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比干一脉 五】
小岛上的时间过得很快,白栋到来时还是卯时刚过不久,转眼这就到了午时,马桥接到葛衣老人指示,着人送了一桌简单的饭蔬来,偷眼见到白栋与师傅相谈甚欢的样子,心里暗暗喜悦:“师傅说过的,田因齐虽然心向仙道,可惜还只是个公子,现在又有魏国庞涓举兵犯赵,虽然齐国不曾用兵,也会将大半国力用于整治兵马事项上;从齐国这里只怕是很难得到帮助了,若是能得到这位天下豪富的白子帮忙,那可比十个八个齐国更为有用,如今看来这事情多半要成?”
看了一眼满面喜色的马桥,白栋笑道:“如此说来,子与先生竟是商朝比干丞相的后人,那可就是忠良之后了,失敬啊失敬。”
子与老人叹道:“先祖当年的光荣如今早已被世人遗忘,他老人家当年对内发展冶炼之术、对外发展航运,将一个商朝整治的繁花似锦,盗贼绝迹,若不是周人趁我商朝大军北伐戎狄之机趁虚而入,哪里能够得到天下?哼,不过既是不义之师,自然守不得久,今日的周王室衰微,正是上天的惩罚!”
白栋打了个哈哈,却是没有接过他的话评判商周两朝。武王伐纣确实不似演义小说中所说的那样,商纣王也是个被黑出了翔的可怜人,不过也说不上武王就是无道伐有道,子与`长`风`文学`www`cfwx`net是比干之后,自然亲近商朝痛恨周朝,阶级立场不同,他的话自然不能做准。
白栋倒是对商朝的船舶航运技术很感兴趣。他曾经在后世的博物馆中见到河姆渡考古所得。那是一把距今7000~6500年、残长62cm、柄宽3.5cm、桨叶长27.8cm、厚2cm的木桨。如此看来,早在夏朝之前华夏人就已经学会了造船。而且根据史料记载,到了商朝时船帆就已经得到了广泛应用,虽然还未必能够出海,却已经在内陆江河中建立了足够强大的水师。
如今听到这位子与‘仙人’所说,比干丞相曾经大力推行航运冶炼等关乎国运民生的实业,白栋倒是有些肃然起敬。此事若是真的,这位传说拥有‘七窍玲珑心’的商相可比如今许多尸位素餐的贵族官员要强得多了。就算是庞涓这种只知发动战争、却从不关心国家建设的所谓‘战神’也是远远无法相比的。
“看白子的表情,似是不信老夫所说?”
“呵呵,那倒不是。我只是感到奇怪,子与先生既是比干丞相之后,为何却要装神弄鬼、一心研究那些没用的障眼法?你将‘神仙药’送于齐侯,难道就不怕害死了他,被齐国举兵清剿?你这个岛上虽然人人都是高手,可若是齐国大军到来,恐怕也难幸免吧?”
“老夫送给齐侯的金丹能够令人元气充沛、鼓舞精神,如何可说无效?何况老夫早就对公子因齐说过。仙家金丹本来就是有福者得之,若是自身福泽不够。只会适得其反。齐侯自己要吃,那又怪得谁来?白子是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自然是可以看破老夫的障眼法,可你却未必懂得金丹奥秘,难道你真以为老夫是全凭障眼法骗人的麽?”
“还说不是骗人?什么仙家金丹,难道用少女初潮之红加入一些辰砂凝练,就是所谓的金丹红丸了?关于这辰砂,早在管仲的一书中就有记载,我有位好朋友叫卢医先生,世人都称他为当代扁鹊,他也早就说过,辰砂有去毒怯病之效,可若是食用过多,也会伤及内腑,令人元气耗尽而死,还说什么要看自身福泽?我看子与先生你鹤发童颜,又自称仙道中人,不知你可曾吃过?子与先生,当着明白人就不要说糊涂话了,你不过是看到公子因齐久慕仙道,便当他是个好欺之人,想着那齐侯早早薨毙了更好,到时公子因齐做了齐君,正可实现你去海外寻找仙山的理想。想要建立船队的话可是你说过的,就不要否认了”
白栋撇了撇嘴,你个老狐狸,还说不是骗人?到了如今还要玩弄这套神棍的手段,什么金丹奥秘,不把你揭个底儿朝天,谅你也不会说出实话。
“你居然也知道金丹的炼法”
子与一时无话可说,本来想要连白栋一起忽悠的,却没想到这位白子不仅随手就能揭穿他的小戏法,还一口说出了神仙金丹的配方!此时东方沿海的方仙道还在萌芽阶段,真正会炼丹的人并不多,就连他这个配方也是无意中得自列子秘藏;本以为这个秘密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却被白栋随手就戳破了,让他如何不吃惊?
“子与先生若还是不肯说出实情,那我就告辞了”
“慢!”
子与老人面色一变,急急叫住白栋道:“海上仙山所在的位置我知道,如今只是缺少一只可以远航的船队,还有足够的行资!”
“怎么,子与先生竟然知道海上仙山的位置?”
“周人破商后,我子姓一族便挟大商水师向东出海,一路上历经无数风暴海难,终于被先祖找到了一块神仙之地”
“神仙之地,何以见得?”
白栋微微一愣,莫非这比干的后人们真的找到了那几个小岛?不过那也就是普通的小岛而已,与浪漫多情的爱国主义诗人列御寇描述的大有不同;这老头儿不至于如此激动吧?再说既然发现了神仙之地,你又跑回华夏做什么?
“那一定是神仙之地!海岛广阔无边,竟比齐国还要博大,尤其岛上景象处处都传说中的洪荒初辟之时天空中会刮过黑色的风,地面下随时有地龙翻滚,地肺之火常常冲天而起,尤如火神操控!”
子与老人说到激动处不觉面现红潮,双目越发明亮:“如此所在,正合远古传说,必有仙人神迹。可惜先祖不明其中道理、又无向道之心,竟然认为这个神仙岛不适合人类生存,便又架船回到了华夏。可惜啊,我族为此有无数人死于海上,回到华夏后,也只能在沿海一代扮做渔民,艰难生活到了今天。”
“原来如此。”
白栋是强忍住才算没有笑出声来。东面比齐国还要大的海岛?岛上还有无数的地震火山?比干的后人果然很了不起啊,在指南针没有发明的今天,又不懂牵星术,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到了日本岛?这可比徐福还早了一百多年呢
“在老夫眼中,天下公侯不过蝼蚁也!他们争霸天下,也不过是蝼蚁夺食一般,岂是真人所求?老夫这一生修习老列之道,只望能够找到先祖曾经去过的神仙岛,如能在那里修炼成仙、白日飞升,也算没有愧对先祖盛名”
白栋点点头:“我听明白了,子与先生在公子因齐那里得不到帮助,所以就找上了我。希望我能够出钱出力,最好是为你建造一只船队,帮助你去寻找神仙岛?子与先生,你就有如此把握,可以到达那个岛麽?”
现在的日本除了地震火山之外是要啥没啥,别说仙人了,就连人类社会也还没有形成,估计小鬼子现在还都是光溜溜的穴居人;不过这些男女鬼子还是很有调~教价值的,男的可以弄到秦国为奴,这也算变相增加秦国的人口;女的可以洗干净了打扮成花姑娘,说不定还很卡哇伊呢。嗯,华夏的公侯贵族一定会非常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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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比干一脉 六】
子与老人的眼睛亮了,他从白栋眼中看到了期待。这位白子果然也是仙道中人呢,在湖面上唱得那首道情歌儿多好,世人都说神仙好,只有功名忘不了今日一会,果如伯牙得遇子期,相见恨晚!有了这位天下豪富的白子支持,就是费尽千难万险,自己也要找到那个神仙岛,在那鸿蒙初开的神仙地创立一门道学,日后白日飞升,不让老子列子专美于前!
“子与先生,我不愿意欺骗你。那个海岛其实并非什么神仙地,只不过是比华夏小了一些的大陆而已,那些黑风、地龙和翻滚的火焰更不是什么天地初开的原始力量,不过就是地震加火山,那就是一场场的灾难”
白栋叹道:“如此你还要去麽?”
“要去!这个神仙岛虽然并不适合人类生存,却是一个没有国家、没有王侯的公平世界,正是我辈修道人追求的无欲之地。传说天地初开时,华夏大地上也是处处都有黑风烈火与洪水,人仙神魔相互生活在一起,生活虽然艰难,却有无数人可以修炼成仙;我只要到达那个神仙岛,就一定能够感悟仙道,长生不老、白日飞升!”
“呃或许吧既然子与先生坚持己见,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样吧,你和族人搬到越国去住,我会尽快调集工匠,为你们建造可以{长}风{文}学 fw.航海的大船。如果一切顺利,春分过后你们就以入海东行了,只要小心谨慎。就一定能够到达那个神仙岛”
白栋点点头:“比干丞相真人杰也,居然被他想出以太阳和星星辨别方向的法子。不过这样的方法受天气影响太大,很难保证航行安全。子与先生。我会送你们一种小玩意儿,这东西可以指示南北,即使在大海上也不会有误,结合你家传下的海图,就更有把握寻找到那个神仙岛了。”
“白子如此相帮,老夫拜领了,待老夫寻到神仙岛,若是能够见到仙人,一定不会忘记前来接引白子。那时你我把手握臂同游碧落之间,岂非快哉?”
子与老人是真的很感激,暗暗下定了决心,若是得遇仙缘,第一个就要回来接引白栋,算是对他慷慨相助的报答。
“做仙人这种事还是算了,我可舍弃不下娇滴滴的妻子。我只对那神仙岛上的人类感兴趣,我会为你准备一个庞大的舰队,舰队上会有我安排的高手与士兵。他们将在越国海岸接受严格的远洋训练,到了岛上后,子与先生尽可修真求道,他们自会完成我所交代的事情。将那岛上的光屁股‘猴子’统统带来华夏”
子与老人微微皱眉:“那些人生长在神仙岛上自有他们的乐趣,白子何以一定要带他们来华夏呢?需知海路难行,航行在海上可是随时随地都会死人的。”
“相信我。我这样做完全是为华夏考虑,子与先生如今瞧不起那些岛上的猴子。却不知假以时日,被这些猴子闹将起来。迟早都是我华夏的心腹大患;他们不是什么神仙地的属民、更不比我华夏人善良敦厚,而是一只只豺狼虎豹!不过这些‘猴子’个个都有奴性,只要打服了他们,他们就会拿你当成主人、跪在地上舔你的脚趾,拿来做奴仆是最好也不过了。我大秦男儿要做战场上的英雄、田地里的豪杰,人力本来就不够用,这些奴仆正好为我老秦所用,岂非快哉?”
“白子好大的手笔啊,万里迢迢远渡大海就是为了弄一些奴仆来?不过你说这些‘猴子’日后会成为我华夏大患,似乎有些言过其实了罢?”
子与老人手捻胡须,看了看白栋道:“也罢,此举虽是有些残忍,不过对我辈修道人来说,仙道之下皆为蝼蚁,如今不过是将一窝蝼蚁从东方搬向了西方,那又算得了什么?先祖曾有记载,这些岛上之民没有礼仪文明、人人茹毛饮血,将他们带到衣冠鼎盛的华夏,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呢”
“子与先生说得真是太好了,仙道之下皆蝼蚁,既然是蝼蚁,那便没有什么残忍可言了。”
白栋哈哈大笑,以他的见识自然可以弄出更利远航的大船,指南针、牵星术什么的也是不成问题,最缺少的就是航海家。如今有了子与这个念念不忘仙道的免费急先锋,不用才是傻瓜。既然他要去日本,那自己就支持一把,顺手将这个民族直接贩卖到华夏来好了,现在华夏缺的可不就是人麽?
若是小鬼子数量足够多,白子也不介意来一次‘鬼子贸易’,就像十八世纪的黑奴贸易一样,保证能够赚得盆满钵满。华夏各国如今都在转化奴隶为自由民、改良土地经济运行模式,不知有多少老贵族不满呢,咱华夏人不做奴隶做自由民是应该的,可白子从海外弄来一些野人贩卖,就是周天子也无话可说。到时各国的老贵族们只要花上一些钱,就可以继续享受主宰奴隶生命的快感,白栋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及时雨。
这顿饭直吃到宾主尽欢,白栋临去时与子与老人约好了去越国的时间。征服日本岛只是白栋计划中的第一步,那块神秘的大陆才是真正目标所在,为了实现这个伟大的理想,建立一只庞大的远洋舰队是必须的,此外还有海图规划、航海人员的培养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放在齐国可不放心,越国有更合适的出入海口,日后的杭州湾和崇明岛都在这片土地上,只是现在都是水草淤泥,其中还有无数鳄鱼盘踞,远远不是日后的黄金经济区。
“子与先生原来是商朝比干丞相的后人,他要去寻找海上神山?”
望一眼马桥宽厚的背影,田因齐叫起撞天屈来:“都怪那个庞涓,若不是他举兵攻赵,齐国又怎会将大半国力都投入兵事的?那样我就有能力帮助子与先生建立一只船队了可惜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仙道无凭,本来就是虚无缥缈之说,就算找到那日本那海岛又如何?我敢保证,你如果到了那岛上,一定会后悔的。”
“那你还要帮助子与先生建立船队、资助他去寻找仙山?”
“那个海岛上没有仙人,却一定有我需要的东西。记住我的话,人类的最大财富并不在这块大陆上,而在无边无际的大海”
白栋拍拍田因齐的肩膀,有些话是不能说太多的;现在的华夏还不具备迎接大航海时代到来的条件,就让自己做这个先行者吧。
“明天我会去一趟稷下学宫,然后就会离开齐国。赢姝公主要随我一同回去,见见君上和太夫人秦齐两国距离太远啦,她难免也会思念家人,你不会有意见吧?”
“告诉我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仙道,凡人是否真的可以做神仙?赢姝的事情就一切由你”
“我说过了,仙道无凭。聪明如因齐公子又何必执迷呢?不过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道,你是齐国未来的国君,身系一国之安危,你的道绝不在那海上仙山。”
白栋很认真地望着田因齐:“做好你的国君,让黎民黔首可以安居乐业、让你的名字传于后世令万人景仰,这不就是神仙之道麽?躲在海岛山洞里求长生的那种人不叫神仙,他们不过是自私避世的可怜虫而已,我是不愿做这种人的,难道你愿意?”
“我”
“回去吧,把子与先生的事彻底忘掉,做好你的齐国世子和未来的齐国国君。有了赢姝公主的这层关系,日后秦齐两国必为盟友,让我们携手改变这个天下如何?其实这比做神仙更有趣更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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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本初子午线】
“平安郎在齐国居然遇到了比干的后人,据说这个人会炼制神仙药、还要出海寻仙。平安郎居然答应了他,要支持他建立船队,去海外寻找神山,你怎么看这件事?”
嬴渠梁最近的心情很好,自从妹子赢姝回到秦国,太夫人骊姜的心情好多了;进入更年期的骊姜自从将权力放给了卜戎异后,脾气就变得越发暴躁,她又张不开口收回权力,就会有事没事拿儿子发泄,嬴渠梁这个国君做得憋屈。
想不到赢姝母子一回老秦,骊姜就被小孙孙转移了视线,她现在才不管孙子是谁的,反正见到雪白粉嫩的小家伙就会很开心,每天都是乐乐呵呵的。嬴渠梁得脱大难,心里别提多麽感谢白栋了。
“臣妻以为,无论这个世上有没有仙人,都不是君上应该操心的事情。左庶长已经提交了二次变法的内容,这是君上应该关心的;赵国发来请求救兵的国书,这也是君上应该关心的;还有白家叔叔请求特赦孟家人,君上就更应该关心了......”
卜戎异白了嬴渠梁一眼:“君上不关心这些国之大事,却偏偏关心神仙飘渺之道,这可不是为君为父该有的样子呢。”
义渠的王女已经不是昔日那个脑袋一热就会为了情郎私奔的小女人,自从接管后宫参议国事后,卜戎异成长的越来越快,已经逐渐蜕变成了嬴渠梁的贤内助。
“神仙千古事。我又如何能够不关心?再说前有老子、列子,那也是百家立说、著作传于天下的人物,如今这两位道家大宗都是下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世人都说他们是找到了登天途径,白日飞升了......”
嬴渠梁慨叹万千,面上写满了羡慕:“寡人也知道为君者不该想这些事情的,可是......哎!还是不想了......”
“三哥不想这些就对了,现在老秦需要变得富强,老秦人的希望可都系在了三哥身上。若是您也沉迷这神仙之道,不知会让多少人失望。老子和列子会是飞升成仙了?那根本就是胡说。当今乱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难道还少了麽?我看他们倒有九成是死在了流浪途中,不是被强盗杀害、就是被野兽吞噬......”
有资格进入栎华宫而不用内侍通报的只有白栋一个人,他笑嘻嘻走进来的时候,正值嬴渠梁两口子谈论神仙之事。别国君主沉迷神仙之道无所谓。嬴渠梁可是万万不能沉迷此道的,必须要打消他这个念头;其实老子和列子好歹也是有六艺在身的君子,下场未必会有如此之惨,不过为了耸人听闻,白栋才为他们安排了一个十分悲剧的结果。
“三哥是想不通你的心思。秦国不似齐国有出海之口,你却跑到越国去建立什么远航船队?这可是要投入无数的人力物力,就算弄些岛上的‘猴子’来,又能赚取多少利润?我看你就是疯了,子与是个老疯子。你就是个小疯子。除非那岛上真如洪荒初开之景,有胡子眉毛都白了的老神仙?你可不许欺骗三哥啊......”
自古以来为君王者,就没有一个不为仙道动心的。不要说在后神话时代的先秦,就算是在经济与科技相对发达的后世明朝,也有个痴迷道家神仙的嘉靖皇帝,炼丹就是他的最爱。嬴渠梁虽是一代雄主,却也渴望着能有更多时光供他挥霍,若是能够长生不死。他就有信心带领秦国走向更大的辉煌!所以嘴里说着不谈神仙之道,绕着绕着就又回来了。当然类似子与老人这种他是不信的,除非是白栋点头说这个世上有神仙,他才会坚决地相信。
“我怎么会欺骗三哥......而且我也没有疯,我知道子与先生要寻找的那个神仙岛还不是大海的最西面,过了这个海岛再向西去,还有一片比华夏更为辽阔的土地,三哥如何愿意,倒是可以称其为‘神仙地’。那里的白天黑夜与华夏相比是颠倒过来的、那里有最最神奇的庄稼,只要将种子拿到华夏来,一亩地就可以产粮上千斤!那里还有大量的黄金,最能产金的楚国也是远远比不上,老秦如果拥有了这些黄金,秦国圆钱就会成为天下各国通用的货币,再也不会出现用秦国圆钱买不来铜铁矿藏这种事情!”
即使来到这个时代两年,白栋也从没妄想过亲手去开启大航海时代。大航海时代所带来的好处其实还不是玉米、土豆、殖民和黄金,而是物种大交换,人类、各种植物、各种生物的交换,才是能够让这个世界保持生机的最好方法。
子与老人等于是提醒了白栋,从日本岛出发去美国西海岸可比横渡大西洋要省力多了,当然这种程度的远航就算白栋在经济力量上能够支持,也还需要建造更大更科学的船队和锻炼出一批具有航海经验的人才。白栋虽然是现代人,却并不是一个造船专家,他也只能通过自己的逐渐‘引导’,让公输家的巧匠们可以触类旁通、争取做到青出于蓝。
只要有了指南针和牵星术,木制海船也一样可以远洋。其实早在秦汉时代华夏人就已经给出了‘指’这个牵星板上的重要角度单位,与后世郑和航海图上反应出来的完全一样,都是一指等于1.9度;汉代著作《巫咸占》中早就记载了金星与月亮维度相差最远是五指,这个差数是9.4度。
华夏人最早学会了造船、用帆、最早发现了牵星法、发明了指南针,结果美洲却被哥伦布首先发现了,这算是个什么道理?就是因为华夏人中缺少哥伦布这样的妄人!据说哥仑布航海本来是为了寻找中国。结果还计算错了中国所在的位置和距离,就这样这货也敢带着西班牙女王用王冠宝石当来的那点钱弄了两条破船航海,一路上有时做航海家、有时做海盗。居然被他首先发现了美洲大陆,令西班牙一跃成为当时欧洲最强大的国家......
但凡妄人必有执念,子与老人就是个大大的妄人,这也是白栋为什么肯在他身上下赌注的原因。
“比华夏更为辽阔的神仙地?可以让一亩产出上千斤粮食的庄稼种子?老四,你不是疯了吧?这比曲辕梨的效果更为惊人,如果是真的,这件事必须要严加保密。不可被别国细作探听了去......”
“这个地方一定是有的,不过真正要到达却需要渡过无边大海。就算是我们也要为此准备数年时间,而且也不用保密,就是将消息散布出去,只怕其它国家也找不到这个神奇的地方。因为他们根本造不出需用的大船,说不定到了某个时候,我还要教会他们......”
“听你说得寡人都想跟你去趟越国了,既是如此大事,老秦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出力,说吧,需要寡人如何帮你?”
“请三哥支持无颛!”
白栋微笑道:“老秦虽得地利之便,却苦于没有出海口,越国的出海口正好为我所用。如今越国正是一片混乱。忠于越王室的归未大夫正与寺区家大战,而越国的一些卿大夫却在观望;我会以无颛老师的名义支持归未大夫、如果君上再以秦国之名声援,想来那些观望者就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了。越国既定、无颛便是越王。再有我与徐公在越国建立的商贸据点同时发力,从此越国还不是被秦国牢牢控制麽?”
“呵呵,我的好四弟,你果然是所谋深远,处处都是为了我老秦啊......”嬴渠梁点头道:“寡人立即发出国书,秦国会援助归未大夫五千甲仗。弓箭十万具,只是此去越国不便。只好通过你的商队运送了,如此便不至被各国顾忌。”
“我替无颛谢过三哥。”
“谢就不用了,寡人也很看好那小子,日后他若是娶了草儿,咱们还不是一家人麽?”
嬴渠梁哈哈大笑。他可不是傻瓜,无颛若是个野心勃勃之辈,也不会得到他如此大力支持;他是看透了无颛这人专心学业,又是白栋的弟子,这才不惜血本地支持。先秦时代的强国最爱支持某国公子侯子争夺国君之位,虽然多半都被坑爹,却仍是前赴后继,嬴渠梁显然也是有这个爱好的。
是该去越国了。
屈指算来离开齐国已经三个月了,赢姝母子固然要回去,子与老人和他的一帮族民估计也早在越国眼巴巴的第盼着呢。在这三个月的时间中,白栋特别交代公输家做了一些‘牵星板’,同时在凤鸣书院开了一门‘天星课’,其实就是结合数学方法使用牵星板定义维度等一些内容,对于已经学习了算术和格物课程的优秀学生来说,并无多大的难度。
现在争议的焦点就在于‘本初子午线’的厘定。有了牵星术定义维度,在近距离航海中已经足够应用,可是如果是放眼全球海洋,那就必须还要定义经度,要定义经度,首先就要定义本初子午线。
这玩意儿其实就是人为假定出来的东西,一旦确立,全世界就必须统一遵守;上一世的本初子午线是被定义在了英国伦敦的格林尼治天文台,白栋是大大地不服,这一世自然当仁不让,直接就定在老秦好了!
不过是定在如今的国都栎阳,还是日后要迁都的咸阳呢?似乎咸阳更好一些,不过如今的咸阳城还没有建立,白栋都很难解释为什么要将本初子午线定在这里了。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大的难题,要解释经纬度,首先就必须假设地球是圆形的,要说服那些顽固的老家伙可是极不容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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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世界是个球?】
凤鸣书院已经很少像今天这样轰动了,一大早阶梯式大教室中就坐满了人,有赵姬、木西京、无颛这样的优秀学生代表;也有类似公子少官这种经常挑起各种争端坚持不懈为书院带来活力的人;主讲台上更是坐定了颜老夫子、孟夫子、杨朱杨子等书院列师。
就连正忙于二次变法的卫鞅居然也赶来了,白栋的出现让他的变法旅程变得出奇顺利,一些本该有的艰难挫折居然都没有出现,现在他比历史上至少提前了十年开始二次变法;虽然具体条款还在厘定之中,大半却已经得到了嬴渠梁和白栋的支持,而且有孟西白三家之鉴在前,就算有人会反对,也多半是在法言法,再不会引起举国震荡的祸乱。
这位院长大人是铁了心要坚持他的旁门学说麽?坐在主讲台侧的颜俭老夫子和孟夫子等人看着议论纷纷的学子,心中竟有些莫名紧张,就连一向勇于接受新学说的杨朱也是一脸的严肃表情。
白栋在三个月前推出的‘天星课’真是太过新奇了,与之前的思学、算学等截然不同。那些学问虽然也较新颖,他们却并非一无所知,思学的一些观点理论本来就与百家学说有互通之处,还大有中辩圆庸之意;算学就更不用说了,君子六艺中本来就有数之一道,儒家不会陌生、工家就更是精通,所以并不会产生排斥感。
可这天星课上讲述的牵星术算是什么学问?自殷商时起就有了司星一派是没错。还有个叫巫咸的人还写出过《巫咸星经》呢,不过却是庸人托于天地、惑君迷民之用的东西。如今天下各国还有哪个国家会任命一个司星官的?根本就没有!可见此非学之正道,是以久久不能列于百家之内。堂堂的凤鸣书院院长、天下闻名的白子却突然要列出这门课程?该不是去了趟齐国就变疯了吧?
田忌赛马的事情如今已经隐隐透出。众人不知田因齐为此赌上了稷下学宫的主学之位,只当是白栋年少成名终不得守,开始流于轻浮。赌博赛马?这可不是一代学宗列子应该要做的事情啊......
要击败敌人就要首先了解敌人。所以白栋开课那天,第一个跑去的就是反对最激烈的颜老夫子,可惜选修《天星课》的学生多半是对算学感兴趣的,除了无颛和木西京这样的优秀学子,倒有多一半是女生;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家伙躲在女生群中实在是太扎眼了。结果被白栋恭恭敬敬请到主讲台旁听讲,同伴的还有孟夫子等人和特意跑来为夫君打气加油的跳蚤......
原来人站在地面上也有高低不同?如果联系天上的日月星辰和大地中心。就能得出一个度数?最大不过九十度、还分什么北纬南纬?颜老夫子毕竟是一代学宗身份,几堂课听下来,以他的算术能力自然不难了解这纬度意味着什么。虽然纬度并不能完全等同他所理解的高度,但他还是能够想象出这东西如果用于在广阔的草原或者大海上厘定位置是十分好用的;虽然华夏人也有各种厘定方向和方位的手段。似此以工具和数字规定精细的,白栋还真是第一个。
勉强接受了牵星术的老颜俭偷偷从公输直那里要来了几块牵星板,与几位列师跑到各处去体验了一下;他发现白栋果然没有说谎,晚上站在书院里和跑到山上测量‘北辰星’所得到的度数果然是不同的。不过这所谓的维度最大也只有90度而已,似乎还是不足以厘定方位吧?这是老夫子潜心研究后对白栋提出的质疑,也要让你小子知道,本夫子也是个聪明人,可以轻松找出这门学问的破绽!
白栋很快就给出了回答‘仅凭纬度是无法精确厘定方位的,即使在小范围可以。到了更大的区域就会变得不够准确,所以我们必须要结合经度来确定位置。日月星辰已经被我们用来测量纬度了,所以要测量经度就必须要重新设定一个源点。它的名字叫做本初子午线......’
其实就算不说出地球的真像,白栋也可以用某种欺骗性的语言提出‘本初子午线’这个概念;老颜俭这些人甚至连华夏都没出过,指望他们揭穿这个谎言困难度实在太大。可白栋却丢不起这个人,因为随着经纬度的概念提出、随着白式造船法的渐渐普及,未来百年中这个世界将会掀起一股航海风潮,如果再过个几百年。当人们发现地球其实是圆的时,他不是要做为反面典型被写入地理教科书了?
记得在做学生时。课本上出现最多也最为悲剧的就是一代智者亚里士多德老先生,明明是古希腊最伟大的学者,却因为受历史所限,结果被一次次拉出来做了‘错误学说’的代表性人物。白栋在少年时曾经一度认为亚里士多德就是个失败的家伙,却不知他和阿基米德、牛顿、爱迪生、爱因斯坦一样的伟大。
这种悲剧是绝对不能在自己身上发生的,所以从一开始白栋就要提出最正确的观点、破除天圆地方的学说,建立自己的‘圆球’学说。秦国可不是古代欧洲,权倾老秦的白子有的是时间去阐述和证明自己的观点,不用怕像布鲁诺一样被人送上火刑架。
“我们所在的世界是个圆球,它就像所有的圆形物体一样,有着两个顶端的‘圆心’,有着位于周长最大处的‘圆道’......所以我们无论从这个圆球上哪一点划出一条线,它都会再次回到这个点上,而这条线,我们就可以称它为‘本初子午线’。如果这样的线再多一些会如何呢?我们可以看成在这个圆球上多了一张‘渔网’,有着无数个网格,而网格与网格之间的距离就是‘经度’了。有了这个人为创造出来的经度,再结合牵星术得出的维度,那就可以轻松厘定任何一个位置。”
白栋已经尽可能用老颜俭他们能够听懂的语言来讲述‘本初子午线’和‘经度’了,为了更形象生动,他甚至让公输家做了一个木球,自己拿笔在球上画出了一道道经线:“本初子午线其实可以定在任何一个地方,比如周王室的王宫、魏国的大梁、甚至是蜀国中随便的一个小竹楼。可我还是准备将它定在老秦,嗯......就让他从君上所居住的宫室穿过去,到时这个世界都要以我们老秦为源点,才能计算出他们所在的经度。”
这个人彻底疯了!
老颜俭等人听得目瞪口呆,就连因为曲辕梨的发明而极为认同白栋的农家许子也吃惊地瞪起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白栋。杨朱狠狠一巴掌拍在身旁卫鞅的大腿上,他想站起来喝彩,却被卫鞅一把扯在了座位上;这小子可真是了不起啊,不愧是连我都要甘拜下风的人物......居然说我们居住的世界是个圆球?他婆姨的,如果这个世界是个圆球,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怎么解释?怎么不见老子出了门就一路滚下去呢?老秦人站在这个圆球上不掉下去,那魏国人岂非一定要掉下去了?更别提楚国人了......不过很有趣啊,这种奇谈怪论是老子最喜欢的。
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老颜俭却是气得直哆嗦;牵星术和纬度概念他还能勉强接受,那是因为白栋的立脚根基并未脱离学家大道,毕竟观星之术也是从殷商时代就传下来的东西,虽然不入百家之眼,好歹也算门学问。
可说世界是个圆球就太过匪夷所思了,你要订立什么本初子午线就订立,要定在秦国就定在秦国,谁让是你小子提出的呢?可这跟世界是方是圆有什么关系?如此宣扬歪理邪说,岂是正派学养之道?堂堂的凤鸣书院这是要走向旁门左道了麽!
老颜俭是必须要反对的,在他看来这已经不是学术分岐问题,而是一个原则性的问题。对待这样的歪理邪说,百家学派就应该群起而攻,好让这小子清醒清醒。
学术上的战争有时比真正的战场更可怕,老颜俭也顾不得白栋的颜面了,当即就要拍案而起,幸好被孟珂一把拉住了;孟珂倒也不是比他修养更深,只是私下里得到了田因齐传来的消息,知道田因齐日后是要拥护白栋做稷下学宫主学的,这小子既有如此难得机遇,又怎会无故自污?他既然说这个世界是个圆球,那就必有缘故,不妨先听听再说。
与夫子们相比,台下的学子更为反应激烈。公子少官的笑声最大、而且他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捍卫白家哥哥的使命都丢弃了;一些女学子则是惊呼出声,纷纷捂起樱唇,她们想不通年轻英俊才华出众学识渊博的白子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唯有无颛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紧紧盯着白栋,只希望白栋尽快说下去;木西京和赵姬同为学子中的佼佼者,却都在皱眉苦思,一时难以理解白栋的话。
“大家并没有听错,我们所在的世界就是一个圆球,而且是漂浮在空气中的圆球!而且在我们脚下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有人在生活着,他们在圆球世界的另一面,所以我们也算是在他们的脚下......”(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章 【万有引力】
“不行了,我要笑死了,白家哥哥......不对不对,白院长......我们是站在一个圆球上?若真是如此,那些站在......站在我们脚下的人不是要大头向下掉到那个什么地方去了?”仔细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人会从这个圆球上掉到哪里去,公子少官摸摸脑袋,求助般望向无颛,这小子虽然年龄小了些,却是聪明得紧,让他极是佩服。
无颛冲他摇摇头,却没搭理他,公子少官摸了下脑袋,口中喃喃地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
受过书院的教育就是不同,公子少官如今虽然也亲近白家哥哥,却已经开始有了独立的思维,不会再像过去那样唯二哥嬴渠梁和白栋的马首是瞻,为此嬴渠梁还特别夸奖过他,我家的少官成材了......叔公子为此骄傲着呢。
老颜俭点点头,他对白栋陆续招收进来的这些学生本来是薄有微词的,尤其是这位不安分的秦国叔公子,更是个惹祸的头脑,整天在书院里白家哥哥白家哥哥的叫,教训了多少次都不知悔改,却想不到第一个质疑白栋的居然是他?可见公道自在人心,无别于亲疏矣......此子外貌粗鲁,内心却是赤诚,能知对错、辨正邪,就是笨一些又如何了?日后自己还是应该多多关心这位叔公子,该开小灶就是应该开小灶才对。
“公子少官的问题想必也是各位列师与学子们的问题了......无颛。你来告诉大家,前些日子你跑来问了我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白栋却没有直接回答公子少官,而是对无颛点点头。无颛站起身正要回答,忽听外面有人笑道:“白院长既然开课,怎么不叫上寡人来听一听呢?寡人听赵峰说,白院长今天要开讲的内容可是十分惊人呢,可谓是发前人所未发,比当日创立新诗体发明新体文字更为了得。”
嬴渠梁在范强的护卫下走了进来,阶梯教室中顿时又是一阵耸动。倒不是秦君有什么了不起,先秦时代的学宗见到一国君主那也是要平等相对的。只是这位秦公如此关心学事,让人好生感动,就连老颜俭这种德高望重的学宗也站起身来,对嬴渠梁微微一礼;学子们更是议论纷纷。白子提出的观点实在太过耸人听闻,也不知秦公是会支持还是会反对?
赵峰冲白栋笑了笑,暗中伸出了大拇指,他心中对白栋是既佩服又感激的。君上前来根本就是为白左更站脚助阵,这个他是知道的,若非如此,他赵峰今日还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老秦第一神算,如何会做上大司星的位子?天下诸侯如今都不设司星之位,秦国却因白左更而破例......一想到那日白栋对他解释经纬度的计算方法以及他日后肩上要担负的重任。赵峰就感觉热血沸腾,像是个就要冲上战场的战士一样。
无颛身为越国世子,只是对嬴渠梁点头微笑。接着就讲述起他的故事。天才或许总是有很多共同点,就像后世的牛顿老先生一样,一日无颛在梨树下静坐,忽然被一只熟透的梨子砸在了脑袋上,正沉浸在算术题目中的无颛灵感突发,便跑去询问白栋梨子为什么会掉在地上。而不是向天上飞去?这一次白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果子熟透了都是要落地的。这有什么好提问的?无颛于是只好悻悻而回......
真正的好老师是开导学生,要他自己去思考,而不是直接将结果告诉学生,正如佛家所说,悟是得到、取是失去,若不能自身体悟就早早去寻求结果,就算得到了结果,这个结果也不会是自己的,反倒要被知见障迷惑。物理学不是佛学,还没有这么玄乎,就算后世的大学生也没有几个是像牛顿那样自己悟出地下引力和重力,只是白栋对无颛期望更的,希望他能够多多思考而已。
众人愣了一愣,继而哄堂大笑,就连老颜俭都不能例外,公子少官更是笑得连连捶着面前的课桌,大声叫道:“无颛啊无颛,亏我还一直佩服你得紧,原来你是个大傻蛋?这不是废话麽,梨子若是能飞上天去,那不是要变成鸟儿了?”
草儿呆呆地望着无颛,她感觉失望极了,自己看重欣赏的聪明少年原来如此蠢笨,真是什么面子都没了。
“只怕所有人听了这样的问题,都会说无颛是个傻瓜,于是我要他回去仔细思考,等想清楚了才来问我,过了不到一天,无颛果然又回来了,他对我说我们脚下的土地一定有种奇特的力量,正是因为这种力量存在,所以才会牢牢吸住了我们和地面上的植物、动物以及没有生命的一切物体。我问他鸟儿为什么会飞?他回答我说鸟儿是靠煽动翅膀的力量才能抵御这股力量,所以才能飞行空中,所以鸟儿如果在飞行中受到伤害或者收起了翅膀,也一样会掉落地上......”
白栋对无颛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让天下为师者都要爱惜不已的好学生,能够发现问题、思考问题,而非因循守旧、不思进取......我可以告诉大家,无颛是正确的,我们所在的这个圆球正是因为拥有这种力量,才让万物得以依负生长,正是因为拥有这种力量,才让我们不会‘掉’下去,我给这种力量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地心引力’,是说此力量来自地心,吸引万物!”
地心引力!
古人从来都不缺少聪明智慧,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远胜今人,他们只不过是见识不足,才会无法理解种种自然现象,如今被白栋一语点醒,以老颜俭、孟珂和杨朱这些人的聪明,如何还不明白?杨朱是个最没规矩的,不顾嬴渠梁在座,居然脱下一只鞋子扔上头顶,然后看着它‘啪嗒’一声跌落在卫鞅的脚面上,也不理卫鞅怒目而视,拍手笑道:“妙极妙极,这个地下引力大有意思。白子,若是我也像鸟儿一样有办法克服这种地心引力,是不是也能像列子和老子他们那样驭风而行了?”
嬴渠梁本来是在微笑的,听到杨朱所言面色微变,悄悄看了白栋一眼,无颛虽然聪明却还要被梨子砸在头上才能触动灵机,平安郎却似乎什么都知道,还有他所说的那个比华夏还要博大的神奇国度,明明远在大海深处,他怎么又会知道了?难道这都是他在梦中国度所见?鬼谷子怕也没有这般见识罢......他既然知道鸟儿飞行的道理,是否也会知道人类飞行的法门?若是人类也能飞行,那麽到海外寻找神山还有何困难之处?还有那传说中的天庭是否存在,寡人若是学会了飞行之法,是否可以飞上天庭去求取一枚长生果神仙丹呢......
长生不老的诱惑啊,常人固然无法拒绝、君王就更易沉迷了,以嬴渠梁的英明睿智,居然也开始埋怨白栋藏了好多秘密没有对他说清楚。
“正是因为地心引力的存在,所以我们才会站在这个圆球世界而不会掉下去......‘天圆地方’的说法则是完全错误的!真理是建立格物学的基础,我们也必须首先承认身处的世界是个圆球,才可能去进一步去探寻这个世界的真相,比如本初子午线、经度和维度......”
“慢,老夫还有疑问!”
老颜俭起身道:“或许真有你说的‘地心引力’存在,可这也无法证明世界就是个圆球罢?难道天圆地方的世界就不可以存在地心引力了?”
白栋微微一笑:“就知老夫子会如此问我。我曾经在思学课上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就让我们走出去,用实践来检验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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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水银钟】
初夏的阳光还不算十分炙热,照耀在汶水上映起片片鳞波,这艘艨煌行驶在水面上,就像是在水上建起的移动堡垒,汹涌的波浪接二连三撞碎在船身上,这艘专供君王乘坐的‘王舟’依然平稳如故、没有半点颠簸。
赢姝坐在三层楼仓中,怀抱着白家大少爷,正扯出一只玉球给他开早饭,已经三个多月了,白家大少爷虽然已经习惯了用奶瓶喝奶,不会再每天将她胸前那对红樱桃咬得痛楚不堪,却还是要保证每天至少一次的贴胸喂养,其实这样吃饭很辛苦、花费的时间也长,大少爷还是乐此不疲,他喜欢妈妈身上味道。那个从陌生渐渐变得熟悉的‘老男人’也是这样做的,他为什么不不可以?别当大少爷人小,眼明心亮着呢!
每次看到姑姑给小堂弟喂奶,快三岁的赢虔就会变的烦躁不安,然后虎视眈眈望着母亲的胸部,可是卜戎异并不爱惯他这种毛病。老秦的男儿汉是过了岁半就要坚决断奶的,总是赖在母亲怀里还能有什么出息?按住儿子向自己胸前摸索的小手,卜戎异提着他的小脑袋向甲板望去,教训着:“虔儿已经是大男人了,日后要学你的白叔叔,总赖在娘的怀里做什么?你看那甲板上都是这个世上最有学问的人,可就是他们加在一起也都比不过白叔叔呢......日后让白叔叔做虔儿的老师好不好?”
赢虔昂起小脑袋,奶声奶气地道:“虔儿有好多叔叔呢,还有大伯,为什么娘亲只说白叔叔最好?”
这才是不到两岁的奶孩子啊?刚学会说话没有三个月,居然就会反问母亲了?卜戎异被他问得一愣,想了想道:“娘亲生虔儿的时候,虔儿顽皮不肯出来,还是白叔叔帮助虔儿出来的,你说白叔叔厉害不厉害?你的那些大伯、叔叔们也是最佩服白叔叔的,这是因为白叔叔的学问天下第一。我的虔儿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孩子,当然要随学问天下第一的人学本事了?别的人可不配!”
现代社会的父母视男女**为洪水猛兽,往往遇到孩子询问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不是说从树上摘下来、就是从土里刨出来,似乎被孩子知道了真相是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一样;可在风气开放的先秦时代,大人却会在孩子极小的时候就带他去看小羊降生的过程,让他们早早明白物种繁衍的道理,有研究家证明,在图腾崇拜的部落中,有些部落干脆就会崇拜男人或女人的生~殖器官,认为这是古代人在恶劣的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下,保证族人繁衍的必须做法。秦人也是如此,卜戎异这个异族出身的国夫人就更不会在孩子面前避讳什么了。
“娘亲,那个白胡子老爷爷为什么摇头啊?”
小家伙眼神儿还不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甲板上连连顿足摇头的颜老夫子,卜戎异仔细一看,不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输给了你白叔叔,不摇头才是怪了。”
“白叔叔好厉害,虔儿以后要做白叔叔的学生!”
望着开心欢笑的嫂嫂和侄子,再看看甲板上放声大笑的嬴渠梁和连连摇头叹息的颜老夫子他们,赢姝心中油然生出一种骄傲感,就好像赢了这些夫子的不是白栋,而是她一样:“原来这小子真是了不起,不只会骗女人家,还有本事赢了这些鼎鼎大名的夫子们。嗯......这段时间住在秦国,他也算个好夫君、好父亲,每天请那个叫玉奴易贰叁的来弹琴给我和岳儿听,岳儿现在就是哭闹的声音都变得好听了许多。嗯,今天晚上他若是来我的楼室中,就不用皮鞭了,小小地咬上两口就好......不对,是三口,谁让他这么坏,又要将我和宝宝送回齐国去了?也不知他和这些老家伙在搞些什么,从山上到了水上,如今总该忙完了罢?”
要证明地球是个圆球并不难,地平线和水平线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惜老颜俭这帮人被陈旧思想毒害太深,白栋带他们爬到栎阳附近最高的山上,指着地平线询问他们如果世界真是‘天圆地方’,为何视线会在尚且清晰时突然消失,无法再多看出一尺一寸?一帮老夫子小夫子不大不小中夫子看了半天,有的沉默不语、有的皱眉苦思、老颜俭最绝,居然说那视线消失处必是起了大雾,这才封锁视线不得远望的。好吧......青天白日地居然能说出这种鬼话,估计也是被逼急了;白栋也懒得多说什么,反正明日就要起程去齐越,为防路上辛苦颠簸,这次他决定走水路,那就明日船上见分晓吧.......
刚才老颜俭他们就是在甲板上看水平线,这种景色其实每个人都看过,就是没人会留心,此时被白栋提醒,才发现这个什么‘水平线’与昨日看过的‘地平线’完全就是一样,今日天气大好,在船上视线良好,可是扯不到什么大雾上去了。
此时孟夫子和杨朱等人都已暗暗点头,若世界是个方形,那是断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水平线和地平线的,白栋应该没有说错,这个世界很可能真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因其巨大,大家只当是站在平面上,可当望向远方时,就会出现‘地平线’和‘水平线’了,只是老颜俭执见太深,到了此时还在思考会否有第三种可能,因此不肯认输?白栋也不逼他表态,若会轻易就认同一件事,那也不配做颜回的后人了。
当看到一艘船从水平线上出现,而且最先出现的是桅杆时,诸子都是感叹不已,怪不得白栋这小子要从山上移到船上了,水上缓缓出现的船只实在是太有说服力,老颜俭则呆呆地望着白栋,先是重重顿足摇头,而后放声大笑,摇头是感叹自己一生苦学、论辩无数,却从未输得如此之惨,大笑却是在暮年之时明白了这个世界原来果是个圆球,正所谓‘朝闻道、暮死可也’当浮一大白,就喝白家的酒,而且不是那种最珍贵的高度酒还不喝!
灰背隼已经带着书信飞回白家庄了,好酒好菜会很快送来船上,白栋却叫来公输直,取了个样子新奇的水壶来,这个水壶样子的东西样子外面还有刻盘,上方还开有气孔,也不知是准备用来做什么用的。不过白栋弄出的新鲜玩意儿实在是太多了,众人早已见怪不怪,猜测着必是与那‘经度’有关。
现代人有一根竹竿、一个尺子和一块表就能测量出自己所在位置的经纬度,而且方法极为简单,上过初中地理课的就该知道,可在这个还用日晷和沙漏测量时间的时代就比较困难了,因为日晷只能精确到刻,用来测量经度误差太大。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白栋能够做出的也只有公元1000年左右希腊人创造的‘水钟’,画出简单的图样后,就直接推给了公输直,害得这家伙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这水钟的原理是在水壶上部开出小孔,让多余的水可以从这个小孔溢出,这样就能保持固定的水平面,保持恒定的压力。水从贮水壶下部的小孔流出后,注入到内部的受水壶中,受水壶内则有一浮舟,浮舟上装有指时箭竿,当受水壶中的水达到某一高度时,就可通过虹吸管使水注入旋转的平衡轮,驱使一列齿轮转动,从而按照昼夜的长短把计时用的鼓状圆筒带到时刻位置上。
白栋要求的则更为精巧,不但要铸造出较为粗糙的铁质齿轮,还要用水银代替水,这样就可以免去了随时排水的麻烦,只是如此一来,那个溢水小孔的外面就要多加一个起到自循环左右的壶体,让整个水钟看上去更像是个连体双壶、又像一个畸形的葫芦。
就这一点点的改动却是跨越了从日晷到水钟到精致水银水钟等几代设计思路,甚至还有部分是15世纪华夏科学家的‘停表’思想在其中,这几乎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公输直居然带着公输家的能工巧匠完成了!据说他在完成后的第一时间不是拿来给白栋看,而是将做出的两个‘水银钟’送了一个去首阳山,好教禽滑厘看看,天下第一巧匠究竟是咱公输家的弟子还是你墨家的?白栋听了不但没有怪他,反倒连连夸奖公输直的做为;科学技术的进步例来都是靠竞争催动的,墨家如果一怒之下研制出了更精妙的钟表,他会更加开心。
看到这个畸形葫芦外面的铁制表盘和指针,赵峰不觉双眼一亮:“白子,这莫非是新的计时之物?”老颜俭这些人或许还不知道计时物的进步代表了什么,他这个算学家可是清清楚楚,兴奋之下,恨不得一把抢过来细细把玩方趁心意。
“这叫做‘天汞钟’,是用道家炼丹用的贡为内源做出的一种计时器,虽然还不算十分满意,却已经可以精确到‘刻’的四十五分之一......”
这个水银钟可以精确到每分,可在先秦时代的最小时间单位还是‘刻’,白栋也只能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来说明了,好在他的算学书籍此时已经遍及各国,面前这些夫子们对他提出的分数概念并不陌生。
“刻的四十五分之一!”
老颜俭和孟夫子等人大吃一惊,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家纷纷聚拢来看,果然发现这东西的刻盘与日晷大为不同,不仅刻度更为繁密,而且每时不用文字表述,而是用白栋算书上所用的符号代替。
“不错,正是精确到刻的四十五分之一,有了这样的计时之物,我们就可以随时随地测算所处的经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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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 【盗墓的公子】
不上船就不知道老秦人是如何的孱弱,除了嬴渠梁特别调拨的艨煌上还算有些经过训练的水手,前后拥护的两艘大翼上倒有多一半是旱鸭子。船队并入渭水,还未行到阴晋,这些人就已经吐得稀里哗啦,而且武功越高,吐得越凶;桑娃子和跳蚤更是发挥了高手风采,一张口就能喷出一丈多远,水面上凭空多了些黄白之物,空气中都是浓浓的胃液酸气。
这也难怪,历史上老秦唯一一次大量动用舟船就是赈济晋国的‘泛舟之役’了,可那用的都是装满了粮食的民船,像老秦这种内陆国家几时建立过水师?莫说老秦了,就是魏国这样的强国也是将国力用于魏武卒的建设上,几时听说庞涓要做水军都督了?
算起来自吴越争霸之后,就连齐国越国这样的沿海国家也几乎停下了水师建设;中原争霸始终还是要靠陆上军队,有几只船队供君主去海上看看日出、幻想一下传说中的神山就好了,谁还会花费大力气搞水师?水上人才严重缺乏啊......
白栋感觉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就算越女门和归未大夫他们接到自己的书信后便开始选拔水军,以现在越国的国力怕是也要一段时间才成,关键是缺乏水上的将才;梁山伯的宋公明手下还有阮家兄弟和张横张顺这票水中龙呢,自己有什么?白发苍苍的子与老头是很认真、也很执着。可他水上的功夫怕是还有些不够,日后要长期来往海上运输日本‘猴子’,没有个可靠的人可是不成啊。
搜索枯肠地回忆历史人物。可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个时代有什么水上的大才。白栋还真是有些苦恼,就算有了经纬度的测量方法、有了自己描绘出的海图和设计的海船还是不够啊......子与老头有哥伦布一般的执妄,手下却没有西班牙那票疯狂的水手啊,难道只能让大海来锻炼他们麽?
“夫君,我算出来了!”
跳蚤一跳就跳到白栋面前,微红的脸蛋儿上写满了得意。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这些天下来她渐渐熟悉了水上的颠簸。已经从一天十几吐进化成了一天一吐;习惯呕吐的日子真是好啊,她终于有时间学习夫君提出的经维度测量方法了。刚才还再撅着屁股测量木尺的影子,结合水银种给出的时间刻度,按照计算公式算了好半天,以她的功夫底子。居然蹲得屁股发酸,这才勉强得出了一个答案。哼哼,好叫苦酒姐姐和赢姝妹子看看清楚,我跳蚤认真起来也不比旁人差得!
最先学会测量经纬度的是苦酒,送别众人时,苦酒可没少在跳蚤和赢姝面前显摆过。赢姝会怕这个?虽说性子鲁直洒脱了一些,还有些不良的小小嗜好,好歹也是个贵族出身,当年在骊姜肚子里可就是接受过周式胎教的。憋了半天下来,她也就掌握了这种后世初中生都能迅速掌握的测量方法。
不过上帝是公平的,换到桑娃子和跳蚤身上可就不同了。两位大高手面对如此‘复杂’的算术题压根儿就找不到北,拉着无颛请教了几次还是不得其法,桑娃子一赌气放弃了,老子不是在白家庄就是在书院,最多也就是跟平安郎四处走走,学这种没用的东西做什么?跳蚤却是赌上了气。这些天每天撅着屁股蹲在那里计算,白栋总感觉她屁股都大了一圈儿。好像一个熟透了的大桃子......
听着跳蚤兴奋地报出一串数字,白栋微微叹口气,还是错了。只是不忍心打击她,只好点头笑道:“我家的跳蚤真是聪明,对了!”
“真的对了?”跳蚤欢呼一声,就要借势跃入夫君怀中撒个娇,忽听前方‘砰’的一声巨响,就听船上有人叫道:“不好!怕是前面的大翼撞上了水下暗礁!”
水下暗礁?这只是渭水而已,又不是大海,船在水道中心处行驶,哪里来得暗礁?白栋搂住跳蚤的纤腰道:“我们去看看。”
这段河道刚好处于渑池与武遂之间,这个月还是魏国的属地,下个月可能就归了韩国,算是个典型的三不管地区,而且水道颇为狭窄,白栋和赢姝所在的艨煌只能在河道中心处行驶,稍稍偏离就可能会搁浅。此刻为艨煌开路的那艘大翼已经停在了河心不动,站在艨煌的三层楼台上看去,只见大翼前方隐隐横了一条铁索,索上还缠绕了无数伪装水草,恰好这段河道又起了水雾,若不是船身撞上了铁索,怕是还不能发现。
“这里居然有水盗?”
白栋暗叫奇怪,魏国本来就不注重水师建设,如今更是在对赵国用兵,这里出了水盗本来也不算什么怪事,而且这个时代的山匪水盗多如牛毛,白家商社都不知跟这些家伙打了多少仗,只是自己和赢姝乘坐的这艘艨煌可是嬴渠梁的‘君舟’,前后还有可载兵两百的两艘大翼保护,水盗居然还敢下手,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没等他们有所行动,就听一阵阵敲击竹牌的声音响了起来,只见从两岸芦苇丛中荡出了十几条小船,船都不大,每船上也就是二十多个人,一个个破衣烂衫,手中拿着破戈头、断剑、长方形的竹片牌子......那竹牌看着像是盾牌的味道,就是有些不伦不类,这些水匪一面敲击着竹牌,一面放声高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有艘大翼啊,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长途漫漫啊,何不停放,金珠美玉,我意所取,船上佳人啊,且放戈仗......’
他娘的,果然是水匪!
白栋算是听明白了。这帮水匪走得还是诗经的路子,只是改了些词,意思是我们看上你们的船了。放下武器缴枪不杀好东西都拿出来吧!抢劫还要唱歌,这居然还是帮雅贼,而且还是胆大包天的贼,驾了十几条小船就敢来抢高达三层的楼船,这也太张狂了!
“白左更,我们是遇到水匪了,而且看对方的手段。应该是横行渭济之间的‘公子顺’......”
负责艨煌安全的是嬴渠梁的近卫官主梁啸,自从嬴渠梁做了秦君。李敌便如范强一般,做了秦宫内侍副主,高手供奉一般的人物;这个梁啸是将门出身,虽然不是贵族。却曾经行走江湖、在天下游侠中也有些名气,而且还熟悉些水战门路,所以这次才被嬴渠梁派来保护公主安全。
“公子顺?”
白栋倒是一愣:“这水匪头子还是个贵族?”自殷商以来,几家兴来几家衰败,不知有多少有名无实的破落贵族,可就算再怎么破落败家,也没有哪个贵族会甘心做盗匪的,这可是对不起祖宗的事情。”
“呵呵,别人被称为公子。那是表示尊重,这人被称为公子,却是大大的讽刺了。这个公子顺自称是殷商贵族之后。还说他的祖先是商纣王的哥哥,于是他就跑去掘盗商朝王室的墓藏......”
“怎么,他还盗过墓?”
白栋纵目望去,只见在一艘略大的贼船上,正有一名中年盗匪迎风站立,这人做水匪都没有个做水匪的样子。头上着一副烂柯冠,身穿的衣裳虽是有些陈旧。却隐隐可见到上有刺绣的动物图案,果然是个穷死都不肯倒架的落魄公子模样。
“他可不认为自己是盗墓贼,说自己是要取祖先留下的财物,为商朝复国。国自然是无法复了,他却因为盗墓恶行被各国通缉,在陆上做盗匪都做不住了,因为那些陆上的盗匪也是不能容他,于是就跑到水上做了水匪......据说这人有一手闭气法,盗墓时可以在地下潜行半个时辰不用呼吸,到了水下也是一样持久,靠着这一手水上的功夫,居然被他成了势,也有几百个手下肯追随他。于是他就成了渭水上的霸王,各国本来就没什么像样的水师,就算派出几艘战船追剿他,他的手下也多是半渔半匪的身份,跳下贼船就成了渔民,谁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呵呵......这个‘公子顺’倒是有点意思,梁官主,让手下喊话,让他来与我见面。”
“白左更要与这个水匪头子见面?他可是来打劫我们的啊!”
“我们这三艘船上最少都有五百精兵,而且衣甲精良、船坚箭利,公子顺除非是傻了才会动抢劫的念头......”
白栋笑着摇摇头:“梁主官,你只管派人喊话出去,就说本左更要请他喝酒,不过只许他一个人过来,若是不敢就算了。”
“白子,以你如今的身份请一个盗墓贼喝酒恐怕是多有不便啊?”
听说白栋要请这个胆大妄为的水匪兼盗墓贼喝酒,梁啸和跳蚤他们只是微微皱眉;他们都曾经在江湖游侠中厮混过,虽然觉得不妥,倒也没说什么,站在白栋身旁的公输直却忍不住出口阻拦,现在公输家与白家休戚共荣,他可不想白栋因为这个人坏了名声。
“呵呵,公输先生放心,我请喝酒的可不是什么盗墓贼,而是殷商贵族之后、纵横渭济之间的英雄。再说我什么时候担心过名声?在这个世上,名声从来都是靠实力换来的,若是见个人都要怕坏了名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白栋哈哈大笑,忽然扬声叫道:“公子顺,你那铁索只怕是特别打造的罢?如此粗长的铁索可是价值不菲啊,你就不怕赔光了本钱麽?”
“能与白子喝酒,公子顺就是赔光了本钱又如何?白子,公子顺来也!”
ps:明天补上昨天欠的章节。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三章 【大剑师 上】
白栋第一眼就看出公子顺是个特矫情的人。这是句老燕京话,说白了就是小资产阶级情调特别浓郁的家伙。这种情调属于蓝调,蕴含了对生命的追求、表现为傲慢与偏见,是一个只要给他机会就能将下巴翘到天上去的人物;只可惜境遇堪怜,一身纹绣的上等衣裳上早已经补丁摞上了补丁,却偏偏不肯换下来。
公子顺爬上白栋的艨煌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齐了衣冠、面露贵族式的微笑。他的手中托着一只酒坛,封泥掉了一多半,透出阵阵酒香,居然还是上品。这便是他这个破落贵族最后的面子和骄傲了,坛子里是窖藏了最少五十年的好酒,还是他做水匪前从一位侯爵的墓藏中盗出来的,自己都不舍得喝,今天是天下闻名的白子要请他喝酒,带上这坛好酒来也算有面子。
“早知故人远,何不结新朋,与君临水会,一心求封侯!”
没有诗才还是不要做诗的好,更何况还是白栋的新诗体?字数虽然要求的少了,却不比辞赋等类可以动辄千言,哪怕大半写得平庸,只要有几句点睛之笔也算佳作。公子顺却偏偏要勉强,见到白栋首先就吟了一首诗,还好他也算有自知之明,选择的是对格律要求不高的五言绝句,而且也有言志之意在内,算是六十分勉强及格。
“呵呵,公子倒是个妙人儿。不过你见到我就要封侯怕是不妥吧。难道不知我还没有封侯呢?”
疯子!
陪同白栋的桑娃子和公输直第一感觉就是这家伙疯了!
封侯?公侯伯子男,知道天子致伯是什么意思麽?就是说天子致书,承认一方伯为霸主!就连秦襄公当年也不过才是个伯爵而已。就算是如今,赵国和齐国的国君连个公爵都还没能封上,还是侯爵呢!这个盗墓贼却一张嘴就要封侯,那不是将自己和赵国齐国的国君相提并论麽,这不是疯子是什么?
船上没什么好东西,鲜鱼肥鸡却还是不缺的,白栋指了下肥鸡。公子顺便一把扯下条鸡腿大嚼起来,嘴里唠叨不清地道:“方今天下王室衰微。以魏、楚、齐为强,不过这三家国君都不是能成大事的君主,能成者,必秦公也......顺为何独尊秦公?盖秦公之侧有白子也。所以顺以为只要跟着白子,封侯拜相都不算什么。”
“你还挺会拍我的马屁......不过我身旁也有能人无数,这位桑娃子是我自小的伙伴,高人弟子、剑术一流;这位是公输直先生,公输家妙手惊天下,那也是第一等的人才。这样的人才都没说出要封侯拜相的狂言,你是凭了什么?”
这孩子估计是饿坏了,见公子顺很快就吃光了一条鸡腿,白栋便又撕下一条递给他。笑吟吟地问道。
“请借白子水银钟一用!”
公子顺抬头看了白栋一眼,霍然起身,要过了竖杆、尺子和水银钟。跑到一旁鼓捣了不到半柱香时间,忽然抬头叫道:“东经110.1度,北纬34.6度,白子请验证可有错误?”
“哦?我离开秦国不过几日,你就学会了测量经纬度的方法,倒是个有心人啊?”白栋走过去看了看他测量的数据。微微点头,答案是正确的。
测量经纬度的方法不需要藏私。而且秦国新任司星赵峰还在致力推广这种新的科学发现;水银钟更是已经在栎阳的文华超市开卖,下一步就要向全华夏推行。不过公子顺一个水匪头子居然有如此灵通的消息,而且还学会了用分数和小数来计算经纬度,还是让白栋颇为满意的;可见自己‘呕心沥血’的算学书籍还是相当有市场,居然连这个盗过墓如今又在做水匪的家伙也学习过。
“像白子这样横空出世的大英雄我自然是要关注的......不怕白子见笑,我做这水上买卖虽为不易,却也会花费巨资派人常年打探白子的消息。秦国推行白子的经纬测量法我又怎会不知?我做过盗墓贼、也吃过水上饭,这两大行当却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定位!定墓藏之位、水上肥羊之位、我本身之位,都是不可或缺的。如今有了白子的经纬定位法,当真是方便已极,只可惜那水银钟卖得太贵了,一座钟就要一千钱,我可舍不得买,所以就来找白子讨要了......”
“好啊,你喜欢水银钟,我便送你一座就是。不过公子摆开这偌大的阵仗,怕不只是为了讨要一座水银钟吧?”
白栋笑着向船下看去,小船上的水匪们果然没有动手之意,有许多还脱去了衣服跳进水中洗澡,仿佛一条条大白鱼攸忽来去,不觉有些哭笑不得,水匪就是水匪,在水中洗澡居然连条内裤都不穿,不知道船上还有女眷麽?
“区区一座水银钟还不值得我甘冒大险强阻白子前路......白子创造经纬法,调度公输子弟前去越国,只怕是要造船航海吧?不知道白子是要去海上寻仙还是去寻找传说中的宝藏?不怕白子见笑,顺少年时曾隐于齐国海岸,练成了一身的海性,能望天而知风雨、入水得采大珠,若非齐国封海煮盐、强迫渔民入保造籍,我此时还在海上逍遥呢。白子非常人,既有所动,则必有大图,我想只要帮到了白子,还怕日后不能封一个小小的侯爵麽?”
“哦?”
白栋放下酒杯,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公子顺来。
原本以为他只是个破落贵族,想着从自己这里找点机会、寻求一些好处而已,不想此人倒是很有眼光,居然能够看破自己的心思安排?公输子弟去越国的事情没有任何掩饰,就是因为自己认为这个时代没人会想到秦国白子会搞什么大航海,不想这个公子顺却想到了。机会从来都只属于有准备的人,自己是否应该给他一个机会呢?
“你是个聪明人,看来我若是不给你机会,怕是连老天都要怪罪我了。”白栋微微一笑:“不过我不是去寻找海上仙山、更不是找什么传说中的宝藏,会不会很失望?”
“如果白子也是为了寻仙寻宝,顺才会失望呢。以白子之能,既非为寻仙寻宝,可见所图更大,顺是跟定你了!”
“先不要说跟定了我。我要首先帮助一位老先生去到一个海岛,这位老先生自是修道寻仙,我却要带回那岛上的男人和女人......不要这样看着我,岛上这些人还没有建立起国家,都是以木叶兽皮蔽体的野人,如果他们敢反抗,你就给我杀到没有反抗为止,然后将他们带回华夏,女的卖了为奴、男子为我老秦苦役。我会按照人头给你相应的报酬,也算是一场大富贵,你干不干?”
“白子要卖人?”
公子顺咽了口吐沫,呆呆地望着白栋。盗墓贼和水匪的名声可不好听,本以为靠上了白子这棵大树就可以建功立业博取一个好名声了,没想到白栋却要做人贩子,这还不如继续做水匪呢......
“怎么,很失望?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个白子也会做起了人贩子?我告诉你,建功业、立大事,就没有不是血淋淋的。我会对咱们华夏人讲究礼义廉耻,可对这个岛上的野人们,真恨不得绝了他们的根才好!如今让他们为奴为役,那已经算是法外施恩。何况此事看来残忍,对我华夏日后却有极大好处,你我未必会成为历史的罪人,也可能是英雄呢?”
白栋笑眯眯地道:“如何,还要不要考虑?如果你不肯做,我换人就是了。”
“我干!顺也曾拜读过白子的书籍,算是白子半个学生,既然先生说是对的,那就是对的,我跟你干!”
晚上还有一更。(未完待续)
第三百五十四章 【大剑师 下】
公子顺果然是个人才,抱上白栋的大腿后便很快从手下水匪中挑选了一百名水性好又肯同他远赴越国的人,其余人则给予丰厚的盘资遣散,从此不做水匪改做良人。
白栋看了他给的‘遣散费’,确实是十分丰厚,足够这些水匪去买几块田地,做个老实本分的农人了。原来公子顺不是没有钱,而是个很会节俭持家的家伙,如今花起钱来倒是十分大方,尤其待下宽厚,可见他的本性并不坏,让白栋极为满意。
除了公子顺这票水匪,这条水路上还是十分安全平静的,白栋和赢姝乘坐的艨煌到达博陵后,就有田因齐亲自率领的水师来接,到了灵丘才改水路为陆路。白栋与公主和白大大少爷依依惜别后,约定了下次来接她回娘家的日子,才被老婆孩子放离齐国,带着无颛公输直桑娃子跳蚤等人一路向越国行去。
如今的越国虽然征战不休,最大的两股势力却是寺区家和归未家。归未家因为无颛的原因与白栋亲近有加,不但派出了上千人的军队来接,其中还有绿真和猿公这两大高手;寺区家虽然知道秦国白子是支持无颛的,却也不敢惹怒了白栋这个强敌,因为并没有派兵骚扰。秦国远在西陲倒也罢了,天下人都知道白栋与齐国的徐公和公子因齐交好,越国是齐国的近邻,这两位大人物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归未大夫果然是个孤忠之臣,这老头儿见到无颛就立即抢地大哭,然后紧紧抱着无颛的腿不肯撒手,光说还不够,他还唱,唱什么‘越国不幸、逆臣背主,老归未无能,求世子降罪......’强烈要求无颛下令打他的屁股。谁让他是越国的上大夫呢,除了无颛之外无人可以惩罚他,屁股现在都痒痒了!
无颛苦笑着抚慰这位赤胆忠心的老臣,心里别提多纠结了。要不是为了恩师的航海大计、希望越国上下可以群策群力支持恩师,他才不会回越国呢......什么王位啊,讨逆啊,都没有他搞实验重要!恩师都说了,人类所在的世界其实是叫做地球,是一个大部分面积都被海水覆盖的圆球,这个圆球会自转、也会公转,而且就是围绕着太阳转的!在这个天体星系中,还有金木水火土等行星,组成了一个太阳系,可就算是太阳系在几兆亿颗星辰组成的银河系中也不过就是沧海一粟,银河系又算得了什么?在宇宙中连一颗小石头都算不上!
原来这个宇宙是如此浩瀚神奇!人类比之宇宙是多么的渺小啊?纵然是帝王将相,也不过几十年春秋而已。所以他的时间非常宝贵,他要探寻物理规律、宇宙奥秘,又怎么可能把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权力争夺中?
现在无颛就是一个科学家,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政客,哪怕是归未大夫这样的忠心臣子也让他头疼不已。
好容易劝服了归未大夫,这老头儿又提出希望无颛可以留在越国不要走了。他都听说了,现在世子是凤鸣书院最优秀的学子,都已经是最优秀了,难道还不该出师麽?还不该可怜可怜老臣和越国的黎民麽?国不可一日无君啊!臣下已经命令最好的绣师为世子制作了君服,只等选择吉时请世子登基为君!咱们现在有了秦公的援助已经不怕寺区家,只要世子登高一呼就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不答应?那老臣就撞脑袋、就跳海、就自刎、就上吊,反正是活不成啦!
无颛直接就傻了,呆呆地望着白栋等人欲哭无泪;这种事跳蚤桑娃子压根儿就不会理会,公输直急着要拉白栋去看公输家的造船厂呢,哪里管到他的死活?他是为白栋来的,现在白栋不说话谁说话?无奈之下,白栋只能咳嗽一声,厚起脸皮以势压人:“咳咳,归未大夫不可!无颛是本子的学生,如今本子没有让他离开书院,谁能要他离开?莫非越国是不要秦国的援助、不要我这个白子帮助了麽?”
“白子,归未大夫不是这个意思。无颛世子毕竟是越国王储,你总要为他定个归国的日子啊,这也是越女门与白子的约定吧?”
绿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要为归未大夫说话,同时暗指白栋不该留住世子不放,有违当初的约定。
白栋脸一红:“此事再议吧......也不是我要强留无颛,是无颛自觉学业未成不肯离开,难道我这个做先生的还要将他推出书院不成?对了归未大夫,我请你寻找的冶铁圣手可曾找到了?”
吴越自来就是冶铁高手辈出之地,名气最大的就是欧冶子和干将莫邪。秦越交好之后,在嬴渠梁的要求下,越国也有不少名匠入秦,只不过越人也不是傻瓜,最好的冶铁铸剑师还是留在了越国,有些是绿真和归未不想放入秦国,有些则是隐于林泉之间,就算一国君主和盖世游侠去求,也未必肯见。
本来白栋对干将莫邪这样的神话是有些狐疑的,后来在博物馆见到一柄在湖北江陵出土越王勾践剑。该剑出土时完好如新,锋刃锐利,剑身满布菱形花纹,还有用鸟篆刻镂的铭文-‘越王鸠浅自作’。
经燕京钢铁学院等用质子 x射线荧光非真空技术分析得知,这把剑居然是用相当纯粹的高锡青铜铸成,在剑身的黑色花纹中含有锡、铜、铁、铅、硫等成分,铸造工艺非常的高超。从这一考古发现来看,欧冶子铸宝剑应该并非神话,早在公元前四五百年,华夏人就已经开始使用化学方法铸剑,而此时的欧洲还停留在寻找纯度较高的块炼铁、然后炼制那种剑身短粗、用久了还会容易弯曲的所谓‘铁剑’......
白栋对此是好奇无比,既然来到了距离大剑师不远的时代,自然要寻找欧冶子或者干将莫邪的后人了。
而且要航海仅靠经纬度测量和能够抗击风浪的大船是不成的,在指南针发明前,只靠经验出海的水手根本就无法远航;平日虽然可以靠太阳和北极星指示方位,可如果遇到连续的暴风雨该怎么办?测量经纬度可以缓一缓,方向却是一刻都不能错的。
要制造指南针就必须有磁铁,寻找磁石矿有一定的困难,就算找到了,也要投入大量人手开采和运输,耗费时日未免太久,所以利用地球现有磁场生产‘人工磁铁’是白栋能想到的最快捷也是最经济的方法,可以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平,如果没有一位大师级的冶铁高手,生产人造磁铁简直就是个笑话,所以在两个月前,白栋就已经飞书通知绿真和归未大夫,请他们代为寻找冶铁高手,最好是欧冶子这样的大剑师。
“我们在会稽山深处找到了欧冶子的后人,欧冶家世代铸剑,这一代后人名叫欧冶良,据说铸剑之术不在乃祖之下,他曾经为南墨邓陵子铸剑,不过因为索要材料过多,反被邓陵子追杀......白子灭杀邓陵子,说起来还是他的恩人。”
见到世子无心国事,归未大夫也只能长叹一声,秦国的帮助还是需要的,他可不能得罪白栋。
“哦?如今这位欧冶先生是在大夫的家城之中麽?”白栋大喜。
“欧冶先生是一代铸剑名家,归未离也不敢勉强,几次派人去请,欧冶先生均不肯出山,恐怕......恐怕白子只能亲自去拜访了。”
“我去拜访?好,好得很!”
白栋连连点头,不但没有因为欧冶良不肯出山而恼怒,反倒更为欣喜,通常有大本事的人都是倨傲的,后世那位诸葛孔明不就是如此麽?
第三百五十五章 【新式海船】
从越国的南武城向东南三百里,就是震泽五湖的入海之口,再向东就是后世的崇明岛,天然良港的所在,距离日后的华夏第一都市海城可就不远了。不过现在的海城连个小渔村都还不是,到处都是池塘和沼泽,到了梅雨季节,终日云雾缭绕。这里等闲人可进去不得,里面有无数毒虫不说,还有凶猛的猪婆龙,经常成群结队游出海面,与海上的鲨鱼展开连番撕逼大战......
白栋财力再强也无法在这个时代建起一个大海城,三个月下来足足砸进了五十万金,才在五湖入海口附近、面对着后日的崇明岛建起了一个半天然港口和造船厂。
站在港口最高的望楼上,可以尽情俯瞰五折三弯的深水良港和热火朝天的船厂;这样的港口规划是这个时代绝无仅有的,公输直这货见一次就会流一次口水,然后就会鼓动如簧之舌来劝说白栋。反正你有的是钱,只要再投入个二三十万,这港口就能再扩大三分之一,还可以招募更多的能工巧匠加入船厂,公输家的子弟总是有限的,如今黄河以南的公输子弟可全都在了这里,他们的工钱可少不得,福利待遇也要跟上,最好是一天三顿饭、顿顿都有肉吃、有酒喝......
白栋就没搭理这货。他算是看清楚了,墨家也罢、公输家也好,这些疯狂的‘科学家’个个都是天生就会增加预算的人才,千万别让他们知道你有钱,否则他们就会想尽方法让你多花钱......现在造得只是木船而已,又不是后世动辄几十上百万吨的钢铁巨轮,如今这港口都已经算是高标准严要求了,还有扩大的必要麽?扩大船厂的事情就更不用着急了,等这些公输家的子弟都成了熟手后再吸收外来的工匠也不迟。
以现在的生产能力再有几个月就能造出足够去日本岛的船了,其中还有多一半只是‘奴隶船’;将这些小鬼子的祖先当成沙丁鱼塞进底层甲板就行了,能活下来的才是身体强壮有利用价值的好鬼子,又不是请他们来做大爷,造太大的船有什么用?
很多人不理解白栋为何如此狠心,子与是个修道求仙的,虽然要依靠白栋寻找梦中的海外仙山,却还是按奈不住那颗慈悲的心肠,就连公子顺这家伙听了都有些不落忍;不过白栋看破了他也不是不忍心,其实只是怕污了他的好名声而已。
小鬼子问题根本就不是怀柔教化能够解决的,盛唐时小鬼子可没少了派人来天朝礼拜,宋时华夏为天下首富之国,小鬼子更是动辄便称天朝、见了宋人一律要叫上国大人。可等到华夏稍显颓势,这帮用着华夏文字、学习华夏礼仪的小鬼子就立即翻脸,不但上国大人从此变成了支~那,华夏大地也成了他们予取予求的后花园!
‘该族之狼性,盖出于绝地矣!’
日本岛是什么情况?孤悬海上、没有任何资源、地震火山频繁、迟早要沉入海底......这种地理环境决定了小鬼子的天然侵略属性,无论你如何对他们好,如何教化他们,只要你有朝一日弱小了,他们强大了,他们就会占有你的土地、冲进你的家中、欺凌你的姐妹!
白栋是可以教化鬼子、也可以压制如今的日本,其实不用他做,在明代之前华夏不都是死死压制住鬼子的麽?可后来又如何?李世民朱元璋不是长生不老的神仙,白栋也只是个穿越者不是位面之子;既然无法保证历史的悲剧不会再次上演,对这帮身处绝地的狼性之民还有什么好怜悯的?
唐人和宋人明人就是太怀柔了,跳上‘天国上邦’的神台就找不到梯子下来,结果被小鬼子凭空坐大,日后才有了机会对华夏挥舞屠刀。这样的天国上邦白栋可没有兴趣建立,现在把事情做绝才是正确的选择,对如今的小鬼子行施霹雳手段,就是对日后华夏的菩萨心肠!
纵然做了许多准备,这个时代发现美洲其实还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这恐怕要付出无数精力和巨大的牺牲,白栋自所以肯下大本钱建立港口、船厂,发展航海,多一半的原因就是要提前为华夏铲除卧榻旁的这只还在襁褓中的恶狼!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白栋纵然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比起这些孤悬海岛的狼性民族,西域诸戎都还可以教化怀柔,因为他们生长在水草肥美的大草原,天地辽阔心性豁达,并无绝毒之心,这是日后的少数民族兄弟;可白栋却不会傻到与日后的小鬼子做兄弟,哪怕他们现在只是可怜兮兮的原始人。
旁人还不觉怎样,出身水匪的公子顺见到船厂中正在建造的船体后,不觉瞪大了双眼。先秦时代的造船业虽然已经领先时代,结构方面却还没有质的突破,最简单的小船干脆就是找根巨木挖空做成猪槽船,行于大江沿海的大船相对复杂一些,却也不过是方正木框结构,这种结构的船体不仅是受阻面大,船速很难提高,而且遇到深海中的风浪也极易解体,在近海处还堪应用,到了大洋深处就比较危险了。
白栋给公输家的图纸中第一次提到了龙骨的概念,利用了三角原理和圆形轮廓的龙骨就像是人的肋骨一样,只要用坚硬且柔韧性良好的木料造成,外面再一层层装上船板,抗击风浪的能力就是普通船只的三倍以上;而且船体更接近流线型,配合更先进科学的多层横纵帆,船速和破浪能力也得到了极大提高;就凭龙骨和船帆这两项发明,白栋就将战国时代的造船工艺一举推升到了欧洲十五世纪的水平,哥伦布当年用的船也不过如此,而且他可比不得白子这般有钱!
越国的造船水准在先秦时代可居第一,归未大夫和绿真自然明白这种船意味着什么,不过春秋以降四百年,各国争霸多在陆地,船再好又能有什么用?这些困居‘华夏村’的人自然没有白栋的世界性眼光,他们可不知道美洲一旦被发现意味着什么,只感觉白子果然是财雄势大,只为对子与老头儿的一个承诺,就弄出偌大的声势来,实在是太过奢侈了。
子与在马桥的陪同下走上第一艘下水试航的新船时,终于无法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居然激动的满脸通红,站在船头放声长啸,白栋很怀疑他是道家内功修养有成,不然怎么叫声会如此凄厉呢?握着舵盘的马桥就会傻笑,他感觉这种圆形的舵盘比长舵要靠谱多了,掌这种舵不但花费的力气更少,而且更为精准;这种观点得到了公子顺的大力支持,本以为白栋就是弄些体积大些的船去航海的,没想到却是他前所未见的新式海船,那些古里古怪的帆一升起,公子顺只觉脚下这条船仿佛化身成了有生命的神物一般,看着被船头劈开的碧蓝水面,掌控着灵活无比的舵盘,他感觉值了,如果能够指挥这样的船队在大海上快意航行,似乎做一次人贩子也没有什么。
“有了白子的新式海船、经纬定位方法和祖先留下的海图,是否就可择日出海了?”
马桥劝了好久子与老头儿才不啸叫了,步伐矫健地走过来就询问出海事宜。白栋却是摇了摇头:“子与先生勿急,如今是夏初时节,海上最多风雨,若是遇到几天几夜的风雨,你在海上又该如何辨别方向?所以我们还缺少一件可以在任何时间都可以正确指示方向的小东西......归未大夫,派去会稽山的人可曾回报,那位欧冶先生可曾提出条件麽?”
“这个......白子,这个欧冶良实在是太贪心了,索要的东西实在太多......”
第三百五十六章 【指向神铁】
白栋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原来隐士高人并非如他想象中一般清高孤绝,每天餐风饮露笑指白云就能过日子,诸葛亮其实就是个不愁吃穿的富二代大地主、张良也是贵族之后,像欧冶良这般没有贵族出身也没有土地的,人家就得靠手艺吃饭!
‘铜三百斤、铁三百斤、硫磺若干、汞十斤、黄金百两、赵齐布币或楚秦圆钱五千’
这就是欧冶良开出的价钱,白栋真是醉了,就没见过这样狮子大开口的人,都不问问自己是要做什么东西就敢开口?看看一脸无奈的归未大夫,知道他也是有苦难言。
越国以剑舟利天下,对欧冶子的后人自然是要尊重的,更何况这个时代的工人阶级本来地位就不低,人家既然是靠本领吃饭就没有贸然加罪的道理,别说归未大夫不能,就算一向横行无忌的寺区家也是不敢。答应了欧冶良?归未大夫会心疼的,他这个上大夫的家里也没有多少余粮,眼下与寺区家抗衡,到处都要花钱,百两黄金会令他迅速破产大的!虽说这位白子是天下豪富,为了这港口和造船厂,生生砸出五十万金都不带眨下眼睛的,可越国受惠太多了,如今是在自己的地头儿上,连这种小事还要麻烦人家白子?他可没有这般厚的脸皮。
“有趣有趣,这位欧冶=长=风=文学=www=cfwx=net先生倒是个死要钱的,我本来不缺钱,不过这次却要一文钱不花,还要他乖乖做事。归未大夫你信是不信?”白栋哈哈一笑:“今日就去拜访。我要见见这位妙人儿”
我们也去!
听说白栋要去见欧冶良。桑娃子和跳蚤都是兴致高昂;他们都是当代剑客,早就梦想着可以得到一柄神兵利器,聂诸也就是留在了白家庄没有同来,否则早就冲向会稽山了。
子与老人也是一定要去的,他是满脑袋装满了神仙故事的人,干将莫邪的传说早就灌满了耳朵;传说这对夫妻舍身入洪炉,都做了剑中英魂,不知可得永生否?据说干将莫邪就是欧冶子的儿子和儿媳。算起来该是欧冶良的长辈,这个贪心家伙一定是知情的马桥则必须要跟着子与老人,他心中实在有些紧张,生怕恩师为了追求永生之道也学那干将莫邪举身赴洪炉,这法子听起来更为方便快捷,可比去海外寻找神山简单多了。
会稽山也就是后世充满了神秘气息的茅山,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会穿墙画符的茅山道士,吴越争霸时期,这里还是越国的军事堡垒,山上有寨墙吊斗。山中有开垦了土地的山民。说是山,其实就是个人气旺盛的居民区。
欧冶良的剑庐就在会稽山主峰下的村中。这里生活了足有千多越民,其中很多都是当年跟随越王勾践入山抗吴的勇士后代。勾践成势后,范蠡这个鬼灵精带了天下第一美女施夷光跑去齐国逍遥,文仲却被勾践赐死,这些复国有功的勇士心灰意冷,便又回到山中居住,后人也多居于山中不出,倒是因此躲避了越国的内乱战火,又因为很少与外人接触,人人性格淳朴,见到白栋这样的外来人就想拉进家中好好地招待一番。
欧冶良虽然是个贪心的家伙,倒也有待客之道,白栋等人刚及剑庐,就有小童迎接了出来;迎客的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的应时果品,居然还有上好的烘饼,做这东西可是需要饴糖和牛羊奶的,一般都是贵族才能食用,这家伙不差钱啊?
白栋仔细打量这位大剑师,见他身材削瘦、尖嘴猴腮,果然是一脸的贪婪之色,不觉微微慨叹,果然能力和人品是不成正比的,谁能想到欧冶子的后人居然是如此一副模样?
“我听说白子是秦国第一权臣,且为天下豪富,当年一怒诛灭南墨不惜一掷百万金为何白子待那贼首如此慷慨,到了良这里,就变得如此小气了?这真是太不公平。”欧冶良当初就是因为太过贪心,才会惹得邓陵子大怒,扬言要杀了他,话中自然对邓陵子不会客气。
打从白栋等人到来,欧冶良就在上下打量众人,见他们手中空空顿时不悦,忍不住开口抱怨起来,也不招呼众人坐,反叫小童收起了桌上的果品点心,只余下几个粗碗和一壶热水待客。
众人看得面面相觑,只听归未大夫说此人贪婪,炼剑的本事有多大,贪心就有多大,却没想到竟会如此现实,就因为没看到他要的黄金铜铁,便连果子点心都不肯招待了?
白栋呵呵一笑,自顾自落座在欧冶良的对面:“欧冶先生好歹也是一派名家、天下闻名的大剑师,难道因为没有礼物就不招待客人了麽?”
欧冶良一瞪眼:“礼物?我要的只是报酬而已!”
“报酬?欧冶先生都没问过我要做什么,就索要铜铁三百斤、黄金百两?就算我是要铸剑,这些材料怕是也能铸成几十把利剑了罢?欧冶先生就不觉得自己太过贪心?”
“呵呵,秦国也有冶铁铸剑之人,相信只要白子一句话,他们都会争先恐后的为你做事,又何必来找我这个贪心之人?要欧冶家出手就是这个价钱,若不是看在白子杀死了邓陵子那狂徒,也算是对我有恩,材料费用还要多上一倍呢!”
欧冶良微微冷笑:“若是白子嫌贵,那就请离开吧,恕不远送!”
竖子无礼啊!
桑娃子和跳蚤都快气炸了,见人要赶夫君离开,跳蚤不觉柳眉倒竖,正欲拔剑,却被白栋按住了。白栋看看欧冶良,忽然放声大笑:“好好好!欧冶先生果然好气魄,可见是个有大本领的。不如先生听听我要铸造什么东西,然后再谈价钱好不好?说不定先生听过后。开价的人可就是我了呢”
“什么样的神兵利器欧冶家没有炼制过?我还是那句话。材料费用少了一钱都不成。白子还是不要”
“我要将一块凡铁变化成欧冶先生都不曾见过的神奇铁器!此物自开天辟地以来绝无仅有,一旦出世,后人当记成者大名,也就是说,欧冶先生若是帮我铸成此物,必然会青史留名,而且名声还要盖过了你的祖辈欧冶子和干将莫邪!不知欧冶先生可有兴趣?”
“你是要龙渊太阿、工布湛卢那样的神兵?”
欧冶良看看跳蚤和桑娃子,微微点头道:“不错。这两位身带剑气,倒是有资格用这样的神剑。不过要炼制这样的神剑需要十倍百倍的材料费用,需时或三五年、或七八年,失败的可能高达七成,当然若是你能找来活人为我祭炉,倒是有八成可能会成功”
“人的骨头里含有一种神奇的物质,可以清除铁水中的杂质,确是可使铁质更为精纯。不过这也用不到活人,骨头也是一样,而且牛羊的骨头其实也是可以用的。欧冶先生说什么用活人祭炉。这是故做惊人之语麽?”
白栋微微一笑,利用人骨中的磷和钙清除铁水中的杂质其实就和炼钢厂在铁水中加石灰是一个道理。这种简单的化学反应在后世连个初三的学生都能明白,可笑欧冶良却拿来唬自己:“何况我也不是要炼这一类的神兵。就算有几把盖世宝剑又能如何?当年吴王有干将莫邪所铸王剑、越王有纯钧,如今他们安在?我要铸的是一种天地神铁,放于盘中,铁尖自向南方、铁尾自向北去,无论山地草原、大漠海洋、晴日风雨、高楼地穴,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任何人有了这种神铁,就可以凭其指示方向,永远都不会迷路!像这样的神物欧冶先生可曾炼制过麽?”
“可以指示方向的神铁?还不受地形天时的影响?你刚才说这东西只用凡铁就可铸成?这怎么可能!”
欧冶良看了看公输直:“听迎客的小童说,这位就是公输直先生罢?以公输家之能,就算可以再造轩辕黄帝当年所用的指南车,也要受到地形天气的限制,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可指示方向。像这种可以不受任何限制的指向之物,莫说没有见过,我连听都不曾听过!”
白栋这不是开玩笑吧?
跳蚤和桑娃子还不觉怎样,子与老人和公输直看白栋的眼神儿全变了;要不是当着许多人面,公输直都想扑上来抓住白栋问个清楚,这东西如何才能铸造出来?快说快说!
“要让凡铁变化神铁,自然是有独特的手段。不过这是我师门秘传,就如欧冶先生的炼剑术一般,却是不能白白告诉他人的“
白栋嘿嘿一笑:“不过我虽知此物的制法,却还要欧冶先生的冶铁手艺,做出的神铁才能经久耐用;所以先生如果询问,我倒是不会藏私,只不过要先生答应我一个条件。”
“若你真能用凡铁制成如此神物,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走走走快随我去剑庐,莫要再提什么凡铁了,我这里有经过淬炼的铁母,刚好可以应用!”
欧冶良一把拉住白栋的手,亲密的就像是多年未曾谋面的老朋友;桑娃子和跳蚤忙紧跟其后,子与老人与归未大夫也感好奇,虽然欧冶良没请他们,也厚着脸皮跟了进来。
在外面时还觉清凉,走进欧冶子的剑庐顿觉一股炙热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剑庐足有方圆十丈的面积,正中是用火砖堆砌的剑池、池中可燃火,中有炼锅,此时剑池中还有不少半熄半明的木炭火,持续烘烤着空空如也的炼锅。
先秦时就已经有了合金工艺,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青铜剑了,所以但凡炼剑,必经制范、调剂、熔炼、望气、锤打等多个程序,其中调剂与熔炼就是在这个炼锅中实现,说是炼剑工艺的核心内容也不为过;所以但凡冶铁熔炉的行家,都要讲究锅不离炭,就算暂时不炼剑。也不可让炼锅凉了。欧冶家估计就更讲究。只看他们用来护锅的都是提前烧过的上等松炭就知道了。
在剑池的一侧。还堆放着一些浸泡在清水中的骨头。仔细看去,其中宛然竟有人的全副骨骼,其中竟有一副还没有剥尽皮肉、隐隐有血丝附在上面;跳蚤看过后就跳到白栋背后,掩住口鼻道:“真恶心!”
她和桑娃子都是随便就能拔剑杀人的剑客,可杀人归杀人,却也没干过杀死人后还要剥离骨头的恶心事。倒是归未大夫和子与老人神色如常,这两个一个是指挥千军万马战场厮杀的狠人,一个是视众生为蝼蚁的‘半仙儿’。区区一副带血的人骨倒也不算什么。
“这副人骨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人得怪病死了,家中贫困无粮,我用了一百金才买来尸体现在白子该知道我为何会索要百金了罢?欧冶家炼剑又岂是那些凡俗之辈可比?”
欧冶良似乎在怪跳蚤她们少见多怪,白了众人一眼,打开藏铁库取出了一块淬炼过的铁块出来:“这虽然不是什么百年千年的铁母,却也是我花费心思淬炼过的,算是上品。白子,现在该告诉我如何炼制神铁了罢?”听了白栋所言,他实在是心痒难熬。恨不得现在就动手炼制。
“那就用这块铁罢,我要欧冶先生将其化成拳头大小的铁块。成形之后,用炉火洪炼、不停捶打”
“就这么简单?”
“说简单也不简单,先生在锤炼时要让铁块保持在似融非融却又勉强可以成形的状态,硬了不成、软化了也不成。三十息过后,我要先生将铁块迅速放进这个密封的铁盒中,不可淬火降温,先生可能做到麽?”
说着白栋从身上取出一个比拳头略大的铁盒,铸造铁盒的材料也不过就是普通的炼铁,不过在盒子的首尾处,各有一根类似铁针状的东西,伸出足有半尺,看来极为古怪。
“这样就行了?”
“这样自然不成,还需要有其它手段相佐。先生若想知道,咱们就要谈谈条件了,否则在我行使手段之时,先生就要离开剑庐,不可窥探我的秘密”
“我说过,如果真能炼成神铁,任何条件我都会答应!不过欧冶家向有祖训,偷盗奸~淫之事是不可做的,想来白子也不会让我做这些事情吧?”
“欧冶先生放心,我只有一个条件,炼成神铁后,我会将方法相告,只要先生去老秦做军械司的掌炉,先生肯答应麽?”
“白子原来是安了这心思”
归未大夫听得心中一动,忍不住看了看白栋。这不是当着他的面挖走越国的大剑师麽?不过越国现在处处都要依靠秦国,就连世子都是这位白子的学生,他也不敢有任何不满。
“好,一言为定!我们这就开始!”
不愧是欧冶家的后人,欧冶良的手法熟练无比,从腾火、化铁、分胚、到锤炼,手中一根火钳一把炼锤挥舞如风,分出的铁块红如赤浆,仿佛通体透明一般,却偏偏又能成形,当真做到了白栋说得‘似融非融、却又成形有状’,看看三十息将至,欧冶良大喝一声:“开箱!”白栋刚将铁箱盖打开,他就用火钳夹住了铁块,随手一扔,便准确无误地落入盒中!
白栋的动作也是极快,合上盖子后就用厚布裹了双手,捧起铁盒在剑庐内行走,走了几步后,似乎是选定了一处所在,将铁盒放置在地面上,铁盒首尾处的针状物一个指南、一个指北,正是对准了子午方位。
欧冶良看得莫名其妙,这位白子捧着盒子走了几步,然后将盒子放在地上就能成就神铁麽?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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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指南龟】
这个奇形怪状的铁箱子先是被内中铁块带得温度急升,而后才渐渐冷却了下来,众人的心情却是越来越火热。
子与老人瞪大了双眼看着白栋,刚才只有他仔细观察过白栋,发现这小子脚下似乎是在踏定方位,那个铁箱子的摆放也有讲究;他是个修道求仙的痴人,心中自然不免多想,而且越想越是玄奇,天地奥秘、宇宙密码什么的,一时萦绕心中......
过了足有一柱香时间,看看箱子和内中铁块已经彻底冷却了,白栋才走过去打开铁箱子,笑着对公输直道:“木龟拿来。”
“木龟......”
临来的时候,白栋就请公输直做了个木头乌龟,公输直还曾为此奇怪,龟在这个时代是吉祥之物,送给小孩子做玩具、送给人做礼物都是可以,不过白栋还要他带在身上,莫非是要送给这个贪婪的欧冶良?
不过以欧冶良的胃口,要送也该送个金龟玉龟什么的罢?一个木头龟怕是不能令他满意。不过白子做事向来匪夷所思,公输直都习惯了,也没有多问。
公输直拿出的木龟不过一尺见方,趴伏状、背上的龟纹刚好将龟板分成九块,深合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戴九履一的九宫之数,正是一只吉祥龟。只不过这只龟的腹部中空,腹下还有一个套洞,刚好可以放在一根五寸长的圆木棍上。木棍的另外一头却是与一个正方形的木托连接在一起。
吉龟寿龟礼龟众人见得多了,像这样一只可以趴伏在木棍上的龟却还是仅见。马桥不禁摸了下鼻子:“白子,这是什么龟?”欧冶良也是望着白栋。这小子不快些验证神铁,却拿出只奇怪的木龟做什么?又不是金玉做成的,难道在肚子下支根木棍儿就能当成送给自己的礼物不成?
白栋笑嘻嘻地接过木龟,从铁箱子里取出‘神铁’放入中空的龟腹中,然后将木龟支在圆木棍上,将榫眼扣实了,这才将木龟连托盘举在空中。松开了按住龟~头的另外一只手。
“动了......龟~头,不对......是乌龟动了!指向了南方!”
白栋的手刚刚松开。趴在圆木棍上的乌龟就转动了一下,等龟~头指向南方后,这才停下不动。公子顺早年做过地下的‘活计’,又在水上讨过生活。练就了一双‘神目’,按现代标准来算,估计得有2.0的视力,都能够得上飞行员了。而且他久做水匪,对方位最是敏感不过,一眼就看出乌龟~头对的正是南方!
欧冶良死死盯着这只乌龟看了好半天,当白栋开始怀疑他就是传说中的‘绿豆’时,这货一个箭步迅速冲到白栋面前,从他手中抢过了木龟。然后在剑庐中跑来跑去,一忽儿在北面、一忽儿在南方,眨眼间又试过了东西两面。可无论他如何奔跑,那只乌龟总是会适时旋转,龟~竟是永远望着南方!
看到这一幕白栋也暗暗松了口气,人造磁铁的方法他也是在中学物理课上听老师讲过,其原理就是利用地球磁场让普通铁块磁化;铁块烧红后,温度将会高于居里点。铁片中的磁畴便瓦解而成为顺磁体,待冷却后。磁畴又会重新形成,此时将铁块按照地球磁场的方向将铁块一头指向午位、一头指向子位,在地磁场的作用下,铁块中重新排列的磁畴就会具有方向性,故能指示南北。
为了保证不失手,白栋还特别用铁箱子将铁块装入,又在铁箱两头开孔、连接吸磁针,造出的磁铁就会更灵敏、更持久耐用;而且古代的磁场远较后世强大,又没有各种各样的电器磁场干扰,成功率就会更高,如果这样还会失败,那才是没天理了。
“神奇,真是太神奇了!老师,你说白子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这只乌龟总是会望向南方呢?”
马桥是个四肢发达的壮汉,脑袋未免就有些不够灵光,第一时间居然不是去问白栋而是问自己的老师子与老人,弄得子与老人脸一红,摸了摸胡须道:“此中必有天地奥秘,非可为外人道也......”
众人听得莞尔,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欧冶良将木龟如获至宝般抱在怀里,一溜儿小跑来到白栋面前:“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
这货激动的心脏狂跳,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他从这木龟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这东西可是值钱的紧,欧冶家这是要发啊?
“慢,既然白子提出过条件,那就该只告诉我一个人,其余人可听不得!”
见到白栋张口欲言,欧冶良顿时大急。剑庐里有这么多人,怎么可以说讲就讲?连忙阻止了白栋,然后不怀好意地望着众人。
白栋微微皱眉,指南龟这种发明其实算不上发明,只能算是一种发现,他还没有这么厚的脸皮去向秦国申请专利;而且考虑到人类的科技发展,也没想过要搞什么技术壁垒。不过欧冶良显然是志在赚钱,若是自己当众说出其中的奥妙,这货说不定真会反悔不去秦国了,也罢,就先满足他的愿望,先将这个贪心的家伙弄去了秦国再说。秦人要雄霸天下,就必须有甲仗之利,没有欧冶良这样的大剑师可是不成的......
在白栋的要求下,跳蚤她们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剑庐;白栋笑着看了看求知若渴的欧冶良一眼道:“其实也没什么离奇的手法,像你那般化炼铁块之后,只要将这铁块放于子午方位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了指示方向的效果......”
“就这么简单?”欧冶良皱眉想了半天:“可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们所在的世界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称为磁场,通过化炼铁块,铁块就会被磁场影响。从而指示南北方向。不过一定要将其放置在子午位上,否则也是没有作用的。其实用不用那个铁箱子都是一样的结果,不过有了这个铁箱,会使成功率更高,效果更佳而已......”
“也就是你根本没有做什么,就骗我去秦国?白子,这恐怕有些不公平罢?”
“是麽?可是我如果不告诉你其中的道理。凭你自行摸索发现,不知要多久才成?欧阳先生。有时发现一个秘密是很不容易的,这需要智慧,如果不能通达明慧,就算你一辈子冶铁炼剑也造不出这样的指向神铁。而且类似的发现我还知道很多。如果欧阳先生肯去秦国做军械司的大掌炉,你我日后自然还有许多切磋的机会,比如是否可以将柔软的炼铁硬化、让它变得比青铜更为锋利耐用?是否可以炼制出一种新的金属?让它远远超越青铜和铁?青铜器和铁器时间长了都会失去原有的光泽,铁器如果不时常擦拭还会生锈,我们是否可以炼制出一种永远不会失去光泽、不会生锈的金属呢?我不相信欧冶先生会对这些不感兴趣。”
“比青铜更锋利,永远不会失去光泽、还不会生锈?”
欧冶良呆呆地望了白栋边天,良久才深吸一口气,面色竟然有些潮红:“我答应你去老秦!一定要去,谁也休想阻拦!”
“哈哈。我保证,欧冶先生若来老秦,我与君上必待先生为上宾;日后先生之名将传播天下、远及后世。甚至超越欧冶家的先祖名匠!”
就如同后世的疯狂科学家一样,一旦有了更好的东主、更好的研究条件,更高的科研目标,国家之别和民族之情就都不算什么了,何况欧冶家本来就对战火频仍的越国没有多少归属感,因此欧冶良是说走就走。对越国没有丝毫留恋。
连人都是秦国的了,这剑庐中的材料成剑自然也就归了老秦。欧冶良这次大方得很,不但桑娃子和跳蚤各得了一柄他亲手炼成的宝剑,就连马桥都得了一对铁连枷。
这对连枷比马桥先前用的狼牙棒可是好多了,通体都是用欧冶良淬炼过的精铁铸成,两个锤头看似不大,却比同体积的青铜重了许多,随时轻轻挥出,就可触石成粉。马桥兴奋地耍了一套枷法,招法大开大合,竟与桑娃子走了三十多个回合也不落下风;当然桑娃子也是爱他性格鲁直,又爱惜刚得的宝剑,并没有用出全力,不过也可见这对连枷的厉害。
有了指南龟后,白栋的航海计划就正式提上了日程。现在只等第一只船队所需的海船建成、水手学习基础理论后即可出海;在白栋的金钱攻势下,公输家子弟估计再有两个月就能造出所需的一艘主船和三艘用来贩运鬼子祖先的‘猪仔船’,难题主要是在水手的培养,一般的水手只需要进行一系列的水上训练,能够利用指南龟辨认方向就成了,负责操舵、操帆的水手以及船长大副这样的角色则需要统一学习定位经纬度、结合经纬度辨识海图、以及应对海上突发情况的方法,理论内容由白栋带来的书院优秀学子教课,水上的实践内容则要拜托公子顺这个曾在海边混迹过,熟悉海性的水匪头子了,另外归未大夫手下也有善于水战的将领,有他们帮忙,要训练出一只可以远航日本岛的水师也不算什么难事。
归未大夫表现的很热心,第一批水手组成除了子与老人的部分族人外,骨干力量则是部分白家老军和公子顺的手下;此外还必须要有登陆作战欺凌鬼子祖先的‘海军陆战队’,白栋准备等彻底打通这条海路后,才逐渐从老秦精锐中挑选,如今却是缺乏人手,归未大夫主动为船队提供了五百精兵。
这些都是水战经验丰富,同时又在越国内战中经受过血火锻炼的精锐越军,对此白栋自然是笑纳了,顺便为越国王室捐助几万金,那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
站在港口码头上,白栋望着成包的粮食和清水被运上整齐排列在港口内的四艘海船,竟有些压抑不住的激动;如果不是嬴渠梁一天三封飞鹰传书要紧急招他回老秦,真想亲自参与这次航海,第一个踏上那块罪孽深重的土地啊......
不过以三哥嬴渠梁的稳重,居然会一天三封急信相招,而且不肯在信中透露是何事,只怕真是有大事发生了,白栋也只能强压住做一回先秦时代哥伦布的冲动。
“白子,粮食清水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备了双份,足够远航数千里,不过船舱空间有限,剩下的空间不如带些活羊活猪,兄弟们到了海上也好吃个饱,你却不让多带肉畜,弄了许多炒干的秋菘和豆子做什么?炒干的秋菘也是人吃的?豆子吃多了只会放屁,太难受了......”
子与老人和马桥站在一旁远望海面,似乎有无尽的瑕想,公子顺则在不满地对白栋唠叨,这次远航,子与老人是船长,他是白栋说得什么‘大副’,既然如此,子与老人既然不过问这些杂事,就该他做主嘛,可这位白子却偏偏要如此强势,一定要船队带上炒干的秋菘和无数豆子,这不是疯了麽,那些东西有谁会爱吃?
“到了海上后,炒干的秋菘要多吃,豆子用清水泡出芽来,炖肉吃味道极佳,更要每天都吃才好。相信我,久在海上的人会很容易得一种奇怪的‘血病’,一旦染上,无药可医!常吃这些秋菘和豆芽,可以保证你们不会染上这种血症!”
就算到了21世界,坏血病也应该早早预防、却很难根治,欧洲在大航海时代不知有多少水手因为长期缺乏维生素而染上这种病死亡,白栋要发展大航海,可不是要华夏人集体大送死,所以从一开始就要求航海者坚持服用蔬菜和豆芽。
公子顺看了眼竖立在船头的指南龟,点点头道:“就听白子的,我以后拿干秋菘和豆芽当饭吃。”
白栋笑着看了他一眼:“也不用吃太多,豆芽吃多了也是会放屁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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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八章 【你要割谁的鼻子?】
风萧萧兮渭水寒,白栋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大夏天,自己居然有了荆轲一般的感受;当然这个荆轲不是他白子,而是那个趁着自己不在,就搅起了一天风雨的卫鞅!
坐在嬴渠梁的艨煌君舟上,白栋的视野比岸上人大概要高出了三层楼,一眼望去,只见自上大夫甘龙以下,老秦朝中百官几乎都到了!这样浩大的场面是来迎接自己麽?纵然是权倾朝野的白子似乎也不应该有这种待遇啊,别说是他了,就算嬴渠梁君驾出动,也不见得次次都要群臣迎接,这种事情在西周时期是要被天子下书训诫、各国诸侯指着脊梁骨数落的......
老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想到嬴渠梁一天三次飞鹰传信急招自己回秦的事情,白栋的脸色就是一沉。
舷梯搭上,不等白家卫士先下船列开阵势白栋就在跳蚤和桑娃子的保护下走下船来,第一个冲上来的居然不是老甘龙,而是本该在秦宫中相夫教子织毛衣的国夫人卜戎异。堂堂的国夫人也不避嫌了,冲上来一把抓住白栋的手道:“白家叔叔,你回来就好了,快救救大伯!”
“公子虔出事了?”
白栋猛然转头望向了站在卜戎异身后的景监,如今这货做了左庶长府的副将,也不见他没事儿就跑来白家洗花瓣澡了,据说在一次变法中四处收缴老贵族的田地。遇到敢抗拒不从的,直接就绑了杀头......看来卫鞅的个人魅力还是极为强大的,这才不到两年的功夫。景监就像历史原本记载的那样,成了卫鞅最得力的助手。
也是自己最近诸事缠身,实在是疏忽了,怎么就忘记了卫鞅正是在第二次变法时闹得天怒人怨?上次看过了卫鞅送来的二次变法条款,虽然有些担心法令变化过激,会引起诸多矛盾,却也想到自己外融西域、内联齐越。不是一样渴求老秦快速变强麽?以为如今的秦国有了自己,卫鞅很难大权独揽。手段也该温柔一些才是,怎么自己在越国呆了两个月,这货就搅起了一天风雨,让君上都无法决断?
“平安郎你不用看我。这次我是站在左庶长一边。公子虔身为大公子之师,大公子有错,该当严惩于他!”
“什么?大公子不过三岁而已,你让公子虔如何尽责?难道他会错到令大公子放下奶瓶改拿刀枪?三哥,你要把话说清楚。”(嬴渠梁应该是二哥,前面有误,抱歉抱歉)
白栋还真是奇怪了,历史上公子虔被卫鞅割了鼻子,确实是因为赢驷犯错。可那时赢虔已经是个十岁的少年,是被封地老族挑唆,这才会得罪卫鞅触犯国法。可因为自己的出现。卫鞅二次变法的时间比历史记载早了最少七年,现在的赢驷还是个刚断奶不久的孩子,如何又会犯错得罪卫鞅?这不是瞎扯淡麽!
“柱国所言正是,大公子如今不过是个三岁小童,纵然国法森严,也不该加于其身。公子虔哪里来得教导之罪?再说君室初蒙之师,也算不得授业恩师。如何又该为学生担责?卫鞅要立法森严,自己得罪了公子封地的老族族长,又引起西域戎人不满,如今却要以公子虔立威,如何能够服众?”
敢称白栋为柱国的,也就是当初为他赐字的老甘龙了。甘龙表现的很激动,语速都比平时快了最少一倍,而且他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连白栋都有些听得莫名其妙,怎麽又有西域戎人牵扯进来了?不过君室中为公子们指定开蒙之师,这不过是习惯使然,如今赢虔还没被嬴渠梁封为太傅呢,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卫鞅要追究赢虔这个老师的责任都有些说不过去......
“甘伯伯,此事怎么又与西域戎人有关了?是那些被老秦雇佣来的西域人麽?他们只是在老秦的毛线坊做工,如今又会牵入其中?”
白栋眉头大皱,屈指算来距离第一批西域戎人进入秦国已经过去了半年多的时间,有些西域戎人回到西域后,个个都说老秦是个好地方,赚钱容易,是有志男儿的乐园......如今第二批、第三批戎人已经陆续来到老秦,同时老秦与西域的交流也开始从最初的杀伐威慑和商业引诱进入了蜜月期。
现在书院的学子会在几位列师的带领下,每年抽出一个月的时间,去到西域草原做实习,孔子、墨子、老子、白子......各家的学问、基本算术、甚至是种植养殖技术,都会无偿教授给西域戎人;学子们固然因此得到实践、开阔了眼界,西域诸戎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触摸到了华夏的文化。
文化入侵已经在白栋的计划下开动了,历史上一直到明清时代都还处于封闭状态、甚至是敌视华夏的西域人如今却像是一个活力四射的卵~子、正在华夏精~子的撞击下逐渐失守......
“走吧,甘伯伯慢慢告诉你......哎,卫鞅志在强国,我原本也是看好他的,却没想到这就是只猛虎。”
甘龙忽然深深看了白栋一眼:“是你放出了这头猛虎,这次就看你如何将他收入牢笼了。”
“卫鞅始终是个人才,既然是猛虎,就该用其威势、放出去咬死敌人,收入笼中不是可惜麽?甘伯伯放心,这件事我会妥善处理的,君上碍于国法亲情不便出面,我这个做臣子的自然要分君之忧,何况还有我对公子虔的一个承诺......”
想起当日初入栎阳时,为了灭杀卫无害,自己曾经答应公子虔日后帮他免除一场血光之灾,本以为今日的老秦已非历史上的老秦。这个承诺也不会有兑现的机会,却不想历史的车轮并没有偏转太多,卫鞅终于还是盯上了公子虔。
白栋摇了摇头。分辨不出这是历史的宿命还是冥冥中真的自有安排;卫鞅你太幸运了,我这不是救公子虔,而是救你!
***
赵良戴着个两层气死雨的斗笠,披一身厚厚的蓑衣,从滂湃大雨中走进白家的院子。开春时他就带着国府和白栋共同筹措的数十万金去治理渭水了,如今到了雨季,正是验证他治水成功的时候。顶着连绵不绝的滂沱大雨巡查了几段最容易破洪的河段,结果让人欣喜万分。往年这些最容易出事的河段经历过这场大雨的考验,他可以骄傲地来向白栋汇报了,有了这实打实的成绩,再要些钱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白迟看到赵良就没好脸色给他。什么人啊,每次来白家除了要钱就是要钱,当这里是老秦的禀库呢?君上那边要变法、要强军,拿不出多余的钱粮你就来找咱家左更要?这是什么道理!赵良却是脸皮极厚,笑嘻嘻地走到白迟面前:“还请老管家回报一声,赵良要求见白子。”
“我家左更可没时间见你,左庶长来了,谈得是举国牵动的大事,你还是回去吧。”
“呵呵。看老管家说的,赵良为国治水,这也是举国牵动的大事......等等。你说得是左庶长?可是关乎公子虔要遭受劓刑的大事?”
年仅三岁的小赢驷犯了错,卫鞅为了推动新法,说是要割公子虔的鼻子,这件事整个老秦都知道了。不过好在如今的秦国多了个白子,嬴渠梁虽未公开反对自己的变法大臣,却将这件事硬生生按了下来。只说要等白栋回来商议;卫鞅当初是得白栋推荐才得以进身,白栋对他算是有知遇之恩。嬴渠梁既然抬出了白栋,他也只能等待。
“赵先生的消息倒是很灵通。”白迟似笑非笑地望着赵良:“你还坚持要见我家左更麽?”
“要见。不过我会等那卫鞅离开后再求见白子,老管家,很久没喝到白家的香茗了,就不给我来一碗麽?”
“你这个厚脸无礼的家伙啊......”看着滚刀肉一般的赵良,白迟也只能苦笑摇头。
“你要割谁的鼻子,公子虔的?卫鞅!你忘记了公子虔是什么人?他是大公子的启蒙亲师,他是雄怀大义宁失君位也不与今上争夺的秦国良公子!他是曾经大力支持你变法图强、为你后盾之人!”
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白栋却没有心情喝一口,只是冷冷地望着卫鞅:“变法是好事,可手段一定要如此酷毒麽?我当你是越女楼上的故人,这才向君上推荐你做变法大臣,可我这才离开了秦国几天?你居然就搅起一天风雨,这样做对得起我?对得起君上?”
“卫鞅眼中只有老秦,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强大老秦,不负君上和白子的信任!”
卫鞅盘膝坐在白栋对面,面色平静,竟没有半分激动,仿佛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大公子只有三岁是不错,可他却与君室所有成员一般,拥有自己的封地和老族。卫鞅第一次变法,只是剥夺了普通贵族的封地井田,却因为种种顾忌,不曾触动君家的利益,这样是不公平的!所以在二轮变法中,卫鞅才会提出除君上的田地之外,一切君室成员的封田都应收为国有,改秦国之地为私田,可买卖交易,让平民也将拥有土地,如此才能激励他们为国效命,快速强我秦国。当初白子和君上可都是支持的......”
“这件事还不够清楚麽?大公子年幼无知,可他封地上的老族闹起事来,他就是有错。老秦法令不治孺子,国夫人和大公子的启蒙之师就该担责,难道白子是要我放过公子虔,然后去割下国夫人的鼻子麽?”
“如此说来,还是你让步妥协了,忍辱负重了,受委屈了?”
白栋看了看魏鞅,连连摇头道:“既是富国强兵之法,君上和我自然要支持,不过法令是死的,人却是活的。卫鞅,你变法之心过急过燥,我听说你为了破除老秦分业不分家、举家共处的陋风,居然斩杀了过千人?老秦的这种风俗是有不好,既不利于国家赋税、更是异族戎狄之风,可是也应该缓慢加以引导才是,像你这样动用重法,可知道已经触怒国人,背后骂你是卫屠夫麽?”
“骂就骂!既然法令没有问题,用何手段都是我的事情,卫鞅不怕!”
“好一个不怕!我已经从上大夫和景监那里了解了整件事的经过。大公子封地上的老族确有不当,为了保住他们的利益,多次在国夫人面前进馋献媚,挑起事端,而且还推出了那些刚来老秦落户不久的西域戎人.....可你难道不知老秦如今的国策在西方麽?君上与我苦心经营,这才引得无数戎人入秦,假以时日,他们迟早都会成为我老秦之民!那些老族看出戎人头脑简单,一番相交利诱,才让那些主动落籍老秦的戎人起而反对你的新法,此时你就该因势利导,安抚戎人,惩治老族,如此一来君上和我都好支持你。可你是如何做的?你查案就查案,居然一查就查到了大公子和国夫人的头上,还算你不傻,知道不可惩罚国夫人,于是便要借此事割去公子虔的鼻子,以为就此可以立威,让天下人敬服?是也不是!”
白栋冷笑一声:“卫鞅,你的新法没有错,此事也是责在那些封地老族,可你的心却歪了!为了迅速成就你变法大臣的威名、成就你的理想、摆脱我的影响,这才故意要借公子虔立威!你不过是以为公子虔没有得到君位,以为君上虽然待他亲厚,却毕竟会有所提防;又以为君上一心变法,就算不当众支持你,也决然不会反对你,所以才会有恃无恐、故做清直,还想着要博一个史官丫丫电子书的‘有为直臣’是也不是?”
卫鞅这个人有心机有手段,也有为了变法不顾一切的精神,可他最大的弱点就是手段残酷、为达目的不惜一切代价。在惩罚公子虔一事上,确实是存了小人侥幸之心,可他就算能瞒得过嬴渠梁,又怎能瞒过白栋这个穿越者?
被白栋一眼看破了心事,卫鞅也不觉面皮一红,不过他是个辩才无碍的人,就算被人抓住痛脚也绝对不会承认:“白子看错卫鞅了,我的眼中只有法令,管他大公子是得势还是失势?”
“我看没看错你的心中自然明白,现在我要告诉你,你是当真看错了公子虔。你以为我只是为了君上和国夫人的面子,才要帮助公子虔麽?我这是在帮你!卫鞅,左庶长!你为老秦变法图强,日后在别国还有去路麽?难道你也想落个在老秦没有下场?”
“我......”
卫鞅猛然抬头,看到白栋充满责备却又不乏关心的目光,心中不觉一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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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九章 【覆水难收】
光着屁股暴露在阳光下的感觉很不好,卫鞅现在就是如此。
这两年他一直很郁闷。在他人眼中,老秦左庶长的经历当真算是一帆风顺,有权倾老秦的白子推荐、有君上信任,平步青云做了老秦的左庶章,还有景监这种君前近臣为其臂助,一朝推行变法,老秦风雷涌动,这还不够让人羡慕麽?
可卫鞅却是有苦难言,志存高远的他永远都是盯着比自己更强的人比较,比起那个创立新文字新诗体、以一己之力开创凤鸣书院、而后又经略西域引人侧面的白子来,他这点成绩算个屁!就连一次变法时平灭孟西白三家之祸,也是多半靠了这位白子的力量,现在栎阳人都在暗中说他卫鞅是靠了白子一力支持,新法才能得以顺利推行的。
以卫鞅的性格而言,这不能忍啊?可是又不得不忍;每日兢兢业业为君主谋、为老秦谋,可他所做的一切却都要掩盖在白栋的光芒下,这种日子还要过多久?卫鞅之名何时才能轰动天下?让天下诸侯列强提到秦国第一个想到的不是白子,而是他左庶长、卫子?卫鞅知道自己需要一个机会。
白栋现在疯了,老秦国力未强、河西未收,他却跑去越国建什么海船,要搞什么航海?不过这个长期压在他头上的强大人物终于暂时离开了老秦,卫鞅感觉机会终于来了,二次变法一定要在白子归来前顺利推行。让老秦人也看一看,我卫鞅就算没有白子的帮助,也一样能够做成此项大事!
大公子赢驷的封地老族闹起事来。还牵动了一些落户老秦的戎人,这真是再好也不过了,老族和戎人被抓起来足足有几百人,卫鞅还不肯罢休,终于横下一条心、壮起胆子望向了公子虔!他可不认为嬴渠梁有多么信任这位大哥,否则又怎会逐渐剥夺赢虔的兵权?又怎会让赢虔从兼职的大司寇渐渐成为司情捕盗的真正首脑?天下为君者就没什么亲情可言,动卜戎异或许会有危险。动一动这位前朝大公子只怕还是一场功劳呢。
虽然赢驷还小、赢虔这个启蒙之师实在有些冤枉,不过学生犯错老师受罚也是合乎律法的。而且赢虔的地位特殊,割掉他的鼻子最好,到时满朝臣子都会噤若寒蝉、老秦国民都会夸奖左庶长有担当有气魄,是一位变法强人!卫鞅之威。当立于赢虔也,就算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白子,怕是也做不成如此大事罢?
正如白栋说得那样,卫鞅很聪明,可惜心却歪了;一代变法大臣也学会了‘吃柿子拣软的捏’,这就是一个悲剧!
这样的心思就连嬴渠梁也不曾看穿,只以为卫鞅心性孤直,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法派,这次要对大哥施以劓刑。也是为了竖立新法威严;所以嬴渠梁虽然不忍治罪赢虔,却也没有明确反对卫鞅,就是怕冷了他一片火热为国之心。
卫鞅却万万没有想到。白栋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起这位白子在秦国的声望权势,不由心中一颤,冷汗顿时浸湿了后背。他在白栋离开秦国的这段时间内仗着嬴渠梁的宠信推行二次变法,恍然已成了国君之下第一人,险些就忘记了秦国还有一位白左更。甚至以为白栋也不过如此,自己若得机会施展。要超越这位白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如今却是见识到了白栋的厉害。
“白子,我......”
朝堂上要称白左更,卫鞅一口一个白子,那是把自己放在了书院列师的位置上。
“相信我,我是在帮你。公子虔不是可口的软柿子,相反却是一位人杰!君上对这位大哥或许曾有忌惮,可是自从让赢驷拜他为启蒙亲师之时,这种忌惮也就如烟云飘散。公子虔外粗内细,却偏偏心性豁达,这样的人也是好招惹的麽?如今他就是大公子启蒙之师,大公子日后长成,无论成就多大,都要亲近厚待于他,你说公子虔日后的权势如何?”
白栋微微一笑:“好教你知道,国夫人与我的夫人交厚,已经几次托苦酒带话给我,说是待赢驷满了六岁,就要我做他的老师......我可是已经答应了......你说赢驷日后又会如何呢?”
“白子要做大公子的老师......”
卫鞅这次是真的怕了,明明是三伏大热天,王公侯子把扇摇的天气,居然感觉到一股凉意透骨而出!想差了,这次当真是想差了!本以为君上正当青壮,太夫人又不喜本是义渠王女的卜戎异,而且赢驷降生之日险些害死了母亲,并非国之祥兆,所以他是不太看好赢驷会成为世子的,这才敢借赢驷之‘罪’惩罚公子虔,要做天下第一个对君家公子动刀的名臣!
可白栋居然要收赢驷为学生?这还了得!白子在秦国是什么地位?那是与君上在私下里都要称兄道弟的人物,若是在过得一二十年,在秦国的威望更是无人能及,若他收了赢驷为弟子,日后赢驷只要不造反,这个世子的位置就算是定了,日后就是秦国新君!到了那个时候,赢驷会放过他卫鞅才怪!
“还知道害怕就好,执法者当有无畏之心,可若是自高自大,以为天下人皆在你的囊中,只怕早晚有一日会作法自毙!公子虔你惹不起、也不该惹,用劓刑这种刑罚来惩罚他,更是其心当诛!不过君上现在还不明你的心思,你又是我向老秦推荐的人,我自然要给你机会......这件事就此算了,立即释放公子虔和那些落籍老秦的戎人。那些西域戎人不过是看不惯你改风易俗的新法,他们毕竟刚刚来到老秦,还想着日后接来家人一同在老秦生活呢,你却要将他们与父母兄弟分开、让他们做兄弟的不能同睡一个妻子,这怎么能行?西人东渐、壮我国力,这是君上与我定下的大计国策,谁敢破坏,就是我的敌人!”
“白子,新法要移风易俗,不只是老秦的陋习当改,也是一种为老秦增加赋税的手段,难道那些戎人就有特权?这样老秦人会不服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西域戎人远来是客,既非华夏族群,当然也要另立新法。咱们华夏人又什么时候与客人计较过?你只要在新法中加入一条,凡新入老秦的西域人,皆有两年时间适应新法,不需分家别业,咱们老秦是华夏大族,自不可与少数民族兄弟比较公平......”
白栋笑道:“除此之外,还要告之老秦国民,今日新法破除陋俗,正如当日老秦牧民西陲、而后定国为周民矣......但凡历史之进步,必有所弃、方有所强、乃有所得。其得者,秦之强、民之富、天下之惊矣......纠纠老秦尚可共赴国难,何论分家别业?新法推行初期,凡响应者,国府当奖励钱粮,若有分家后没有房屋居住、田地不足者,国府还将为其解决住房、分配土地......”
莫说是先秦时代的华夏人,就是后世的汉人、现代人,毕生所求的也不过是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而已。现在老秦可不缺土地,白栋就有自家开设的石灰场,名为石灰,加入粘土回烧后其实就是水泥,造房子还算是问题麽?这种事花不了几个钱,嬴渠梁心中自然有数,不会让白家白白付出的。
“还是白子有办法......”
卫鞅现在是越想越后怕,哪里还有先前的冷静模样?望了望白栋,有些艰难地道:“可是......可是我已经宣告国民,要对公子虔施以劓刑,君上也只是将行刑日期改成了本月初十,如今只有三天了,这发出的命令,可让我怎么收回呢?”
“你现在也知道后怕、也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了?”
白栋看了他一眼,叹息道:“覆水难收也得收,说不得我就麻烦一些、君上和老秦众臣也费些心思,想想该怎么帮你收回这盆覆水罢......”(未完待续)
第三百六十章 【庞涓无双】
公元前359年的秋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因为没有得到秦越人三次提醒、大胆服用神仙药的田午比历史记载早死了三年,齐国世子田因齐在秦国、楚国、赵国的支持下,同时还得到范家商社和徐家商社力保,毫无争议地等基为君;在讨论田午庙号时,日后的齐威王显露了峥嵘,浑然不顾死了三百年的姜小白地下有知,力主将父亲的庙号也定为‘桓公’。本来在一国中是断断不会有两位国君使用同一庙号的,可如今的齐国是田氏代齐后的齐国,哪里还会管什么避讳不避讳?
齐国变天了,最开心的却是嬴渠梁这个国舅爷。‘国舅爷’现在提起这件事就会对白栋挤眉弄眼,他心里可是清楚的很,赢姝有了这个孩子,白栋是万万不会撒手不问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田岳本来就应该叫白岳?有了白栋看顾,日后的齐国还不是要落在自己外甥的手中麽?秦国和齐国本来就十分友好,日后更是舅甥之国,从此东西呼应,天下在望矣!
同样是这一年的秋天,两只艰难飞越大海的金鹰带回了子与老人和公子顺的消息,据说他们在指南龟的指引下,已经成功抵达了子氏先祖描绘的神仙岛,这里原来也不尽是黑风和地火,也有葱绿色的美丽森林和各种各样的动物,不逢地火喷发、地龙翻身的时候,也是安静美丽的。
子与老人果然没有找到仙人。不过他还是固执地认为只要在这种充满洪荒先天之气的地方呆下去,迟早就能摸到登仙的阶梯;马桥也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他耐不住性子学子与老人那般参悟修道。最多唱唱道情歌自欺欺人。踏上这个大岛不久,他就和公子顺这个盗墓贼加水匪头子一起,开始了捕猎‘野人’的行动。
眼下的日本野人还只会‘哇哇’乱叫,没有文字、音乐和社会组织,还只是以家为单位居住在山洞内。他们的平均寿命不会超过十五岁,十二三的就已经算是‘老人’了。
对这群光屁股猴子公子顺和马桥谈不上什么好恶,不过白子既然交代过要将这些野人捕捉回去做奴隶。那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只是这些家伙都是吃生肉的。个个身上覆满了半尺长的黑毛,男性倒也罢了,用来做苦役不用个个都是小白脸,女性就没办法看了。个个都是母猴子一般......这样的野人会有人出钱购买?公子顺是不怎么看好的,不过白子既然交代了,那就照办便是,他和马桥现在都找到了一种高等文明欺凌低等文明的快感,这会让人上瘾的。
对于马桥和公子顺的‘狩猎活动’,白栋基本没怎么上心;因为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五百名武装到牙齿的精锐士兵对上一群穴居人的战斗不会有任何的悬念。
道德感和罪恶感就更不必有了,自有人类历史以来,那都是成功者才有资格玩弄的东西;华夏最缺乏的是什么?不是温良恭俭让。而是足够的侵略性!把自己当成一只绵羊只会引来无数恶狼瓜分华夏。
日本猴子在物质层面可以解决老秦人力不足的问题、可以让白栋毫无罪恶感的去驱策他们搞一搞早就备案的‘能源大改革’,可他们真正重要的作用却是培养华夏人的‘狼性’。大航海是什么?大航海的本质就是侵略、掠夺、是高等文明强~奸低等文明的过程!既然这个世上迟早要出现一个‘日不落帝国’,那还不如是华夏、是大秦!
昔日那个小山村中的大男孩变得成熟了。当年那个只知道搂着妹子讲故事给她听,眼中只有一个小家和一个屹石村白族的大男孩成功蜕变成了天下闻名的白子;就算是一头猪有了这样大的境遇改变,它的目光也该从猪圈延伸出去,越过眼前的小河沟、小山梁,然后放眼身处的大世界,更何况是白栋?
白栋的目光已经越过日本岛、远及太平洋和未来的美国西海岸。这个世界熟悉而又陌生,上一世在地理课上就学习过。这一世却要由他来发现新大陆。这一世的殖民者将不再是西班牙、葡萄牙和英国人,上一世与大航海时代擦肩而过的华夏该当是这一世的主角了!
不过在白栋向东展望的时候,也有一个人正站在邯郸城下,看着这座几将被战火摧毁的城池冷笑不已;当魏国和赵国的战士在城头上舍死拼杀时,他便将目光望向了更东面的鲁国、齐国、南方的楚国,最后终于望向了秦国。
这个人就是庞涓,天下无双的庞涓。
白栋还是忽略了蝴蝶效应带拉的可怕后果。历史上的围魏救赵和桂陵之战比现在最少晚了五六年,那是因为在公元前355年以前,魏国的霸主地位不可动摇、没有任何国家敢于向魏国挑衅,魏国更没有因为白栋的种种手段而陷入经济危机,在国家内部,公子昂和惠施还可以钳制庞涓这个战争狂人。等到魏国发现山东诸国开始变得强大、战争已经不可避免时,邯郸已经成了随随便便就能驻守两年以上的天下第一坚城、齐国也在田因齐‘重贤臣、远小人、奖墨昭、烹贪腐’等一系列改革立法的漂亮手腕下走向强国之林,而且这个时候孙膑也来到了齐国......
白栋为了给老秦争取发展的时间,过早挑起了中原大战,拯救大军师孙宾也远远比随便拯救一个‘大兵’来的影响巨大。现在公子昂和惠施已经制衡不住庞涓了,因为魏婴的眼睛比庞涓更红、更疯狂!眼下的邯郸城还远远比不上五六年后的坚固、齐国还只是个二流国家、孙宾还不叫孙膑。如今正乐呵呵地带着他的弟子西尔德在西域草原称王称霸呢......按照嬴渠梁的计划,两三年后当可在西域建立老秦别土,‘西君’白栋的名字更是在嬴渠梁夫妻间提了多次。只是白栋还被蒙在鼓里而已。
此时的庞涓无论精力、智慧,还是经验都处在最巅峰,魏国更是比历史同期多了足足十万魏武卒!没有孙膑的协助,凭田忌的脑袋还想不出围魏救赵的办法,而且现在的齐国根本就没有能力去袭击大梁,就算庞涓和龙贾带走了二十万魏武卒,留在大梁的魏军也能轻易击溃任何一只敢于侵犯大梁的敌军。
又是一阵秋风起。城头上驻守的赵军不禁缩了缩脖子,在将主的呼叱下开始整理已经凌乱的战甲、将布满伤痕的剑戈磨的更锋利一些。
太阳又一次从地平线上升起。魏营中的炊烟开始由浓转淡,最终渐渐消逝,可恶的号角鼓令声又响起了,赵国的士兵仿佛看到了恶魔一样的魏武卒再次欺近了邯郸城......
魏军疯了。庞涓也疯了。从开春那一天起,整整有七个月了,魏军每天都保持着高强度的攻城频率,一天有十二个时辰,那个疯子庞涓倒有八个时辰是站在战车上面的!这场漫无休止的战争真的太残酷,赵国士兵每天都会见到自己身边出现了新面孔、那是填补上来的新兵,而且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也会被一张张新的面孔代替......
号称天下坚城的邯郸拥有五万守军,加上四处郡县赶来救援的部队。足足有七万人之多,可在这半年的守城战中,赵军所剩已不足四万!可魏军就像永远也死不光一样。每到清晨,只要不下大雨,装备精良的魏武卒就会像蝗虫一样扑向邯郸城,每一天这座城池都在颤抖,每一天守军们都会以为这是最后一场战斗了......
随着数以百计的巨型石炮轰在城墙上,天空也猛然间变得明亮起来。那是数以万计的火箭,就像一片巨大的火烧云般盖向了邯郸城。
顶盾!
新上任的将主刚喊了一声。就被一枝火箭射穿了咽喉,守军们却仿佛没有看到这幕惨剧一般,迅速伏下身体,将盾牌顶在脑袋上,就像一只只人形的山龟。
第一百九十三次攻城战,开始了......
***
将近落日时下了一场雨,让这场攻城战比往常提前了半个时辰结束。等魏军退去后,邯郸城上就开始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其中有刚刚加入军伍的新人,也有身经百战的老军。哭泣不是因为怕死,而是为了那些死去的袍泽;燕赵慷慨悲歌之士向不畏死,可当面对这场仿佛永无休止的战争时,每一个士兵都感觉自己将永远沉沦于黑暗、永远不会再有见到光明的一天,精神上的崩溃是最可怕的。
禽滑西从堆满尸体的城头上走了下来,忽然感觉一阵疲惫。本来以他的武功,就算是经历了半年的攻防战也不至如此疲惫,这是一种精神上的疲累;望着城上城下的数千具尸体,看着那些为了守卫邯郸重伤或者丢掉性命的墨家子弟,禽滑西第一次怀疑起自己坚持的理想......
墨家‘兼爱非攻’的理想真能够实现麽?自从墨子建立了墨门,一代代的巨子和墨者为了天下和平而抛头颅洒热血,魏强赵弱,墨家就来帮助赵国,若是赵强魏弱了,他们就去帮助魏国......如此的锄强扶弱,只是希望强者达礼、弱者保身、天下人没了恃强凌弱之心,则为世界大同。可为什么墨者苦苦奋斗了百年,天下的战争不但没有因此消弥,反倒愈演愈烈呢?
长叹一声,禽滑西转头望向正在一群卫士保护下向他走来的赵成侯。
这半年来赵种表现的可圈可点,几乎每天都会走上城头指挥大军作战,身为一国之君,居然身带伤痕三十几处,光是盔甲就换了整整五副。在这半年中,禽滑西得到了他的友谊、他也得到了禽滑西足够的尊重。
“赵公......”
禽滑西微微点首,指了指城上疲惫的赵军道:“若是再没有援军到来,邯郸怕是守不到冬日来临了。”
“巨子辛苦了,赵国永远欠墨家一份情。”赵种疲惫地摇摇头:“援军不会来了......燕国中山国与赵国向有仇恨,断然不会来援、鲁宋懦弱、楚国太过遥远、齐国......”
“田因齐为君后大力整顿吏治发展经济,显见是个有为之君、意在争霸天下,他会看着赵国覆灭?赵公不是说齐国肯出兵麽?”
“齐国是出兵了,可是田忌率领的四万大军刚刚渡过黄河便在巨鹿遭到魏卫联军的袭击,齐军大败......”
赵种叹口气,双目赤红地望着禽滑西:“经此一战,田因齐是不会再派援兵了。赵国已孤立无援,唯有奋死一战!墨家对赵国已是仁至义尽,却是不该断送在这里,寡人此来,就是要劝巨子和墨家子弟离开邯郸。”
“多谢赵侯。不过墨者协守邯郸并非是为了赵国,而是为了墨家‘兼爱非攻’的理想。今天是魏国强,墨家就来帮助赵国;若是有一天赵国强了,墨家也一样会去帮助魏国,所以赵侯并不亏欠墨家什么。何况一天战事未停,便是还有转机,燕国齐国和楚国不能来援,难道赵侯忘记了还有秦国这个西陲霸主、还有那位名动天下的白子麽?”
“向秦国求助?这怎么可能......秦人虽与魏国有隙,却在河西一战后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国约;而且秦国就算倾全国之力,也不过才有十万可战精兵,这是嬴渠梁最后的本钱,他怎么舍得为赵国拼命?而且魏国攻赵,说来还是那位白子引虎东进的大手笔,秦国得此时间修养生息还来不及呢,又怎会破坏既定的计划?”
“呵呵,秦国要强大,所以才将祸水东引以争取时间;可我相信嬴渠梁和那位白子也不会希望看到魏国真的灭了赵国罢?赵侯请放宽心,我自有办法让嬴渠梁出兵;只需要修书一封,以墨家的名义送交白家商社,请他们代转秦国就好......”
“巨子修书一封,就能让嬴渠梁派出援兵?”
赵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知这封书信......”
“书信写好后我会用铁泥封口,其中的内容就连赵公也不可知晓。因为世上可以看到这封信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嬴渠梁、一个是那位秦国的白子,否则这信就没用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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