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老秦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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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庄的味道很奇怪,那是一种墨香混杂着豆油的味道,起初有人觉得很难闻,是臭的,闻得久了,就生出一种依恋,认为是香的。世上有很多标准就是如此模糊不定,完全视人的心情而变,就看能否成功接受了。
对于法律的变革也是如此,有些法律是没有古今之分的,后世很多法学家分析来分析去,一个个冷艳高贵,认为现代社会才是一切文明法治的温床,却忽略了在高度集权尤其是严刑峻法的时代,一旦某项法律得到君主和贵族阶层的支持,推行和保障力度会远胜后世。
卫鞅变法是如此,白栋准备要推行的《商标法》和《发明专利法》亦是如此;而且他比卫鞅更聪明,卫鞅在变法初期得罪贵族世家,中后期甚至连支持他的庶民阶层都无法忍耐了,悲惨的结局早已预见;而白栋精心推出的这两项法律却会为国家和贵族阶层带来巨大的利益,庶民阶层也将从中得到好处,你好我好老秦国好的圆满结局也早已写进五大夫的剧本中。这就如墨香和豆油,无论人们起初对待这两项法律的感受如何,最终都会在利益面前统一认识,白栋会成为一个‘香喷喷’的变法者。
赢虔还未赶回栎阳,这位秦国伯公子去前线视察去了,最近义渠国蠢蠢欲动,似乎有染指秦土的打算,大意不得。说到在军方的威望,赢虔确实远胜未来的秦孝公,嬴渠梁就坐在白栋对面,近来他有事没事就爱来白栋这里串个门儿,说是考较兄弟的功课,其实就是多与这位义弟亲近亲近,走时带上两桶豆油,那也是应当应份的;如今白家的榨油法已经传遍了栎阳,关市上已经出现了专一出售豆油的店铺。普通黎民也开始吃上油了,毕竟菽豆不是什么珍贵的粮食,比猪膏油成本低得多,哪怕不能天天吃,也总算见了油腥。有了这东西。白栋创造的新式铁锅也渐渐得到了普及。吃腻了烹煮食物的老秦人现在也会隔三岔五弄上几个小菜吃吃,炒菜花样繁多,有些甚至是异想天开的作品。却是乐在其中;不知不觉,白栋这只蝴蝶飞舞的小翅膀已经开始影响这个时代......
景监就坐在嬴渠梁身旁,未来的君君臣臣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好基~友,白栋看得很清楚,有几只不开眼的飞虫刚到嬴渠梁身旁,就被景监抬手振出一道气浪打翻了。好家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劈空掌’?用来赶虫子就不觉得大材小用麽?
哼哼眼神儿很好,每逢景监抬手打飞虫,它就会转过圆圆的大脑袋很是认真地盯着景监。就像白迟总爱在它拉屎时盯它的屁股一样,还是草儿叫它,才算停止了与‘兔子’的对视。景监微微皱眉,这只貔貅总爱盯着他看,让人很不习惯,却不知这几日他总爱穿一身绿色深衣。实在太像竹子了......偶尔换件天然黄的丝衣,哼哼看着又像铜钱,都是好吃的东西。
草儿在玩一种新奇的玩具,是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里面有很多小木块儿。盒子下方开了个口子,与最靠里面的一个木块大小一致,这个木块上画了个人头,旁边写着‘平王先圣’四个字,其余的小木块儿上则画了些兵族将领,都是戎狄的名字,刚好阻挡了这个叫平王的木块,现在草儿要做的就是想办法通过一步步的合理移动,将阻路的木块儿拿开,然后将平王这个木块移出木盒。
这其实就是一种智力游戏,后世叫‘华容道’,白栋略做修改,就成了‘东迁局’,说的是平王东迁的故事。这个小玩具其实是为老赢连做的,同时白栋还为他特制了四个石球,可以握在两只手中转动手指关节;现在老家伙每天都要动手动脑,防止老人痴呆复发,目前似乎效果很好,没再吵着要吃奶。
草儿紧皱双眉坐在地上琢磨走法,哼哼也一屁股坐在小主人对面,不管懂还是不懂,瞪着俩黑眼圈装模作样,嬴渠梁看得莞尔:“平安郎啊,有时候我真是很羡慕你,若是我有如此恬淡闲静的生活,这个公子不做也罢。”
“呵呵,二哥怎么会如此感慨了,这可不像你啊?”嬴渠梁表面不似赢虔那般粗豪,其实也是战场上斩将夺旗面不改色的好男儿,白栋见多了他酣唱豪饮,忽然见他感悟起人生来,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你入宫面见公父的前半月,公父还未曾染上那种怪病,有一日叫我和大哥入宫,平安郎你猜是何事?”
“君上之心如天高难测,我怎么敢胡乱猜呢?二哥难为我了。”
“哎,公父将我兄弟训斥了一番,说我和大哥平日里只顾整文修武,早就忘记了祖宗教训,我和大哥都是不解,公父便怒了,当场要我兄弟背诵家训......”
“君上让二哥和大公子背诵家训?”白栋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一个典故来,只是一时拿不太准。
“平安郎你哪里知道,这家训不如说是家史,从我祖上为周王养马开始,到庄公败西戎得封大夫,再到襄公护王东迁,得封诸侯,穆公霸业、五张羊皮换来一代贤臣百里奚......其中有典故、有教训,有明警、有暗示,洋洋上万言,所得简书,只怕要装上半辆牛车!这可如何能够背诵?结果我和大哥都背不出,就被公父痛责一番,说是要我们立刻背诵,半月后还要当面验检,如今已经半个月了,也不见公父查问,可怜我白白浪费了好多时光啊。所以说生在国君之家,也有无数的苦恼,怎比你平安郎自在悠闲呢......”
老赢连这是要选定继承人了啊?
这一手不新鲜,当年六家分晋、智氏未除、赵韩魏三家还未成气候时,赵家家主就用过这一招了。忽然召集众儿子,要他们背诵家训,说是三日后检查,结果三个月也没查,很多儿子就以为老爹忘记了这件事,不想整整过了一年,赵家家主忽然要他们当面背诵,结果能流利背出的只有一个儿子,这就是后来独抗智氏的赵无恤,六家分晋结果只剩三家,可说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人的英明才干。
不过这段故事估计是赵国史官书写秘藏,在这个时代流传反倒不广,嬴渠梁却未必知道;老赢连也真是够阴的,居然效法这个典故,就不怕他看重的两个儿子到时都背不出家训麽?
“二哥错看了,我有什么悠闲的?为人臣者,不为国谋则自家难图,何谈什么悠闲渡日。这次我提出添加两项法律,脑袋都要想破了,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完成,真正到了立法、推动的时刻,更不知要遇到多少阻力。人之天性啊......对于陌生的东西就会本能抵触,所以领先这个世界半步的是圣人,领先一步的就是疯子。”
“平安郎说话总是如此有趣,领先半步和领先一步也会有分别麽?算了算了,清溪高徒之语,二哥是很难理解了。你也不用担心,公父虽然在你走后改变了主意,也只是更为审慎而已,我和大哥、上大夫自会协助你完成这两部法规,只是多了一步朝会审议而已;其实这也不算公父违背诺言,当日虽然答应了你,却毕竟是触及国法的大事,如何能不经过群臣讨论呢?公父常说,老秦非一人之老秦。平安郎,二哥对你的新法其实并不担心,只是非常好奇,你‘发明’的新东西可以让哥哥先见识一二麽?”
“哥哥要看,自然是可以。不过此物还未曾投入生产,连工坊都还在兴建之中,就怕哥哥会失望啊?”
“怎么会,这就去吧,二哥都等不及了。”
“好,我叫上少官。这些天他读书都快读成书呆子了,换换心情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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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鱼肠剑的秘密】
山谷中飘荡着工匠吆喝的号子声,不似老秦军歌,却一样热血慷慨,让人听了就油然生出力气。造纸坊的主体建筑已经起的差不多了,目前正在封顶,依照白栋的要求,房屋都要是丈五高下,墙壁上还要设置类如后世的通风管道,否则真的造起纸来,光那种刺鼻的味道就能要人命。公输家的人带着临时招募来的木工、石工、铁工,直接就在山谷中铺开了战场,各种嬴渠梁从没见过的新鲜物事都在渐渐成形,问起白栋,白栋也不隐瞒,什么是纸甑、踏碓和木碓,什么是料槽、浆池和压纸架,一个个新鲜名词听得嬴渠梁想头晕;别说是他了,就连公输直都晕,这里的很多工具都是白栋凭记忆绘制出来的,以公输家之能,也要边学边做、边做边想,做完后还不知道这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究竟该如何使用。
公子少官大笑着从工人中抓出了杜挚,堂堂的左司空都快成泥猴儿了,眼睛眉毛上都是砂土,揉着眼睛愣了半天才看出眼前人是谁,苦笑道:“两位公子、五大夫,见笑了。”
“平安郎,看来你找到了一个合格的伙伴啊?”嬴渠梁呵呵笑着,就没见杜挚这么卖力过,出地出钱还不算,自己居然也混在了工人中,哪里还像个贵族士大夫,比平头黎民都不如了。早就知道杜挚精明,看来平安郎没说大话啊,这个‘造纸坊’定是利润惊人,否则老杜会如此拼命?
“老杜,你可是咱老秦的官员。就不怕公父知道。治你的罪麽?”
先秦时虽没有律法明令禁止官员经商。范蠡和后世的吕不韦甚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大家都是偷偷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像杜挚这样的还真是少见;公子少官口中责备着,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表情,在他看来,为白家哥哥出力的都是好朋友,杜挚也是一样。
“为老秦谋、为君上谋,为自身谋。杜某不怕。于国于民于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君上会治我的罪?”杜挚擦了把汗水:“两位公子来得早了,若是晚上半个月,说不定就能看到纸坊开工的盛况,若是真如五大夫所说,这将是开天辟地般的大事,史官又要有事情做了。”造纸工艺要保密,就连公输家的人在造纸坊建成后也要撤出这个山谷,不过却无需瞒两位公子,杜挚看过白栋给的工艺流程。要造就一名熟练工怕是最少都要三个月的时间,若是看上一眼就能学去。那不是天才,那是妖怪。
“平安郎,起初对你还有些怀疑,担心你此时提出添法之议,有些失之急切,如今看到左司空的作为,二哥对你才真正有了信心。是否真如范伯所说,这东西和你那两法一出,真要赚取天下财?”
“二哥信我。”
“好,二哥信你,今日的二哥信你,他日的二哥......”
嬴渠梁看了景监一眼,景监点点头,稍稍后退两步,却不是为了避嫌,白栋看到他两个耳垂快速抖动,显然是一门神奇的功夫,若是有人暗中接近,估计立即就会被发现。见到景监的样子,杜挚立即便告辞了,官场上混了半辈子,若是还不明白某些道理,那真是白活了。公子少官看看两个哥哥,摸摸脑袋,本想凑过来听听要说啥,却被嬴渠梁瞪起眼睛赶到了一旁:“平安郎,还记得初见你时,你说无为就是最好的手段,此刻的我,还要继续无为麽?平安郎放眼天下,心思非常人可及,速速教我!”
“无为并非什么都不做,顺其势而为,仍是无为。譬如风要吹动我们的头发,烈日要晒出我们的汗水,如何应对才是无为呢?自然是随他吹、随他晒。既然是顺势,就要顺天势顺地意顺父母之命,二哥,学习不能中断,家训还得背诵啊?”
“公父真的会查?”
“一定会!可能是三个月后,也可能在半年后,不过无论如何都不会超过半年了,二哥不要忘记了,我是个医家,而且医术还很高明......”
嬴渠梁身子一震,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有些激动,却又隐含泪水:“半年?”
“半年!”
“秦越人如何?”
“若他手段堪比开天盘古、补天女娲,或许还能挽救,否则......”
“平安郎,二哥多谢了。”
“二哥也不用想太多了,来日或许一切都是风平浪静呢?伯公子,当为奇人也!”
“嗯,或许吧......平安郎,二哥先去了,我听到一个消息,那位跳蚤姑娘的伤势似乎很重,娘亲已经提出要送到你庄上了,谁让你是当代神医呢?偏偏公父他......总之你不要拒绝,这是娘亲的意思。”
“呵呵,二哥的娘亲就如我的娘亲一样,如何会拒绝?二哥多虑了。”
白栋哈哈大笑,就此送别了嬴渠梁,景监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重重拍了他一下肩膀;公子少官远远地跑过来:“哥哥,我二哥怎么这就走了?还有那兔子拍你做什么?”
“别问这么多了,我们走。庄里最近会很热闹,恐怕会有不止一名贵客到来呢......”
***
没让李敌来接,身边跟着十多个庄丁,还有公子少官这个武力值不算低的家伙在,深衣下还藏了件嬴渠梁托景监送来的金丝软甲,若是这样还能被刺客杀掉,白栋认为那就是自己命中该绝,怪不得任何人。
平安回到庄子的时候,居然下雨了,而且不是惊雷闪电,是细密密的麻杆子雨,大夏天的难得啊,在上世的时候。白栋总会在这样的天气里与那个白裙女孩去喝咖啡。或者喝茶。记得她笑起来左边脸上会有一个酒窝儿,就跟苦酒一样。
关市救驾的跳蚤姑娘如今享受的是国士待遇,老秦医官若是有办法,就算骊姜泡在老醋里洗澡,也没有将她推到白栋这边的道理,嬴渠梁会这样说,那估计伤势真的很严重了,问题应该就出在那把剑上。进了家门。白栋就让白迟取来了那把让几大高手都眼红的‘神兵’,从临时配置的剑鞘中抽出看看,似乎没什么奇特,剑身灰蒙蒙的,应该是铁器,说到锋利程度,还不如后世网上就能买到的瑞士军刀呢,据说这就是欧冶子铸造的鱼肠剑?李敌已经明里暗里表示过好几次了,想要这把剑,可景监也是这样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兄弟如何做啊?干脆谁都不理了。
“主人。这是凶器,您是文臣并非武将,留这东西不祥啊。依我看还不如送给了李官主,免了一家人担惊受怕......”
“你就会胡说,一把小剑而已,能担什么惊怕了?而且这东西有古怪,送人怕是不好。”
仔细端详着鱼肠剑,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鼻子凑上去闻闻,只觉有一股淡淡的腐臭之气,只是极其微弱,不用心察看根本无从知觉。白栋微微皱眉,跳蚤姑娘怕是麻烦了,那名刺客太恶毒,竟将这柄名剑放在粪堆里浸泡过,估计最少也泡了半个月以上,一旦划破人体,就有极大可能染上破伤风,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无比痛苦,最后神智错乱,产生幻听幻觉,甚至是窒息!
“主人......”
“白迟,你把这剑拿去用醋水泡了,最好是找个深一些的坛子,每天加热一次,沸腾了才好,如此连续一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不许任何人触碰这把剑,李官主也不行,明白麽?”
“诺。”白迟接过鱼肠剑,正要告退,就听有人温柔笑道:“先生还保留这把剑麽?那天我看得清楚,跳蚤姑娘就是被它伤到的,像这样的凶器,换了是我就吧它埋入地下了......”
苦酒今天很精神,着一袭长可及地的绿色窄腰长裙,腰间悬挂金勾玉珮,就像个贵族女子。这身衣服不是白栋送的,估计是她自己买来,竟然是齐鲁风格,比起只讲究厚重实用的老秦服色漂亮多了;她人本来就白,皮肤比水豆腐还要嫩滑,乍一换了这身装束,人就跟小葱似的,仿佛掐上一把也会流水儿了。
“苦酒......你的变化越来越大了。”
香风暗袭、罗裾飘飘,低头看到半隐半现在裙脚下的罗袜白鞋,白栋心中微动,感觉都有些不认识苦酒了。这个女孩儿越来越像后代的职场精英,现在都学会包装自己了,这一身装扮可是价值不菲,若不是看在自己的面上,恐怕会被国府治她一个‘逾越’的罪名。
“苦酒必须要变,因为先生做的事情越来越大,苦酒不变,又怎么能追赶上先生呢?”苦酒已经很多天没来‘上课’了,按她的话说,跟着先生学会了识文断字,这就够了,再学就学成了书呆子,栎阳关市就是最大的课堂,不怕学不到新东西。
这个女孩儿有悟性、够聪明、而且对人一往情深,这些天都忙得瘦了,虽说穿起裙子来更显身材纤瘦美丽,却让人大生怜惜之意,白栋现在都有些后悔让她负责文华超市了。
“按照先生的吩咐,苦酒已查清了关市商家的信息,哪家铺子做什么、做得是否够好、名气大不大,背后是哪个世家支持,都记录在简书上,先生请看。”
翠袖中摸出卷简书,还是热呼呼的,带着姑娘家的体香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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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悲剧的刺客】
跳蚤姑娘还没来,老秦国医似乎要尽最后一份力量挽回专业人士的颜面。这个晚上有雨,回庄‘叙职’的苦酒只能留下了。白越氏说了,天黑路滑,大雨天姑娘家家的行路不安全,就留在家里住吧,睡前咱娘俩还可以说说话,儿子大了就不亲娘了,草儿又是个不懂事的,我这个老人多孤单啊。
白栋感觉很委屈,娘您说什么呢,我可亲您了,不能见了小姑娘就当儿媳妇,还拿着儿子数落吧?当然这话是咬着耳朵说的,娘亲白了他一眼,知道我的心意还拖拉什么?算了,这也怪不得你,苦酒姑娘太要强,娘会劝她的,就是你小子不该弄什么爵位加身,李官主虽然有身份,却也只是她的义兄,这样好的姑娘不能娶做正妻,娘看着都不甘心!白栋想说我心里就没什么正妻平妻滕妾之分,却终究是没敢说出口,娘亲再怎样开明也不能跨越时代,何况他已是屹石村白家真正意义上的家主,如果娶了一个平民女子为正妻,白龙爷和族人会疯的!他们会认为这是亵渎了祖先,震动宗祠的大事!
不知不觉就混入了贵族阶层,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泡上一壶茶,靠在床上看天,今晚有雨,还有月亮,这比太阳雨还稀奇呢,可惜月亮不是圆的,就像他和苦酒的尴尬关系一样。仿佛能听到苦酒梦中的幼细呼吸声都带着幽怨,仔细想想,苦酒会变的要强挣命,其实是与自己起初的有意疏离不无关系,她在证明自己。也在做给那个白先生看,爱还是爱,却是一种倔强的爱吧?好了,不想这么多了,会失眠的;自从有了哼哼、自从读书多了,草儿虽然还会痴缠自己,却学得规矩多了,至少每次都会洗了脚才上床。今天没来缠自己,怎么反倒睡不着了呢,是因为苦酒麽?真是笑话,好大的家府,多了个女孩子自己就会心绪不宁,还配做清溪高弟麽?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被雨水打湿的月亮背后有人在笑话自己,是个猥~琐的老头儿......
长长的白家庄墙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被月光一照。透出一种诡异的黄绿色,就像后世的夜光产品;聂诸只要看一眼,就知道这种墙壁是无法破坏的,而且太高了,就算他没有损失一条手臂也很难攀爬上去,何况是现在?
是继续等下去还是冒险一试?那小子太谨慎了,平日里很少出庄,比乌龟藏得还要严实,偶尔出来一次,身边不是有那个高手就是簇拥着一大帮庄丁。让他无从下手,就连想要混入庄子也是不可能。白家庄盘查极为严密,普通人根本不用想混进去。聂诸是个有原则的刺客,就像不会无故伤害那位苦酒姑娘一样,他要杀的只是白栋一人,可不是屠灭整个白家庄。
今天似乎是个好机会,雨越下越大了。月光却是灰蒙蒙的,比没有月亮的夜晚更易让人放松警惕。小子,真以为躲在庄内爷爷就杀不到你麽?你或许还不知道,灰影还有个名字叫做‘灰鼠’,而且这个称号成名更久!
伸手从背囊中取出一把奇门铁器,后半截是空的,刚好套在手上,前半段很像张开的鸭掌,五个指头微微凸出,往地上一插,就有一大块泥土被挖了下来,聂诸狞笑一声,身影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说到地下潜行,正是刺客拿手的功夫,吞炭漆面、遇地潜伏,这也是一名成功刺客最大的骄傲。这种夯出的墙壁是有规律的,下方多半埋有八尺地基,都是青石垒成,用来承接上方墙重,聂诸似乎很有把握,破开地洞后一路向下挖去,到了地下八尺附近,已经在身旁挖出了一个方圆四尺的空间,按照一般规律,下面就是水磨功夫了,要找到地基的块石连接处,用破城凿破开石块,才能继续前行。想从地基下面绕过的是自找麻烦,那样地洞需要挖得更深,今天又是大雨,说不准就会被活埋在下面。
好容易破开半块青石,定睛向前方一看,聂诸险些将含在口中的 ‘风火球’喷出去;这是一种整体用软玉雕琢成的照明物,呈球状,可以塞入带着暗火的木炭,前后有孔窍,含在嘴里只要鼓气一吹,就会燃亮,不给气就只会慢慢阴烧,是刺客潜行地下的必备之物。
这个叫白栋的还是人麽!青石打成的地基还不够牢靠?石头之间居然还竖立着无数根长长的铜棍和铁棍,用金丝捆扎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金铁圈笼,这如何能一一斩破?别说鱼肠剑已经丢了,就是还有神兵在手,聂诸估计自己也会被活活累死。
气喘吁吁地爬出地洞,茫然四顾,目光骤然收紧,聂诸想放声大笑,哈哈哈,小子,任你如何奸滑,也还是露出了破绽!他的双眼盯住了庄墙下的狗洞,好大一个狗洞啊,狗过的,人也过得!天下士子,有曰文士、有曰策士、有曰死士,但得伸展,皆可为名士!因此都有风骨底线,就算是刺客死士,也断然不肯去钻狗洞的,可是聂诸愿意。恩公被这小子所害,是一仇,自己因这小子断去一臂,更是仇上加仇,为雪深仇大恨,钻一钻狗洞又算得了什么?当年豫让为报智伯之恩,吞炭漆面,充为下贱也要刺杀赵无恤,豫让连这样的羞辱都能忍受,自己钻一次狗洞又算得了什么?
伏下身子,聂诸发出汪汪的狗叫声,就这样钻进了狗洞。刺客学小兽鸣叫是一种基本功,他的功夫尤其炉火纯青,估计学得还是公狗,引得庄内一片母狗呼应。
如此高明的隐蔽手段,就是那名高手也无法发觉的,聂诸甚至有些得意,只要不是那名高手先行准备在洞口,就算有庄丁恰好巡逻到出口,他也有把握瞬间击昏对手,不杀一名无辜,妙手摘去那小子的脑袋,成就一个传说!
狗洞旁边就是一条水渠,看渠水十分清冽,深度也够,聂诸心中暗喜,从狗洞中一跃而出,就欲投身在水渠中,心里还在幻想着这水渠四通八达,可供他隐蔽身形,杀那小子一个措手不及。这一下鲤鱼跃波可真是漂亮啊,刚好从狗洞中起身,脚部离开狗洞,前身刚好入水,单掌一分,就准备压水花儿了,活儿得做的漂亮一些,才不符灰影之名呢。
“哼哼呜哇!”
忽然一阵熟悉的声音入耳,聂诸顿时面色大变:“不好!”想翻身可是来不及了,双脚已经离开地面,他又不是传说中可以吞云吐雾遨游九天之上的列子先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肥大黑影从空中落下,又大又肥的屁股狠狠坐在了自己的腰上。
“啊!”
“哼哼......”
聂诸一声惨叫,被某神兽生生坐在了屁股下;哼哼抬头看了主人一眼,圆圆的黑眼圈儿中尽是得意。白栋现在相信这货一定是便宜师傅送来的了,绝对错不了!若非是鬼谷子这种变~态级的人物,如何能够训练出这样一只能通人言、知人意,偏偏身手还是如此了得的熊猫?
传说黄帝当年能够征服天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靠了座下久经训练的虎豹貔貅等物,可见华夏早有驯兽的手段,以鬼谷子之能,要训练一只熊猫还真不算什么难题。
“李大哥,我说如何?哼哼的嗅觉最灵敏了,怪不得它会向狗洞这边跑呢,原来是发现了有人入侵。”
“惭愧啊,我李敌自认高手,想不到却不如一只貔貅。”
“好了李大哥,也是今天雨大,不然哼哼就是再厉害,又如何能胜过你呢?看看这个入侵者是谁吧,我怎么看着如此眼熟呢?”
“岂只是眼熟,这不就是当日在关市上妄图行刺你的人麽?呵呵,灰影聂诸,堂堂天下第一等的刺客,却被一只貔貅坐在屁股下面,你是否应该羞死算了?”
“小子,要杀便杀!聂诸不受辱!”
聂诸拼命昂起头,挣扎了几下,却硬是推不开这只大屁股貔貅,心中又羞又怒,真想就此死掉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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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惨了,不幸福…
午夜梦回,打开手机一看,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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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这样对我…真的是尾骨受创,前几日拼次月票,再次加重。从昨天开始,光暗都是站着打字,累还在其次,思路都不畅了…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真真事啊。
给些支持吧,月票和推荐票就是我的药。
拜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催眠其实很简单】
ps:真的谢谢大家,想不到昨天开了个单章,有这么多兄弟姐妹来投.月票、.推荐、打赏支持光暗,我要在今天两章.更新后,单独开一个章节,把你们的名字都记录在上面,永远留下,因为这是雪中的火炭,最温暖.....
地窖不大,估计只有普通民房的一半大小,不过打扫的很干净,没有堆积粮食菜蔬、味道纯正,是聂诸熟悉的土腥味儿。一个十字形木架深深插进土中,他的双臂双腿都被捆扎在这个木架上,用的还是最牢固坚韧的牛筋,这种东西白家庄是没有的,还是李敌专程从近卫营找来的,被这玩意儿捆上,别说是区区一个聂诸,就是专诸重生、豫让复起,也休想挣脱。
李敌其实并不想这样做,而且意见还很大,曾经专程去质问白栋:“像聂诸这样的英雄,你可以杀了、也可以放了,为何要这样羞辱他?平安郎,刺客虽是死士,也是士!”
这是一个崇尚个人英雄的时代,游侠刺客的地位并不低,但有机会,出将入相未必能做到,为国为君谋还是可以的;最典型的就是那个说出‘肉食者鄙’的曹刿,这是个大刺客。
“李大哥,我平时推崇的也是这种赴义轻生的英雄,怎么可能去羞辱他?这是拯救!我要给他新的生活、新的希望,相信我,平安郎几时骗过人?”
李敌信了,哪怕看得如何不忍,也不会再去质问自己好兄弟;友情有时就会像爱情一样盲目。苦酒也听说庄里抓了个刺客。在草儿的撺掇下跑来偷看。从地面上留的气孔望下去。这个刺客好可怜啊,被这样绑在那个奇形怪状的木桩上,双脚都无法接触地面,这得要多难受?
她们含着眼泪望下去,那个刺客居然在对她们微笑,两个女孩儿的同情心顿时爆发了,不过苦酒没多说什么,只是低头告别了白栋回去栎阳忙她的事情。这是关系到先生计划的大事,耽误不得;草儿跑去缠哥哥,却被赶去了学堂,今天是体育课,先生是位退伍的老军,白栋认为德智体全面发展是必须的,在任何时代都一样。
聂诸快疯了,已经两天了,饭食一直在减少,虽然是递减。却让他这个‘饭两斗、肉十五斤’的汉子感到痛苦无比;他可不是后世岛国的那种忍者,几天不吃饭还能继续开展两性~生活。哪怕是一顿吃不饱也会让他眼前发花,感觉自己虚弱的像个老人。
“呜呜呜......”想要喝骂,嘴巴里却被塞进了软木球,这是防备他嚼舌自尽的举措。白栋都调查过了,这个时代没有传说中可用内力震断经脉的高手,更没人会在牙齿中藏什么氰化物,无论多大的高手,四肢一绑嘴里塞个球儿也得傻眼,那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实他也不想这样折磨聂诸,可是像聂诸这种人精神多半坚定,比后世的007都差不了多少,不虚弱其**、打击其精神,就算他也无所施展,只能委屈聂诸一时了。
挥手叫过白迟来,将那个丝线栓住的鹅卵石放进他手中:“一切照计划行事,明天开始,只给他水喝,不给吃的;后天开始派人在他眼前晃动这块石头,记住,要保持晃动的速度,不可太快或者太慢,忽快忽慢更是要不得,一个人手臂酸了,就换人上,连晃他两天两夜......”
“主人,那个刺客如果闭目不看呢?”
“他会看的。越是强横的人,就越会好胜,也比普通人更加好奇,他怎么能忍住不看呢?呵呵......”
这小子要做什么!食物供给已经中断了,现在每天只给水喝,连便溺都只能在这个要命的木桩子上,眼前开始发花,到处都是金色的星星,还看到了母亲和失散的亲人。聂诸狠狠地晃着脑袋,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让自己可以在心里多骂这小子两句,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不像赵无恤那样,杀死豫让后痛哭流涕,成就一个英雄的传说?你好阴险狠毒啊!
已经记不清被关了几天,地窖内没有窗户,只能根据上方气孔透入的日光或月光分辩白天和黑夜,除了每天送水的庄丁,就再没有人来看他一眼了,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聂诸快疯了,真希望那小子现在就走进地窖,哪怕是一剑剑碎割了自己,也比现在这样好过一百倍。
又到夜晚了,月光从上方气孔中投射下来,似乎还多了一样东西?聂诸十分好奇地望过去,那是一束丝绳,绳头栓了块小小的鹅卵石,刚好垂在他眼前,让他看得到,却摸不到。
什么玩意儿?
聂诸瞪大了眼睛,这小子要用绳子吊死自己麽?看起来不像,而且也不需要这么麻烦,还栓了块鹅卵石是要闹那样?这石头很平凡,看不出跟当前的环境有什么关连......白栋说得没错,越是他这样的强人,好奇心就越大,如今他的好奇心就被完全勾起了,肚子越饿,想象力就越是丰富,精神就越是脆弱,人也就越容易被外界事物影响。
鹅卵石开始在他眼前左右晃动了。白迟是个很细心负责的老管家,从二十多名庄丁中选拔出了手稳的三个人,在连续三天的时间内,每天都要练习这手晃石头,如今算是大成,那块鹅卵石晃动的频率比后世的钟表更稳定,就这样在聂诸眼前晃啊晃,大刺客很快就眼花了,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变空,变大,听力超级灵敏,似乎要彻底融入这个环境中,这种类似禅定的感觉让他开始淡漠了自己的傲慢与偏见,只剩下最纯粹的灵魂和记忆。
“不对,不能再看下去了,那小子有妖法!”
心中忽然警醒。聂诸紧紧闭上眼睛要求自己不去看那块鹅卵石。可是很奇怪。当他闭起眼睛后,心中就会产生出更强烈的**,想要继续看下去,寻找之前那种‘超脱’的感觉。两千年前的刺客当然不明白什么叫做超脱,只是感觉那很享受,似乎可以让他暂时忘记饥饿。
鹅卵石还在晃动,白迟已经吩咐过了,三班倒......
***
醋水中还在烹煮着鱼肠剑;这种‘醋水’不是真正的食醋。是老秦人常喝的一种饮品。酒比较昂贵、茶还是白栋兴起的新东西,老秦人就会将清凉的溪水倒进已经干涸的陈醋坛子,浸泡上一两个月,倒出来就是酸酸的液体,放在水井中镇一下,酸酸凉凉的,用来待客都算好东西。
鱼肠剑还是要归还聂诸的,没理由收服人家还要按住人家的武器不还,可是剑上的破伤风特效是一定要去除的;这个时代没有酒精,为杜绝浪费粮食的风气。现在白栋也不会去弄什么高纯度白酒,醋水就成了去除剑上污垢最好的东西。
白栋猜想的没错。这种浓度极低的醋水产生的反应十分缓慢,即使是经过了加热,也不至于损坏鱼肠剑;蹲在坛子前看了一阵,确定了这一点后,白栋又交代看火的人可以将火熄灭了,看剑身颜色,似乎用不了半个月,最多再过五六日就好,这段时间只需要浸泡,到时拿出来擦拭干净,这柄‘绝世神兵’就会变得光华四射,再也不是之前那种灰蒙蒙的样子。
是时候去看看聂诸了,相信就算是后世经过专门训练的特工人员,在连续饿了三天的情况下也会精神面临崩溃,更别说还被鹅卵石晃了两天两夜。
催眠其实并不难,难就难是否能创造出需要的环境。在后世时没人敢把被催眠者关在地窖内捆绑,还要饿上三天,那会招来警察,一旦没有了这个顾虑,白栋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催眠师!
走进地窖,就看到聂诸在呆呆地望着左右摆动的鹅卵石,他的眼睛瞪得很大,瞳孔也在随着鹅卵石左右转动,频率分毫不差,值得大力表扬,而且极为认真专注,就连白栋走进来都没有发现。
走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还是没有任何影响,白栋点点头,伸手接过鹅卵石,示意上面的庄丁离开,然后一手继续晃动石头,同时发出低沉、魅惑的声音:“灰影聂诸,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死那个叫白栋的贵族?是他得罪了你麽......”
“......他害死了我的恩公......”
“你的恩公又是谁?”
“......卫无害......”
白栋微微点头,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自己除了卫家也别无仇人,只是没想到聂诸会受过卫无害的恩惠。卫家已经彻底倒了,聂诸为恩人报仇,完全就是丈夫血性,绝没有其它企图,这样的刺客更让人敬佩,无论在这个时代还是在后世,这样的‘傻瓜’都已经不多了。
“你知道卫无害都做了些什么?你知道有多少无辜女孩被他父子伤害?你可知道他问斩那天,栎阳无人不呼该杀!这样的人,你还要为他复仇麽?”
“......他是我的恩公,就算天下人皆曰可杀,也是恩公!”
“你可真是一个固执的人,说说你的经历吧......你有家没有?有没有亲人?他们现在生活的快乐吗?我想一定不快乐,因为一个拥有快乐家庭的人是不会做无谓牺牲的,无论你说得有多麽动人,其实你不过是要求一个解脱,对吗?”
“解脱......什么是解脱,我不懂......”
“你会懂得,只要我们慢慢聊下去......我也许会给你真正的解脱,相信我吗?还有,给你和那个白栋一次机会,或许时间会证明给你看,成全恩义未必只有杀戮这一条途径。”
白栋的声音还是很低沉,语句中却充满了阳光,或许清醒的人未必能感受到,聂诸却可以感受到的,在催眠术下,无论施术者还是被催眠者,首先都要畅开心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苦酒的条件?】
ps:高考完全结束了吧?祝所有参加高考的读者金榜题名,北大清华咱都不直接去,得挑。
雨变小了,却还在沙沙地下,就像狼毫笔划过竹简的声音。
白迟已经来劝过几次了,娘亲也亲自送了两次汤水来,是羊肉汤,有点膻,喝不习惯,心却是暖的,都是怕他累着啊,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而且白栋很享受这种充实的生活。
家学如今处于半停顿状态,学生们都过了识字关,现在就是在自由背诵《诗经》,礼乐春秋什么的白栋不准备开,穿越者可以在某些事情上领先时代,提出崭新的教育思想,可要说到超越这个时代的夫子们,那是绝无可能的,必须要有一个文先生接手了。
说到文先生,现在武先生还没定呢,李敌只是暂代一时,终不是长远之计,聂诸是他看好的人,否则也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力气了,可结果如何,还要看景监的手段如何;在催眠状态下得到了很多关于聂诸的信息,要一一查证,找到他的心寄所在,还要靠缘、靠运气,这个时代的国家力量不比后世,就算是景监这种优秀的特务头子也有无力之时。
最让白栋奇怪的是跳蚤居然还没有被送来,嬴渠梁是不会同他开玩笑的,跳蚤姑娘没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老秦国医找到了对付‘破伤风’的方法。这怎么可能?就算在医学昌明的21世纪染上破伤风也会有非常大的死亡率,先秦时期连中医理论都未曾完备,除非是那个逆天的秦越人到了才会有一线可能。可他会来老秦麽?这样的神医走到哪里都是被各国争相拉拢的红人。会跑到世人眼中‘苦寒少礼乐’的老秦来?除非他的名字没叫错。真的是秦地生人,可白栋知道不是,秦越人入秦,那还是后来的事情。
不做老师了,终于有时间坐下来整理思路,开始撰写《商标法》和《发明专利法》,这不是直接从后世照搬法律,那样做等同找死!经济基础不同。产生的法律能一样麽?就是在现代,也要分个英美法系大陆法系,同样是在古代,华夏历来是重刑轻民,可《罗马法》中却已经出现了很多针对商法的内容,其中有些甚至已经具备了《国际私法》的特点,一直影响到21世纪。白栋是搞法律的专业人士,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
苦酒所做的数据统计派上了大用,可以让他明白该如何调整这两部法律,例如现代《商标法》中的商标和企业名称虽是两个相互关联相互交集的概念。却是截然不同的,但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商标就应该设定为‘商家的标志’而非‘商品的标志’,注册的应该是商家名称而非商品的商标,否则就会闹出天大的笑话。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有很多交易是以物换物,真正意义上的‘商品’很有限,搞后世那种商标怎么可能被商家接受?
诸如此类的细节问题,都要反复考虑,这不比到古代抄袭几首诗就能成名那般简单,要靠他在后世二十多年的职业经历和学养支撑,否则如何过得了老甘龙那关?栎阳殿是他笑引后世民法理论脆败卫鞅的地方,可不是白五大夫折戟沉沙之地。
立法真是很累人啊,在后世出台一部法规也要聚集好多老专家,先是提出意见、经过无数次讨论才能拿出草案,不花上半年一年连雏形都见不到,何况是《商标法》和《发明专利法》?其中涉及法律概念的定义、申请程序、异议程序、权利义务关系、权利的扩充与续展,法律责任、救济措施......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清楚不说,还要设法让行文流畅、让这个时代的人可以看得懂,最好还得是通俗易懂,白栋在后世可没做过立法工作,不头疼才怪呢。
揉了下脑袋,想着是否该出去走走稍做休息,顺便看望一下聂诸如何了?这家伙被自己成功在记忆中种下了‘催眠暗示’,应该不会暴起伤人,何况这段日子白家好吃好喝伺候着,草儿和哼哼也经常出没于他的住处,不算好朋友也是半个熟人了,人怕熟货怕生,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白栋最能把握聂诸这类人的心理,你对他如国士,他就能掏出心给你,现在只是还有卫无害这个坎儿没过,需要等景监那边有了消息,才好实施下一步的计划。白家庄太需要人才了,尤其是像聂诸这种忠诚的人,为他花费多少心力都是值得的。
“哥哥,苦酒姐姐来了,今天你们要去哪里啊?我和哼哼也去。”
书房门被人推开,草儿探进个小脑袋来,哼哼就跟在她屁股后面,也跟着探个脑袋往里张望,可惜它的脑袋太大,白栋就看见一个黑眼圈儿了。草儿还真是懂事多了,要是换了以往,直接就会推开门扑进来,现在都知道先行张望,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今天就不带你去了,路不算近,那边的味道也不好,马车上也坐不下;在家里等着吧,哥哥会为你带礼物回来,会有惊喜!”
白栋微笑着打开门,向站在后面的苦酒点头示意。今天苦酒打扮的很爽利,一身老秦近来流行的窄袖胡服,显得脖颈尤其雪白修长,香肩细窄,真怕近来给她的担子太重,再压坏了这个好强的姑娘。草儿见哥哥眼中只有姐姐,还不肯带自己去玩儿,对白栋皱皱小鼻子就拉起哼哼跑开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她是读过的,十四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如何还看不出哥哥与苦酒姐姐的那点故事?这就是念书的好处,也是念书的坏处。
“先生叫我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苦酒笑吟吟地望着白栋:“莫非是先生说的那个‘造纸坊’要出纸了麽?文华超市就等着这一天呢,最近的生意不错。也不算很好。很多人买了笔墨就问为什么咱家不出售竹简。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文华超市的生意其实还是可以,甘龙那帮人是搞.收藏,却也有小门小户的黎民买了最廉价的羊毫和三等墨回去,心想着要沾沾白五大夫的福泽,也有一些商户买了笔墨回去,有准备给孩子抓周用的,也有用来记账的,不一而足。
苦酒口渴了。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几口喝干,忽然想起这是白栋用过的,脸蛋顿时一红,忙着岔开了话:“哥哥说自己会赶过来的......”
她口中的哥哥自然指得是李敌,忽然想起义兄认她这个义妹时说过的话,脸就更红了,偷偷看了白栋一眼,发现他在笑,而且笑得很有内容,顿时连长长的粉颈都羞红了。衬着如雪白衣,怎么看怎么扎眼。
“李大哥为了你的事情都要为我翻脸了......不对。其实是我们的事情。”
“先生......”苦酒被吓了一跳,说着说着怎么话题就歪了,没有心理准备啊?
经历过聂诸刺杀一事,白栋感觉人生变数太多,辜负年华的就是傻蛋,拿起茶碗给自己倒了杯水,轻轻品味一口,感受着苦酒留下的处~子芬芳:“之前是我傻,以为你只是一时感激,才会为我动情;之后是你傻,太要强了,要强的女孩子会很累的,别这样了好吗?娘亲说她想儿媳妇了,还说她想抱孙子,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
苦酒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在哼哼。先生怎么突然就变坏了,说好了今天是来看新东西,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人家身上去了?其实心里也早有准备啦,最近来白家越来越勤,尤其是那个晚上,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说了好多让人脸红的话,有些都不能对先生说。本以为先生也是个脸薄的,这事儿会往后拖一拖,没想到还是提出来了,我该怎么回答呢?
心里矛盾着呢,期盼着先生会说上几箩筐甜蜜的话儿,自己半推半就地就答应下来好啦,年岁也不小了,父亲早在耳边念叨着这件事情,迟早会被他烦死;可又有些不甘,大秦的女人再泼辣,嫁人后也不该抛出头脸了,否则就会被人笑话,可她已经渐渐喜欢上了如今的生活,虽然脑袋里没有‘事业’这样的新鲜名称,却真是舍不下如今的事业了。
对先生的感觉比在军营时更热切,很想一头扎进他怀里哭起来笑起来,撒撒娇多好啊?可在文华超市独当一面的时候也会十分满足,原来一个女子也能有自己的天地、自己的空间,十七年了,苦酒感觉自己第一次活得如此充实、如此精彩,这让她有些无法割舍。
“在世人眼中会有正妻滕妻之分,我不会。还有,我的妻子如果非常能干,那自然要让她尽情施展了,把妻子关在家中的蠢事我白栋不会做。只要你点点头,白家的大门会立即为你敞开,你就是白家的人了......”
“先娶侧旁,会被人笑话议论的。”
“狗屁!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担心这些,你的先生会吗?除非你在乎侧旁之名,那只是个虚名而已,聪明如苦酒会在意麽?”
其实这样的疑虑白栋也有过,穿越者在某些事情上要入乡随俗,这也算正常;可看到苦酒如此为自己默默付出,可爱、坚强,偏偏又美的动人心弦,是个爷们儿就知道该如何决断了。
“先生不担心,苦酒又哪里会在乎这些虚名呢?不过......”
苦酒下了决心,转过身子,把自己放在心上人的怀中,眼眶湿湿的,嘴角却挂着笑:“不过苦酒有两个条件,先生都要答应了才行。”
“你还有条件?”
手里挽着苦酒柔细却富有弹性的腰肢,白栋微笑道:“快说来听听,苦酒的条件,先生是一定要答应的。”
“第一......”(未完待续。。)
最感动的一天..........
今日.更新完毕。
今天是光暗最感动的一天。
是因为理解,因为雪中送炭般的温暖。
因为身体的原因,这段时间.更新不算很勤奋,今天凌晨睡不好,用手机看到连.推荐票都不多了,我很忧急,就发了个单章,请求大家的鼓励。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居然有这么多朋友来支持光暗,那一刻我真的感动了,我们不曾见面,却能相隔千里去鼓励、支持一名作者,这不就是我们常常追寻的理解麽?
是理解、是宽容、是我的感动。我不会忘记这一天。
下面记述今天帮助支持光暗的朋友,还有今天以前在默默支持光暗的所有读者朋友,谢谢你们,真的。
谢谢‘大风包子’兄弟的万币打赏和.月票支持,感谢‘kkvoo’‘猴子請の救兵’‘131024114905811’‘起灵o’‘铁人’‘三山水的人’‘冈嘎哈拉’‘短线狙击手’‘胖鼠飞飞’等兄弟的打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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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出纸了!】
出了白家庄不久,道路就变得颠簸起来,硬生生靠车马碾出的黄土路上会突然出现几块来历不明的石头,还能看到生长在道路两旁的野花野草。白家不是没钱修路,是白栋不上心,他喜欢这种自然生成的道路,后世的水泥路柏油路看多了,就有一种特别矫情的固执,认为天然的什么都好,就和这个时代的美女一样,不化妆不整容,苦酒这种才叫纯天然。
苦酒还在持续脸红中,先生的脸皮越来越厚了,手也不老实,就因为她不会抗争,结果就从后背缘至腰间,还在向她的两腿摸索;苦酒的双腿抖个不停,就像在打摆子,那不是害怕,是害羞和期待,她知道自己的腿很长、很直、皮肤还很滑,每每独自沐浴的时候都会顾腿自怜,像所有女孩儿一样期待被某双宽厚的大手爱抚,可真到幸福临头,却会害羞紧张起来。义兄就在身旁呢,先生也不怕被看到麽?又不敢叫停先生,先生说以后不许这样称呼了,要叫‘栋哥’或者‘阿栋’,阿栋......怎么感觉比家里的老陈醋还酸呢,憋死她也叫不出来。
杜挚昨天就遣人来报喜了,说是今天或会出纸。或会?白栋是个要脸的,所以今天没叫上娘亲草儿,白龙爷也没通知,就带上苦酒一个人来;李敌是自家要跟着,说是担心刺客并非只有聂诸一人,这是做安全保卫工作久了落下的毛病。
好大的山谷啊......苦酒总算解脱了,轻轻拨开白栋的手,迅速跳下马车。动作矫健的像只小燕子。被山风一吹。潮红的脸色稍稍恢复了正常,就是这里的味道不太好,小鼻子微皱,有些无助地望着白栋。她都想打退堂鼓了,这个山谷怎么看怎么像个大茅房......
“这个山谷是杜家的,听说是杜挚买了来要做日后休养之所,山清水秀,风水极佳。可为了咱的‘造纸坊’。精明的杜司空还是主动让出了这个山谷。走吧,味道虽然不好,出的东西却是极好的,要是一切顺利,几天后咱们的超市中就会出现第一批‘纸’。到时候就有的你忙了,其实要我说你不用这么辛苦的,你偏不听。”
“我喜欢忙碌,先生......”
“说了不许叫我先生,叫栋哥哥也行、郎君也可以,多好听啊?”
现代人特有的厚脸皮让李敌都为之侧目。很想跳下马照准白栋的屁股来一脚。士大夫啊......得有风范,小俩口要**也别当着大舅哥好不好?没规矩!
“栋哥。”苦酒还是低声叫了一句。白栋和李敌立即放声大笑;苦酒忽然感觉牙很痒,希望咬人一口,因为这两个都是坏人。
***
老秦国对贵族士大夫的宽容让杜挚越发得寸进尺了,这段时间老赢连的身子不好,连大朝会都没开过,他这个左司空就干脆盯在了造纸坊,比谁都好奇渴望,希望可以见到白栋所说的那种‘变革时代’的东西。一想到自己可以因此名留青史,杜挚就有些小激动。
他很幸运,这个世界也很幸运,因为白栋的到来,可以直接跳过不实用的‘竹纸’阶段。那玩意儿脆得很,吸墨能力有限,用来擦屁股都很容易破,回头还得洗手。白栋的造纸方子也是从上世得来的,曾经做过一家乡镇造纸厂的法律顾问,为了一个环境污染的官司,把造纸流程熟悉了一个遍,如果条件和资源允许,给他几个月说不定能捣鼓出‘宣纸’来,可惜这东西需要石灰和碱,工艺流程也比较复杂,所以暂时不做考虑;目前造纸坊全力生产的是比竹纸弹性更好、更柔软、发墨能力也较强的‘白纸’,当然这比不得后世真正意义上的白纸,其实还会有些泛黄,只是比照竹纸而言。
闻久了似乎就习惯了造纸坊刺鼻的味道,这种纸不需要添加真正意义上的石灰,过烧石灰就可以,也还用不到碱,味道其实还要淡了许多,就是有些刺眼,而且越靠近工坊就越厉害。还好有个不认识的工匠递了缠头的麻布来,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还不快缠上。”
三人很老实的听话,迅速缠住了口鼻,眼睛红红地望着工坊,白栋还很期待,李敌和苦酒真不敢相信这种地方会出什么好东西,很想掉头就走。
“出纸了!”
听到有人高叫一声,跟着整个工坊都震动起来,最先跑出来的居然是杜挚,脸上脖子上都缠了一样的麻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就像个复活的木乃伊;白栋冲他招招手,这货好半天才认清了面前人是谁,也顾不上招呼,就知道重复一句话:“出了,出了,他~娘的!”李敌差点儿没敢认他,这是平日里那个阴沉内敛、出则车食则肉的老贵族?都骂上脏话了!
“走走走,快随我去看,真是神奇啊!”杜挚理都没理李敌,拉着白栋就往工坊里钻。
工匠们正七手八脚地在槽子里舀纸,眼看着帘床左右晃动了几下,浆纸就形成了,提出帘床,翻转放在事先准备好的木板上轻轻揭去,一张舀制的纸就基本形成了,还不是特别熟练的工匠用木制滚筒轻轻碾压,初步除去水分后,再经过烘干、晾晒等几道工序,就是最后可以使用的纸。
白栋给的配方很不错,出来的纸张算是白中透黄,虽然比不得最好用的宣纸,拿来写字糊窗户却都可以,韧性也不错,用来擦屁股可比厕筹强多了;自从来到栎阳,白栋就想让娘亲和草儿用布帛如厕,可娘亲不愿,还狠狠骂了他一顿,草儿想用也不敢用。这就是救命的好东西啊,可以彻底解决屁股问题。
就在附近的工房里摆上矮桌矮椅,简单泡上壶茶水,杜挚连衣服都没换,除了脸蛋和双手还算白嫩,怎么看都是个地道的老工匠。李敌有些感叹:“想不到杜司空也有如此一面,倒是让人惊讶。”
“呵呵,李官主有所不知,在这里穿不得深衣、戴不得冠冕;而且杜某对五大夫的造纸法十分好奇,要亲身经历一番,自然是要如此装扮了。工坊初成,一切皆简,茶却是好的,来来来,我敬官主和五大夫一杯。这位就是苦酒姑娘吧?早就听说是五大夫的好帮手,杜某也敬姑娘一杯......”
这就是八面玲珑的小人了,打从见到苦酒,杜挚就在偷眼打量,他是真正的过来人,家中明里暗里的妾室就有七个,还能看不出白栋和苦酒的这点猫腻儿?今天可是头天出纸的重要日子,白栋谁都没带,就带了这位苦酒姑娘来,可见在他心中地位之重了,日后要与白家做足生意,这位姑娘是必须要巴结的。
小人往往比君子讨人喜欢,四人欢畅举杯,或许是心喜纸成,那种刺鼻的味道似乎也淡了。过了半个多时辰,有人送来了笔墨和一叠白纸,杜挚接过来研了墨,执笔在手望着白栋:“五大夫,这第一个字是你写还是杜某写呢?”他的心机深沉,私下里与白栋虽然认了兄弟,却不是融血过命的交情,当着李敌还是只称官爵不套交情,这是老官场才有的觉悟,已经浸入到骨子里,旁人学是学不来的。
“怎么,这东西上还可以书写?”
李敌虽是个武人,却也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不由面色一紧;苦酒也站起身来,只听先生说纸乃文事之物,可以代替竹简书写,此物一出,影响深远,却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她是商家出身的女孩儿,嗅觉可比义兄还要灵敏,竟比白栋杜挚还要激动几分。
“呵呵,杜兄辛苦卓绝,当属首功啊,这第一个字自然是由你来写了。”
白栋哈哈大笑。小人寓以利,当着君主近臣给足他面子,就是最大的利,不怕姓杜的不激动、不卖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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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收服!】
杜挚写下的是一个‘金’字。连白栋都有些意外,本以为该是家国春秋一类的雅文雅字,好歹也是国之重臣,你也得做做样子吧?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李敌瞥了这货一眼,似乎很是看不上,苦酒却在微笑,她现在也是个生意人,将来还会是白家的管家婆,怎么看这个金字怎么亲切。
这种速成的‘白纸’自然是比不上宣纸,不过吸墨能力还行,有些像后世练习薄的用纸,就是用时要将墨研得浓一些;苦酒很快就发现了其中好处,拍着手称赞,有了这样的纸,超市笔墨都能大卖了,尤其是用墨更多,利润就会更大。
“金钱不是低贱物!我老秦男儿慷慨能战,若不是积贫而弱,会怕区区一个魏国?杜某已经想定了,此物得利极大,五大夫又慷慨赠予君上两成利润,所以纸坊越是兴旺,我老秦就越会兴旺,杜某甘为老秦求利求强,纵是被人看做谋利之徒,又有何妨?”
李敌听得面色一肃,起身对杜挚微微一躬:“李敌卑鄙,险些错怪了左司空。”
白栋却在笑。好家伙,得了便宜还要卖乖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而且苦酒都听得两眼放光,这不对啊?我家的管家婆掉到钱眼里可不行,得尽快离开。笑眯眯起身告辞,临去的时候,让杜挚将新出的白纸装了满满一车;会否利国利民那是以后的事情,先让家人族人享受新发明带来的好处才是当紧的。
草儿带着哼哼在庄前等待很久了,她很好奇。哥哥是不会欺骗草儿的。他说的好礼物会是什么样子呢?哼哼你能猜出来麽?猜对了姐姐今天还给你烤鱼吃。结果哼哼除了会哼哼。就是抬起两个肥厚的前掌往她肩上搭;这是哼哼表达亲切的方式,在清溪的时候它很少搭那个老头子的,老家伙整天强迫他做这做那,还很少给肉吃,偶尔喝次奶还要练习百丈冲刺才行,跑得慢了还不给喝,哪像如今的小主人呢,对它最好了。
公子少官就蹲在一旁。很是痴迷地盯着哼哼的屁股看。他现在也不背书了,没了苦酒这个学霸对手,无敌太寂寞;本想回去公子府的,却又舍不得白家的好饭菜。自从哼哼到来,他这个动物配~种专家就更有了留下的理由,为了弄清这只貔貅是公是母,他曾经在夜晚不止一次偷窥哼哼。据说姜子牙当年骑的四不像就有貔貅的血统,那是如何配的呢?猪肯定是不行,牛马或许可以,还有鹿?可惜这只貔貅太聪明。不太容易拐骗,让他十分头疼。
古人总是会迷信传说。白栋如果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会给他两个脑锛,四不像就是四不像,跟貔貅有个毛的关系?还配~种专家呢,不学无术!
哼哼忽然直立起身子,挥舞着两只熊掌呜哇乱叫起来。一定是哥哥回来了!草儿兴奋地跳起来,公子少官也兴奋地跳起来,他~娘的,总算是看到了,这只貔貅是个公的!
白家庄的族民骚动起来,其中最激动的就数白龙爷。造纸坊的事情白栋没明说,是怕事成之前知道的人太多,再平白惹出什么变数,就算对娘亲和草儿,也是打定主意要给她们一个惊喜;可族人们也知道平安郎肯定又是在外面弄什么新鲜东西了,根据以往的惯例,这东西肯定不会比豆油、铁锅差,今天被草儿一宣扬,更是全族倾巢而出,兴奋之下竟无人去关注那个被平安郎抓回来的刺客了。
聂诸站在一棵酸枣树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刺客!被人畏也好、敬也好、甚至是被人当成怪物都没关系,在他看来那都是正常的反应;可这家人算怎么回事儿?自从怪梦中醒来,他就像是一个远方的客人落户在了白家庄,有人拿来崭新的衣服给他穿、有人拿来好酒和美味的食物、那个叫草儿的小女孩儿还会跑来给他讲些古怪感人的故事、那个曾经把他坐在屁股下的貔貅最奇怪了,总爱盯着他看。这货的眼圈儿是黑的,最会察言观色的刺客也看不穿它的内心世界。
居然没人看着自己?想要出庄,门口儿的庄丁就会笑着对自己打招呼,回来时他们也想是见到了老朋友。那个梦很怪啊......聂诸总感觉自己某些地方被改变了,可回忆还是清晰的,自己是为恩公复仇,要杀掉那个小子,结果被一只貔貅俘获了......那小子真有如此胸怀,就不怕自己逃走、甚至是伤害他的家人麽?
像他这种没有学习过《人类心理学》的人一定不明白,人都是善于隐藏的,这甚至就是人类的本能,无论好人坏人都是如此;而且其中有五成以上的隐藏不是为了蒙蔽他人,恰恰是为了蒙蔽自己。
他更无法知道,十数年的刺客生涯让他不自觉地会去扮演一个凶恶角色,比如他的杀人技、他的杀心杀意、他面对拥有绝世容颜的跳~蚤姑娘也丝毫不会手软的辣手......白栋却一层层剥开了他的面具,在催眠术下,看清了庐山真面目,看到了他过往的悲惨经历;这是一个本性善良的杀人者,却不是天生的吃人者。吃人者总是会有一副慈眉善目,为万众称诵。
这个杀人者很有原则,或为谋生杀人,就像战场上的爱国将士一样;或为恩德杀人,就像他要杀了自己以报卫无害的恩情。他会非常有原则,不会去伤害苦酒这样的弱女子、宁愿去钻狗洞也不会从庄门杀入;以他的身手,白家二十多名庄丁可是挡不住的。他不过是要杀自己,而且还有一个高大上的理由,这样可爱的杀人者简直太容易对付了,催眠术中的心理暗示对这种人有着巨大的作用。
或许他还会想着要杀自己,不过有李敌这样的高手在身旁,内着金丝软甲,还有神奇的哼哼随时可能从半路杀出,白栋似乎不会担心。把他放在家里就更不用怕了,已经读过了聂诸的心思,这样的‘善良孩子’不但不会伤害谁,若是遇到突变他还会第一个冲出去保护草儿这样的小孩子。这个时代的刺客不是后世那种变~态杀手,他们太有原则了。
白栋甚至算准了聂诸不会逃走,鱼肠剑对他很重要,他是舍不得的;更何况他是个非常好奇的人,好奇心可以害死猫,也能让一名优秀刺客变得好像女人一般纠结。
一步步尽在白栋算中,聂诸就是只网罗中的小麻雀。
果然如白栋猜测的那样,聂诸很茫然,却从没想到过逃走,他很想知道这个年轻贵族究竟是做何打算,杀也不杀、放也不放,却把他当客人一样接待?可惜啊,若不是有恩公之事在前,我也许会被你感动的,如今却无丝毫转圜余地。
“平安郎回来了!还带回了一辆马车,一定是新东西!”
看到那小子笑嘻嘻地从车上跳下来,立刻就与族人们打成了一片。族人是什么聂诸太清楚不过了,虽说是连着筋骨,却一样能翻脸无情,哪怕是对你笑着,也可能只是看到了你拥有的地位与金钱;可这小子跳下马车的时候,自己却像是看到了刺破乌云的太阳,那些白姓族人是发自内心的欢笑着,没有一丝勉强。这小子竟然真的做到了举族如一家......
一种新鲜的东西从马车上被搬了下来,那小子招了招手,就有族人搬来那种高桌高椅,然后美丽的苦酒姑娘就挽起袖子为他研墨,研几下,就看他一眼,眼眼都是情意。
聂诸忽然有些嫉妒,不是因为苦酒,而是因为已经好多年没人这样看过他了,记忆中只有去世的娘亲、和至今尚不知身在何处的妹妹会这样望着自己。
“这种东西叫纸,可以用来书写,有了它,读书的成本将会大大降低;或许在若干年后,普通黎民家的孩子也会有读书的机会了......聂诸,我知道你妹妹是个非常好学的人,就是为了让她能够读书,你才会成为一个刺客吧?你说如果我们找到她,送给她很多很多纸,她是不是会非常开心呢?”
那小子居然一个人走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那种新奇的东西。他就不怕自己杀了他麽?就算没有剑,要取他的性命也不过在举手之间。
“你知道我妹妹?”
不知道为什么,聂诸发现自己只要杀心一起,脑海中就会出现一个阻止他的声音,让他无法狠下心去;而且他真的很好奇,这小子似乎什么都知道,竟然连妹妹最渴望读书的事情他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为了让妹妹有读书的机会,不惜投入专诸后人门下,学艺三年,最终因为与师门理念不合,破门而出。我还知道,你回到家中后,却发现妹妹被狠心的族人卖给了女闾商人,你为此杀了那个族人一家,带着母亲四处寻找亲妹,去过很多国家,最终来到的了秦国。可惜啊,你还是没能找到妹妹,母亲却病倒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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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大媒人】
栎阳宫的所有牖窗全换了,换成了白家那种框架式或网格式,糊上白家出产的‘绫纸’,顿时窗明几亮,让人心里都豁亮起来。
这是白栋起的名字,绫罗绸缎,听着就有气派,而且有了这东西,国夫人这样的老美人儿就不用整天拿着绫罗擦屁股了,又不是魏那样的大国,用过了就扔,回头还得让人洗了再次使用,多膈应啊?
有了纸,纸糊的灯笼也就出现了,朦朦胧胧的,比庭燎可雅致多了。据说骊姜特别喜欢,认为像她这样的美女就应该坐在这种灯下。当然,如果君上手中把玩的不是石球而是她身体的某个部位,那就更加完美了。
老赢连的打扮就不能看了,天气越来越热,老秦也用不起冰,只能着一身仿若透明的丝襦,要不是鸡皮鹤发,会有人以为这是个刚出浴的大美人儿。眼前放着白栋新开发的‘东迁局’,正聚精会神地琢磨该如何减少错误的走法,用五十三步就完成,骊姜刚才那局可是只用了五十四步,必须要超过她!想到情急处,两手中的石球哗啦啦转动,幸好这是夏天,要是再穿身毛裘,栎华宫就得改成威虎山。
“君上,白栋那小子闹得天翻地覆,你就不管管?”
看到老赢连走了几步都没犯错误,骊姜大为担心,故意打岔道:“绫纸一上世,文华超市的生意真是火爆了,据说现在很多贵族都舍弃了竹简,让族中子弟用绫纸书写,公孙贾他们很担心,都上了折书来,说是任凭这样下去。竹简迟早会被抛弃,将来怕就没有了传世之书。”
“文华超市和白家的造纸坊可都有你我的利润在,寡人管什么?”
赢连眯起眼睛,嘿嘿笑起来,把手中石球拨弄的更响了:“绫纸是好东西,糊在窗户上,栎华宫都亮堂多了,放在恭厕内,你也不用每次入厕都恶心了。而且这东西轻薄载字又多,若不是太容易损坏。记载先贤文字可比竹简方便多了。你难道不记得了?菌改迁族的时候,光是运送各类典籍的书简就装了整整五十大车,太不方便了!告诉公孙贾,他不爱用就别用,寡人用!让他继续趴在简书上刻字。用厕筹擦屁股吧!哼哼,朝中大臣哪个没有私隐处的毛病?秦越人不是说了麽。这叫坐疮。再有钱的贵族也不能保证每天都用绫罗,这就是厕筹闹得。细君你想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贵族也就罢了,我老秦子民个个都有屁股上的毛病,在那小子发明‘壮面法’之前,军营中缺少菜蔬。吃了拉不出,有时就会鲜血长流......可叹啊,我老秦男儿的鲜血只应流在疆场,岂可流在那等肮脏之地。”
骊姜听得眼发直。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得她恶心。忽然想起丈夫还是个病人,可千万不可触发旧疾,秦越人先生都说了,那小子诊治手段如鬼如神,君上算是万幸,可若是旧病复发,那就很难医治了,就算那小子也要束手。
“不说绫纸了,臣妻得到了消息,那小子抓到了关市上的刺客,原来那刺客就是大名鼎鼎的灰影聂诸,据说受了卫无害的恩惠,才要寻那小子报仇。如今这个聂诸就在那小子的庄上,君上可能猜到那小子是如何做的?”
“哦?”
老赢连抬起头,手中的石球也不转了:“他杀了那个刺客?嗯......虽说那日寡人也在,不过听范强说,那刺客还是冲着那小子去的,他杀了也算不过分。别说是刺客,就是杀了良民,贵族也不过是缴纳些罚金罢了,他毕竟有功于老秦,寡人看连罚金都可以免除。”
“臣妻可没说他杀了那个刺客,君上着急什么啊?倒像是在护自己的儿子一样。白栋那小子古怪得紧,不但没杀那个刺客,还待他如同上宾,竟然还要景监派人去调查那刺客的妹妹下落,君上你说他是如何想的?”
“明知故问,这样的手段细君你用得少麽?‘幸人之所系,则取人心’,这小子聪明啊......他是要收取人心,看上了聂诸这个人忠诚报恩的性子。聂诸此人是真国士,莫说那小子,就是寡人见了也想收服。寡人知道细君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虽说聂诸是个死士,那小子却是个浑噩过日子的,所为非是求财、便是求名,却从不求权,寡人在河西军营与他君臣交谈,早已看清了他的性子。再说天下各国贵族都有养士之风,那小子好歹也是我老秦九等高爵,养一个死士又如何?”
“君上误解臣妻了。臣妻初见但小子,以为荒诞不经,接触一多,却觉他时而跳脱轻浮,时而聪明智慧;以前不信他那个梦中之国,如今还真是有些信了。否则哪里来的这许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就说这‘东迁局’吧,看似平凡,其实内含无数道理变化,还有这绫纸,若非他真去过梦中奇国,又如何想得出呢?这次他要收服聂诸,臣妻又看到这小子胸有山岳,却不会怒化潮奔,如此一个聪明伶俐却不擅权的小子,臣妻嘴上骂他、行事阻他,心里却着实的爱他,想到当日扣下他千亩良田,臣妻有些不安,想要还给这小子,君上说好不好呢?”
“如此甚好,难得骊姜你能如此宽容。那小子贪财的很,你肯归还千亩良田,他定会感念国母之恩,呵呵。”赢连放下手中石球,哈哈大笑。
“还是要还,却不能平白无故的还,人家的脸面还要呢。”
骊姜轻笑道:“李敌上次入宫求了我一件事情,原来他认了那个叫苦酒的做干妹妹。君上你是知道的,那小子是苦酒的救命恩人,跟人家向来是不清不楚,如今总算良心发现,想要娶人家姑娘了,可惜那女孩儿出身平民,就算有了李敌这个义兄,嫁过去也就是个腾妾的身份......”
“明白了,李敌随我多年,从未向寡人请求过什么,他这次找到你,莫非是要你为苦酒做个大媒?”
“君上的病看来全都好了,一猜就能猜中。不错,李敌正是此意,这类事君上是不便出面赐婚的,毕竟苦酒出身黎庶,君上赐婚有违礼仪,会惹得朝野震动,士族激忿。臣妻出面就无妨了,都知道臣妻出身胡族,向来不管那些狗屁的礼仪,国夫人为媒,也不算君上赐婚,还能帮那个苦酒抬一抬身份,就算正妻做不得,也要她做个正妻之下第一人,否则那小子还有脸见本夫人麽?”
“妙啊妙啊......有细君你出面为媒,寡人自然也该去喝上两杯喜酒了,苦酒那姑娘运气好啊,居然能认了李敌这个大哥,哈哈!”
“就是还有一点麻烦。听李敌说,那小子还未到加冠之年,头上那顶冠还是他自己加上去的......”
“什么!”
赢连顿时瞪起了眼睛,一副气急的样子。(未完待续。。)
ps: ps:上午带了女儿去亲子班,回来的有些晚,这章字数少了些,好在算是交代完了一个剧情,大家见谅:)
第一百二十一章 【士为知己者死】
浓浓香香的栗米粥上放了根萝卜条,这是需要用盐腌制的好东西,贵得很,再加一盘凉拌鸡皮,野葱小豆腐、太阳蛋和一笼薄皮大馅儿的白式小笼包子,阵阵香气扑面而来。
“聂诸哥哥,包子是哥哥做的,粥可是草儿洗的米、看得火呢,味道好极啦,你要多喝几碗,这样草儿才会高兴呢。”
‘囚禁’在白家的日子里,草儿就是聂诸最好的朋友。她和聂诸的交往是从好奇开始的,刚开始还有些怕,后来发现这个胡子哥哥也是会笑的,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草儿讲的故事其实很不好听,经常会自作主张改成属于自己的版本,可聂诸总是会听得很开心,每次看到草儿,他就会想起幼时的妹妹......妹妹很好学,上不得学堂就会偷偷在贵族人家的学舍外偷听先生讲书,然后就讲给他这个哥哥听,眼前的小女孩应该比妹妹小多了,可在他眼中,失散的妹妹还是草儿这样扎着双丫髻、一脸天真的小姑娘。
草儿看火的功夫很不过关,栗米粥都有些糊味儿了,聂诸却还是吃得香甜,喝一口就赞美一声,然后把头低下去,不让那小子看到自己眼中的泪痕。
白栋对草儿使了个眼色,草儿伸伸舌头跑出去了,拿起竹箸为聂诸夹了个小笼包,微微叹息道:“景公不是误报的人,那个女闾商人在一次运送幼女去齐国的路上被山贼杀死,令妹适逢其会。不过并未遇难;我们派去的人几经探查,找到那商人当年的一名手下,确认了这件事,他们事后曾请动齐国军队回头探查,虽然尸横遍地,却没发现令妹的尸体。据那名手下回忆,令妹是被族人出卖,在一众幼女中容貌最为出众。他是不会看错的。”
“我也曾经查过,为何没有找到这条线索?”聂诸放下碗,目光渐渐冷静,盯着白栋道。
“这就是游侠儿和国家力量的区别,我们的人可以搭通人脉,甚至查阅齐国地方大案卷牍,才能找到那个商人的手下,你杀人的本领虽高,却如何能做到这些?”
“我杀人的本领似乎也很有限。否则为何不但杀不得你,反倒成了你家的囚徒呢?”
“囚徒?有你这样的囚徒麽?”
白栋微笑起来:“你是白家的上宾还差不多。我妹子亲手为你熬粥看火,我为你亲手下厨做包子。就连我的娘亲昨天还对我说。你其实是个可怜人,让我不要为难你,其实我哪里有本事为难大名鼎鼎的灰影聂诸?”
“我不是可怜人!”
“你是!卫无害死前我对他了解其实不多,反倒是在他身后,听闻许多关于他的事情。此人有医术却无医德,除非是贵族富豪。谁会令他出手?为何唯独你灰影聂诸就是特殊呢?”
白栋冷笑道:“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母亲病急之时,你是否四处求医而不治,最后求到卫家门前,前几次都被门房阻拦。后来是递了名帖才得进入的吧?”
“你怎么知道?”
聂诸不觉一愣,这小子就像是亲眼见到了他的经历一样。当日为母亲求医,屡次登门被拒,后来还是贿赂了门子,才得到指点,让他去找读书人写一张名帖。果然在递上门帖后,卫府便中门大开,恩公亲自来迎......
“可怜啊......灰影聂诸当年刺死越王,好大的名气,竟然没有想过名气累人麽?我若是没有猜错,卫无害接到你的名帖后,不但治好了你的母亲,还待你如兄如弟,待你娘犹如生母,是也不是?还有,你母亲去世后,卫无害亲手赐你盘资,助你去寻找妹妹,同时也提出一个要求,说是你找到了妹妹,便不需记起今日之言,若是找不到妹妹,就替他去杀一个人。真是让人感动啊,卫国医何止是你的恩人,简直事事为你考虑,他一定还说过,你找到妹妹后就不要再做杀手刺客了,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幸福的生活,你当时一定感动的热泪盈眶,恨不得把这条命献给卫无害才好。也不要说你了,就是我遇到这样的大好人,也会痛哭失声,抱着他的大腿叫恩兄......”
聂诸越听眼睛瞪得越大:“我哪有痛哭失声?更不会去抱一个男人的大腿!”
“这是自然,聂兄是人中豪杰,天下第一流的刺客,要抱也该去抱一个绝世美女的大腿,如何会抱男人的大腿?”
“你!”
“玩笑玩笑,聂兄勿怪。不过小弟可曾猜错了麽?啊,我还有一事未猜,那卫无害要你去杀的应该是天下名医秦越人,当代扁鹊,活人无数,你居然也答应了他?”
“你怎么都知道?”
聂诸都听傻了,若说关于妹妹的事情白栋还可能撒谎,自己与恩公的交往经历却是绝对没有错的。当日恩公真是拜托他去杀秦越人,可惜妹妹没有找到,秦越人也‘没’找到,回到栎阳欲向恩公请罪,却听到了他被害的消息。
废话,你自己告诉我的,我还能不知道?真当催眠术是白给的麽?蠢啊!是否这个时代的刺客都是蠢不可及,有人对你好一些,就会为人连性命也不要了?那个蠢蛋专诸是如此,眼前这个聂诸是如此,后世还有个更蠢的荆轲......
白栋暗叹一声,只觉这家伙既可爱又可怜:“我自然有手段知道,聂兄啊聂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卫无害素无医天下之心,为你母治病,不过是要利用你而已,他知道你很难找到妹妹,才说出那般暖人心的话来,所为不过是要你死心塌地的感激,帮他杀死平生最嫉恨的秦越人!你受他利用还不自知。却跑来要杀我,是否愚不可及?”
聂诸半天没有说话,许久才抬头望着白栋:“卫无害是否利用我并不重要,他治好了我的母亲却是事实、更待我犹如国士!如今他因你而死,我便应以国士报之,杀了你,就是我报答恩公的唯一方法!”
“那你还不杀?”
白栋轻轻一笑,忽然站起身、推开窗户。把背部留给了聂诸:“我坐在你对面聊了这么久,我身边无护卫,你手上也没有枷锁,如果你真心要杀我,我就算有一百条命也是死定了,可你为什么不动手呢?聂诸,还要欺骗你的心麽?”
“你......”
聂诸无法理解自己,嘴里说着要杀这小子,却就是下不去手。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灰影麽?而且那小子似乎真的不怕死,转身前竟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剑放在桌上,看得清楚。那正是自己的鱼肠剑。虽然那层灰蒙蒙的光华不见了,还是一眼就能辨认。
“你心里一定很迷惑,明明杀了就可全恩义,堂堂的灰影聂诸为何会变成犹豫不决的妇人?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本性并非一个嗜杀成性的人,所以你杀人是必须要有理由的,当你知道卫无害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心中犹豫,只是还固守着那可怜的国士精神......”
“再说一遍,我不是可怜虫!”
“你是,你就是!你是没有找到秦越人麽?事实并非如此,你在寻找这位当代扁鹊的过程中。听到了他治病救人的事迹,看到他高尚的医德。看到那些在他手下焕发生机的病人,所以你选择了‘找不到’......”
“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你知道的。你喜欢这里,喜欢白家庄、喜欢草儿、甚至喜欢我制造的绫纸,可这些都只是表相,你真正喜欢的,其实是这里浓浓的亲情、淳朴的民风,全族如一人、如一家的氛围;因为这就是你心中最美好的图画,哪怕你行走在阴暗中,也还是无比渴望着它,现在我让你看到了它,甚至是身在画中,你会舍得破坏麽?你知道,杀了我,这幅最美丽的画卷就会破碎,所以你不是不忍杀我,你是不忍破坏自己心中的梦!聂诸,撕下你虚伪的面具吧,伪装很累的......”
“我不是!你胡说!你胡说......”
聂诸疯狂地大叫,他是最冷酷的刺客,最专业的杀人者,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虚弱的内心?可是真的有啊,而且还被这小子一眼看穿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别逞强了,现在你只要点点头,就会永远拥有这样的美丽,你不会是我的朋友、我的手下、我豢养的死士,你是我的兄弟,就像李敌和景监一样。没事的时候,我们可以看看书、说说故事、喝喝酒,你想找那只笨貔貅报仇麽?很容易的,我让它撅起屁股来,让你踹几脚,就是别太用力了,它其实很乖的。对了,我是个最自私的人,兄弟的妹妹不见了,我会很无耻地动用秦国力量,去找到咱的亲妹子,如果景监找不到,我会用钱开路,向天下各国购买她的消息!我会找到她的,她一定很美,应该做个幸福的新娘,你就不想风风光光把妹子嫁出去麽?”
白栋的话充满了诱惑,简直就像是现代的诗歌朗诵,可是每一句话都充满了真情,不是催眠,胜似催眠。他是真的稀罕聂诸、真的爱这位无双国士。
聂诸紧紧盯着白栋,面上神色百变:“我该如何面对恩公?”
“好办!”
拿起鱼肠剑,白栋一剑削向鬓发,一缕头发飘然落地:“这样可以让你交代了吗?”
“从今日起,聂诸之命是兄弟的了......”
七尺躯轰然落地,聂诸直直跪在了白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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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这章放在晚上兼推本好书:)
/book/
《一个娱乐帝国的产生》,很有趣的娱乐文,看着很欢乐的。书页下面有直通车:)
老朋友从外地来了,中午得喝,到晚上.更新两章,大家多多谅解,谢谢:)(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当代扁鹊秦越人】
ps:抱歉啊,今天喝多了,回来的也晚了,先一更吧,算光暗欠一更,这周一定补回来:)
在淘宝买了个专门应对尾骨手术或骨折的中空坐垫,快递给送来了,感觉还不错,终于不怕坐了,哇哈哈。
这就是先秦时代的刺客、这就是士,得到他们的忠心报效,就等于得到了一条命!慷慨赴死、易水悲歌,个个都是传说的缔造者。
白栋笑着扶起聂诸:“老聂,没这么严重,没看到鱼肠剑已经变了样子麽?我不要你做刺客,更不会要你的命,就是想你帮我一把。屹石村白家族人是从大山里来的,上山狩猎下河摸鱼个个都是行家,可要说到保卫家园就差了些,就说你那晚潜入庄子吧,要是没有哼哼,我的麻烦可就大了。白家如今还缺个武先生,庄子里也缺少个保安队长,我看就你行,没错的。”
“保安队长?”
武先生聂诸明白,保安队长却还是第一次听说。白栋哈哈一笑:“你我是兄弟了,这个家就是你的家,保安队长麽,自然就是保护这个家安全的第一要人,兄弟我的本事不够,李大哥迟早是要回栎阳的,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
“聂诸但有一口气在,白家庄无人能犯!除非......”
“没有除非,也没你想得这么严重,帮我把庄中精壮训练的棒棒的,大家每天都能乐乐呵呵安全过日子就好。咱别这么悲壮行不?非得让人肃然起敬、眼睛发酸,拉你喝上一坛酒,哥俩儿长哭当啸?我没这个爱好啊。”白栋哈哈大笑。
聂诸也笑了,自从来到白家庄,自己有多少次开心的笑过了?做囚犯能做到如此开心,他愿意天天做。
“五大夫好手段,就这样轻轻几句话,便连杀人无算的灰影聂诸也对你死心敬服了?范伯倒是小看了你......”
“范伯。知道您是高手,可也不用这样吓人吧?要都像您这样突然叫一嗓子,活人会被吓成死人的。”白栋其实还没觉得怎样,仍是笑嘻嘻地说话,聂诸却面色一变,双眼微微眯起,剩余的那条右臂已摸向腰间;鱼肠剑归还他了,还多了个剑鞘,如今就系在腰上。
“夫人有书至。五大夫不必恭迎。夫人说了,你就当成家书听。”
房门被轻轻推开,范强笑眯眯走入。略略看了聂诸一眼。便转头望向白栋,从袖中拿出一卷帛书,大声念起来。都说了是当家书听,自然不用行君臣之礼;战国时期的国夫人实在不算什么,远远比不上后世的皇后娘娘,不过骊姜在老秦地位特殊。若不是事前说明,像白栋这种资历浅薄的贵族至少要焚起香松子接书,如果是在族在家,也要有族中长者在旁方合礼数,如今却是全免了。
“臭小子。你自己惹得祸却还要老秦来承担麽......”
第一句话就让白栋听傻了,国夫人来书。多少您也文雅一些吧?至少要达到让人似懂非懂,云山雾罩的程度才叫高明,怎么开篇就侃上大山了?范强笑着看了白栋一眼,也不解释,继续念了下去:“那个叫跳蚤女子救的明明是你,与君上何干?你跟人家不清不楚,老秦何辜?哼哼,要不是君上有时糊涂,会迷恋这妖女的‘绝世容颜’,早就该送到你这里来了!总算你小子还有良心,送来的那两对石球不错,‘东迁局’也有奇思妙想,君上如今不糊涂了,本夫人原可放任那妖女死生,只怜惜天地生人不易,愿给她生机一线,就送到你这里吧,你小子能治就治,治不好她死了也跟咱老秦无关,本夫人估计你是治不好的,连当代扁鹊秦先生都摇头的病,你又能如何?”
听明白了,国夫人这段时间估计是天天吃醋,就是碍着老赢连的病,才勉强接受跳蚤在宫中,如今老赢连病势大起,就要甩掉包袱把麻烦栽给自己,不过秦越人什么时候摇头的,莫非这位当代扁鹊真的来到了老秦?
“五大夫不用猜了,卢医先生是来了秦国,说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他就是为你来的,不过刚入边城就被过城的大公子发现,这才被请到了宫中。夫人还有话,五大夫不必着急去见他。”
白栋是真激动,秦越人是什么人?扁鹊者,传说也,真要细究扁鹊的故事,那得从轩辕黄帝的时代算起,没多少实际意义;扁鹊这个名字能够留芳千古,其实还是这位‘当代’扁鹊秦越人的功劳,据说他一针扎下就治活了已经断气的號国公子,这可不是神话传说,就连这个时代的人都说得跟真事儿一样,这样的人物如何不见?跳蚤姑娘被送来,秦越人应该也在门外,当时就想冲出去,不是为了绝世容颜,是为了绝世针法;当代扁鹊要是肯留在白家庄,娘亲和族中那些老人还怕没有保健医生麽?
“范伯您能一次说完不?会急死人的。卢医先生来到白家庄,我要前去迎接才是,怎么能让先生等待呢?”
“放心,范伯我先行,卢医先生与跳蚤姑娘还在后面,绝世神医和绝世容颜都少不了你的,安心听着:小子,那个妖女生得不错,虽然还比不上本夫人当年,却也算是个少见的美人儿了,你小子可要端正心意,不许亏待了苦酒姑娘,否则李敌自然是饶不得你,本夫人也要打烂你的屁股。本夫人还听说了,你与苦酒姑娘关系非浅,多半是要将她娶进门的,就便宜了你小子,这次本夫人要做大媒,不要你的谢媒钱,只要你小子也欠我一个承诺......放心,日后本夫人要你做的事情,也是合情合理。不违我老秦国法,你看如何?就这么定了!”
你都定了,还问我做什么?白栋无比郁闷,这是谁这样长舌头,弄得国夫人都知道了自己和苦酒之事,无意中见到窗外有人笑眯眯的偷听,不由顿足捶胸,怎么就把这位便宜大舅子给忘了?
其实国夫人出面为媒是件大好事。这是抬高苦酒的身份,纵然做不得正妻,将来地位也会远远高于一般腾妾。这个时代其实还没有平妻的概念,白栋怜惜苦酒,还曾为此事苦恼,如今有骊姜出面,日后苦酒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妻’了,算是开历史之先河。
笑嘻嘻谢过了范强,立即通知白龙爷召集族人到庄门前迎接。跳~蚤姑娘的故事每个族中青壮都听过了,据说当日就是这位拥有‘绝世容颜’的漂亮姑娘救了平安郎,挽救了白家庄。如今美女来了。以后白家庄定会日日飘香。还是美人香,连桑娃子这种小男人都兴奋的跳脚,然后就被草儿重重踩了一脚,哼!有什么好看的,比得上苦酒姐姐和草儿麽?
快成熟的小姑娘现在就是只骄傲的孔雀,满脑子想的就是比比谁更美丽。苦酒姐姐就算了,什么跳蚤虱子的她不服!大男人们的心思就复杂多了,故事里都传神了,说是这位跳~蚤姑娘美到了刀斧不忍加身的地步,那个刺客够狠吧?要不是被逼急了。怕是还在跟美人儿缠斗呢,就是最后不得不拼命都还留着情。自己掉了条胳膊,才只是划伤人家的肩膀,男人嘛,能理解......聂诸听的鼻子都歪了,也就是看在白栋的面上才没有当场暴走。
马车出现在庄门时,无数火辣辣的眼睛立刻望向了车厢,仿佛个个都有透视眼,就能隔着厚厚的厢板瞧见美人的香肌玉体一样,连白龙爷都不例外;白栋看出来了,年高德尊的白龙爷也在发挥男人特有的想象力。国夫人这一手毒啊,把个红颜祸水送到庄里来,这得让多少人疯狂?不行,回头必须要开个会,讲一讲褒姒的故事、妲己的故事、陈圆圆的故事也该讲一讲,不是要把责任都推给女性,是要警告村里的男爷们儿,精神文明和物质文明两手都要硬,后人诚不欺我。
想到默默付出的苦酒,白栋认为自己应该做个好男人,自然不会学那些个没出息的,大家都在死命盯着车厢看,他却将目光望向了秦越人,那个身材不高,面容不见多麽威武俊秀,也在对他微笑的当代扁鹊;人有时真是讲缘分的,他与秦越人都没有如何用心寻找,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对方。
“卢医先生......”
白栋哈哈大笑,快步走到秦越人马前,为他拉起缰绳,看这意思是要亲自牵马,表达最高的尊敬。
“五大夫,卢医不敢当此礼遇,惭愧啊。”
“就是要你惭愧。听范伯说,你入秦是来找我?这就对了嘛,你是当代扁鹊,我是清溪高弟;你能医死公子,我救过活秦君,咱们才是对头的朋友,怎么跑到宫里呆着就不肯来白家庄?我知道跳~蚤姑娘是个大美女,你也不能因为她那绝世的容颜就重色轻友吧?这就是老秦你的不对了。今天要多喝几杯,是罚酒,必须要喝!”
秦越人只是微笑:“重色轻友?有趣有趣......五大夫说得好,是我老秦的不对,今天必须要罚酒。不如就我喝两碗,你喝一碗,看看哪一个先醉倒如何?”
“老秦,天下没有这样便宜的事情,今天你把病人送到我这里,显见是你治不好这位姑娘,要我出手可以啊,你三碗我一碗,如何?”
“成交!”
“如此苛刻的条件,你居然也答应?”
听他回答的如此干脆,白栋顿时一震,骇然望向秦越人。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只怕并非是只有酒胆,只怕这次要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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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雕版印刷】
有些十年二十年的老朋友,你会忽然感觉他很陌生;有些明明就见了一面的陌生人,却像是三生三世前就认识的老朋友。
白栋对秦越人就有这种感觉,堂堂当代扁鹊,衣不着绫罗,上不顶玉冠,就连腰间配的那块玉,都是色泽晕暗,一望就是下品中的下品,做神医难道不赚钱麽?还是都别他买酒喝了?这是个大酒鬼,却是个酒品极好的酒鬼,怎么就看着这么顺眼,如此亲切呢?
酒品如人品。
真的是三碗对一碗,碗到酒干,没有丝毫犹豫;白栋仔细观察过老秦,人家没偷服什么解酒的药物,靠得就是真本事!他可真是顶不住了,虽说富贵后身体调理的不错,却真是没什么喝酒的禀赋,三碗下肚后看谁都是飘的,只能拉过公输直来,专业人士与专业人士之间总是会有很多话可以说、很多酒可以喝,帮哥们儿挡几碗吧?
没想到公输直也是个酒神,与秦越人更是相互闻名,两个专业人士你一碗我一碗,转眼就干掉了五坛美酒,秦越人忽然挺身站起,围着篝火曼声唱道‘民之疾疾,无有我忧,民之怏泱,无有国殇,民之幸幸......’唱的是诗经的调子,《诗经》中却没有这样的描写,应该是老秦自己编出来的,文采一般,语境却十分深沉,让人不觉就被会其感染。
“白家哥哥,这老家伙是不是疯了?《诗经》我背过。就没有这样的句子啊?都听不懂他在唱什么。我忧国殇的,还喝了哥哥你这么多酒,是不是想抹下嘴巴就走啊?我都知道他没真本事的,否则还用把那个大美女送来让哥哥治?”
“你是不是也去偷看人家跳~蚤姑娘的绝世容颜了,不然怎么知道是个大美女?哎,终究是个没智慧的死读书,老秦这是以诗明志,自己写的东西。《诗经》上如何会有记载?算了,别问了,解释再多你也不会懂的。”
白栋暗暗叹息,公子少官终究还是学文难成。蠢直的人发起性子来倒是可以博闻强记,可惜不会深思,放在后世来说,就是最后读成个书呆子。
“五大夫说的是,卢医先生是真性情,酒品一流、诗才一流、人品也是一流。五大夫你当他为何如此能喝?因为日子过得苦啊。平时喝不到酒。他其实也不是没钱,可惜都散给穷人了,据说有些穷困的病人到他那里看病。不光诊费不要。连药都是倒贴的,这样不穷才怪!”
“公父常说我是个败家的,原来卢医先生比我更会败家啊?”公子少官不觉挺了挺胸,感觉他一直都是被冤枉误解的小可怜儿。
“呵呵,这如果算是败家,那每个人都要败一败才好。公输先生。老秦败家败的如此感人肺腑,我们不能落后吧?你过来,有个图样给你看,需要尽快搞出来;你家的工匠多半是认字的吧?这就好,来来来......”
身上没带现成的图样。直接就在地上划出来。公输直看得眼睛瞪大,不敢相信地望着白栋:“雕版!配合绫纸来用?五大夫可知道。这东西一旦搞出来,会引起多大的震动?远在齐国的孟夫子一定会辗转难眠,说不定就会从齐国赶来见你,天下大儒,都要为你立传!天下学派,无论兵墨法儒,就算是超然世外的道家,也要从此记住了你的名字,天下贵族......”
“我的名字和你公输家的名字,都会被记住。不用担心天下贵族,造纸术一出,雕版印刷便是在弦之箭,我想不射出去都不行。你以为我在庄子附近兴建的‘厂房’只是用来做墨锭的麽?”
白栋微微一笑:“天下木工,我看唯有公输家可当此重任,墨家我不爱找,他们太危险了。公输先生,想一想吧,雕版印刷一旦出现,你公输家从此流芳百世,就是过上五千年、一万年,世人也不会忘记公输家的名字!”
“五大夫,我代公输家多谢了,家主定会来白家庄亲自拜访,日后公输家与白家将是永远的朋友!”
公输直也是个老江湖了,不过此刻却是真的激动感佩,墨家出非攻令示好白家的事情他知道,说到工家之巧,墨家不下于公输家;说到势力之盛,公输家更是无法与墨家相比。可人家白五大夫硬是拒绝了墨家,还将这样一个天下扬名的机会给了公输家。
雕刻印刷是什么?公子少官这只醉猫看不明白,公输直却是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利害,这是可以牵动天下、变革社会的伟大技术!若是白栋有私心,仅凭这一项,就能成为天下巨富!可人家却浑不当回事儿,转手就给了公输家,这是何等的手笔、多大的胸怀?
公输家本来是有借势的想法,要与墨家一争长短,这位秦国新贵、清溪高弟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如今公输直却是被白栋的无私感动了,无怪这位年轻的五大夫能够收服聂诸之心,果然是位胸襟广阔、前景无限的大人物。他现在只想尽快回报家主,公输家与白家庄不应该是相互利用的关系,而应该是休戚与共的亲人、朋友!
“我的话还没说完,雕版印刷可以送给公输家,可我还有两个条件。”
“哈哈,别说只是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又如何?公输直还能做些主,五大夫请说。”
“第一,不久我会在老秦推动一项《发明专利法》,到时希望公输家第一个去申请雕版印刷的发明专利,如何?”
“请教五大夫,什么是发明专利。”
“所谓发明,乃以天地原理为依,以人之想象力构成新假设和新事物,且假设得以证明,于国于民有利者,谓之发明。此与发现不同,发现是天地本存之原理,只是人类愚昧,不能生而知之,需要逐渐发现,因无人力之改良、一功于发现本身,所以发明可享专利,而发现不可以。专利者,就是在一定时限内,占有发明利益,他人要用你的发明,就需要缴纳金钱或与金钱等值的物品、劳力......公输先生可能明白否?”
公输直嘴巴越张越大,看看正在围着篝火高唱舞蹈的秦越人,再看看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公子少官,很想说我不明白,估计这里也没几个人能明白......这位五大夫的脑袋是用什么做的,怎么就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念头呢?鬼谷子先生真高人也!
“举个例子吧,我的‘壮面法’其实本质上就属于发现,只是普通人没有首先发现面粉有这个特性,却被我发现了而已;而公输家设计的锁具、云梯,则就属于发明,因为看守门户,长梯登城,这却不是铜铁和木头原有的特性......”
白栋当日为赢连举例,说自己的‘壮面法’是发明,无非是为了他便于接受《发明专利法》而已,壮面法本质上其实还是一种发现,发现是不可以申请专利的,因为那是天地间早有的规律。正如牛顿发现了地心引力,他不能说这是发明,然后去申请专利;而在地心引力的基础上设计出某种先进器具,那就是发明了。
“明白了,五大夫是要立法,公输家自然是要响应的;不过公输家占的便宜似乎太大,这恐怕......”
公输直也算半个知识分子,此时自然明白了白栋的意思,就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便宜可占的太大了,感觉对不住白栋。
“当然不能让你家白白占便宜了,我准备首印一批《幼学丛林》,就由你家出钱出力,日后放在文华超市,免费送给那些买不起简书的黎民黔首;这就算是咱们学学人家卢医先生,也败败你公输家,反正是家大业大,也不怕败的。公输先生不会反对吧?”
“自然不会!相信家主也会欣然同意的。五大夫这是为我公输家扬名,更何况那个什么专利申请下来,更有无数的利益,这可未必是败家,可能是兴家呢!”
公输直果然不是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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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当医天下】
天刚透亮,白家的工房就变得热闹起来,穿着黑白两色布衣的工匠们像是蚂蚁一样忙进忙出,通常是一个跟着一个,破木的破木,锯板的锯板,跟着打下手的是已经转化为工人阶级的白家族人,出手精准绝无偏差的是公输家的老师傅,言传身教,看得出没有半点藏私。
厂房内外堆积了很多梨木,连罕见的硬香松也有,只是数量不多,跟宝贝一样锁在了库房里,白家的新手敢碰一下,立即就会招来公输家老师傅的喝骂,你家五大夫都说了,这些香松有大用,乱碰什么!
公输家的力量真是太惊人了,昨晚人喊马嘶的就没清闲片刻;这个木祖家族传承到今日,已经隐隐成为了天下木工的精神领袖,哪怕是在偏僻苦寒的老秦,也能随时调动大量人手。白栋很庆幸,这个合作伙伴算是选对了,否则就是动用杜挚的人,也未必能有如此效率。
白栋手书的《幼学丛林》已经给了公输直,只等板子浸沤够了时间,就可刻为初版。在这个时代雕板印刷比活字印刷更接地气,识字的人太少了,活字排版不认字能行?找读书人做工匠困难太大,就算有人肯干,你能给多少工钱?给少了是骂人,多了也是骂人,读书的士子哪个没有风骨气节?
雕板印刷就没有这个顾虑,哪怕是在成板的时候,也不要求雕刻的工匠必须认字,照着文字刻下来就成。认识字无非是刻的快些,等到阴板阳板成了,任何人都可以拿来印刷,还省去了排版数错的麻烦;其实就算后世发明了活字印刷术也没能得到真正意义上的推广,原因就一个,能为活字排版的必须是读书人,有辱斯文!
“你发明绫纸就是为了做这种雕板印刷吧,这也是鬼谷子先生的手段?好东西啊......此物一出。立即就能解决天下学问传承、交流的问题,天下之教从此兴起!”
卢医先生还是那身不知多少日未曾洗过的黑布深衣,来到白家后还多添了几大块油渍,最近吃草儿的烤鱼吃上瘾了,一次与哼哼争抢弄到了身上,他也懒得洗。
白栋看到他的眼睛在发光,不觉微微一笑,用手往前方一指:“老秦你看那是什么?”
在厂房前方,几名白家族人正在安放一块长条形的牌匾。这东西在战国不算稀罕,不过多半是出名的宫室才会悬挂,例如稷下学宫一类的地方。可白家族人却要在厂房上也挂一块。上面有几个红色的字——‘白家印刷坊’!
“印刷坊?”
“不错,今后但有人想要印书的,都可以到我这里来。我说的可不是简书,而是用凌纸编订的纸书,一本书可有两百页,载十万字。老秦你看如何?”
“一本书可载十万字?”
“自然,而且有了我的雕板印刷,一日一夜就能出书数百本,若是有哪位夫子想要出书,只要他能提供所需的费用。得到我白家首肯,就是印制万本。通行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然这只是我的计划,要做到通行天下,还需要无数人力物力,搭建销售网络,所以我们就要大力赚钱,赚得越多越好,那些老贵族个个都有钱,我们去拿就可以了......”
“小子,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麽?”如今秦越人对白栋的奇谈怪论算是见怪不怪了,很快就理解了销售网络的意思,只是越想越心惊,认为应该提醒这小子,此事看似繁华喧赫,其实危机深藏。
“现在除了白家的人,公输家的人,还没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放心吧,我会慢慢来,事情也没有你想得那样可怕,我们手中有贵族诸子最想要的东西,不怕他们不为同盟。对了老秦,我想印制完《幼学丛林》后,就为你印制一本医家典籍,你先想想该弄些什么内容上去,比如你的‘望闻问切’啦,针灸实见啦,还有各种验方、病例什么的,都可以入书。书名可要想个好听的,得流芳千古呢!当然了,你要是怕被人学了本事去,也可以不出这本书......”
“怎么会!”
秦越人越听眼睛越亮,忍不住放声大笑:“老夫只怕一身所学无法传世,如何会有藏私之心?小子,你轻看我了。”
“如此就好,不过昨日似乎有人对我说过要周游天下,四处行医济世的......出书可是要花费很多时间,我怕耽误了老秦你的行程啊?”
“小子,那不过是说说而已。我半生行医天下,又能救得几人?若能著书立说,尽传一身所学,那才是真正的济世救人!老夫分得轻重,再说了,你小子的秘密还未曾告诉我,如何就去?”
这次秦越人入秦,还真就是为了白栋。白栋为他除去了平生第一大敌卫无害,这是要感谢的;另外他也听过老赢连创裂起热毒,却被这个年轻人用一种神奇的药物治好了,这种热病不说卫无害,就是他也没有多大的把握,如何会不好奇?这些天询问了几次,白栋只是避重就轻,就是不肯明言,非要他说出不走的话,才会把底盘托出,勾得他心里痒痒。
“那就一言为定,先生前半生奔波劳顿,如今已过不惑之年,正是著书立说之时;医者非医百人千人,当医天下啊!白家愿为先生后盾,誓将先生之学传播天下,先生莫要弃我!”
白栋忽然正色,面对秦越人深深一拜。他要将秦越人留在白家庄,可不只是为族人找一位神医级的保健医生;秦越人是什么人?正是他开创了中医‘望闻问切’四法、完善针灸理论、尤其还是位高明的妇科医生,历史上深入研究人体骨骼的第一人!这样的人如果去天下行医固然是能救些病人,却又能救多少呢?远不如著书立说,然后由自己助其推广,令好学者得其精妙,成就更多的名医神医,那才是真正的活人无数!一想到自己要参与如此神圣的事业,白栋就有些小激动。
“医者当医天下......白子一言惊醒梦中之人,卢医受教了。”
秦越人面色一肃,认真还了一礼,轻轻拉住白栋的手,竟是唏嘘不已。白栋心中一寒,轻轻甩开他的手:“老秦,还是别来这套正经的了,我可不习惯啊。”秦越人愣了愣,不由哈哈大笑,原本只是想感谢这个年轻人,顺便询问那治疗热毒的奇药,如今却是真的不想走了。白家庄不错啊,大碗酒大块肉,尤其是这小子,很是对自己的胃口。
“跳~蚤姑娘如何了?”
专业人士都有固执的一面,跳~蚤虽然被送到了白家庄,这些天秦越人还是不肯开口求助,估计若不是骊姜催着,他都未必肯带跳~蚤来;当代扁鹊是骄傲的,纵然欣赏白栋,也不会认为这个年轻人的医术能够超越自己。
都三天了,跳~蚤姑娘还躺在白家专门为她腾出的房子内,可见病情并无起色,要秦越人这个两千年前的神医彻底治疗破伤风,也真是为难他,自己不送下台的梯子,谁送?
“跳~蚤姑娘的病情十分古怪,这类伤口我曾经处理过,也曾成功治疗,可她的情况却与众不同,明明伤口已经愈合,身体却仍是虚弱,有时还会盗汗盗精,身屈如虾......”
“盗汗盗精,还身曲如虾?老秦啊......让我怎么说你,快带我去看!再晚上半日,人可就没救了!”
白栋连连顿足,也怪自己对这位传说中的神医太过盲目信任了,中医毕竟是经验治疗,没有统计数据,秦越人或许救过此类病人,但那只是个例,以个例用药,虽然不会犯下大错,却无法保证准确的科学治疗结果。现在跳~蚤是盗汗盗精,若是等破伤风杆菌全面侵入身体细胞,还会诱发心力衰竭、并发肺部炎症,那时就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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