正是因为王室从不肯揭下这层虚假的面子?今日王就做这个揭开伪装的第一人。一改王室乌瘴之风,也让天下人知道,洛邑还有一位勇于承担过错、有错必宣之、宣而后改之的英明天子!”
姬扁咽了口吐沫:“这些话......都是......西君说得罢?”他这个天子做得实在缺少底气,想来想去。还是没有勇气直接叫白栋‘那小子’,仍是尊为西君。
“正是。老臣也深以为然,王室是该有些变化了,与其被诸侯渐渐鄙薄、被天下人渐渐淡忘,反不如像那小子说的,出奇方能制胜!王今日宣发罪己诏书,看似丢了面子,又何尝不会令天下人眼前一亮,继而重新看待我王?西君已经承诺。若是我王今日诚恳认错,得到涓儿的原谅,从此大家就是自己人。他自然有办法为王室重拾昔日荣光......周室中兴,其在今日矣!”周室中兴对老秦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坏事,因为这种所谓的中兴毕竟还是要在白栋的控制之下;反倒是周室一旦重塑形象,对白栋确是极有帮助的,否则他也不会巴巴地亲自赶来洛邑了,立功将士要受封得爵。一道王室诏书不就解决了?从秦国跑到日渐萧败的洛邑来得多累?
“周氏中兴......寡人可不是做梦麽?既如此......那件事就依照计划来做罢。正如西君所说,如此方显寡人之诚意、方可得到涓儿的谅解!”
“其实西君也只是说说。并未强求......”
“现在是寡人要如此做,与西君无关!”姬扁忽然转头望着东阳君,目光出奇的明亮,面色还有些潮红;幸亏东阳君不是个大姑娘,不然准得大叫‘色~狼’。
***
这会是周朝历史上最出彩的一次天子封将,倒不是所封的爵禄有多高,再高也高不过春秋争霸天子致伯去,而是一个个稀奇古怪的封号。
第一个获封的当然还是白栋,原本他这次没有讨封;在秦国做国内侯就算做到了人臣之极,再说堂堂白子已经是天下第一名人,有没有周王的再次加封真是无所谓了。可姬扁却不这样想,触类旁通的天子认为要抱大腿就得抱牢,为日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计,这货果断给白栋安上了一个‘援起西疆、梁海柱国、提襄中国二等伯’的封号......乖乖老天爷,这可是天子封的伯爵!与老秦的国内侯不可同日而语,要依照周室爵禄,还要超过了嬴渠梁这个男爵,而且一超就是两级!果然封号一出台下雷动,各国使者都看傻了眼,天子这是要害死西君麽?白栋也是大皱眉头,就没见过这么拍马屁的,幸亏自己跟嬴渠梁是过命的交情,否则这麻烦可就大了。
白栋还有些苦恼,庞涓就完全不同了,这货如今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经常误会自己是在新~中国。其实也难怪他会兴奋,天子给他的封号太高大上了,叫什么‘文彰武德服定西边,三等男爵公’!虽说他这个男爵只是三等,没有裂土封疆的待遇,可那只是在华夏,白栋可是早就对他说过了,葱岭西面有的是土地和子民等待能者去管理,他庞涓不就是能者麽?
上台拜过天子后,庞涓对孙宾点头微笑,意思是说下一个就是你了,师兄提前恭喜,师兄弟相对微笑,都为对方真正的开心欢喜。
这就是历史条件改变人物轨迹了,历史上孙庞都在魏国时,眼中不过王霸之业、山东之地,‘饭碗’就是这么大,孙宾一旦得用,就与庞涓成竞争之势,因此才有了庞涓暗害孙宾、两家斗智,马陵道箭射庞涓的故事;如今却是大大不同,白栋给的‘饭碗’太大,一个人吃独食会撑死,反倒是要通力合作、共襄盛举才好。庞涓现在哪里还有嫉贤妒能的想法?只盼着孙宾的能力越强越好,师兄弟联手搞定白栋口中的西方世界,建立一番前人未有的功业!
白栋为孙宾请封的是‘神机天测玉宇高智灵武军师,等爵三等男!’虽非封爵,却也享受男爵的一应待遇。其实要说功劳孙宾未必就在庞涓之下,不过孙宾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历史上的他为齐国建立大功,所求也不过一个军师而已,这是性格使然,做不得庞涓那种掌握百万人性命的上将军,也不是管仲百里奚那样的相才,所以嘛打个辅助就好,弄好了也是能拿双杀的......
见到一个个带有白家印记的定西功臣受封得赏,各国使臣倒是没有什么意外;老秦以一国之力独战波斯,斩杀八万波斯大军的事情早就传遍华夏了,如此大功还不该得封得赏麽?这可是对外建功,比不得他们同室操戈自己人打来打去!
如今他们的兴趣都在这一个个封号上,太有意思了,咱们的国君怎么就想不出这样的封号呢?多带劲!白栋看得肚里暗笑,先秦时代的人怎会有这一套花里胡哨的东西?堂堂周天子一代代传下来,连个年号都不会起,弄得后人研究历史都有好大困难,怎比得自己从演义小说中学来的手段?同样是封男爵,一个冷冰冰的爵位就是没有这‘文彰武德服定西边,三等男爵公’听着顺耳,瞧瞧庞师兄都乐成什么样子了?对于这种为了荣誉就能拼命的好同志,咱就得把荣誉给足了,这样在关键时刻他就能冲上去‘炸碉堡’,谁拉跟谁急!
这一场大登台大封将简直比庙会还要热闹,得到封赏的人固然是开心无比,个个雀跃,就连那些跑来蹭吃天子白食的国民也跟着喝彩击掌,各国的使者探子更是忙着记录,回头得将这些封号带回国去,也让咱家君上看看,说不定一开心也封咱个‘文彰武德’什么的,那不就是意外之喜?
只有跟随白栋前来洛邑的人暗暗奇怪,庞涓孙宾这样的大功臣封了,孟双城、白戊庚也封了,甚至就连木西京这个凤鸣书院的学子都得了封赏,可最最重要的跳蚤夫人却始终没有得封,周天子在想什么?难道不明白这许多得封的功臣其实都不过是锦上之花,跳蚤夫人才是那真正的锦缎?
白栋转头对跳蚤笑笑,拍着她的手背道:“细君,最后一个就要到你了,会不会有些紧张?”
“没什么好紧张的......见过他了,也说过了话,他若当真可以当众认错、做一个有责任担当的父亲,我就会学做小木根。”
“说得好,能容人者为长,细君,你长大了......再不是那个在栎阳关市上只会动剑杀人的‘跳蚤师兄’。放心吧,他毕竟是你的父亲,女儿如此优秀,想必他这个父亲也不会令人失望罢?”
白栋笑着看向台上,此刻正有几名司礼官恭敬请出了一个托盘,盘上放得不是别物,却是一件珍丝镶珠的华丽王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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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打王袍 下】
姬扁深吸一口气,在司礼官的引导下步向台中。≧頂點小說,
这个封将台是依古法炮制,长宽皆八丈,中心处另有拱起的梁台,就好像一个搭在台子上的拱桥,在此处接受诸人礼拜自然是感觉良好,可现在却要他像小学生一样站在上面做检查、宣读罪己诏,这种感觉就不怎么好了;姬扁脸有些发热,腿也在哆嗦,有心中途退回,可一想到白栋对周王室的承诺,就仿佛突然有了无边勇气,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支持下去!
为了给他打气加油,方才东阳君又是一番咬耳朵,这个便宜女婿可不是空许承诺喊喊口号就算了的,只要他真正得到那位跳蚤夫人的原谅、从此父女相认,周王室便当真有了中兴的机会,他姬扁也会成为平王之后励精图治第一王!日后名流青史,当可与那位挽狂澜于既倒的周公相提并论,一想到这些姬扁就面红耳赤浑身发热,台下的贵族和黎民隔了好远都能看到天子‘面如赤血’的诡异模样,却不知他这是过于激动所致,还以为是西君白子从西域带了什么上等的补品来,天子这是补过头了,而且还有些虚不受补。
“自周立国,文武成王、一时之圣,乃至周公,制礼为乐,国之大贤……惜天运循环尚有丰贫,国之运势如何贯中?自幽王烽火、平王东迁、王室渐衰、小人上首、国运乃如天道,挺~而不坚、坚~而不久,久……久……”
姬扁微微皱了下眉。这篇罪己诏是请自己那位天下文宗的便宜女婿润色过的。方才那两句话正是出自这位白子手笔。可自己一路诵读下来,怎么就是感觉如此怪异呢?对此事有些了解的秦越人骇然看了看白栋,压低了声音道:“小子,那两句话不是咱们准备写入《男人方》中的麽?天子这般念出来实在古怪啊?不过倒是颇合文法,这就是罪己诏了?”
“咳咳,是我一不小心弄混了……好在没多大关系,既然天子念都念出来了,回头咱们改改医书中的内容。这两段话既然天子用来罪己,咱们再用来形容男人那话儿可就不合适了……”
“确是如此,不合适啊……”秦越人微微点头,一脸的深以为然。
台下的‘听众’懵懵懂懂听了好半天,才听出天子的低调和谦虚,顿时一片哗然!天子这是要做什么?自从周朝建立,一代代天子或贤或昏,皆无如此低调者,现在的周王室是不成了,可王室就是王室、天子还是天子。堂堂周天子当众承认王室衰微,承认王室如今已是挺~而不坚、坚~而不久?这是开历史先河之事啊!
姬扁整了整衣袍继续宣读下去。他现在也豁出去了,这许多年来王室从不敢正面自身,强撑撑成了笑话,今天要认错就彻底认了,就如白栋所说,做一个有担当的天子!倒要看看结果如何:“扁起于贵胄之室,然上不恭敬友兄,下思王嫂之姿,以王弟之身垢乱宫帷,虽与真情挚爱,却失王者之风也……有子曰涓,初生之日,乃早抛决,若非墨家援手,今当人天永隔也……思之念之,惶恐无地,常谓民之有害、则官究;官之有责,则君究;君之有失,则天子究;天子有过,却是何人追难?唯有自责罪己,裸~呈天下之前,纵一言、百言、千人万人共责之,寡人也当阳春三月、如沐春风!寡人窃以为,为天下之父者、为一人之夫者,皆有自责之义,今一肩担之,唯愿天下共厌之,亲亲能谅之,涓儿,可肯原谅为父麽?”
这还了得!
天子当众自责,不惜批露当年勾结王嫂、令其珠胎暗结的丑事?还要当着天下人慷慨请责,不留一线退路,这样的天子几时见过,是疯子还是英雄?
自从华夏有了天子,就没见过有如此担当责任的、如此厚脸皮的!台下无论贵族黎民、各国使者,一率听呆了、看傻了、大脑当场当机者更不知有多少,待得反应过来,先是感觉不可思议,对这位周天子有些鄙夷轻视,想到深处时,却不禁由衷佩服;华夏号称礼仪之邦,可像这类宫帷垢乱的事情还少了麽?各国诸侯的后宫就都是干干净净的麽?可又有哪一个能像天子这般慨然认错,当众罪己?更何况天子犯错时还只是王弟身份,还不是天子呢,如今却以天子之尊承认当初之失,恳求女儿的原谅……太让人感动了啊,等等,天子的口中的涓儿是谁?
跳蚤一步步走上台去,娇躯微微颤抖,目中琉泪不止,一直走到父亲身前,望着父亲已经有些花白的鬓发,终于忍不住叫了声:“父王!”
“涓儿,我的孩子……”
姬扁痛呼一声,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父女亲情一朝燃起,当众罪己带来的些微难堪也就随风而逝了;只感觉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周室能不能中兴、白栋会不会大力相助也似乎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女儿终于肯原谅了自己……
“黎民有失,罪其刑!诸侯有失,夺其国!天子有失,亦当严惩!”
东阳君一指那件自从姬扁上台后就被人忽视的王袍大声道:“然周室未兴,天下有责,又兼天子身份尊贵,便以此袍代替,仗责三十,打王袍!”
天子当然是不能真打的,可姬扁慷慨陈词了半天,将自己从头批到脚,总不能因为一个与女儿的甜蜜拥抱就完事吧?也就是白栋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办法,打王袍!果然刑仗一举,台下人无不跪拜痛哭,王袍是什么?那就代表着天子啊,天子当台受责,这是破天荒从未有过的事情,无论是王室的孤忠孽臣,还是各国赶来的贵族与使者,都感觉无比震撼,这三十下刑杖打得其实不是王袍、也不是天子,而是打在了华夏的痛处、打在了众人心底!有这样一位永于认错、敢于承担的天子在,周室似乎还有希望?各国贵族不觉心中暗凛……
三十下王袍打过,姬扁成功在天下人面前竖立形象之余,终于也拾回了遗失在跳蚤这里的一份亲情;接下来王室宣文官将跳蚤之功广告天下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当听到这位失落在外二十年的王女就是秦国西君之妻、且在对抗波斯一战中亲入最前线一箭定乾坤,各国无不震惊感佩,果然有夫如此、妻也如猛虎啊?这样的女中豪杰又是王室贵胄,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一个‘淑丽德诺大成宣武定边一等夫人’的封号让人人心服口服,不过跳蚤的封爵再高,也不曾高过了苦酒去,从天子怀中跳出来后,跳蚤第一时间拉着苦酒的手来到父亲面前,当着天下人叫了声姐姐,叫得那个甜啊,苦酒都快被她叫成甜浆了……
听着跳蚤叫姐姐,还有天子封给苦酒长达二十个字的封号,白栋真有些成就感爆棚了,大丈夫横行天下就是最高成就了麽?庞涓根本就是扯淡,家宅宁静亲情浓厚才是男人骄傲的本钱呢,两个老婆相敬如宾,姐姐妹妹的好不亲热,这才叫做羡煞旁人。
雨又开始下了,姬扁和跳蚤同时看到了彩虹;这一对父女注定要有个不眠不夜了,今日跳蚤会住在洛邑宫中,做回周王室的女公子,白栋已经准备好要为他庆祝了,天下豪富的白子出手自然不会小气,公输家的施工大军和白家商社烧制的石灰、秦砖、琉璃瓦早就等候在洛邑,老外父的宫室太陈旧了,必须要修缮一下才是道理……
周王室要修缮的又何止是宫室?王室的实力、尊严、影响力……可谓百废待兴,有些并非是仅仅有财力就能弥补的,天下间除了西君白子可以举重若轻,就连魏婴这种强国君主也要束手无策,这个道理姬扁或许还不够明白,一直在关注白栋的东阳君却是清楚无比,王袍刚收回箱笼中,跳蚤夫人的屁股还没坐热周宫的床榻,这个老家伙就笑嘻嘻地来了,倒是没有空手前来,带了一坛好酒和整条的黄河鲜鲤,这是忘记了鱼刺之苦,忍不住又要吃鱼脍了。
等候这位当朝王叔的除了白栋之外,还有当代扁鹊秦越人;秦越人这次原本是不想来洛邑受封的,最近凤鸣书友开了医学课程,他忙得很。对周王室的册封也没什么兴趣,却被白栋硬生生拉来,原本就有些郁闷,如今见到又要他喝酒,心情就更加不悦了,看了一眼鱼脍,微微撇嘴道:“这东西还要少吃一些才好,当心会得腹虫之症,一身精血都要被吸干净了。白子,我也不爱喝酒,更不爱吃这东西,这就告辞了罢?”
白栋瞪了他一眼:“你这个酒鬼什么时候不爱喝酒了?不能走!这次东阳君可不是冒昧来访,而是为了一件大事,此事若成,对王室固然是大有好处,也可让医家学问登堂入室,成为天下瞩目,难道卢医先生就没有兴趣麽?”
“哦?”
秦越人微微一愣,双眼明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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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百家讲坛 一】
听到白栋如此说话,东阳君不觉轻出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定。
倒不是他不肯信任白栋,实在是这件事行来极为艰难,所需耗费更是不计其数,而且怎么看都是对周王室最为有利,对秦国却不过是锦上添花。这小子毕竟还是秦臣,多半只是要哄天子开心罢?
他也是抱着万一之想试探白栋的口风,想不到却是白栋首先提出了此事,而且听白栋的意思,这第一个显露风头的还会是他的忘年好友秦越人,当世医家的代表人物?这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医家虽在百家中流于下乘、算不上了得的显学,当代扁鹊的人望却是极好,由他来做开首之人再合适也不过。
“白子,本君敬你一盏!”东阳君忍不住哈哈大笑,转头望向秦越人,满眼都是开心之色。
秦越人眯起眼睛望着白栋,半晌才道:“小子,莫要以为你做了西君就可以随便欺骗我老秦。方才你说什么?要让医家的学问登堂入室、还要成为天下显学?”
中医在后世被一些好事者贬为‘伪科学’,其实在先秦时代也不是什么高大上的学问。先秦时代的医术很多还是与巫术相关,《黄帝内经》扑朔迷离、《素女经》其实就是房~中术,神秘是够神秘了,可要成为当代显学却还是大大不够。
这是一个动不动就要‘医天下’的时代,墨家法家儒家都是一股脑的要为华夏开药方,你方唱罢我登场,各种思潮碰撞、风流人物辈出,可是真正会开药方的医家却成了少人问津的学问;偶有所成者也不过是在诸侯宫中做一名医官、地位远远比不上诸子文宗。这种现象从先秦时起,到了后世也不曾得以改变。后世的皇帝老子一不开心就敢砍御医的脑袋,对当朝文宗一代大儒他敢麽?
老秦这个人很有意思,白栋给了他很多‘版税’也不见他去吃喝piao~赌。嬴渠梁都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让他挂了个国医的名头,就这还不情不愿的。直说自己不是当官的材料,没时间应付那些贵族卿大夫。这家伙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新药、人体结构和各种治疗手段,明明已经是大秦国医了,还是经常跑去收购死人的尸体,然后弄到自己的小黑屋中一通乱来,每次都要白栋帮他擦屁股,最近更是迷上了研究白栋的‘抗生素’,弄得房前屋后尽是些发了霉的面饼蔬果。四处洋溢着一股垃圾箱的味道......这是要作死啊?白栋不得不严重警告他,弄出来的东西必须要在小老鼠和各种动物身上做足了实验才可亲身试药,否则真会没命的!这家伙很有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和勇气,不警告可不成。
金钱美女和官位统统无法动摇老秦的意志,唯一能够让他动心的也就是将医术传于天下,在有生之年看到医学位居百家前列、成为当代显学了......
“你又不是花不棱登的大姑娘,我骗你有什么好处?”
白栋嘿嘿一笑:“天下成为显学者,有墨、法、儒诸家,无不是宣大道于天下,有教而无类。常念治国良方,诱使天下人拥趸;医家也有千年传承,却为何不被天下认为显学?盖出于巫道。所用手段玄之又玄,其中又揉合道家传承,简直就是个四不像!庸医者害人,名医者藏技,治人而不治己,令世人难窥全貌,此医家之殇也......我有一法,可令老秦你立之高台,传医于四方。到时王室、老秦、白家商社都会大力支持,必令天下轰动!名曰--‘百家讲坛之医见’......”
“百家讲坛?”
老秦张口结舌。白栋给他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既然名为百家讲坛,当然不只是医者一家。不过老秦咱们是什么关系?过命的交情!所以这百家讲坛你先上,不用感谢我啊,我就是个够交情的人!想想吧......什么墨家巨子儒家文宗的,就是杨朱那家伙缠上了我,他也得排在你后面才成!老秦,感动吧?”
“你这个百家讲坛与齐国的稷下学宫又有什么不同?”
老秦撇了撇嘴,信白栋得被坑,这已经是他如今的座右铭了。自从被这小子引诱到秦国,他有多少回想要甩开一天繁华回归清贫,能够安心去云游四方研究自己的医学,可每次都会被这小子以各种理由留了下来,而且每次都让他无法拒绝。经验丰富的老秦现在已经对白栋有了免疫力,每次听到他说什么‘好事’,都要仔细琢磨清楚了,防止自己上当受骗。
“自然大有不同,稷下学宫最讲资历名气,若非天下有名的学宗则无法登台宣讲,甚至连做一个论辩者也不够资格......百家讲坛则不同,无论是何人,只要是学有所成者,皆可登台宣讲,视听者欢迎程度而决定其宣讲时日,每宣讲一日,白家商社都会给予相应的酬劳......”
“学有所成者皆可登台宣讲?并非只是那些巨子文宗的方尺之台?”
秦越人双目微亮。为了广传医术,他在年轻时也曾前去稷下学宫,可惜医家本就是末流,再加那时的他没有什么名望,竟然惨遭拒绝,日后成了天下闻名的当代扁鹊,他也懒得去了,如今听到白栋不以名望学派决定登台宣讲的人选,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心中有些佩服。
“天下闻名的巨子文宗自然学养深厚,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未必处处都可胜过常学,百家讲坛既是为百家造势,也要引领风潮,所以但凡学有所成、学有所精者,皆可登台宣讲,这才真正是百家齐鸣、这才真正是天下黎民的讲台!”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说得太好了!此句更应加入《白子新语》之中!要打造一个天下黎民的讲坛,天下间除了西君白子,更有何人有此魄力?
东阳君听得拍案叫绝,重重一巴掌击在案几上,险些又被鱼刺卡住了。秦越人却是深深望着白栋,慢慢地道:“秦越人这一生做得最为正确的事情就是结识了你这个神奇的小子,西君白子,老秦这一次才是真正的佩服你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百家讲坛 二】
绰姜后今天非常开心,一大早就起床涂脂抹粉,用的是第一流的燕地胭脂,一张鹅蛋脸擦得雪白雪白的;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衣着打扮硬是像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对着镜子照了又照,看到自己香喷喷的脸蛋儿和一身精丝彩染的袍服,绰姜后又是开心、又是酸楚。她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穿过崭新的蜀丝袍服了,若不是白栋这个‘外儿’有心,她能够拿出手的衣裳还是十年前娘家陪妆的,转眼十几年过去,陪妆的女婢都成老姑娘了,她却没能置换几件新衣裳,每次转着弯儿的询问姬扁,姬扁总是唉声叹气的对她说王室今不如昔,日子不好捱的......每年为她过诞还得四处向诸侯求贡、洛邑仅剩的五千王师还在用着生锈的剑戈、过着半饥半饱的日子呢......她还能说什么?只能一个人坐在铜镜前流泪,怎么看自己怎么命苦,说好听了是当朝王后,说得不好听就是个有身份的乞婆!
小王子今年都十一岁了,却还是天天哭闹着要吃饴糖,可就是这种在贵族卿大夫家不算上等的食物,堂堂王室却也不能充分供应。看到儿子七日才得到一块饴糖吃,然后举着糖条兴奋的四处乱跑,绰姜后的心都要碎了。不是她这个出身礼仪之国的鲁国公主不知矜持,实在是她看不到任何希望,周王室是没有希望了,自己也渐渐老去、花容不在,可儿子呢?堂堂的王室公子竟为一块饴糖如此兴高采烈,难道就不知他越是为吃到糖开心,当娘的就越是伤心麽?
想不到一个凭空跳出的王室公主居然让她再次看到了希望,什么叫做天下豪富一代文宗?咱周王室的便宜‘外儿’就是了!亏了王上还有脸皮说人家是来讨封的,人家这叫讨封麽?你周王室的封爵很稀罕麽?一车车的钱粮锦缎撒下来。别说是儿子爱吃的饴糖了,就连雪白雪白的糖块都有,这东西她还是去岁回娘家鲁国时才见到过一次。哥哥姬奋都做了多少年鲁国国君了,取出这东西时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般神秘兮兮。说这东西叫‘雪糖’,是半年前白家商社新出产的......说了人都不信啊,这东西居然是从南方一种叫‘蔗’的东西中弄出来的,白家商社所出不多,价格昂贵的很,而且有钱都未必买得到。儿子当时吃了一块,从此就爱上了这东西,每天缠着自己要。却让自己到哪里去弄啊?
如今这雪糖是成车的往王室拉啊,还有自己最最喜爱的蜀丝越绣,蜀国的丝绸可贵着呢,蜀道难行,若要绕过最难行的这段就得从楚国绕路才成,若非白家商社的财力雄厚,谁敢拿这东西成车成车的送人?各种水粉胭脂就更加不用说了,看看人家白栋是多么的细心体贴,连自己这个并非姬涓亲母的‘外母’都惦记着呢,让人心里暖呼呼的......想到白栋年少多金为人又体贴入微。绰姜后都不禁羡慕起跳蚤这个挂名女儿来,可惜她没有什么诗才,虽然极喜白栋的‘新诗体’。却还是做不出‘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的鸳鸯蝴蝶诗来......
有钱的女婿谁都爱,这是古今不变的硬道理,绰姜后这个继任丈母娘现在是怎么看白栋怎么好,不过风韵犹存的丈母娘没道理找女婿来说悄悄话,今日她要隆重接待的是白越氏这个亲家母。这次跟随白栋来到洛邑的人多半都是为了天子封爵,求个正统的名分,唯独老夫人白越氏是来会见亲家的;老娘明明就是个出身山村的农妇,却如此处变不惊,当日得知跳蚤的真实身份后。也只是深深看了自己一眼,没有像普通农妇一般大呼小叫也有就罢了。这次更是跟随自己前来与贵为‘天子’的亲家见面,竟也没有丝毫紧张的表现?现在白栋感觉老娘就是一本书。深不可测的书,老娘身上的故事多了,多到自己得一篇篇的慢慢翻看,有得琢磨呢。
为了百家讲坛的事情,白栋和东阳君他们有得忙了,这次又是‘家长’见面,继任丈母娘虽是望眼欲穿,他却也不曾到来,只有苦酒这个真正的大妇陪同;苦酒这些年出入栎阳宫如同自家庭院,与卜戎异这个国夫人姐妹相称,还会时不时去看望太夫人骊姜,教授她新的毛衣织法,大人物见得多了,见到姬扁和绰姜后也不觉怎样,大大方方的合身下拜,却被绰姜后叫住了,当朝王后亲切地拉起她的手,只是夸奖她的手指纤细、好像春葱一般,还是白家有钱呢,上等的胭脂水粉养着,哪还有个不如花似玉的?可比王室的日子更好呢。
姬扁听得面红耳赤,重重咳嗽了两声,绰姜后却白他一眼理也不理,还是老夫人接过话去,只说这些都是外面误传,白家不过是秦国新贵,要说底蕴却还远远不及齐国徐家、楚国楚家这些几代传承的巨富之家呢,生意做得虽大,可这大也有的的难处不是?再者说了,商家就是再如何兴盛,那也远远比不过王室传承,赚到再多钱粮也还是周食周黍,不出天子之国......
姬扁听得心中惊疑,忍不住多看了白越氏几眼,此时才见这位传说中出身农家的老妇人竟是如此落落大方,面对他这个天下共主的周天子竟如面对集市上卖菜的小贩一般,反倒是他今日有些筹谋,反倒紧张起来。
绰姜后与白越氏寒喧几句,心中也有些惊疑,又拉着苦酒的手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体己话’,便转身去了后厨;按说王室再如何衰落,也断然没有让王后亲自下厨的道理,可今日算是半个‘家宴’,绰姜后又是有求于人,这才要展露自己的手艺,今天这菜做得好与不好,可是关系到王室和儿子的前程,她自然要抖擞精神、卖弄手艺。
不多时,几样小菜便香喷喷摆在了筵席之上,苦酒看了一眼,有水煮黄河鲤、肉丝炒秋菘、肥羊炖、秦国苦菜......竟然都是她最爱吃的口味,而且味道似乎极好,心中不觉有些惊奇,想不通这位绰姜后怎么会有如此手艺,而且看她选择的菜色,分明是做过了准备的。白越氏看看菜色,起身对绰姜后微微一躬:“多谢王后。”老夫人是老江湖了,如何看不出这是绰姜后有心为之?王室虽然衰败了,却毕竟是当朝王后,她是必须要感谢的;苦酒见娘亲起身,也跟着起身谢过,绰姜后微笑道:“老夫人万不可如此,今日咱们就是家宴,何况绰姜还有事要请老夫人相助呢......”
姬扁微微皱眉,白栋虽然是周王室最后的指望,可绰姜也太低身份了,家宴会见亲家其实才是争竞之时,这与他在天下人面前宣读罪己诏、打王袍却是不同;妻子如此放低姿态,可让他后面的话如何说呢?
白越氏也摇头道:“天子与王后有事只管吩咐老身就是,万不敢说什么相助不相助的......”
姬扁心思一动:“本王与老夫人互为亲翁,哪里有什么吩咐的说法?本王只想请教老夫人,涓儿如今已经认归王室,毕竟天之娇女,日后在白家可否为正室中庭?”天子可以故做大度的宣布罪己诏、被人打王袍,却是无法接受女儿成为侧旁之妾,白家有两位夫人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却没人知道谁为正室中坐,他自然要问个清楚明白。身为当今天子,一口一个老夫人的与白越氏平辈论交已是难能可贵了,女儿吃亏可是万万不成的,这也是他只请白越氏和苦酒,没有叫来女儿的原因。
白越氏看了看苦酒,见儿媳妇仍是面不改色,心中十分满意,对姬扁笑了笑道:“白家向来是我儿主事,我这个做娘亲的却不过问;不过我儿曾经说过,无论有多少妻子也是不会分什么正中旁侧的,入了白家门,都是一样的身份地位,因此白家后宅没有谁主正中的说法,若说是有,我这两个儿媳都是正室中位,天子可还满意麽?”
“如此怕是不妥吧?自周公制礼,华夏无论王侯卿大夫,皆从一妻多妾之法,哪里会有个个都是妻子的?涓儿是我姬家所出......”
“昨夜老身问过公主,公主说她不叫姬涓,还是叫跳蚤。”
白越氏举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望着姬扁笑道:“王有所不知,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说了,别人的礼法可约束不到白家,周公的礼法若真是最好的,为何又会礼崩乐坏,天下人不思王室呢?所以这个礼法迟早也要变一变的......哎,少年人终归是不懂事,王要恕罪才好......”
“寡人......”
姬扁都听傻了,恕罪,寡人敢怪罪他麽?
“王上,我却以为栋儿的做法有道理,都是一样嫁入人家的女孩子,凭什么还要分个正偏中侧呢?栋儿对涓儿有多好,王上也是看在眼中的,还有什么好担心?”
绰姜后冲姬扁使了个眼色,调转头来,笑得更是像花儿一样:“老夫人,我却是有一件事,算是个不情之请,还请老夫人能够成全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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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百家讲坛 三】
“果然是本王的贤后啊......”
听到绰姜后的话,姬扁心中一轻,这位老夫人倒是个不好对付的,若非王后解围,自己正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栋那小子分明就是用钱压人,现在洛邑城内的王师终于可以换上新的甲胄和剑戈,每逢初一十五还有酒肉供应;洛邑的宫室开始修整了,王后每天都会穿上白家送的新袍服跑去工地看;洛邑城内的贵族卿大夫都有了笑颜,随着白家商社入驻、文华超市开张,他们个个都看到了希望。还有正在兴建的百家讲坛,选址就在明堂东面三百丈处;明堂是个什么地方?那是周公所设大朝之地,天子在这里接见诸侯,分辨尊卑,白栋那小子在明堂附近设百家讲坛,为得可不只是要兴一地文华,而是要重竖王室威望啊?光是这份知冷知热的良苦用心,便足令自己安慰了......
那小子之于洛邑,就如阳光之于阴霾,他敢怪罪?他能怪罪?算了算了,比起这些实实在在的利益,王女的尊严似乎也不算什么了,何况这小子还是很痛涓儿的,也没说要让女儿做侧旁之妾。
绰姜后不愧是鲁国公主出身,反应极快,一句话就为姬扁解了围,老夫人看看王后,笑道:“王后言重了,老身虽是山野出身,却也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说过,这个天下以前是姬家的,如今也还是姬家的,王后只管吩咐下来,白家哪里还有不答应的?这件事无需去问过那小子,老身就可担当。”
“娘亲可真是厉害啊......”
苦酒在一旁看着娘亲不卑不亢从容应对,心里又是惊奇、又是佩服;娘亲在白家庄时很少过问家事,没想到如今面对天子和王后却有如此风范。那个冤家如此厉害,看来就是得了娘亲的传承呢。
白越氏一口一个老身,其实压根儿就不算老。连白发红颜都算不上,就是个不到四十岁的花信美妇人。不过她每句话出口,都是自见威严,绰姜后愣了一愣,心中也是暗暗震惊:“白老夫人有所不知,我有一子名叫姬定,天生顽劣不经,最喜征战却不爱读书,老师也换了几个。却无一个能够降服他的。如今跟随王叔读书,算是稍稍收敛了一些,学问却不见长进。定儿尝对我说,天下诸子他一个都不佩服,最佩服的就是白子了,尤其喜爱白子的新诗体,自己也曾做过几首,绰姜以为定儿若图寸进,那就一定要拜在白栋门下才好,只是怕白栋顾虑他周室王子的身份。不肯收了他呢......”说完巴巴地望着白越氏和苦酒,这事说小了关系儿子前程、说大了可就攸关王室,她是真正为儿子考虑。并非只是为了替姬扁解围。
“王子要入学,只要通过凤鸣书院的入试考即可......”
“老夫人怕是误会了,凤鸣书院好则好矣,本后却希望定儿可以成为白栋的内弟子,听说他如今也有三个内弟子,一个是名叫西尔德的小将军、一个是越国世子无颛、还有一个是这次王上亲封的西域道啬夫......记得王上曾经笑言,道啬夫本来不过是等同县令的小官儿,可这个西域道啬夫却就大了,因为整个西域就这麽一个道啬夫。不过这个木西京是白栋的内弟子,王室是自然要封的。”
绰姜后笑眯眯地望着白越氏和苦酒。暗中提到了王室对白家的好处;你看看,白栋要请封的人王室可是都封了。没有半点讨价还价,如今王子要做白栋的内弟子,你们好意思拒绝麽?说起来大家可都是一家人,定儿还得管白栋叫‘姐夫’呢。若是白越氏拒绝了也没关系,这毕竟是‘家宴’,几个女人家说说家常而已,王室也可尊严不丢;姬扁看看自己的这位王后,心中也是佩服,这也就是王室衰微啊,若还是西周时的光景,绰姜定是位母仪天下的贤后,就如同楚庄王的樊姬一般......
“呵呵......”
白越氏微笑起来,看了一眼苦酒,发现苦酒也在对着她笑。堂堂周王世子,为了做儿子的学生如此煞费苦心,做娘和做媳妇儿的能不骄傲麽?只可惜王室世子毕竟不同于无颛这个越国质子,白栋如今风头太大,这次更是被封为二等伯爵,究竟该不该答应绰姜后受下姬定为内弟子,这事还是要白栋自己做主才好,白越氏和苦酒都不好拿主意,更何况内弟子就如同自己的儿子一般,就是进了白家庄、西君城,也都有独立的户房,西尔德木西京都是无根的浮萍,无颛这个越国蒙难世子也就罢了,周王室却不同,王子跑到白家住下,这是要牵动天下大局的事情,就算为秦国的利益考虑也断然没有贸然就答应的道理。
白越氏想了想道:“王子入白家为学,自然是白家面上有光,不过栋儿近来忙于各事,只怕精力不济误了王子功课,所以是不是要收下王子还是由他自己决定吧,我这个做娘的却是不好多言......”
“娘说得是,夫君真的是太忙了,连我这个做妻子的都受冷落......”苦酒撇撇嘴道:“王后姐姐,咱们不说他了,听说姐姐对毛衣织法极有心得,刚好我也喜欢。这次我还带了好多新近漂成的彩色毛线来,正要请姐姐指教呢。”
“如此也好,好妹妹、老夫人,那咱们午膳后便去打毛衣罢;王上,我们几个女人家自去,你就不必麻烦做陪了。”
绰姜后是多么聪明?闻言便知儿子的事情最终还是得白栋点头才成,冲姬扁使了眼色,意思是咱儿子的前程就看你的了!姬扁点点头,表示自己心领神会,儿子若能拜白栋为师,对王室可是有莫大的好处......师师徒徒、父父子子,在这个年代师徒关系可比姻亲更为稳固可靠。
***
白越氏和苦酒并没有撒谎,白栋与东阳君如今比入冬前的兔子还忙,要疯了。
庞涓和木西京他们已经提前返回了西域,阿里巴巴虽败,花刺子模却还在呢,如今还要进一步探听情报,最好是与范倜口中的那位居鲁士总督取得联系,掌握整个波斯帝国的情报才好决定下一步计划,另外西域也要在稳定中求发展,仅凭白孟两家的家族战士和三万魏武卒终是远远不够,车英新练的精兵也要拨出五万进入西域,这些军队是由入秦的大月氏人、西域戎人和卜戎异的娘家义渠人组成,到了西域后,一率服从西君白子的指挥,当然所需耗费也是一应由白栋支付了。嬴渠梁的小算盘打得很精,老秦现在是比以前有钱了,可还是比不得自己这个将声音做到了全华夏的兄弟,必要时就得给这小子放放血他的心理才会平衡。开什么玩笑,秦国也就是在襄公穆公时得天子致伯,而且还不是世袭的三等伯爵,到了他这一代又被打回原形做了男爵,这小子倒好,硬是用钱砸出了一个伯爵来!不让这小子出点血还有天理麽?嬴渠梁这次坑基友坑得是心安理得。
庞涓他们离开不久,嬴渠梁的君书就跟着信鸽飞来了,百家讲坛是白栋去洛邑前就与嬴渠梁议定的事,初看像是为他人做嫁衣,秦国得不到太大好处,其实却是广播白子文名、提振周室的上好手段;为什么要提振周室?嬴渠梁起初也是有些不解,你要办什么百家讲坛就在栎阳搞好了吗?一个栎阳不够,旧居庸都也由得你折腾,拿着老秦的钱跑去洛邑搞建设算是怎么回事?在嬴渠梁的看法中,白家的钱也罢、秦国禀库中的钱也好,那都是他的钱啊!好兄弟不分家,平安郎你总不会与寡人计较罢?
白栋计较个屁,这些年他花在老秦的钱数都数不清了,国人都知白子付出的牺牲够大,偏偏却遇到了个极其抠门儿的国君,有哪个不同情的?结果白栋写了一首新诗传于国中、不久还传遍了天下,其中有两句是‘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白栋这可不是装~逼,做生意就是这个道理,通常越是会花钱的人,也就越能赚钱,像嬴渠梁那样算计还成麽?据说嬴渠梁捧着这首诗和百家讲坛建设的计划书读了很久,最后慨然长叹:“天下医者、非法道儒墨,非鬼谷贤师,正乃平安郎也......”
偷着乐吧,看过白栋的整个计划,嬴渠梁的肾上腺素都被严重激发了,首当其冲的就是卜戎异,当杏眼惺忪的义渠姑娘趴在他肩膀上问他是吃了什么猛药时,嬴渠梁只是哈哈大笑,却没多少解释。他倒不是要对妻子有所隐瞒,实在是平安郎的计划环环相扣且极为庞大,几句话如何说得清楚?(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二章 【百家讲坛 四】
这个时代要造出一位类似后世的易大师、纪大师、袁老师这样的学术明星是极为困难的事情。.访问:. 。通讯手段落后、信息传递缓慢、还有来自稷下学宫这类老牌讲院的压力等等百家讲坛要搞出一番声‘色’,白栋首先就要解决这些问题。
好在一向与齐国眉来眼去的白子早有新文宗之名,于当今齐侯又有‘一帽之‘交’’、好兄弟讲义气,同时又是稷下学宫的挂名主学,诸子百家都得给些面子,稷下学宫的压力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现在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信息传递的问题,如何让百家讲坛的名头散播开去,‘学术明星’的讲演内容又该如何在第一时间送达华夏各地,引起天下士子的思辩甚至是争论,这才是重中之重。好在有白家商社经营数年的商贸据点可以担负起这个责任,再加上秦国的白家、杜家、甘家,齐国的徐家、范家,和白家商社在华夏各国的合作商社、‘一级代理商’们的支持,要让信息朝发夕至或许有些困难,两三日内将最新的学术讲演内容传发到华夏各地…哈,m.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非就是各大商社豢养的信鹰和信鸽要辛苦一些罢了。
如今西君要举办百家讲坛的消息早已通过这些渠道传发了出去,白栋相信随着百家讲坛的影响力渐渐扩大,各国官立的情报站也都会主动加入进来,谁拦着还得跟谁急!到那个时候,说不准先秦时代的‘新媒体大王’就要诞生了,比起白家现在所做的各类生意。这才是真正赚钱的玩意儿呢
现在白栋是双管齐下。一面经略西域壮大老秦。虎视眈眈盯着西方世界居心不良;一面还要手托周王室拉动天下人的目光看向洛邑这块巴掌地。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那是因为汉室丧失权威不久,天下诸侯还有几分敬畏,就连阿瞒先生自己都曾经热血上头为了汉室去刺杀董卓呢;可如今的周王比之汉献帝还不如,从幽王那会儿就已经权威尽失,平日里‘卖卖‘肉’’还可以,天下诸侯都懒得多向洛邑看一眼。
先秦时代的华夏其实比日后的汉唐更有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的潜质,只是诸侯纷争空耗国力。反倒比不上西方世界辉煌;为了这个自己在后世就无限倾慕的大时代,白栋这个懒人也愿意尽些心力。谁让跳蚤说到底也还是姬扁的‘女’儿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跳蚤心里其实也有亲情、也会渴望家人的爱,白栋看得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以王室之名也可免除好多麻烦,至少可以让天下学界闭口。老颜俭就发了信来,虽然对他提出的‘学而有成者便可登台宣讲’不分地位文名的做法有些瞧不上,却对他在洛邑设文坛提振周王室的做法表示大力支持,孟子则称赞他定是‘文兴周室’的大贤。比起老颜俭来,孟夫子更能理解他不较文名声望的做法;并且认为他这一代文宗就该做些与振兴华夏有益的事情才是,跑到西域去杀人太没意思了。血淋淋的不够斯文。
儒家看重的是尊古崇礼提振王室,墨、法、道、兵、工等诸子百家对周王室未必有多少同情。却也认为设坛一事有利提拔后进、促进天下士子‘交’流,这可比一些豪富贵族蓄养士人‘门’客更见公义之心。
如今百家讲坛的图纸已经由墨家和公输家的高手匠师按照白栋的要求构画而成,这一次白栋可是高标准严要求,讲坛名虽为坛,其实就是个圆形阶梯教室,届时演讲者居于中心讲台,听者位于四周,座位数量为十倍周天之数,刚好是三百六十加七百二,合计一千零八十个!图纸不用当作秘密,早就抄录了无数副本,随同《告士子书》送到了各个商贸据点,不用几日便可为天下所知。
《告士子书》是由白栋亲自起草,书成之后再由姬扁亲上王印,洋洋洒洒千余文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是要为国选贤让有成者有所效、壮大百家思‘潮’这类充满‘浪’漫主义‘色’彩的文字;第二部分就现实多了,承诺但凡登上百家讲坛的士子皆有金钱回报,其中演讲‘精’彩能为世人瞩目者,更有成书传天下的可能!到时会有秦国白家、杜家、甘家,齐国徐家、范家,赵国赵家、楚国楚家等数十个国家的大商社合力推动。这还只是既定了的,日后随着百家讲坛的影响越来越大,各国国府多半也会参与其中!
这份告书写得洋洋洒洒、文笔‘精’美,了解白栋的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完全出自他的手笔;这家伙写写新诗就好,真正做文章还是差了许多的。老颜俭更是对此嗤之以鼻,这小子估计就是说个大概意思,可苦了那些周王室的掌文官了不过最后这句话就一定是出自这小子的亲笔,什么‘百家讲坛、非一般的讲坛,文宗巨匠焉有种乎?来百家讲坛,你就是下一个文宗!’
这也太能煽动人心了,那些家道中落的贵族、寒‘门’的士子见了不变疯子才怪!哼,若非看他还有几分尊王复礼之心,老夫就要第一个跑去洛邑指着鼻子问问这小子,你也是天下文宗、开辟新学的大家,稳重一些会死麽?会死麽!
白栋是通过飞鹰传书与老颜俭展开空中论辩的:连孔夫子都有亦庄亦谐的时刻,您总爱绷着脸做什么?文章不在好坏、够笔未必要多么‘精’美、会煽情者才是大成!您老看看各国士子,如今一个个的都要疯了,雪片般的自荐书通过各大商社和白家的商贸据点向洛邑飞来,白家印刷坊的生意都因此好了三成!可怜我家的那些信鸽和飞鹰啊现在它们都在没日没夜的超负荷飞行,容易吗?
您老和几位夫子就忍心每天坐在书院里教教学生喝喝茶外带打屁聊天?这可不成,小子以为这筛选审查的事情各位都要担承一些才好。这可是为周天子办事,尊王复礼可不是叫叫就算的口号啊?‘知行合一’才是君子所为!一不留心竟然把王阳明的理论都搬出来了
其实白栋对心学就是一知半解,知行合一的道理可没有如此浅薄。可老颜俭却是大吃一惊,沉思良久后竟然没有急着回信驳斥,倒是从此爱上了在人前夸奖白栋。
现在老头儿逢人就说这小子就是个怪胎,不但谋国有才,还是个了不起的思辩大家!齐人请他做稷下学宫的主学之位,老夫曾经不以为然,如今看来,这小子正该坐这个位子,否则老夫第一个不服!孟夫子这样修养入微的大师现在都有些妒忌白栋了,颜老夫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做了一辈子的文宗大匠,几时见到他如此夸奖过一个年轻人?
白栋可不是说说就算了,按照他的计划,百家讲坛一旦开讲不遇特殊情况就不会中断;可现在内定的讲师就是秦越人一个,老秦这人是个闷‘骚’的,并不擅长灌水的功夫,别说比较易大师纪大师这种讲故事的高手了,就是比那个于什么什么的也是大大不如。所以这个选才就非常重要了,自己可是将大话都说了出去,有文名的百家讲坛欢迎、尚无文名却学有所成的讲坛也欢迎若是上来个草包那不是要大大的丢脸麽?因此有志登上百家讲坛者都必须要缴纳一份讲演纲领,由百家讲坛严格审核;这个审核工作就比较困难了,周王室倒是有几个薄有文名的官员,可惜份量还不足够,老颜俭这帮人自然就成了香饽饽,现在他就在想着如何剥削这几位夫子的剩余价值,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为百家讲坛打工。
对付别的人白栋会有一百种方法,书院后续加入的一些夫子们估计也不难调遣,可要说到身份威望足够的,还得是书院成立初期的几位大家,其中就以这位颜老夫子最难搞定,几次发去给他的讲演纲领都被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还不如孟珂呢,好歹也替他批阅了几百份
头疼啊,眼下也只有向嬴渠梁去书,希望老秦朝堂有人能帮助自己,甘龙菌改这类老臣虽然不比老颜俭这种文宗大家,威望也还是够的,只要他们帮百家讲坛渡过初创阶段,待日后影响渐深,倒是不怕没有巨子大家相助,公输家和墨家不就用得很顺手麽?在良‘性’竞争下两家任劳任怨,光是这次建设百家讲坛墨家就调动了两百名能工巧匠,公输清也放出了话来,无论墨家动用多少人,公输家都要比他多上一倍!
“白子啊辛苦辛苦,本君特意前来慰问,王上不久便到,要亲自感谢白子为百家讲坛苦思绸缪。王上可是在本君面前多次夸奖你呢,说是华夏若多几位西君,王室便中兴有望了”
东阳君在聂诸的陪同下推‘门’而入,满面都是笑容,别提有多么亲切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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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周慎靓王】
东阳君就是那种舌灿莲花的天才,给个机会他就能舌战群儒,进屋后就是一通神侃,果然当朝王叔的水准就是不一般,指着窗外的野花一通神侃最后都能扯到白栋的‘盖世功绩’上去。白栋也不说话,就是笑嘻嘻地听着,被人拍马屁的感觉可真好啊,多听听有益健康......
姬扁来得可真快,第二遍茶还未喝完呢,天子车驾便来到白栋暂居的‘会贤馆’前。其实也不是什么隆重的车驾,今日姬扁是青衣简从,一身便装打扮,脑袋上没带冠冕垂绺,倒是更显亲切。走进白栋的房间时,姬扁下令卫士在外等侯,只带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走进来,不等白栋说话,堂堂天子竟先打起了哈哈‘栋儿......外舅来看你了,这几日洛邑起了大风,天气干燥,可还服得水土麽?’
这就叫上栋儿了?还真是够自来熟的。白栋和东阳君站起迎接,表面上自然是恭敬无比,心中却着实同情这位周天子;那个熊孩子的面目倒有几分像姬扁,显见是当朝王子了,姬扁又是轻衣简从而来,来意昭然若揭,可这天子的架子又不能倒了,明明是有求于自己,却还要摆足了天子的谱儿,先派了东阳君来打前站......这得是多么纠结啊?自己都替他累。
那个熊孩子看来就是十岁上下的年龄,生得倒是雪白粉嫩的,红袍墨靴,脖子上还挂了快巴掌大的美玉,只可惜这玉上没写上‘通灵宝玉’四个字,否则就有缘遇到林妹妹了。样子生得很不错,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公子哥儿的代表人物。就是两只眼睛咕噜噜乱转,偶尔放出道道贼光,有道是‘鉴人先鉴目’。看到这对眼睛白栋就知道这是个狗都嫌弃的主儿,明明是第一次见自己。居然毫不怕生的样子,死死地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若不是当着姬扁和东阳君,白栋真想把他那对眼珠子给抠出来!看什么看?老子又不是小姑娘!
“你就是白子?那个创出笔墨指砚、新字体、印刷术的白子?”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父亲才刚刚落座,他就一屁股坐到了白栋面前,笑嘻嘻地聊起天儿来,东阳君咳嗽一声:“白子。他叫姬定,是当今王室世子......”姬扁可以自来熟叫白栋为‘栋儿’,他这个爷爷辈儿的可不敢真拿白栋当孙子,不过还是加上了一句:“若是从涓儿那里算起,定儿还是你的内弟......”内弟是古人的称呼,也就是小舅子了。
姬定?不就是日后的周慎靓王麽?这小子是个倒霉蛋儿,父亲姬扁太能活了,还得过个三十多年才轮到他继位,而且他继位之日列国已成强势,以前他父亲还能隔三岔五的卖卖胙肉什么的。到了他这一代诸侯连索取胙肉都懒得索了人,天下以秦独强、山东诸国合纵攻之,真正的礼崩乐坏拳头大就是天下霸主。谁还管他的死活?所以做周王才做了六年就呜呼哀哉了,估计是被憋出病......
没想到啊,历史上最窝囊的周王也有过做‘熊孩子’的幸福时光?看着眼前这个雪白粉嫩眼中贼光乱射的姬定,白栋忽然有些同情;这孩子一看就是个有灵性的、是个好种子,历史上的他就是生不逢时啊!
“原来是王室世子,无怪如此冰雪聪明。”白栋点点头,看在姬定日后的悲惨遭遇上,他认为应该暖暖这孩子的心。
姬扁心中一喜正要接口,熊孩子先开口了:“哼哼。本世子自然是聪明的,等咱长大了。一定比你强!对了,你的新诗我很喜欢。不过做得一般,本世子也做了一首,你听听看,记下来收藏都是可以的。”
“哦?那太好了,内兄我就洗耳恭听了?”白栋点点头,这小子还真是狂妄,自己那些‘新诗’可都是剽窃唐宋大家的,他居然敢说是一般?也罢,东周以后,历史学家研究周王室都是蜻蜓点水一样,关于这位周慎靓王的记载也不太多,只知他一生无功无过,为人谨慎多思、且仪容堂堂而已,如今看来脸蛋儿倒是生得不错,谨慎多思就算了,熊孩子时期的周慎靓王都狂得没边儿了......
姬扁和东阳君心中一喜,本来姬定如此做是有些狂妄了,可白栋名义上毕竟还是周臣,王子在他面前如何狂妄也是不算过的;而且看白栋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可见在这位白子心中还是存了几分对王室的敬畏啊?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却哪里知道白栋根本不是敬畏王室,实在是有些同情这位命运多蹇的小王子......
“水上漂着一只鹅,红掌拨着绿的波,脖子弯弯向天去,它在寻找哪只鹅?内兄,你看我这首诗做得好不好?不用说了,一定是极好的对不对,第一是按照你的要求押韵,第二有动有静,第三还有充沛的感情......”
没等别人夸呢姬定就洋洋得意地夸上了自己,这首诗是他近年所作最为精良的一首,都挑不出毛病来的!
东阳君摇头晃脑地品味了半天,微微点头道:“有声有色、有动有静、韵脚也对......嗯,定儿,三叔祖却不曾看到感情何在?新诗也罢,旧辞也好,若无情则无品啊?”
“三叔祖仔细品味最后那句,它在寻找那只鹅?可见它若是公鹅,那就必然在寻找母鹅、它若是母鹅、那就必然在寻找公鹅......动物也是有感情的!”
“哈哈哈!”
白栋仰天长笑,实在是忍不住了,这小子......不对,这周慎靚王懂得还挺多,可见王室贵族的启蒙教育极是了得,不像后世中国还有一些孩子懵懵懂懂,以为自己是从树上摘下来的呢。可是娃娃呀娃娃,你这首诗实在是不怎么样,就别怪内兄我要狠狠打击你了......
“小定,内兄也有一首写鹅的诗,你听听如何?题目就叫做‘咏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如何?”白栋瞥一眼姬定,心说内兄我就不打击你了,骆宾王做这首诗时可比你还小几岁呢......
“好诗,天然童真,去雕琢之伪、得物事本貌!”东阳君忍不住大身赞叹,姬扁也是连连点头;他们都是自小接受各种教育的贵族王胄,举一反三的本事还是有的,对新诗体自然也有一番心得,姬定那首与这首‘咏鹅’相比,无论用词遣句还是对仗功夫都差了几条街出去,实在不值一提,只是这首《咏鹅》虽好,却还是带了几分童真,不似白栋这种大家所出,难道这小子已经到了如此境界,居然可以在做诗时揣摩各种心意感受?
“你......你这首诗哪里好了......都没有抒怀情感,不算上品!”
姬定愣了愣,却仍是梗着脖子强辩,这个年龄的逆反心理暴露无遗。
“小子,公鹅找母鹅就是你所谓的情感了麽?那叫情~欲!这首《咏鹅》其实是我幼年时所做,以一个幼童看到湖上的白鹅有感直抒所见,这种对天地生物的热爱,就是诗者最真挚的情感了。而你的诗却是矫揉造作,用词不达、对仗不公,小小年纪却满心都是情欲相爱,连只鹅你都不放过?可惜我只是你的内兄,否则一定要重重责罚于你,打屁股都是轻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天子师】
见到白栋这样说话,莫吉娜不由眨动了一下湛蓝湛蓝的大眼睛,莫名想起了那个晚上这个男人是不是面对任何人都要保持如此强势?哪怕是面对华夏的王也是一样。-..-那个孩子应该就是华夏的王子啊,就算在希腊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却被他如此不留颜面的训斥?
在来到华夏的这段日子里,白栋在逐渐的了解她,她也在暗中窥伺着这个传说中的男人。从秦国到洛邑,这个男人的故事多到简直要塞爆了她的脑袋。她其实非常好奇,一个凡人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有着亚里士多德一般的聪明睿智、有着战神雅典娜一样的显赫战功,有着雷神一样的可怕力量而且他还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俊美,他真的不是奥利匹斯神族?体内没有留着神王宙斯和天后赫拉的血液麽?其实白栋样貌虽算清秀,却与俊美不怎么沾边,不过在‘女’人眼中成功的男人总是最美丽的,哪怕是长了颗火星人的脑袋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莫吉娜一向是个自命聪明智慧的人,事实上她也确实非常聪≠,m.明,这才来到华夏不久就已经掌握了华夏人的语言和文字,现在已经可以囫囵吞枣地阅读《论语》和《墨子》了。现在就连那些原本对她有成见的白家人因为她的聪敏好学而改变了对她的看法,昨日老夫人白越氏还叫她去说了一会儿话,称赞她又聪明又肯上进呢;可当每次面对白栋的时候,她却总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在这个男人面前她那点聪明智慧就什么都不是了。
或许被这个男人控制也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吧?智慧‘女’神在上。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莫吉娜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
透过牖窗的缝隙望去。那个原本趾高气扬的华夏王子脸都红了,华夏的王和那个叫东阳君的则在哈哈大笑那就是华夏的王麽?原本应该是华夏最为高高在上的人物,面对那个男人时却一直都在保持着笑容,他的笑容透着谦恭,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似乎在推荐自己的儿子,希望王子可以成为那个男人的‘内弟子’呢。内弟子就等同跟随亚里士多德先生学习的那些贤者吧?希腊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对普通人不屑一顾,可就算他们的子‘女’也未必能够成为亚里士多德先生真正的学生;这个男人在华夏的地位竟然已与亚里士多德先生相当了?或许。他就是母亲口中那个可以真正帮到自己的人?
心脏忽然不争气地剧烈跳动起来,莫吉娜忍不住挪动了下身子,想要透过窗缝仔仔细细再看那个男人一次,却忘记了自己已经脱下了鞋子;脚在尖利的茅草上轻轻划了下,柔嫩的脚底顿时多了道血痕,疼痛让她忍不住想要叫出声来,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压低的声音:“小心一些,不要惊动了王驾”
莫吉娜吃惊地回过头去,等看清这人后就更吃惊了。这个人少了一条手臂,正是那个男人最亲信的心腹;可他明明是站在那个男人的‘门’外守护。距离这扇牖窗很远,视线也完全看不到这里,自己也已经很小心了,不但脱了鞋子而且还是从狗‘洞’轻轻爬进来的,怎么这样也会被他发现?
“下次不要再自作聪明了,我身为白子的贴身护卫,如果连牖窗都照顾不到还有脸呆在白家?还好你是白子的‘客人’,而且并无恶意,否则你的脑袋早已不在了”
在莫吉娜耳边说着警告的话,嗅着她淡淡的体香,聂诸不知怎地竟然心中微‘荡’,忽然感觉有些愧对白栋。
其实莫吉娜偷偷爬过狗‘洞’的时候就已经被他发现了,身为这个时代最顶级的刺客之一,如果被一个‘女’人接近白栋却不能发觉,那还用‘混’麽?可不知为什么,从不会对‘女’人动心的聂诸就是想多看这个‘女’人几眼,还会莫名其妙地对她心软;反正她也不会剑术武功,就让她偷看一会儿罢白子也曾经说过,只要这个‘女’人不逃走就不需要对她处处设防,让她看得越多,她便只会越发敬畏白家、敬畏华夏。
“我就是就是想见一见华夏的王,现在已经见到了,原来也不过如此。你看到没有,在白子面前,华夏的王原来也会陪笑的;如果我猜得没错,其实你们华夏的王不是房间里的那个人,而是秦国的国君、魏国的国君、齐国的国君,还有你们的白子他现在不也是华夏最有权势的伯爵了麽?这样的男人真是太有魅力了。”
“你”
聂诸不觉皱眉,这个‘女’人实在太过聪明,这才来到华夏几天?简直就成了个华夏通,很多华夏人都瞧不明白的事情,却被她一眼就给看穿了?
“好痛,人家的脚又在流血了。我想去洗一洗脚,敷些‘药’,你要保护白子不能离开,可以派个人帮帮我麽?”莫吉娜转头望着聂诸,柔声央求,实是让人不忍拒绝。
白栋原本想要拒绝姬扁的请求,内弟子可不同于凤鸣书院的普通学子,一旦拜了自己做师父,从此就有父子之义,他毕竟是秦臣,如今肯帮周王室一把,一是看在跳蚤的面子,二来也是为秦国的利益考虑。可要收下姬定做内弟子就有些不当,嬴渠梁也就罢了,未来可是赢驷这个狠角‘色’登场为主角,以秦惠文王的手段迟早是要将王室作为筹码的,那时自己岂非很难面对姬扁父子?不想拒绝的话还没有出口,跳蚤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是接了绰姜后的手信请托前来做说客的,毕竟骨‘肉’连心,终是无法不关心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还是那个白栋认识的跳蚤,冷得时候动辄杀人无情,热情起来就是一团火,走进‘门’后就是一句话:“夫君,收下我弟吧。”
“好!从今日起,姬定就是我的内弟子了。回到秦国后我会先送他进入凤鸣书院补全基本功课,日后就随我学习。”
既然跳蚤开口,白栋就不会有半分犹豫,当日这位跳蚤夫人可是为了自己染血梅林,几乎连命都不要了,自己难到还会怕一点麻烦麽?
“哈哈哈,定儿,还不向你内兄磕头?从今日起,你的内兄就是你的师父了,师恩父德集于一身。你认了这位师父,父王我也可放心了”姬扁和东阳君相视大笑,在他们看来姬定拜的可不是什么师父,而是中兴周王室的机会!
***
“君上,刚刚传回了消息,车英训练的五万新军已进入河西走廊,估计这个月内便可到达西域;庞涓已快马赶回西域准备接掌新军,他这个周王亲封的定边大将军可是做得越来越开心尽责了”
“呵呵,庞涓虽是周王所封,实在平安郎控制之下,新军‘交’给他和孙宾不会有任何问题,范伯就不用担心了。对了,洛邑那边的消息如何?平安郎可真是有钱啊寡人听说魏韩国内的工匠都要被他用光了,公输家和墨家也派出了大量子弟,足足超过了三百之数,如此全力为之,怕是很快就要建成那百家讲坛了罢?现在寡人想到这件事就会心疼无比,这讲坛若是设在老秦该是有多好?”
嬴渠梁放下手中狼毫,望着范强苦笑道。百家讲坛的计划是他和白栋共同拟定,自然明白何以要将这百家讲坛建在洛邑,可就是会心疼,这都是穷日子过惯了落下的‘毛’病
“百家讲坛已开始兴建,估计一个月便可完工。如今各国已有大批士子赶向洛邑,希望可以成为第一批听者;另有消息说白栋新收了周王世子为‘内弟子’,不日便将随他回转老秦”
“哦,平安郎收了王子为内弟子?寡人知道,周王膝下只有此一子,日后就是王室唯一的继承者,平安郎这是要做天子之师麽?”
嬴渠梁微微‘色’变:“平安郎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竟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情?寡人明白了,这定是跳蚤的主意。跳蚤姑娘始终是个‘性’情中人,她要顾念亲情,平安郎还不得顺着美人的心意麽?”
“呵呵,君上说得是,老臣也以为定是如此。白栋他耗费心力提振王室最终还不是为了咱们老秦麽?他是秦地生人,又与君上相‘交’莫逆,君上不放心别的人,对他倒是不用担心的。而且王子是要来秦国的,这岂非变相成了质子一样?日后小世子还是他的同学呢,未必就没有好处”
范强微笑连连,一句句话都说在了嬴渠梁的心里;君臣相互看了一眼,都是仰天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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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秦时报 下】
嬴渠梁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道:“四弟不必发怒。√∟頂點小說,老秦素来重视私产,纵然是寡人与国府也不可随意剥夺平民财物,左庶长也是心忧国事。”
“今日是驷儿来迎接我这个老师白栋面前是二哥、不是国君,所以兄弟我就直言了,左庶长心忧国事自然是有的,可方才那番话语立意,却是法家痼疾!左庶长是变法大臣,也是立法府重要的人物,若是念头中只有君国却没有天下私产,那将会非常危险!二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不可不察。”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说得好!平安郎,继续说下去,二哥我在恭听呢。”
“不敢请二哥恭听,否则兄弟岂非有罪?小弟只是希望左庶长能够明白,需知民富方有国强!商贾者,民也,是以真正老成谋国之人,切切不可与民夺利,只应该与民共利!白家商社有钱、杜家商社有钱、甘家商社也有钱,国家没有钱了,就要这些人出钱麽?如此却非善续之道也......”
“哦?”嬴渠梁看了看白栋,平安郎这些话说得是卫鞅,又何尝不是让他听得?这次他与卫鞅早就计算好了,白、杜、甘三家各拿出一些钱来,老秦就能解决平增十几万大军的靡耗,而且还不会影响秦国的发展;如今看来平安郎似乎有些不情愿啊?真是奇怪,平安郎素来出手大方,如今怎麽去了一趟洛邑却变得小气起来,莫非家乡还不如洛邑受他重视麽?
却不知先前白栋对秦国大方。那是因为秦国弱小、百废待兴。身为秦国子民、又是他的好兄弟。自然不会计较个人得失;如今外抗强魏、西兴新疆、商行天下、将挟周王,秦国已经开始展现出强国之像,此时就该有个规有矩才是善续长久的道理;这个道理其实嬴渠梁和卫鞅都该明白才对,只不过秦国最近太顺利了,嬴渠梁这样的一代明君也不免有了速成之心,卫鞅则是先秦法家的代表,眼中只有君国,却是不会顾及什么个人私产和个人利益的。
白栋与先秦时代法家的分歧就在于此。如今西君白子的大势渐成,他就必须让秦国从一开始就走向良法善法之路,就像影响了后世两千年的罗马法一般;卫鞅这个人才自然是要用的,可越是人才就越是要敲打,否则误起国来可比庸才更可怕!
“不过左庶长演练新军却是对的,十五万人怎么算多?我看三十万也不算多了;老秦有函谷之险,不立四战险地,可又何尝不是无法伸张,被山东各国狠狠压制?老秦可以不以武力称霸,却不可没有武力。可以不用兵,却不可没有雄兵!如今粮食老秦不缺。只是缺少铜铁而已,白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哈哈,寡人就知道老四你一定是有办法的......”
听到白栋如此说话,嬴渠梁不觉心中一松,自己这个四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了半天还是不会袖手旁观,老婆可没说错,平安郎重情重义,是真正的好兄弟讲义气。
帐中群臣也在看着白栋,卫鞅固然是欣喜若狂,甘龙杜挚等人却是微微皱眉。倒不是甘家和杜家心疼钱,而是卫鞅自二次变法后,脚步越来越快,手段也渐渐变得急功好利,近来经常鼓动嬴渠梁夺取河西,认为白栋在‘围魏救赵’之后未能借势夺取河西、稳定胜势是错误的。对此老甘龙是嗤之以鼻,身为三朝元老难道他就想收回河西麽?可是老秦这才过了几天好日子,卫鞅就想着要用兵,却全然不顾白栋坑走庞涓、暗联魏申惠施所创下的大好局面。不过就是要证明变法的效果以求名垂青史罢了,你卫鞅就不想想若是没有白家、甘家和杜家商社的努力,仅凭你那些变法条令就能在三两年内令老秦图强?
本以为白栋这次会狠狠教训一下卫鞅,令君上警醒,可看他的意思,竟还在助涨卫鞅的气焰,如此下去可怎么了得?
“二哥你先不要谢我,要我帮助左庶长,我却有两个条件,若是二哥不肯答应就算了......第一,我有办法帮助国府解决所需的军资,可是二哥要答应我,老秦除非迫不得已,五年内不得对外用兵,当然,不周山以西若是需要用兵,自然由我来解决,这本来就是‘西君’的责任。”
“西君,老秦演练新军就是为了收回河西、恢复穆公祖业,五年内不能用兵,我又何必演练十几万大军,难道老秦的钱多到用不光麽?”
“上兵伐谋、中兵以威、下兵求战,谁说收回河西就一定要发动战争了?魏国之强是几十年记下,左庶长以为多了十几万大军,就可一战而胜?那你也未免太瞧不起魏国文侯武侯和吴起的数十年经营了!老秦不求战,却不惧战,有雄兵、却轻易不会动兵,这才是天下霸主之像!”
嬴渠梁点点头:“老四总有惊人之语且从无虚妄,寡人信你,五年之内,秦国不会主动对外用兵!不知第二个条件又是什么?”
老甘龙也笑着看向白栋,他这样的老臣素来行事谨慎、看重的是维~稳大局,就算要变法争霸也要尽量避免风险,白栋要求老秦五年内不主动对外用兵,这才是善续长存老成谋国的体现,太合他的胃口了。现在老甘龙是越看白栋越喜欢,当初自己送字‘柱国’于他,想不到这才短短三四年时间,当年那个善用‘奇技~银巧’的小子竟当真成了柱国之臣!只可惜甘家人丁不旺,连女儿也没生一个,否则一定要送给这小子当老婆,才不管他家中已经有了两个妻子、齐国那边还有个常常挥舞着皮鞭西顾老秦的秦国公主呢......
“第二个条件其实也是解决此事的办法,这次白家商社不会出钱,而是请君上借钱,不过不是找我借、也不要去找白家商社,白家会兴建一种叫做‘钱行’的所在,不做别的事情,就是给人借钱,国府借的,贵族商家借的,普通黎民若是有了需要也可借的,只要支付低廉的钱息即可!”
“钱行?”
嬴渠梁微微皱眉,先秦时代虽然没有钱庄银行,却也不乏商借行为,自然也有钱息计算的先例,不过这种事多半发生在交情极好的贵族或者商社之间,如此方能保证收回本钱和赢利;却没听过有人专做‘借钱’的生意,而且无论谁借都给?就算能赚取一些利润,难道就不怕大量借出的钱收不回来,结果反会赔钱麽?若是别国商社这样做他自然是举双手欢迎,说不得先去借上一些才好,可现在却是白栋要搞,白家商社的钱若是被人坑了他可是会心疼的......
听到白栋要开一家专门借钱给人的生意,这次不光是嬴渠梁心中打鼓,帐中群臣都是摇头,感觉白栋这就是太有钱脑袋被烧坏了;唯有杜挚望着白栋若有所思,这‘钱生钱’的道理白栋是对他说过的,他也是算学中人,自然也有更多领悟......
“不错,就是钱行。二哥,但凡遇到天灾**、兵伐战乱,钱行都会向国府提供一定数额的无息贷款,超过数额也只要极少的钱息。”
“老四,你这可不是戏言?可还有什么条件麽?”
借了钱给人还有不要钱息的,天下还有这麽好的事情?嬴渠梁听得心里都乐开花了,虽说借钱得还,可是数额可大可小,而且自己这个国君再也不用厚着脸皮找这小子讨便宜了,妙,这可是太妙了!
“条件就谈不上了,小弟这次回秦,第一是要建立钱行,第二就是要建立一家名为《大秦时报》的报纸。到时只求二哥拟定一道君书,《大秦时报》日后报道时事、出品文章,只要不是违背天理人心,国府皆不得过问......”
区区几分钱利算得什么?言论~自由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先秦时代百家争鸣、言论开放,可也并非没有限制,一旦出现了影响力较大的‘媒体’就难免会引来国府不满,白栋要把话说在前面,若是嬴渠梁不肯答应,这报纸还不如不办呢。
“报纸?”
帐中群臣都听傻了,纸就是纸,怎么还叫报纸?这位白子总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让人又爱又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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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先秦的信息时代】
现在没人敢叫白苟是狗剩子了,就连远在南方的楚人都知道他是白家商社的二号人物,而这个一号人物就是白栋的夫人苦酒;白家遍布天下的商贸据点就掌握在苦酒和他的手中,就算随便跺跺脚华夏商界都会引发一场不大不小的地震。
如今狗剩子也有了字,还是当朝大司空杜挚亲自为他取的,曰‘勿且’。就连甘龙和嬴渠梁都说这字取得好,要他谨记老师为他赐字的深意,白苟其实明白的很,勿且就是要警告他不可‘苟且’渡日。名与字这都是有联系的,他自当更加勤勉用心,不会愧对平安郎的信任,日后成就更高,便不至轻易败在无颛和西尔德这两个情敌的手下。
白苟赶来的时候,白栋正在帐中笑着对嬴渠梁等人解释报纸是什么。嬴渠梁和一众要臣竖起耳朵听着,脑中拼命想象,可是这东西实在是太抽象了,华夏有了纸才几天?突然就跳跃到报纸上,这就是大跃~进一样,别说嬴渠梁和老甘龙等人,就连杜挚这种充满想象力的家伙也是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把消息印在纸上就能卖钱,白子你想明白了没有,如今华夏才有多少个识字的人?又有多少人肯花钱买报纸看?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赔钱的买卖啊.....还说以《大秦时报》为名,日后有了利润会分给国府三成,也算为国府增添一项稳固的进项,稳固个屁啊?稳固的赔钱麽?
“《大秦时报》上会有我的专栏文章,每月还有我创作的新诗发布,另外还有对百家讲坛的追踪报道。我还会说动凤鸣书院的各位列师开设专栏,时常发布文章。有了这些内容,就不怕各国的贵族卿大夫和士子们不掏钱来买!而且这报上还有各种有趣的见闻、可谓集知识娱乐为一体。价格又比简书簿书便宜多了,一张只卖一个铜钱,各国铸币都是一样可用。如此一来,就连那些寒门士子落魄贵族也会愿意花钱。如此销量就可得到保证。”
白栋话音未落,就有卫士回报狗剩子来了;白栋哈哈笑道:“二哥,小弟来时便命白家印坊印制了一份报样来,二哥看了便知。”嬴渠梁点点头,命人带了狗剩子入帐,笑着对他道:“勿且你也不用拘束,坐下喝口水......这就是报样麽?倒是好大的一张。”从狗剩子手中接过那张按后世标准足足有4开的叠纸,一层层打开来看得津津有味。
甘龙卫鞅等人心中好奇。却又不敢君前失仪,偷眼看过去,只见这张大纸是被折成了数层的,而且正面反面皆有印制的字迹,被圈成一个个小块,中以墨线分开,那些墨线也是别出心裁,有的像是完完全全的蚯蚓、有的却像是最近洛邑流行起来的女裙花边。自从白家商社推出了这种新式女裙,好让一些贵族女子疯狂追逐,男人们先是看不顺眼。可也找不出此举有何违反礼仪之处,也就由得女人们去了,后来却是越看越顺眼。若是谁家婆姨没有置办上这种带花边的女裙,那都会非常没有面子......
老甘龙偷瞥一眼,看到了一个醒目的标题--‘秦国白子初秋新作-《居山秋》’,可惜他这个位置只能看到第一句,‘空山新雨后’......
甘龙先是一愣,这也未免天过浅白了些罢?仔细品味后才连连点头,好诗、好诗,看似浅显易懂,其实重在一个‘空’字。一个‘新’字,空者可见静旷、新者仿佛令人见到清透洁净的秋雨自天而落。雨是新的,经雨后的山林也变新了。只用了短短五个字,就将一幅静谧、爽净且又秋雨蒙蒙的景象描绘了出来,这才是当代文宗的手笔啊!不知下一句又会如何?
老甘龙心痒难搔,正想继续看下一句,没想到嬴渠梁翻页了,这位秦君也是看得聚精会神。
《从秦国变法看过去》《西域经略说,戎人华夏两家亲?》《论卫鞅在秦国变法中的作用》《这个老秦有点强》《第三只眼看秦国》《隔壁老王的故事,秦魏之战谁是胜家?》......
这份样报倒有一半是与政治军事相关的文章,白栋的名字没怎么见到,倒是卫鞅做了一个大大的出头鸟;与嬴渠梁距离颇近的卫鞅脸都快黑了,他也偷眼看到了不少内容,这些文章的作者十分不客气,赞扬他为国变法的声音虽然也有,可更多的却是批评他亢进急变、不够老成谋国,有心想要反驳,却看到那一个个作者署名都是闻所未闻的古怪名字,天知道该找谁去算账?更何况这份报纸的幕后推动者可是对他有举荐之恩的白子,给他两个胆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啊......
嬴渠梁边看边笑,直到卫鞅脸都黑了,这才翻过政治军事版块,转而去看一些白栋口中的新闻趣事;只是如今《大秦时报》还在筹划,就连狗仔队都还没能建立呢,各种‘趣事’实在有限,多半还是集中在新闻方面。
最大的新闻自然就是白栋正在兴办的《百家讲坛》,另外就是有关‘丰汇钱行’的消息,不过白栋似乎是故意隐瞒,只说要开办一家前所未有的经营模式,与国与民都有大利,抛出了钱行的名字,却没有对运行模式多做说明,嬴渠梁哪里明白这种后世已经用烂的营销手段?看得十分不解,只是强行忍住了没去询问白栋;堂堂秦君若是什么都不懂、什么都要请教老四,那也太没面子了。
“好新奇的东西啊,一个铜板虽然不算少,可在贵族卿大夫眼中却不算什么,就算是普通士人也可轻松负担......而且这东西若流行于世,当可引领思潮,若是运用得当,就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啊......”
嬴渠梁的话让白栋不觉一愣,不愧是秦孝公,虽然从没有见过报纸,却有见一知十的本事;如今的华夏正处于百家争鸣时期,学习成本未必就会比后世朝代高了许多,其实读书人还是有的,此时全国人口该有两千万左右,就算百中取一,那也有二十万潜在的消费者,办报纸不怕赔钱,可他真正的意图还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抢先控制舆论、引领华夏思潮!本以为自己这个心思藏得极深,古人就算再如何聪明,没有个两三年也是不会明白的,想不到竟被嬴渠梁一眼看破。
“是我太小看二哥了......”白栋不由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这一路走来或许是太过顺利了,不禁就会轻看古人,不自觉地便将天下看成自己掌中玩物,这种骄傲情绪可是万万要不得,要知道古人并不蠢,他们只是限于眼界而已。
“二哥说得是,报纸的最大作用其实并非赚钱,而是控制思潮。小者可用来引领国人,大者则可影响华夏,进而开天辟地、引领一个时代......”
“哦?开天辟地,引领一个时代?平安郎,这话又是怎么说?”嬴渠梁精神一振,老四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说能够引领时代,那就一定是了,那是属于秦国的大时代麽?
“这个时代属于秦国、同时也会属于整个华夏,我管它叫‘信息时代’,‘信息者,信讯之来一日可传华夏也’比如有一件事情早晨发生在秦国,最多落日时分楚国人就会在报纸上看到了,信息时代来临后,华夏将会缩小十倍、一百倍......”白栋险些脱口说出‘地球村’来,好在还是忍住了,以他目前所做的准备,尽白家全力,也只能做到让报纸同时在秦国和楚国付印,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算是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可要比起后世那个真正的信息时代还是天壤之别,吹牛皮太过了要脸红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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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丰汇钱行】
秋天的老秦是五彩缤纷的,各种从西域引进的花草如今已经盛放在栎阳城内,珍珠串儿一样的西域葡萄更是摇身一变,从昂贵的泊来品变成了栎阳集市上常见的水果。
还有从没见过的奇怪动物呢,很多秦人目瞪口呆地望这一种体形比马小、耳朵比马长,一叫起来‘哎呀、哎呀’的古怪动物在栎阳关市上昂首阔步,却硬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后来才听到白家人说这东西叫‘驴’,是白子从波斯人手中俘获的,跑起来虽然不如马快,可要说到拉磨这种需用长力的活儿,却比马用得更为趁手,而且性情温顺,只要不是‘倔驴’,大姑娘小媳妇儿尽可骑得,都不用什么骑术。
狗剩子一大早就给草儿送了头驴去,驴的脑袋上还顶着朵大红花,看着就喜庆,把个草儿喜欢的跟什么似的,开心下就送了件自己新打的毛衣给狗剩子,这可把狗剩子给乐坏了,抱着这件针脚歪斜漏风走气的毛衣,嘴都快笑歪了,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自己什么人都可以输,就是不能输给无颛和西尔德!无颛还好些,这个书呆子被平安郎逼迫去了越国,一来是要尽他这个越国王储的义务,二来也要为白家选定的水手和舵手们传授牵星术和海上定位的知识,暂时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西尔德却是不可不防,如今他已成了西域统军将领之一,就连这些毛驴也都是他俘获的,不过这事是个秘密,万万不可被草儿知道。
“狗剩子......”
“草儿啊,我现在是加过了冠的人,好歹也是你哥哥最信任的白家商社副总管。地位高大,你还是叫我‘勿且’吧?”
“呸呸,什么勿且。我看还是叫你白苟且好不好?”
草儿嘻嘻地笑起来。姑娘大了,已经学会了享受被异性追逐的乐趣。草儿大小姐清楚着呢,这几个男孩子都喜欢她;她只是一时委决不下,只觉狗剩子、无颛和西尔德三人各有各的优点和长处,究竟该选谁好呢?
“草儿叫我什么都好,我喜欢得紧。”狗剩子呵呵憨笑起来,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对了狗剩子哥哥,你说要带我去个有趣的地方,还说保证我会喜欢。可不是吹牛麽?”
从昨天开始,狗剩子就在神秘兮兮地勾引草儿,说是栎阳多了个华夏前所未有的所在,是咱们白家新开的生意,日后必然会轰动华夏。这个地方可好了,有钱人没钱人都会喜欢,日后能帮咱白家赚到大钱。
草儿其实对钱并不敏感,却对哥哥做的生意有极大的兴趣,也一直在暗中关注。在白栋眼中永远都是个孩子的草儿其实早就长大了,她还记得当年居住的小茅屋。还记得那个将自己搂在被窝里讲故事的哥哥,还记得自己和哥哥因为楚侗吃了那只叫花花的老母鸡而心疼不已......现在家里有很多很多鸡了,吃都吃不完。而这一切都是哥哥带来的,现在她走出去都会受到无数贵妇人的欢迎,还不是因为哥哥是西君白子、因为白家生意遍及华夏,是天下第一等的富贵人家麽?
家里的生意哥哥多半不会过问,都是嫂嫂和狗剩子他们在打理,草儿还没想这么快就嫁出去,现在书院的功课也初步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历练,她也不想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就想帮帮嫂嫂和哥哥,让他们可以不用这么辛苦。这个心思也对哥哥提了几次。可哥哥每次都是摸着她的脑袋说,我家草儿就是白家的小公主。家里的事情要你操什么心?你的任务就是吃好穿好玩好,把自己养成白白胖胖的,哥哥就会非常开心了......
可草儿才不要变成猪呢,哥哥不要人家做事,就找狗剩子做突破口,现在狗剩子就是个可怜的备胎,女神说什么就是什么。
“嘿嘿,这个地方叫做丰汇钱行,现在咱们白家是在栎阳关市建立了一家主行,今日就是第一次营业,日后还要将分行开设到秦国的各个郡县和天下列国呢。这次咱们没有请那些朝中重臣和贵族卿大夫来,你哥哥说了,要全凭国人的认可和口碑!”
狗剩子笑道:“咱们一路走一路说吧,这个钱行可有趣的紧......若是当真如你哥哥预料,日后半个华夏的经济命脉都要被咱们白家把握在手,再强大的国家君主都要给咱们白家几分面子。”
“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呢,原来就是钱行而已,人家早就听白迟说过了。”
草儿晃晃脑袋故意表示不屑,可眼神儿却出卖了她,这位白家大小姐其实对钱行还是非常感兴趣的,只是从白迟处得到的消息有些不清不楚,总要自己亲自去看过了才会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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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峰穿了一身黑色麻布劲装,头顶一个遮挡了大半个脸面的斗笠,脚下是裸露着脚趾头的软草鞋,腰间斜插一柄硬布鞘的长剑,打扮的像是半个墨者却又不完全相似,更像是一名毫无底线为钱卖命的‘钱使子’。
钱使子是山东各国对某类游侠儿的称呼,其实就是这个时代的雇佣兵。先秦时代的游侠成名后则称剑客,会被诸侯贵族高价聘去做刺客,荆轲秦舞阳就是这一类;而没有成名的则又分为两类,一类是游戏天下的侠者,一类就是为了钱随时卖命的钱使子,通常被一些大商贾雇佣来做保镖的,现在魏峰就是扮演这类角色。
如今已经是魏都精武卒百夫主的魏峰扮成钱使子也就罢了,虽然就是个雇佣兵,至少还带个子字,也与武事相关;魏申和惠施就不能看了,白栋围魏救赵后,这二位好歹也是权倾魏国朝野的人物,却扮成了两个商贾,魏申近年来发福了许多,又打扮的珠光宝气,惠施虽然是历史上有名的贤相,却天生一对鼠眼,看人的时候总会让人感觉这家伙眼神游离特别猥~琐,两人一身华贵服饰,巴掌大的古玉挂满了腰间,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暴发户代表。幸亏白栋的煤窑还在起步阶段,而且还是官办的生意,否则这两位就是标准的新时代富豪煤老板。
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你把周王换身衣服扔进人堆里也没啥可扎眼的,更何况是这二位?两个家伙在魏峰和十几名精武卒的保护下走向大名鼎鼎的文华超市总店,眼睛里看得却是开设在文华超市旁的一间新店铺;这家店铺的铺面很大,比文华超市也小不了许多,一水儿的青砖黑瓦,建筑风格堂堂正正,丈许高的门楣上挂着黑底红字的牌匾,赫然写了‘丰汇钱行’四个大字。门前还悬挂了一副对联,上联是‘有钱是客、无钱是客,钱多钱少都是客’,下联是‘存者找我、取者找我,存者取者皆找我’,横批是‘钱能生钱’!
对联起源于骈文,到了唐代,唐诗中就有很多对联出现,所以有诗联不分家的说法;白栋推广新诗体,天下士子都以做新诗为荣,渐渐也就有了对联出现,不过将对联挂在店铺两侧的还是第一次见到。惠施不觉叹息道:“白子当真乃天下奇才也,世人都在奋力追赶,时时以为将要追及这位白子了,却又被他远远抛下。这丰汇钱行究竟如何尚不得知,可就是这副‘诗联’却让人平生好奇之心,钱能生钱?我现在都有些好奇要如何才能做到了......”
“看来范倜没有说错,此子经商之道诡异莫测,往往却可出奇制胜,这个钱庄怕是很不简单呢。”
魏申目光闪动:“我们进去看看。”
“世子且慢。白勿且到了,走在他前面的那个少女衣着华贵,连这位白家商社的大总管也要追随其后,只怕也是白家要人。白勿且在大梁建立商贸据点时,我与他见过两面,还是不要被他认出才好,魏国世子轻入栎阳,这事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对我等一行不利。”
惠施一把抓住魏申,示意他稍安勿躁。
魏申和惠施不认识草儿,栎阳关市哪里有人不认识的?草儿在凤鸣书院念书的时候都会常常回来栎阳,栎阳关市上的爆羊肚儿、冰糖葫芦都是她最喜爱的食物,而且草儿心软,手上有了钱就会格外关照关市的小商贩,有用没用的东西都往家里搬。老夫人节俭惯了,要白栋扣减她的零花钱,可白栋却舍不得,他就爱惯着草儿,还帮她分辩说这其实不算大手大脚花钱,这是在帮助人、属于搞慈善......老夫人还能说什么?其实她也是心疼女儿的,想想在屹石村的时候女儿吃了不知多少苦,心立刻就软了。
见到草儿也来到这家丰汇钱行,聚集在门前的秦人顿时议论纷纷。连白家大小姐都到了,看来这诗联上的话可不是大言欺人啊?想想也是,自从白子来到秦国,老秦是一天一个变法儿,几时听说过白子骗过人了?走走走......咱们都去看看,有钱没钱都是客,就算看不明白也多半能讨白家的两杯茶喝,白家茗茶可是大名鼎鼎,听说连君上都爱喝呢。
“草儿,你怎么来了?”
草儿跟着狗剩子刚走入钱行,就见到了满面春风的白崇。这位崇哥哥可是没少去过白家庄,是白栋兄弟几个中最宠她的,自从草儿去了凤鸣书院读书可是许久不曾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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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丰汇钱行 下】
这次白崇倒是没抱起草儿用胡子狠狠扎她的小脸儿,只是笑着瞥了狗剩子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狗剩子西尔德和无颛这三个小子为了草儿暗中争竞的事情白崇自然是知道的,不用猜就知道今天定是狗剩子这小子在拍草儿的马屁。可白崇是个聪明人,看得清楚却不会说破,一来是怕女孩儿家脸面薄,二来也不愿惹得狗剩子不快;这小子如今可是白家商社的主事人之一,虽然无官无爵,却比很多贵族卿大夫更有面子了。
如今白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嬴渠梁看了不眼红才怪,老秦其实也在暗中仿效白家开办生意;如今白崇的职司停了,经常几个月都不见在栎阳,以往经常流连白家的李敌也不见了踪影,其实却是被嬴渠梁委派为白崇的副手,两人这段日子走遍天下去深入了解白家生意运作的手段,结果走得越多就越是震惊,原来在短短两三年间,白栋与齐国徐公联手设立的商贸据点竟已在隐隐开始影响各国经济,现在若是白栋愿意,甚至可以在短期内控制粮、盐、铜、铁的价格。
与自己那个浑噩不清的内弟不同,公子少官是一门心思的崇拜白院长、白家哥哥,白崇看到今天的白栋,心中虽然也为他高兴,却也在为他担心。当日那个一路跟随自己走到河西大营、以一手‘壮面法’惊动先君,又奇迹般崛起的小子是不是步子迈得过快了些?昨日李敌就带来了消息,太夫人连夜召见菌改和章蝺,似乎正是为了白家的《大秦时报》和丰汇钱行;太夫人骊姜如今还没老呢,有人说她像先君一样总是爱犯糊涂,可白崇却知道太夫人与先君可不同,先君那是真的糊涂。太夫人却是难得糊涂......
就连白栋都只看到了白崇粗豪义气的一面,却不知这位大秦外戚却是个粗中有细的张三爷;更不知李敌自范强为内相后一直低调不宣,却总是在默默关注他这个四弟。李敌的剑不会轻出,出则见血杀人。同样他也不会轻易为谁传递消息,否则必关大事。如今就连嬴渠梁都未必知道太夫人的真正想法,他却提前嗅到了不好的味道。
“白兄弟啊,难道你当真以为有了君上的信任就可放手作为了麽?君上待你如手足兄弟,国夫人与苦酒更是闺中腻友,可是还有一位太夫人呢......你这些年当真好忙碌,以钱事隐控天下、以大勇气、大毅力、大决心经略西域,以超越常人十年之见扬舟海外。以文武成汤之才提振王事......好大的心思!可你却忘记了在栎阳宫中还有一个女中魁首、就连先君当年也要敬她三分的太夫人!你当真以为给了个书院院长的名位就能让这位太夫人安稳了?你可知道,在太夫人的眼中,除了赢家人,任何人都不可坐拥敌国之财、更遑论有成列土封疆之势......任何人小看了这位白发红颜的太夫人,都是要后悔的!”
“崇哥哥,听景监哥哥说你离开了秦国,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不理人家,眼睛还转得好快?”
草儿很是纳闷,以往那个总喜欢将自己抱住了抛起来,而后又接在怀中哈哈大笑的崇哥哥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是刚刚发现了宝藏的阿里巴巴。好重的心思。见到自己也只是招呼了一声,就晃着眼睛出神,听书院里的先生们说过的。眼为心之窗,若是有人双目不定,那就一定是在想事情了......
凤鸣书院可不是只教学问的,诸子百家有要定下性子研究的学问,也有人事阅历诸般练达,要不怎么说凤鸣书院的学子最为抢手,第一批毕业的除了草儿这种大小姐没人敢要,不是留在书院做了列师、就是被各国拼命抢夺,谁都知道这是西君白子的学生。不求学到白子十成的本事,有个三五成可就足够了。看看如今的秦国就知道,谁敢相信在三年前还是各国眼中‘苦寒鄙文’的西陲大夫?
“哦......没什么。小姑娘长大了,我们的草儿大小姐也更加好看了,崇哥哥只是有些感慨,一晃就是三年时间啊,当日我与景监、李敌前去屹石村接你和老夫人,仿佛就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般......”
年华如水、韶华难留、时间都去哪儿了?有这种感慨的可不只是今人,古人也是一般无二,白崇微微叹口气,望着草儿头上那两个双丫髻道:“草儿也该十八岁了罢?早过了及笄的年龄,你哥哥莫非也忘记了?等崇哥哥见到他,一定要提醒他才是......”
“不要不要,哥哥说了,人家才不会早嫁呢......”草儿脸一红,冲白崇做了个鬼脸就拉着狗剩子跑开了,哥哥开设的这个钱行还真是挺有意思的,她看着新鲜。白崇笑着摇摇头,白栋这小子就是太疼妹妹了,已经是凤鸣书院的结业学子,这要换了是旁人,只怕早就被各国国君礼贤下士委以重任了,草儿这都十八岁的大姑娘了却仍是童心未泯,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跟在草儿身后,一面听着狗剩子的讲述,白崇一面仔细观察着这间丰汇钱行;与他之前见过的各类生意都不同,这家钱行真的只是与钱有关,高高的围柜被木板隔成一个个小间,每个小间内都摆放着各种钱币,有秦国圆钱、也有燕齐刀币、韩赵魏的布币、甚至还有楚国的蚁鼻钱,这些钱币流行于不同国家和地区,往往是互有交集却价值不同,而且市价变化极大,其价值往往与发行货币的国家强弱有关,例如秦国圆钱与魏国布币的交换比值原为三个圆钱换两个布币,近来秦国越发强盛,毛衣和煤炭风靡天下,这比值就成了一比一。
丰汇钱行中摆出这许多币种,显然是要提供兑换服务了,白崇只是有些奇怪,寻常商贾交流虽说也免不了币种兑换,却都是一对一的,因为这其中并无利润可言,白栋的钱行难道要靠兑换币种赚钱?各国商贾可也不傻,怎么可能照顾丰汇钱行的生意?白兄弟这是精明太过了吧,只怕终是无用功啊......
抓了个丰汇钱行的伙计过来,白崇看看这位一身上等丝衣的伙计,不觉又是微微皱眉:“你家钱行是如何做生意的?这些钱币都是用来兑换的?”
“崇公说得是。”
“嗯,你还认识我麽?”
“那是,钱行对咱们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首先记住栎阳城内的各位贵族卿大夫、还有出名的士子、商家,崇公是咱家白子的融血兄弟,在下当然要认得。回崇公的话,这些钱币都是用来兑换的,咱们的墙壁上还有每日兑换的‘牌价’,写得清楚明白,今日老秦圆钱兑换布币还是一比一,兑换蚁鼻钱就是十换十二,兑换刀币就是十换十三......”
“哦?”白崇心中一动,抬头看向墙壁上悬挂的木牌,果如这名伙计所说,是有个每日牌价的,略略计算了下,更为惊奇地道:“一比一兑换布币也还罢了,兑换蚁鼻钱和刀币的价格是不是高了些,若是这么个换法儿,你家白子不是要赔钱?天下人做生意无不是要赚钱的,赔钱算是什么生意?”他这段日子游走天下、了解商情,自然知道合理的货币比值,楚国虽大,却与北方诸国商交不多,所以近半年来蚁鼻钱兑换秦国圆钱的比值都在二十五个兑换二十个的样子,按照白栋给出的牌价,却只要二十四个就能换二十个了,这样岂非是要赔钱麽?燕齐刀币也是如此情形,白崇就想不通了,白栋这小子精明无比,如何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咱家白子说了,做生意最大的难处不是赚钱、而是赔钱,楚齐离此路途遥远,人家来秦国经商殊为不易,咱们吃些亏赔些钱怎么了?白家还赔得起......”
“做生意最大的难处不是赚钱、而是赔钱?”
白崇都听傻了,这话可不敢回报给君上;君上听了一定会顿足捶胸痛骂这小子败家的,秦国什么时候富到可以随处撒钱了?正想再问,柜内的管事将这个伙计叫了回去,耳边听到鞭炮声响,却是吉时已到,白家丰汇钱行要正式开张了。
眼见得人潮涌动,还真应了门前诗联上写得,有钱没钱都是客,锦衣华衫的贵人也有,麻服褴褛的平民更多,大家都想看看这破天荒的钱行生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狗剩子有些得意地望了草儿一眼,轻轻击响手掌,立即有十几名伙计涌出,揭下了一张张贴在柜台上方的红布。
原来每一个分隔的柜台上面,都写了一个白栋创出的隶文,分别是:‘存取’‘兑换’‘汇寄’‘商借’‘定厘’‘新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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