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傍晚的医院,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
“……科学家们前段时间预测的九星连珠景象并未发生,迷信人士所说的审判与未知病毒袭击人类的传闻亦证明纯属虚构……”
一位瘦削的老妇人倚坐在病床上,认真看着电视里的一出访谈。
往日里,她对国际新闻完全不感兴趣,因为是最后一次,所以她看得特别认真。再不看就没机会了,身患绝症晚期的人,多呼吸一口空气都像是赚到。
而且,今天正好是她五十岁的生辰,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里仿佛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奶油香味。
她叫罗萱,刚刚前儿媳抱着小孙女过来替她庆贺生辰,还有大哥一家。不过,她目前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仅仅是尝了一小口自己最爱吃的蛋糕。
太奢侈了,她平时从来不舍得买,因为要养家糊口。
一提到钱,她条件反射地觉得好浪费。
不止蛋糕,还有病房,大哥居然帮她找了许多专家过来看病,换了一间单独的病房,还请了特护时刻看守。
大哥说,这是他一位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帮的忙,不用罗家花钱。
鬼才信呢,他哪有这么慷慨大方又有本事的老朋友?如果有,他就不会屡屡遭小人算计,一直被困在青台市的警局当一名小队长。
看着老哥染霜的发鬓,她不禁一阵心酸。
她是单亲妈妈,早婚早育早离,丈夫说她太物质,把房子看得比他还重要。丈夫是跑业务的,后来听信朋友的话沉迷各种投资,把家底全部搭了进去。
他是外地人,而她是本地人,有一套婚前房子。
他败光积蓄犹不死心,希望她能够支持自己的事业,用婚前房子贷款给他做生意。因为孩子,她不肯也不敢,真心害怕他把最后一点资产都赔进去。
女人图什么?就图一个安稳的环境给孩子平安成长。可惜,这恰恰是个别男人最鄙视与厌弃的生活方式。
那时候,一位喜欢他好久的白富美说看好他的能力,愿意支助他闯一番事业。
但有一个条件,与罗萱离婚,娶她。
这根本不必考虑,他火速与物质女(罗萱)离婚,娶了白富美。并顺利进入对方的家族公司,从此青云直上,不久便成为本市的杰出青年企业家之一。
男人风生水起,罗萱就狼狈多了。
离婚的时候,孩子爸不要孩子,因白富美的父母反对。孩子的爷奶想要,可她不给,怕孩子跟着老人吃苦头,将来还要看后妈的眼色。
就这样,孩子跟着她过上平淡的生活,谈不上大富大贵,仅仅吃饱穿暖而已。
她从小是学渣,读完高中就出来工作了。
后来嫁人生子,为了在家看孩子,她不得不辞了工作。离婚之后,孩子交给爸妈带,她出去找工作。
为了让孩子生活无忧,她一直打两份工,一有时间就去兼职。
有得必有失,忙于工作的她少了很多亲子时间。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她压力山大,更是疏忽了孩子的教育。
好不容易才把孩子拉扯大,娶了媳妇,他却跟亲爸走了。
原来,前夫再婚后只生两个女儿,没有儿子。那怎么行?女儿是赔钱货,儿子才是香火(他认为)。
他跟儿子说了,只要肯认他,将来就能获得全部家产。
就这样,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跟父亲走了,又在后妈的怂恿下离婚另娶富家女,从此走上父亲的旧路。
儿子居然学他父亲那般薄情寡义,罗萱悲愤交加,曾以母子断绝关系相逼,希望唤回他的良心。
“妈,你知道我从小怎么过来的吗?受过多少白眼和嘲笑吗?如果可以选择,我根本不想有你这样的妈!”这是儿子冲着她痛苦万分、撕心裂肺的呐喊。
儿子的话让她大受打击,从此再也没见过他。
不是她不想见,是儿子认为她这个愚昧的老母亲试图用母子之情控制他的情感,左右他的人生,不得不避而不见。
哪怕她说患了绝症,要见他最后一面。他也以为母亲在骗他,一直不肯露面。
罢了,见惯世情冷暖的她有什么看不开的?
她阻止亲人去找儿子算帐,并让侄子找人来办理过户与公证事宜,她要把自己的老房子留给前儿媳。
对方在离婚的时候怀着儿子的骨肉,生了,是个女孩儿。
前儿媳是个好女人,知道她这前婆婆病了,一直忙前忙后地悉心照顾,比亲儿子孝顺。
所以,那栋老房子留给娘俩合情合理。
死到临头,回顾人生,她特后悔当年的自以为是,学习也不够努力。自以为真爱与众不同,真爱就能相伴永恒,结果自己没啥本事,真爱又成了路人。
不仅害了孩子和自己,让父母操心,更连累无辜的前儿媳和孙女。
她以为自己为母则刚,只要努力就一定能让孩子过上好日子,结果疏忽孩子的教育,让他变成他爸那样唯利是图的人。
由此可见,自己不是山就别让人依靠,以免累及旁人,这是她的人生总结。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她一定好好读书,丰富自己的阅历与人生,掌握更多的生存技能,让父母安心……
“……请问x专员,听说九星连珠能引发时空磁场混乱,从而穿越时空,这种说法有没道理呢?”
“呃,虽有一定的夸张成分,但不排除这种可能。因为这个磁场原理是这样的……”
吧啦吧啦,节目主持人声音清亮,某位专员的语气温和醇厚,让走神的她回到眼前。
时空磁场混乱,穿越时空,重生?
想当年,她这学渣看过不少相关类型的小说。病床上的罗萱不禁眉眼弯了弯,露出一脸怀念的表情。
唉,如果人生能重来该多好!
说到重生,她不由想起患了老年痴呆的妈说过,她出生时带着一把袖珍小扇子,不知是真是假。
当时大家以为是一块结石,是孕妇吃错东西造成的。可它随着她的年龄成长,隐约判断出是扇子,可惜后来不见了。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本事能看见别人的死期。
为此,罗家夫妇吃尽苦头,几乎天天提心吊胆。
有一天,邻居大婶带着闺女、外孙来罗家串门。结果,不到三岁的小罗萱当面说对方的小孩明天会死。
结果第二天傍晚,邻家大婶果然带着一群人吵上门,说小罗萱把她的外孙咒没了。
“……那天家里真吵啊!好像连空气都没了,让人喘不过气来。”想起那天的事,罗妈心有余悸,庆幸道,“闹得警察来了,你被吓得当晚就发起高烧……”
因祸得福,小罗萱醒来之后全然忘了那些事。包括不知何时失踪的扇子,和那古怪的能力。
虽然忘了很多事,罗妈妈却记得两个孩子小时候的事,常常跟儿孙们提起。
“这件事我跟她爸一直瞒着她,你千万别跟萱萱说。”罗妈妈说,“太可怕了!她说她爸五十六岁死,她自己死得更早……”
结果,她爸真的只活到五十六岁。
“……太可怕了!别让她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她一定长命百岁。”老人一脸茫然地目视前方,嘴里不停地叨叨念。
忆起往事,躺在病床上的罗萱闭上眼睛,一行热泪滑落鬓角。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该多好,她一定不让父亲太操劳,注意休息。因为他的死,母亲受不了刺激才患病,不到一年也跟着去了。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她一定如了儿子的意。
如果人生能重来,她一定要好过自己的日子,绝不重复今生的凄苦……
凌晨的黑暗中,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清,蓦然听到一道温厚慈祥的声音:“萱萱……”
“哎?”
是谁?好耳熟的声音。
“萱萱……”这回是温柔的女声。
噢,听出来了,是爸妈的声音,感到特别的亲切。
“哎。”她连忙应着。
一股强大引力将浑身无力的她拽起,整个人轻飘飘的,脚下轻轻一迈便离开了病床……
清早,街边电器店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不少路人驻足静看。
“……昨晚一块陨石从天而降,在华夏北部2片区东郊农场砸出一个大坑,目前人员伤亡情况未明,国内外一大拨媒体记者已赶赴现场采访与调查……”
滚滚红尘,你来我往,世间一切如常。
致新老书友们——
哈喽,多谢各位新老书友的关注与支持,作者君又回来鸟~
不要问我病情咋样了,估计一时半会死不了,我日后一定坚持天天运动,保持日常作息的规律,务求将身体慢慢调养好哒的!
总之,大家的好意作者君收到了,谢谢.:ノ:.~
还有,先给大家打个预防针,本文慢热,与《水墨》类似,并且情感描述与男女主互动的情节甚少,请各位慎慎慎阅哈!
本来打算六一开新文的,结果文中出了一点错误,耽搁到现在,对不起。
另,以下是作者君对个别特别急躁有内涵的读者说的真心话
首先是书名解释:佛系,指人生态度;田园,指生活方式,与种田无关,请各位挑剔的小主明鉴。
请勿以一己之见衡量天下万物,“世间万物,各有姿态”才是人生百态。请敞开胸怀,接受“总有自己不懂的、看不见的”现实。
当然,作者君文笔有限,见识也十分浅薄,无法令所有读者看得满意。
所以,不合您眼缘的,点叉吧!
或者留下善意的批评,作者君一定有错就改,就算不改也会铭记于心,争取日后再改。所以,没必要写一段偏激的、主观意识强烈的锥心话讽刺作者。
譬如:“作者你有没常识啊?猪怎么会飞呢?白痴吗?”
我当然不是白痴(.._..),只是和你的生活环境不同而已。你们要明白,世界大同只是一个设想,尚未实现。
作者的常识不代表他人的常识,你接触不到的事物,不代表别人接触不到。您不看,不代表看的人神智失常;文中人物脑残,不代表作者或家人脑残。
请保持理智,冷静地区分虚幻与现实。
我不完美,您也一样。
就像做生意,若店里的物件不合你心意,请果断拎起点币转身离开。
久而久之,万恶的作者君将孤独地、安静地呆在茫茫书海的角落自生自灭,了此残文,谢谢……
第2回
“……都说相爱情似蜜甜,但我的爱涩又酸;情和爱……”
炎热的街头,一首曾经风靡全国的粤语曲正在婉转回荡,唱了又唱。它是一部反映改革开放成就电视剧的主题曲,动人的旋律让人意犹未尽,不断回响。
正值早上十点,路边的一间小饭馆客人不多,都是一些进城的外地人。累了,进店喝杯茶歇歇脚,顺便提前吃中饭。
店员和老板在厨房紧张忙碌中午饭,留下一名女服务员看场子。
她姓谷,名婉婷,是这饭馆老板娘的亲妹妹,今年22岁。一边应付客人的所需,嘴里哼着那首粤语歌,偶尔抬头瞧瞧坐在门口的小外甥女,甚是清闲。
这时,门口进来一对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好听见她在哼的歌,不由惊讶地问:“诶?小婷,你懂粤语?”
“不懂,我正在学呢。”谷婉婷嘻嘻一笑,拿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擦桌子边缘,“王叔,王姨,今天想吃什么?”
“照旧吧。”那位王姨笑吟吟地应道,“忙吗?”
“跟平常一样。”谷婉婷应着,手脚利索地拿出干净碗筷摆好,一边望向门口扬声,“青青,外边晒,别坐了,快进来。”
一直坐在门口像尊木偶娃娃的小姑娘:“……”
她坐着小板凳,一双微胖的小手手搁在木凳上,木然回头瞧了一眼,奶声奶气,细细弱弱地说:
“不要,我再坐一会儿。”
店里的二老神情讶异地瞧她一眼,慈眉善目的王姨一脸稀罕地说:“这孩子真乖,不哭不闹的,不像我家那孙女,五岁了,一会儿不见妈妈就哭闹不停。”
这话是在夸小姑娘?不,人家在变相说她过分安静,不像正常的小孩子。说句不好听的,这小姑娘整天坐在门口盯着大马路看,或盯着路人目不转睛。
从早到晚,她一声不吭,时而望望天空,时而看看树啥的,宛如智障。
两位老人是夫妻,王姨话里的意思只有王叔懂。可他不说穿,而是瞄一眼门口,面露微笑,“青青是个文静的孩子,像妈,将来必定和她妈妈一样能干。”
孩子的妈妈叫谷宁,34岁,是本市人民医院的一名护士长,特别的能干,因此经常加班。
能者多劳嘛,比自己男人忙多了。
为嘛不跟丈夫一起开饭馆?
夫妻档是最常见的组合,可谷宁更喜欢自己的工作,对饮食生意完全没兴趣。幸亏她男人脾气好,并且深明大义,对经常忙得顾不上家的她从无怨言。
“呵呵,小婷啊,幸亏有你帮忙,不然你姐夫顾前难顾后,多累啊!”王姨笑着说,“不如你在本地找个男孩嫁了吧?姐妹俩住得近,以后互相有照应。”
虽然出来几年了,说起终身大事,姑娘家终究脸皮薄。
谷婉婷微微羞红了脸,仍然硬着头皮,力竭平静地回了一句,“这哪儿说得准?得看缘分。您二老先坐着,我去厨房下单。”
说罢,迅速避走厨房,让自己的脸蛋有时间散散热。
王姨噗哧地笑了,低声对老伴揶揄说:“害羞了。”
王叔则睨她一眼,“以后别说这话了,她志不在此,免得尴尬。”
“啊?你怎么知道?”
王叔微哼,严肃的表情有着一丝得意,因为自己比老伴聪明。
“你没见她整天学粤语吗?心动了,早晚要飞走的。”
他俩每一次来都听见她在哼粤语歌,有所欲,才有所动。目前西环市是一座未开发的小城市,对年轻人吸引力不大。
也难怪,年轻人志向高,那部电视剧对当地的女孩们影响可不小。尤其是那个一群洋气的姑娘们手挽着手,穿着套装,优雅大方地向镜头走来的场景。
挑起姑娘们一颗向往远方的心,对未来充满期盼与渴望。
“唉,年轻真好啊!换成我,我也走……”
二老极为感慨,开始聊起天来。
至于坐在店门口的那位智障,啊不,是小姑娘,同样目光呆滞般看着远方。双手托腮,谁也不知道她那颗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
她姓罗,原名罗萱,后来改名罗青羽,就快三岁了。
为嘛呢?因为她重生了,当然要改一个新名字。
何德何能,那段糟糕的人生竟然重来一次,可能她临终前恰巧碰到老天爷出门日行一善吧。
当然,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重生了,重返婴孩时期。同一对爹妈同一个她,同一个时代同一个家。
先是沉睡,待能睁开双眼看清楚物体时,父母那两张年轻的脸庞出现在眼前。不仅如此,她手里还捏着一把奇怪的小扇子,是小哥哥帮她改名的灵感。
为嘛会有扇子?!
不要问她,她和家人同样一脸懵。
原来前世老妈说的话是真的,太让人惊讶了!她居然是怪异灵童。
出生的前后她一直在沉睡,不晓得什么状况。
一觉醒来,耳边听见老妈正被同事们取笑,说人家贾宝玉拿着宝玉出生,而她在孕期不知贪吃了什么,让闺女错把结石当宝贝,一直紧攥手中不肯放。
年轻版的老妈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苦笑。
后来,那块结石随着孩子的年龄增长,逐渐成形。在罗青羽满一周岁时,石头原形微露。
家人仔细瞧了又瞧,看了又看,发现那是小小的一枚翠绿扇子。扇子的边缘是羽毛,轮廓像是孔雀的一枚尾羽,而其它地方的材质却光滑细腻,像玉。
很漂亮,也很诡异。
罗爸罗妈忧心不已,直到有一天,它消失了。
正如老妈所说,它不见了,大家都以为她把扇子弄丢了。
而实际上,是她把扇子藏了起来。
她是一名学渣,尤其是数理化,怎么教都学不会那种。为了逃避现实,前世的她在初中时期看过不少关于空间的小说。
这不,学以致用了。
当然了,为逃避学习而沉迷游戏与小说是不对的。前世的她个性倔强,尝遍低学历的苦楚,几乎每份工作都与体力有关。
模样憔悴,老的比同龄人快。
咳,歪楼了,说回正题
那把扇子被她在一个深夜收进意识里,啥叫意识?别问她,故且当作一个概念,里边的详细情况她尚不了解。
她还小,没有私人空间。
家人盯得太紧,时不时进来瞅瞅她在干嘛,找不到机会解惑。只知道,这把扇子可能跟了她两辈子,前世弄丢的扇子十有**是被她无意中弄进意识里。
前世的她是一名真正的小孩,什么都不懂,更别说空间了。
第3回
炎炎夏日,唯独凌晨较为清爽。
凌晨的四点半,天还黑着。
路灯之下,一辆环卫工人的车子停在路边,一道身影正在清扫街边的落叶与垃圾,开始枯燥无味日复一日的工作。
西环市是一座普通的小城镇,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极少,在闹市中心才有。
一般来说,最早开门营业的店多半在老街道或者偏僻的巷子里,各类早餐小摊、小馆子热气蒸腾,清晨的空气弥漫着餐点的浓香。
其中一间名叫罗记饭馆,规模中等,是一间开了近十年的老店。谈不上客似云来,之前每天的客流量或多或少,直到近两年,店里的营业额持续上升。
开饭馆的人很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晚上十一点多才能歇下。
老板叫罗宇生,今年36岁,一名立过多次三等功的退役军人。在一次抢险救灾中因公受伤致残,现在走路右脚一瘸一拐的。
他是乡下孩子,学历不高,初中毕业就去参军谋出路。
独子,父母在他当兵期间相继去世。那时候他在异地执行任务,不知情。
等知道时,二老已经下入土为安。
退役后,他被安排在县城单位工作,做不到一年便觉得无趣,辞职了,用全部家当在老城区盘了一间铺子开小饭馆。
一楼做生意,二楼住人那种。
开店不久,便与前来吃饭的护士谷宁认识,互相看对了眼,两人很快就结婚了。
没有领证,一来,谷宁工作忙,迁户口的手续又很麻烦,索性先不领证,在双方的老家摆喜酒了事。
如今两人育有一子一女,大儿子罗天佑今年10岁。原本取名罗大佑的,有个追星妈真的伤不起啊!
可惜遭到罗宇生的强烈反对,于是成了罗天佑。
小女儿原本取名罗萱,可每次父母喊她名字,她要么装睡,要么装死。害得爹妈一度以为她听力有问题,连滚带爬地把她抱去医院检查。
经过多次的连猜带蒙,终于被聪明的亲大哥发现端倪,这才改成罗青羽。
九零年代末,计划生育依旧严格。
罗家小女的到来纯属意外,谷宁上环期间一直按规定孕检,结果还是怀了二胎。
这次的意外相关部门有一定责任,夫妻俩也舍不得弄掉孩子,于是罗宇生找了很多关系,好不容易才保住孩子和谷宁的工作。
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其乐融融。
俗话说,独木难支,罗宇生盘下店铺后,找到一名退伍的老战友来帮忙。对方和妻子一起来的,熟悉环境之后,夫妻俩辞职在另一边城区开五金店。
生意挺不错的,还把孩子接到身边来,和罗家一直有来往。
这些年,罗记饭馆的生意越来越好,战友夫妻走后,罗宇生又聘请了一对忠厚的夫妇。正好谷宁的妹妹谷婉婷想过来玩,索性也成了服务员兼职保姆。
她的任务是一边看店,比如忙时搭把手;一边帮姐姐带孩子,那个意外的二胎孩。
不过,她还年轻,早上起不来。偏偏罗青羽是一只早起的鸟儿,天天随父亲罗宇生晨运和准备开店事宜。
当然,她是小奶娃,帮不上父亲的忙,只要乖乖坐一边就好。
罗宇生是妻管严,媳妇谷宁读书时是学霸,工作时是御姐,在家是女王。孩子的文化教育一向由她负责,俩人从未吵过架,是外人眼里的模范夫妻。
身为人父,他很有自知之明。
大儿子学习忒好,哪怕天天在玩,考试时每门都是满分,完全不必家长担心,分明遗传了妈妈的良好基因。
谷宁对儿子的作息管理严格,罗宇生本想训练儿子成为兵种接班人。但儿子不领情,动不动就喊累喊疼,做妈的一听,立马禁止丈夫的虐待儿童行为。
少数服从多数,罗宇生没辙,只好放手让儿子舒服了几年。如今添了一名小闺女,生活习惯与他很合拍,总算有点小安慰。
儿子不像他,至少还有个女儿是他的同盟,在这个家里不会太势单力薄。
忙中偷闲地瞅一眼闺女,坐在门口收银台的罗宇生自我安慰着。
虽然这位同盟还小,没有发言权……
今天清早,罗记饭馆门口的风景一如既往。
一枚秀气的小姑娘端着小板凳坐在门边,她身穿牛仔吊带童装裤,一件短袖小衫,脸蛋圆圆的。头上高高梳着两条小辫子,额前散落细软的刘海,微乱。
发质太柔细,每天起床都是一头毛茸茸的,有些奶凶炸毛的感觉。瞧着顺眼,手感忒好,常有顾客不由自主地伸爪给她一个摸头杀。
“唷,青青起得好早,”刚刚晨跑完的王叔王姨又来了,老太太笑眯眯地揉揉她的头顶,“不去帮爸爸做早餐?”
罗青羽正在啃老爸给她买的白米糕,隔壁买的,闻言一阵心累。仍然要面带微笑地仰起小脸,奶声奶气道:“我太小,做不了。”
能不能别每天早上骚扰她?这些老太太老大爷真的是……手欠。
“噢对,你还小,”老太太一脸恍悟的表情,“那你哥呢?”
“在家睡觉。”
罗青羽说完不再理她,继续专注啃自己的米糕。渴了,伸爪握起凳上的一杯温开水喝了一口,然后继续啃。
看得王家二老稀罕不已,满眼的笑意,心里还有一点小嫉妒。
虽然过分安静,比起自家那个坐不到半秒钟的调皮猴,这样的孩子简直不要太舒心。
娃儿好生,好养,是父母难得的福分。
当了近三年的奶娃娃,罗青羽对街坊的挑.逗完全麻木。尤其是眼前这对老人,每天一逗,她开始还能保持礼貌的态度,年复一年,她已经笑不出来了。
小小年纪就要应酬人,忒累。
还好,清晨的凉爽与寂静无人时的街道有安抚人心的功效,令她心情平静。
很多人都认为童年可贵,唯独儿童不晓得,长大了再追悔莫及。人生就是如此微妙,不重活一遍,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童年是怎样的。
她安静地坐在门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路人。
三年了,每看到一位熟人,每看到一幕熟悉的场景,心情莫名小激动。犹记得她前世五、六岁的时候也是这样坐在门口,一边吃饭,一边看人来人往。
门前的马路边种了许多高高的柏树,夏天的时候,一阵凉风吹过,树梢枝条发出沙沙的声响,令人心旷神怡。
可惜后来城市改造,把柏树砍了,改种矮矮的紫荆花树。
由于相关部门养护不力,路边每十棵树只活一两棵。花儿漂亮,但树身矮,挡不了灰尘,路两旁的房屋被白日的太阳晒得像一口蒸锅,居民们叫苦不迭。
绿化效果差,时日一长,路两边的房屋表面均被铺上一层厚灰,特别的难看。
第4回
那年代的人们一心想赚钱,图温饱,居住环境如何无人关心。
直到个别人家先富起来,开始重视生活质量,这才逐渐关注自己门前的绿化问题。不指望政府了,各自买些喜欢的树木回来种。
比如芒果树,龙眼、黄皮树等等。
所以,目前她要好好珍惜时光,再过几年,眼前惬意怡人的一幕将永远消失,马路两边光秃秃的光景要持续二十多年之久。
“小罗,你这闺女真省心,天天在你店里不吵也不闹,你们怎么教的?”王叔王姨吃过早餐,也搬凳子坐在门口逗小孩儿,“不像你儿子小佑,皮得很。”
七八岁的男孩子,皮起来连狗都嫌弃。
“男孩子好动,”罗爸收着银钱,笑呵呵道,“女孩儿文静。”
别问他怎么教的,这孩子打出生起就没让人操心过。仿佛给她一口吃的便能自己成长,做父母的忒没成就感。
谈起孩子的教育,成年人们难免要高谈阔论一番,各自显摆自己的育儿经。
而他们谈论的其中一个小主角罗青羽,对身后的杂音充耳不闻,好不容易啃完小米糕,双手捧着水杯心中默念: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别误会,她没有隐身或者催眠别人的能力,只是不爱说话。爸妈也不希望她多话,生怕一开口便死呀死呀的,不吉利。
没错,除了那把扇子,她还能看见别人的寿数。通俗点说,她能看见别人的死期,精准到秒。
她故意让他们知道了。
既然重生,人生中的一些遗憾可避则避,这需要一家人齐心协力才能完成。
有些悲剧,就是在她小时候埋下了根源。
但是,现在说那些太早,回到眼前
以为王家二老只对小孩感兴趣?那未免太肤浅了。
人家好歹是机关干部,在职时低调,退休了,不甩点料出来显摆一下怎么行?
“对了,小罗,你老家房子三年前不是拆迁吗?分了几套房?什么时候搬?我听说有人搬进去住了哦。”见客人不多,王姨趁机找罗宇生唠嗑着。
头顶“气管炎”称号的罗宇生平时话不多,在二老眼里就是老实人一枚,因此经常找他聊天,骚扰门口的小姑娘只是一时顺手。
哪怕退休了,二老仍知道很多地方的新政策,包括罗爸乡下的拆迁补偿情况。
“我们不搬,”罗爸答,“那房子在郊区,不方便。”
首先是小孩要上学,孩子妈在医院上班,他要做生意,日常买点东西尤其不便,搬到郊区不划算。
“那分了几套房啊?”性情稳重的王叔追问。
财不可露白,他这话问得有些不分场合。可有些老人就是这样,喜欢看年轻人着急或者为难的样子。当然,能套出实话最好,供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嘛。
老顾客了,谁不知道谁?
习惯低调的罗爸微微一笑,“我老家地方小,补的不多,就一套。”
王叔不信,伸手指指罗爸,和王姨对视一眼噗嗤地笑了,仿佛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谎。
罗爸也不解释,坦然地笑了笑。
他们一家许久没回乡下老家了,罗村在三年前因铁路拆迁,今年补偿到位,很多人家已经拿到房子搬进去。
罗家分了两套房,还有四十万现金。不算多,但能减轻夫妇俩的经济负担。
“你们罗村是本地第一批拆迁户,补偿费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王叔笑说。
很多地方的政策皆已落实到位,本地相关部门依据办事,当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亏是不亏,但老家没了,以后子子孙孙被困在这座钢铁城市,不知是祸是福。”说到这里,罗宇生略感慨。
罗青羽双手托着,目视前方,心里默默点头。
唉,老爸说得对,现在是农村人往城里跑,未来十几年就轮到城里人往乡下跑,羡慕农民在乡下有套房。
“政策如此,没办法。”王叔轻拍大腿,颇有感触。
两个男人长吁短叹,王姨却问:“小罗,我听说小谷的户口还没移过来是吧?”
“是,她一直没空,后来觉得不迁也没事,就拖到现在。”对罗宇生来说,人在身边就好,户口迁不迁无所谓,“怎么,您二老又听到什么新政策了?”
如果是,索性让孩子妈请假回去一趟,顺便让女儿见一见外公,孩子三岁了还没见过老人呢。
孩子的外公家住得远,离西环市几百公里,坐火车要十个小时左右。老人年纪大了,坐不得长途车,夫妻俩打算等孩子长大些便回去一趟。
“算是吧,我听说青台市个别乡镇要征收,小谷的娘家不是在那边吗?你们赶紧找时间回去瞧瞧,她户口没迁,说不定又有一笔补偿。”王姨羡慕地说。
哦?罗宇生怔了下,这倒是个好消息。
只是,谷宁还有两位兄弟,按照乡下的习俗,出嫁女不能惦记娘家的任何东西,尤其牵涉到钱财方面。
唉,这道题恐怕有些难哪……
“难什么?政策规定我有,我就拿。”早上八点多,谷宁值夜班回来了,“我哥和弟能在城里买房全赖你这个姐夫帮忙,我爸有病哪次不是我出钱出力?”
碰到麻烦事就找她商量,有好处的事就想撇开她?门儿都没有。况且她是合法受益人,用得着谁同意?连亲爹都无权剥夺她的权益。
这不是继承,她是农村户口,村里有她的一块地。
“话是这么说,有些老人心里不这么想的。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咱不缺那点钱。”罗宇生不希望媳妇与娘家因为钱闹翻。
家里分了两套房和几十万现金,生活过得去,不必为钱跟亲人撕个你死我活,既难看又伤和气。
“那不是钱的事……”谷宁顿了下,回头瞥一眼正在客厅茶几前安静玩积木的小闺女,不禁额角发紧。
主要是闺女的眼睛太坑爹,夫妇俩不敢把她送幼儿园,生怕她乱说话到处得罪人。若被其他小朋友知道她的本事,要么害怕要么排挤她,反正没好事。
别以为小孩子闹不出大事,小儿行事凭的是本能与喜好,有时往往是致命的。所以才有“人性本恶”的说法,小孩子没有是非之分,只有喜恶的本能。
这跟争拆迁赔偿有什么关系?她很想说没关系,但神棍不是乡下才有的特色人物吗?
在乡下拥有一栋房产,有备无患……谷宁在心里暗暗吐槽。
她娘家的村子很大,应该不会全部征走。
每次一想到孩子身上那种神棍特质,谷宁总有将她回炉重造的冲动,太坑爹妈了有木有。
唉,脑壳疼。
第5回
孩子妈的顾虑有道理,罗宇生不再多话。
自己老家没了,本来就有点心塞。
他祖祖辈辈都是农民,突然地没了,心里很不踏实,仿佛被人连根拔起。他以前向往城市生活,如今被撵出农村老家,这是两码事,心情难免有落差。
而谷宁的娘家离城市很远,离西环市更远,位置偏僻。不算很美,顶多山青水秀。村里人少,全是老人和留守儿童,日后全家偶尔回去住一阵倒也清静。
这么一来,他得让闺女从小学点防身本领。
……
丈夫去店里忙活,谷宁换好衣服,笑眯眯地向正在客厅独自玩积木的小闺女走去。
“青青,有没想妈妈?”
外表安静,实则竖起小耳朵偷听父母讲话的小姑娘抬眸,看着年轻版的老妈,于是伸出双臂,奶声奶气道:
“想。”
唉,她何时才能长大啊!装嫩真特娘累呀~。
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现在她的基础知识由亲妈和小姨在教,偶尔让大哥罗天佑教。
老爸是学渣,陪她晨跑锻炼身体就好来自亲妈的建议。
谷宁教孩子认了一会儿字,便要回房小睡片刻。
“青青,妈妈累了,要睡一会。你乖乖在客厅玩,别到处乱跑啊!”谷宁哄着闺女。
“嗯。”罗青羽大力点头,小胖手抓着铅笔,“青青写字。”
娘俩日常互哄,一个希望孩子乖巧独处,一个希望老妈速度回房歇着,还她人身自由。
目标一致,娘俩达成共识。
由于闺女一向听话,谷宁十分安心地回房睡觉。房门打开着,预防孩子摔了自己听不见。
约莫十来分钟后,房里传出母亲轻微的呼噜声。
她太忙了,工作又累,回到家还要哄孩子,一沾床就能睡着。
此刻的老爸在饭馆厨房检查午餐用的食材,虽说有几个帮手,店里大大小小的事仍需他亲自跟进,否则不放心。
小姨也很忙,没功夫上楼偷懒。
大哥上课去了,在中午十二点左右回来。或者不回,直接在学校吃饭,午睡。中午是饭馆的用餐高峰,是厨房最忙碌的时刻,娘俩的伙食要自己搞定。
所以,老妈会在11点起来给她做午饭。现在是九点多,两个小时之内,无人会打扰自己。
一天当中,唯独这个时间段让罗青羽真正独处,一连几天如此。晚上她嗜睡,一到晚上八点就抗不住睡神的偏爱,一觉睡醒在凌晨四点,与老爸同起床。
除了这个时间点,她没有更合适的时间探究扇子的秘密。
为了知道扇子的秘密,她等了近三年……
四周静悄悄的,罗青羽偷偷来到妈妈的房间门口探头探脑,确认对方睡得死沉死沉才略略放心。
她蹑手蹑脚回到客厅,瞧瞧两边窗户,左边是邻居家的一堵后墙,啥都看不到;右边视野宽远,对面有一栋单位宿舍楼,就两层,走廊时常有人走动。
罗青羽走到窗边,拿小板凳垫脚努力放下窗帘。客厅没有监控,她可以大方地实施计划。
这年代,她家还没有安装监控看护小孩的意识。
一切就绪,她模仿小说主角的样子盘腿坐在地板上,冥想意识。遗憾的是,她便秘似的憋了好久,连意识长啥样的都不清楚,反而产生上厕所的冲动。
算了,啥冥想啊?八成是骗人的。随后意念一动,一把翠绿桃形的团扇出现在手中。
这把扇子很漂亮,顶部尖细,像极孔雀羽毛末梢的艳丽形状。扇子边缘是翠鸟的羽毛,中间却是深绿色的不明材质,触手光滑清凉,有一种金属质感。
扇子的图案很简单,除了外缘的羽毛,中间一团火云纹路。扇如其名,它的名字叫炙云扇,可大可小,扇火炼丹用的。
她为嘛知道?不清楚。
握紧扇子时,她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那么,她为什么会有这把扇子?还跟了她两辈子,扇子和她的重生有关系吗?这个疑问一出,她脑海里立即隐约出现一栋宏伟建筑,答案好像就在里边。
想进去瞧瞧,又担心人身安全……进去的念头一起,一股莫名的引力咻地将她扯进黑暗,根本不给她犹豫的时间。
眼前一花,接着面临黑暗。
那种黑暗十分的空旷安静,仿佛连时间都是静止的,静得可怕。
身子一阵强烈摇晃,周边有无数的小光点从旁边掠过,有点眼晕,她赶紧闭眼。还好,那种晕眩感只维持二三十秒,她的脚下就已接触到硬实的地面。
罗青羽双手死死攥住扇子,待站稳后,晕眩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不料,她这睁眼一看,顿时吓傻了。
噢妈,这是哪儿?!
瞪着眼前庞大的球体,她小嘴呈o型,眼里的恐惧逐渐凝聚中。如果她没看错,没猜错的话,眼前正在缓慢旋转的球体该不会是……地球吧?!
天哪!她在做梦吗?!
这里是她的意识吗?她的意识已经冲出天际了吗?!卧槽,肯定是她进入的方式不对。
想到进入方式,吓呆了的罗青羽下意识地瞧瞧脚下,顿觉灵魂深处凉意阵阵……天哪!她竟然站在一截悬崖的断层边,而断崖之下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啊不,可能是无边际的太空,也可能是……黑洞?!
一股寒意自脚底冒出,她满眼惊恐,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保持手握扇子、短小身子保持微微前倾的僵硬姿势,生怕一不小心坠下那无底的黑洞。
看这断层,貌似与地球表面断开,又保持一定的距离。
啊!卫星!她居然看见卫星了!假的吧?假的吧?啊?那些是垃圾吗?零零碎碎的,真多~。
啊!卫星要撞上了撞上了……呼,还好,它慢吞吞地从她头顶上空晃过。看似很近,实际上距离很遥远,仿佛有一道屏障将它阻隔在百米外。
通俗点说,那叫结界。
哎玛,太吓人了!
奇特的视角效果令人头晕目眩,精神紧张,浑身直冒冷汗。
罗青羽大大松了一口气,双腿直发软,话说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表面看似在太空,她却能喘气,身上还有一点凉凉的感觉。
没有风,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不过,这些暂时不重要,重要的是站这儿太危险了,她僵硬地转动脖子缓缓向后看。嚯,身后居然有一道巨高的、恢宏的、简陋的呈冂字型的石牌坊。
她颤巍巍地努力往里边一瞧,哟,好像有一座黑黢黢的山峰。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慢慢地往那石牌坊走了两步。确定自己百分百的脚踏实地后,她火速往里边连滚带爬地跑。
刚越过牌坊,一股清新怡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像是花香,木香,又像药香。
不管是什么香,夹杂一股清冽冽的凉意沁人心脾,使人头脑清醒。
舒适的环境让罗青羽心神安定,停止狂奔。回头瞧瞧,发现自己离那球体和悬崖边够远了。
这才双腿一软,跌坐在坚硬的地面上。
第6回
屁股下的石子有点硌人,她不适地挪了挪,终于有心情打量四周。
为嘛不往里走?别逗了,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她哪敢贸然进入?哪怕一眼看见遥远的山顶上有一栋古建筑,万一里边住着修仙修得六亲不认的人怎办?
她一介凡人,跑不赢。
席地而坐,她抬头看了看,结界外是空荡荡的太空,除了一些散发微弱光芒的星体和几枚疑似卫星的物体外,再无其它。
结界内,大概受到外界星体的光芒照耀,虽然比不上地球白天时的明亮,但放眼望去,石牌坊和山上的景物皆一目了然,颇像地球月光最清亮的晚上。
另外,山顶那栋古建筑隐队有几点摇曳的火苗亮光。
幽幽的,有些温暖,和一丝惊悚的神秘感。
山很大,抬头仰望,清晰看见山脚林木葱茏,和一片片种满植物的耕地。
一条细小阶梯蜿蜒而上,左边是山,右边悬空,有恐高症的人绝逼不敢走。倘若不小心踩空坠落,会不会摔死很难说,吓个半死是肯定的。
阶梯直通山顶,不知哪里隐约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偌大的一座山,无风,气温不高不低,仿佛四季如春。四下无人,也没有小动物,仿佛寂静与黑暗笼罩着整个世界。
静坐片刻,罗青羽彻底恢复冷静,打量一遍环境后,她意识到自己可能落在一个异次元的空间里。
通俗点说,她在某位大能造的空间结界里。
并且,她在结界里可以看到外边的世界,外界的卫星能不能看到里边……估计看不到吧?否则结界外一定被很多卫星包围拍照研究。
它的创造者说看不到,那就看不到吧。
罗青羽盯着手中那把扇子,貌似在这里接收的信息更清晰,因为这里比较安静吗?还有一股热力从手心沿着手臂涌向全身,促使她闭上眼睛吸收。
别误会,这股热力并非传说中的真气或灵气,而是信息。
原来,这把炙云扇的确是古时一位拥有千年道行的仙人所造。他钻研道术,炼丹为辅,得道飞升之后,把扇子留给自己唯一的亲传弟子。
扇子,和这座丹炉山完全是为了修炼与炼丹用的。
在他未得道之前,经常有人向他求取丹药,不给就偷。他不胜其扰,只好拼出半身修为打造一座清净的方外小世界。
造是造出来了,也蛮清静的,就是位置有点吓人。
此道人费了好长时间才明白,这里的确是方外,俗称天外。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嗯,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而他的亲传弟子道号玄明,也是一名天赋异禀的修道人。
与师尊的爱好相反,他酷爱炼丹,道术为次,并且很爱惜俗世的家庭。他对炙云扇珍爱有加,并发誓要青出于蓝胜于蓝,炼出一件不相上下的法宝来。
他对这地方很满意,亲眷却特别难受,日日面对这种环境简直苦不堪言。
这里长年昏暗,脚不着地,头顶虚空,这种环境对普通人来说实在太压抑了。亲眷们受不了,终于有一天强烈要求离开,撇下道人回归世俗世界生活。
这一走,便是永别。
本来家人爱住哪儿住哪儿,沉迷炼丹的道人不以为意。惯性使然,他知道无论闭关多久,家人都会在外边等自己。
心无挂碍,他独居炙云扇内钻研炼丹技术,发誓一定要炼出长生不老丹来。
最后,这位玄明道长没有炼出长生不老丹,却炼出一种助人们恢复最佳体能时期的复元丹。
这复元丹,亦可称为长生不老丹。
因为它不管服用者的年岁多大,身体败坏程度有多高,只须服用一颗便能恢复到人生最健壮的巅峰时刻。
比如肉身再造,伤残人士缺哪里,补哪里;老人能够恢复青壮,也就是返老还童。每到高龄时期服用一颗就能重返壮年,功效与长生不老丹相当。
除此之外,他还炼出一件别有洞天的法宝,里边有阳光,有月亮。环境清幽,适合修炼或者生活,比师尊的炙云扇舒适多了。
二宝俱全,愿望实现,他喜出望外地离开炙云扇,欲与妻儿共享成果。
孰料,久居山中无岁月,不知世上已百年。
炙云扇内外的时间是一致的,只怪他太沉迷炼丹,饿了辟谷,渴了喝山泉。
待他回到世俗才发现,妻儿早已芳魂杳杳,归幽冥,入轮回了。
不仅如此,斗转星移数百年,他的旧居已成一片荒原,子孙后代杳无踪迹。
他虽入道,仍有凡心。
一下子失去所有至亲,这位天赋极佳的道长将怒火发泄在炙云扇上。他觉得这件宝物太低端,既不能让外人自由出入,又不能及时通知他家人的境况。
现在好了,他的亲人没了,子孙后代不知去向,要这复元丹何用?要这炼丹法宝何用?
不如扔了,扔了扔了。
紧闭双目的罗青羽:“……”
好任性的道长。
但是,宝物是他想扔就扔的吗?没辣么容易。
这把扇子好歹是一件法宝,两任主人皆天赋奇高,灵气满溢,使它具有一定灵性。一旦脱离旧主,它能主动找到天赋高的新主人。
如果玄明道长的天赋比别人高,最终它还是回到他手中。
那就麻烦了。
因为道人已经算出妻子轮回的地点与年代在另一位面,他要重入轮回与家人重逢。为嘛不利用扇子重生?重生是无能之辈的期望,他这么聪明用不着。
求知欲强的他出去寻找亲人时,骇然发现尘世间多了许多陌生的东西。比如那什么西医、新科技,让他耳目一新,想学。
重生是回到以前,没意思。
眷恋红尘的个性,是他突破修为的障碍。活了数百年,心性仍和闭关前一样。
一旦轮回,他便是全新的、具有一定灵力能耐的人,学习新知识会容易许多。待机缘一到,自己的新法宝唤醒他前世的记忆,两世所学便能融会贯通。
在此之前,若被扇子缠上,对前尘往事一无所知的他极可能重蹈覆辙。
为免发生这种悲剧,他必须削弱扇子的灵气,再替它另觅新主与灵魂绑定,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而且,那位新主必须是修炼废柴,废柴啊废柴!摊上这样的主人,又没了道术书籍,炙云扇永无脱离与翻身之日。
废柴罗青羽:“……”
啧啧,这糟老头子忒坏了,亏他活了数百年,心眼歪得很。
他随机选了一位命格与资质皆普通的女性,把扇子寄存在她身上。若她早一世醒来或许能拜他为师,可惜……不愧是废柴,受一点惊吓就把扇子忘了。
幸亏扇子与她的灵魂绑定,丢不了。
看到这里,罗青羽:“……”#$*+ねxЖж。
不想骂脏话,唯有一堆乱码代表她的想法。
第7回
像是一种设定,那道长把扇子寄存在她身上,让它实现她临死前的一个愿望,然后自个儿溜了。
宝扇的主要功能是修炼道术与炼丹,让它实现凡人的愿望属于严重违规的操作,极伤灵气。
这正是玄明道长的目的。
就在她死去的瞬间,扇子的能量施展术法扭转乾坤,让她重生。为此,扇子的灵力几乎全无,便彻底斩断与远在另一位面的前任主人之间的因缘牵扯。
从今往后,他找不到它,它也找不到他。
他不仅将扇子弄成半残废,还把里边关于道法的书籍全部带走鸟~。仅剩一些锻炼体能的基本功法,和炼丹、造香术等无关紧要的书籍供她参考。
哦,他有留下几颗复元丹,和其它功效的丹药在山顶那栋古建筑里。包括个别绝迹于世的各类草药种子,算是他这师父留给她这便宜蠢徒弟的见面礼。
还有与道法无关的东西,她随时可以进道观里取用。
爱要不要,爱炼不炼,他仁至义尽鸟~。
留下一个背向徒弟的瘦削身影,洒脱地挥挥手,消失在一片光华的尽头。
缘聚缘散,后会无期,溜了溜了。
罗青羽:“……”
待脑子里的影像散尽,确定再无信息传来,她睁开双眼沉默片刻,而后朝山顶那栋古建筑方向跪下,叩了几个响头。
“多谢师父。”
不管对方是何心态,是何用意,她有机会重生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这份恩情胜过一切宝物。
哪怕他什么都没留下,她也感激不尽,不敢有半句怨言。
钱财身外物,亲人健在便好。
不过那些复元丹真是好东西,日后有机会上山瞧瞧。
今天不行,她进来的时间不短了,里外时间同步,这里又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得赶紧出去瞧瞧。
要出去,就得跨出那道高大牌坊。到达外边那半截断层,她才能使用扇子出入。
得道仙人的东西,仪式感真是与众不同。
不一会儿,罗青羽握着扇子小心翼翼地站在牌坊外,再一次瞧瞧正在转动的地球。
这大家伙是真的,那座丹炉山也是真的。
道法玄妙,凡人实难想象。
唉,可惜道法书籍全无,她又是废柴……废柴好,废柴无压力。
自我安慰一番,罗青羽握着扇子默念:回去。
意念一出,眼前光芒乍亮,她连忙闭上眼睛,耳边听见疾风呼啸的声音,随后一个屁墩跌在硬地板上。
诶妈,屁屁好痛。
在落地的瞬间睁开眼,左右瞄瞄,嗯,四下无人,安全。再抬头瞧瞧时间,挂在墙上古木钟显示11点零三分。
侧耳倾听,老妈房内没半分动静。
呼,还好还好……
客厅里,罗青羽手握扇子左右打量,越看越喜欢。
炙云扇,意指扇子的火力连云都能烧干净。
除此之外,它还有另一层意思。
炙云二字,各刻一面,用法与功能她了然于心。有炙字的扇面代表燃烧,有文、武火之分;云字那面代表晴转多云,也有文、武之分,乃灭火之意。
虽说它成了半残废,对普通人来说仍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相反,她于扇子就是一场灾难,永远摆脱不了那种。
唉,莫得办法,谁让她是道术废柴呢。那道长还把关于道术的书籍全部搬空,她想笨鸟先飞都做不到。
当然,她是无所谓,能重生已经赚到,只可惜了扇子。
要知道,它的第一任主人主修道术,炼丹为辅;第二任以炼丹为主,道术为辅;第三任是她,废柴一枚啥都不会。
“放心,等你恢复灵力要离开,我一定不拦你。”罗青羽摸着扇子自言自语道,“如果你能自动恢复的话……”
如果它能自动恢复,她想拦都拦不住。
当然,那种几率极低,从信息得知,宝物的灵力增长是根据主人的修为而定。它自身的先天灵力是第一任主人赋予它的,被玄明道长使坏耗尽致残了。
后天灵力,必须是主人强,它才强。
总之跟了她,它前途堪忧。
“青青,你跟谁说话?”
屋里的谷宁听到客厅的动静,立马醒来,忙穿着睡衣出来左右瞧瞧却啥都没看到。客厅里只有她家姑娘坐在地板上,一脸呆萌地看着听觉敏锐的亲妈。
双手空空的罗青羽机灵地一指茶几旁的地板,“蚂蚁。”扇子早被藏了起来。
谷宁疑惑地打量客厅,瞧见一边窗帘被拉上了,不禁疑惑地过去拉开:
“青青,爸爸回来过?”
“没有。”罗青羽摇摇头,淡定解释,“刚才窗上有只蚊子,我去跟它玩。”所以把窗帘给拉上了。
谁能想到一位三岁小儿出口成谎?尤其是自己亲生的。在父母的眼里,自己的孩子绝对是全世界最乖的那个。
谷宁释怀了,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做午餐。
而罗青羽闲着无聊,蹬蹬蹬地从大哥房间里翻出一只小盒子和一本漫画。盒子里是飞行棋,一张画着彩色格子的图纸是棋盘,是大哥最爱的益智玩具。
这小子是严重的藏物控,只要是他喜欢的一律藏起来,不许别人碰。
尤其是她……
呵呵,小样的,翻不出来算她输。她学习不行,找东西蛮腻害哒~。连亲爹藏的白酒都被她偷喝过,当然,那是上辈子的事。
现在她还小,不敢喝,只能祸害老哥的书棋、毛笔和玩具。
每当看见客厅里摆着自己藏起来的东西,一向冷静高傲的学霸老哥经常气得回房面壁,口中自言自语或面向窗户虔诚默念:
“我没有妹妹,我没有妹妹……”
待气消了,才有动力温习功课。
他不是妹控,事实上,他可能一眼看出自家小妹将来是一名学渣,对她特别的不耐烦,甚至日常对她的态度颇为嫌弃。
可能是叛逆期吧,唉……
想到这儿,罗青羽默默摊手摇头,表示不懂少年心事。看看时间,老哥快回来了,忙把棋子摆好等着看他的臭脸。
不过今天有些反常,将近中午十二点,午饭还没做好,他就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高冷的少年一进门就把双肩书包往木沙发一扔,弯腰,双手往小妹肋下一伸,将她提了起来,“妈,我带青青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瞥见小茶几上的棋纸与漫画,他心中默念:看不见看不见,他啥都看不见……
“哎,小佑,带你妹妹去哪儿?”谷宁从厨房里出来,愕然问。
“拍照,”罗天佑回头看着母亲,双手提着短矮小的妹子像拎着一只成年猫咪,“小年要认她做妹妹,想看看她的照片。”
小年是他的笔友,香江那边的,今年9岁,与罗天佑交情甚好。得知他厌烦妹妹,对方倒羡慕得一塌糊涂,说他喜欢,让小佑寄一张妹妹的照片给他。
两位少年认识大半年了,同样是学霸,每次测验都要比赛谁更厉害。并且立下宏大志愿,一个要成为最杰出的科学家,一个要当全能教授。
前者是罗天佑的志愿,家人喜闻乐见。
第8回
老城区唯一的一间照相馆,在罗记右边街头的拐弯处,离家非常近,来回几分钟而已。
由于没有竞争力,它平时的生意向来挺好。
“去吧,早点回来。”谷宁一边给儿子拿钱,一边叮嘱兄妹俩。
得到老妈的允许,罗天佑挟着小妹跑下楼梯,边跑边威胁:
“别动啊,摔死我不管的。”
别看他才10岁,已经读初一的他身高一米六,高高瘦瘦的,力气不小。小妹罗青羽才三岁,在他眼里跟一只小奶猫差不多的体重,拎着不费力。
尽管如此,作为被挟持的某人吓得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以她的小身板,一旦被摔下楼梯不死也丢半条命。
直到下了楼梯,罗天佑才放下小妹走路去。
脚踏实地,罗青羽恢复安全感,小嘴开始贫了,声音清脆稚嫩:“小年为什么认我做妹妹?”
话说,她前世没听过这个名字。可能当时她年纪太小,不记得了。
笔友嘛,相隔遥远,动不动就绝交那种。她曾经有过,后来渐渐长大,懒得写信就断了往来。
估计大哥也是……吧?反正她没印象。
“没礼貌,你要叫他年哥。”罗天佑垂眸斜睨她一眼,语调平平,“因为你乖,他说只要你听话,不翻哥哥的东西,他就给你买糖吃。”
“先给糖。”罗青羽不上当,脆声道,“我要一大包大白兔奶糖。”
她不爱吃糖,纯粹挑贵的说,欺负小孩子没钱。
果然,罗天佑被噎住了。
先买糖没问题,他可以自己买,再骗她说是小年买的。关键是他哪里有钱买?!他每天的零用只有一块,要攒着买心爱的漫画,哪有钱买那死贵的糖?
还一大包,人小,胃口倒挺大,真恨不得立马将她打包寄给笔友。
“吃吃吃,你都胖成一只小肥猪了,还吃。”他忿忿道。
“哼,”小姑娘用力一哼,小鼻头动了动,撅着小嘴,“我小,正在长身体,胖点更可爱。”
以她的年龄,有些婴儿肥简直不要太正常,这叫可爱,不叫胖,小屁孩懂啥?
罗天佑忽略她的话,兀自叨叨念,“小年家有很多好吃的,只要你听话,不再翻哥哥的东西,我就让他统统寄过来给你。不然哥哥自己吃,你在旁边看……”
“哥哥瘦得像麻杆,让你吃好了。”罗青羽嘴巴不饶人。
“你懂什么,知道什么叫麻杆吗?”
“路边乞丐拿来翻垃圾的棍子。”
“……”
罗天佑恨得牙痒痒,抬手在她头顶晃了晃,犹豫着要不要揍她一顿……要是打了,这丫的回家会告状,他不仅要挨揍,还会被老爸扣零花钱,不划算。
其实有件事他不太懂,为嘛在别人面前一向少话的小丫头,在他面前辣么能说呢?句句戳他心肝,做事没有一件合他心意的。
嗯,他果然不该有妹妹,太特么气人了~。
老实讲,他妹妹长相蛮可爱的。
五官清秀,集合父母长相的所有优点,撇开性情不谈,她长得比附近几条街的小女孩都好看。不幸的是,他只遗传到父母的缺点,证据?街坊都这么说。
好气啊!不想了。
小兄妹俩一边抬杠一边走,很快,一间颇有年代特色的老旧照相馆到了。老板正忙着,他的柜台前站着几位初中女生看着各自的相片叽叽歪歪议论着。
“哗,老板,怎么把我拍得那么难看?”一位女生埋怨着。
老板是个油腻的中年人,约莫四十多岁,头顶地中海,脚踩一双黑胶男士款凉鞋。身穿一件看不清原色的深灰衬衫和黑色长西裤,松松垮垮的。
“你长什么样拍出来就是什么样,我有什么办法?”客人对自己技术的质疑,他很不耐烦。
噗,罗青羽紧抿小嘴,忍住不笑。
她不是幸灾乐祸,也知道老板这种服务态度很欠揍。但这些对她来说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旧事重演,谈不上义愤填膺。
被人当众讽刺长得丑,那女生没生气,撇撇嘴角怀着诸多不满与小伙伴离开了。
这间照相馆是本地最早开的,前期赚了不少钱,使老板一向眼高于顶,傲慢得很。街坊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对他偶尔的坏脾气视而不见。
随着时代的发展,更多的照相馆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老板的生意受到很大影响,脾气更加坏了,嘴也毒。日常看人下菜碟,哪里会把这些小学生的埋怨放在眼里?
所以,他这店再过一年就要倒闭。
“别气了,城南十字路口也开了一间相馆,咱们下次到那边拍,不来这里了。”小伙伴们安慰姑娘说。
“嗯,那里有点远,咱们骑车去……”
这时候,青涩的小学生或初中生比较热衷拍艺术照,常常结伴去找照相馆。
有了朋友的安慰,女生很快便开心起来,一群稚嫩女生七嘴八舌地离开了,正好与罗家小兄妹擦肩而过。
罗青羽的小爪子被大哥牵着,边走边回头看着她们,眼里流露一丝羡慕。
无忧无虑的青春,真好!
曾经,她无比羡慕那些在校园里跑来奔去的青年学子。因为当年一心想要逃离的学府,却成为她后半生的遗憾。
何其幸运,她如今怀着成年人的意识重温青春,未来或许能少走些弯路……
很快,罗天佑正儿八经地和妹妹拍了一张合照,交完钱便回家了。
等回到门口,小兄妹俩听到屋里有说话声:“……阿霞哪有你和小罗那样的好福气?不但儿女双全,老家两边都有钱领,真是翘起双脚享福,不用做了。”
说完,屋里一阵的哦呵呵笑声,显得十分热闹。
听声音,这是住在对面马路的李婶,兄妹俩不禁同时皱起小眉头。
随后,老妈谷宁了一声,同样笑说:“我可不敢高兴得太早,老家那边经常有这种说法,每次都是假的,当不真,听听就算了。”
“,或许这次是真的呢?谁说得准?对吧?”李婶爽快道。
听到这里,罗天佑满脸不耐,沉下脸牵着小妹进屋。
刚进门,屋里的客人便嗓门贼大地笑开了,“哟,小佑回来了,吃饭了吗?”
“李婶。”罗天佑语气平静地向客人打了招呼,把小妹拎到老妈身边,表情淡淡的回答,“正准备吃。”
他讨厌李婶,是因为对方嗓门大,说话跟打雷似的。
小妹厌烦李婶,却是另有因缘。
第9回
今天,谷宁煮了一大锅青菜肉粥,桌上还摆着一碟咸黄瓜,平时和着白粥吃。
这咸黄瓜是谷家大哥特意拿给妹子的,家乡风味,与节俭无关。
谷宁给小女儿盛了粥,让她慢慢吃。
罗天佑进厨房拿一个碗,舀些粥端回房间吃。
邻居李大婶,年轻的时候在一间店铺或小商场做各种销售,练就一张大嗓门,住在附近的人几乎每天听见她骂老公的声音。
就冲这嗓门,这脾气,街坊们对她一向客气有加,极少跟她置气。
而且她为人强势泼辣,生的女儿阿霞也非省油的灯。这姑娘十六岁跟了一位开石场的老板,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她第三胎是个儿子,婆家奖励一个养鸡场让她管理,希望她再接再厉。
没办法,听李婶说女婿家不仅有石场,木场,还有养鸡场要继承,一个儿子明显太少了。
女儿?那是别人家的(李家翁婿的观念),把她们好好养大,有书可读就功德圆满了。如果将来嫁得好,记得帮扶一下娘家兄弟,就当作回报父母亲恩。
如今,阿霞回娘家老气派了。
开着小车,一身名牌,手挽包包,踩着高跟鞋,昂首挺胸,一副香江影视剧里的富太姿态走在娘家这边的老街上,忒有面子。
看在街坊们的眼里,有人羡慕有人妒。
李家与罗家从不往来,对方十分嫌弃罗宇生那身油烟味,又是残疾。以前有人想介绍女孩子给他,到李婶家打听他的为人时,她是这么评价的。
罗宇生知道后没说什么,两家平时见面顶多打一声招呼,谈不上交情。
今天娘俩居然纡尊降贵上门唠嗑,必有要事。
“哈哈哈,这是你小闺女?哎哟,真漂亮。”李大婶笑吟吟地夸着罗青羽,将怀中的外孙往前一推,“来,叫成哥哥,以后一起玩啊。”
她的外孙今年八岁,有点小胖,体积是罗青羽的两倍。以他的年纪,今天应该要上学才对,不知为何在这里。
罗青羽吃着粥,闻言,默默地抬眸望他一眼。
只见小男孩唇厚略紫,靠在亲妈身边安静地看着她。一身松软肥肉看着很油腻,在家长眼里这叫福气。
可惜他命不久矣,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看不到死因,只有日期和时间。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家人就是上辈子把自己家闹得鸡飞狗跳的邻居大婶吧?
所以,这辈子她不想多管闲事。
想罢,罗青羽放下小勺子,返身抱住老妈的脖子,一副胆小的模样。她不与短命的小孩交朋友,更不想和对方建立什么感情。
身为女子,她很了解自己是一个多么感性的人,容易感情用事。
并且,她要时刻告诉家人,她真的能看到别人的死期。说句冷血的话,这小孩明天就要死了,难得的现成例子。
果然,谷宁看到她的反应,一颗心瞬间跌落谷底,凉丝丝的。又不能失礼客人,只能不好意思地冲李家母女笑了笑:
“不好意思,这孩子怕生。”
唉,八成又看到谁要死了,还好没有当场说破。
“妈,我困。”罗青羽揉揉眼睛。
她确实困了,凌晨四点钟起的床,折腾了一天真的够呛。
“好,再吃一点就去睡啊。”
谷宁连忙喂她吃了两大口,才让她进房睡觉。
家里略小,一共60几平方,两房一厅,两个孩子和小姨谷婉婷住一间房。俩孩子睡上下床,小姨住阁楼,罗宇生在房里弄的一个夹层。
房子太小,夫妻俩正努力存钱打算买一套百多平方的大房子。
房间门虚掩着,罗青羽推门进去,发现老哥已经吃完了,正在埋头写信。
“哥,你给小年回信吗?”她好奇地凑过去瞧瞧。
“叫他年哥,”罗天佑朝天翻个白眼,从书桌上拿出一只小发夹给她,“你的。”
罗青羽接过瞧了瞧,唏,是一只美丽的彩凤凰发夹。
它色彩鲜活,软软的,应该是塑胶之类的材质,值得收藏,若干年后再拿出来怀念童年。
正在打量,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瞧,这是你年哥,好看吧?”
罗青羽就着他的手瞄两眼,呦,小小少年眉清目秀,笔挺的小衬衣束在小短裤里。穿着锃亮的小皮鞋,半趴在草坪的一张石桌上,神色平静地望着镜头。
皮肤白白嫩嫩,十足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脸蛋圆乎乎的。长又翘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炯炯有神。
不怯生,不扭捏,一个大方淡定略显秀气的少年。
个子不高,唔,她确实没见过……
正瞧着,旁边有人冷不丁地问:“他能活几岁?”
“一零八。”她下意识地答。
一百零八这种读法对三岁小儿来说,有点困难,她只能这么读……呃,小姑娘默默抬头望哥哥,哥哥正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她。
“……凭什么他活得比我久?”他才98岁,没天理。
罗青羽:“……”
默默地往上瞅他一眼,脸上一副看白痴的表情。
呵,这是她能决定的吗?知足吧,她和爸妈才活到五十岁左右,全家就数他的寿命最长。
不过也是,儿时巴望快快长大,到垂暮之年又期望能活得更久,人类在每个年龄段都有着很傻很天真的想法。
长寿固然好,倘若一身病痛,遭儿女踢皮球式的嫌弃,便是生不如死。
罗青羽不理他,拿过发夹手脚并用地爬上床,一边奶声奶气地哼了声:“等我睡醒就告诉妈妈……”
妈,老哥又哄她替人看寿命啦!
要知道,她的本事在家里是一个禁忌,谁都不许问,不许看。
小姨之前一直想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被谷宁狠狠数落一顿,说万一闺女的本领是指谁死谁,小姨恐怕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被她一吓,小姨打消追问的念头。
唯独老哥是个皮厚抗揍、不信邪的,经常明里暗里设法套她的话,恨不得亲自验证她的本领。
至于老哥对笔友这么坦白,是否存在安全隐患……想太多没用的,她总不能偷偷跑到香江把对方干掉灭口吧?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爸妈打小报告,让他俩警告老哥。
泄密啥的,怪力乱神的事迹,还是出自一个小屁孩的口,有几个人会当真?小孩子不懂事,嘴巴也不严,说的话不会有人相信。
自我安慰一番,罗青羽安心地直接趴在床上,一下子就睡着了。
而此时此刻,罗天佑怀着满腔的悲愤与不悦写信指责笔友,问他干嘛寄小时候的照片,必须重拍一张本人近期的生活照来,否则不准。
太特么气人了,凭啥小伙伴能比他多活几年?八成是小妹看错鸟~。
第10回
小年是罗天佑人生的第一个笔友。
就在前年,同桌的家里添了一部叫电脑的贵价玩意,他去玩的时候学会上网,然后在一个聊天软件里认识的新朋友。
是对方随机找到他的,两人当时就加了好友。
来自不同的地区与城市,两位少年激动不已。哥俩脾气相当,什么话都说,包括分享罗小妹的出生异象。被父母警告过之后,小佑才闭口不提这件事。
小年例外,毕竟之前已经跟他提过,这家伙很喜欢青青,知道她爱吃大白兔奶糖本想寄一包过来的,又怕她吃多了蛀牙,于是改寄各种各样的小发夹。
小发夹很精致好看,可是小妹从来不戴。
她的枕边放着一个小木盒,老爸朋友做的,里边装着许多小物件,很怪的癖好。可老爸夸她有一个好习惯,打算改天再做一个让她专门攒零用钱。
嗤,妹妹这种生物最讨厌了。
……
罗天佑写完信,回床上小睡片刻,而客厅的谈话仍在继续:
“……听说婉婷还没找男朋友吧?我这儿有个人选,阿霞老公的弟弟今年32,本地户口,高大帅气,就是学历低了点……”初中没毕业。
“学历无所谓,他人老实;男人年龄大些更好,会疼人。他在城里有两套房子,不愁住,很多女孩追着他跑……”娘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天花乱坠。
直到罗天佑起床上学,娘仨还在。
她们在罗家坐了两个多小时,期间还让谷宁给她们看病。谷宁只是护士,哪晓得看病?晓得也不敢乱说,毕竟不是专业。
好不容易把她们打发走,妹子谷婉婷回来了。
过了用餐高峰时段,饭馆里客人不多,罗宇生正陪几位熟客聊天。她偷空回住处歇歇,陪二姐和孩子玩玩。
“姐,她们来干嘛?”目送那一家三口离开,谷婉婷好奇地问,“找你看病?”
有些邻居但凡身热头疼都要过来找她,对医院忌讳得很。
谷宁一边收拾碗筷,边道:“说媒,给你介绍对象。”
“嘁,她们能有什么好对象?暴发户?”受坊间流言影响,谷婉婷对李婶娘俩的印象很一般,甚至有些反感。
因为街坊们说,那阿霞小小年纪就找了一个矮胖挫,对方大她二十几岁,家在本地很有钱,结婚至今就陪她回过一次娘家。
嫁这种人图什么?当然是图钱啊。
反正流言就这么说。
这事刚发生的时候让李婶子在街坊面前抬不起头,阿霞也不敢回娘家。直到她第三胎生了儿子,李婶子终于敢昂首挺胸地面对众街坊。
因为她女儿不偷不抢,生了儿子,手中拥有公婆赏赐的一大笔钱。对老一辈的人来说,结婚生子、夫家有钱就是女人最大的成就与脸面。
“是阿霞的小叔子……”
“啊?!”谷婉婷一听,顿时嚷了起来,“拜托!我听说他因赌博打架打死人坐了几年牢,今年刚放出来!有没搞错,我跟她们家有仇么?要这么害我。”
“有这事?你听谁说的?”谷宁眉头一蹙,她平日上班忙得团团转,不了解坊间八卦。
“王叔王姨说的啊!姐,他俩虽然嘴碎,可说的话大部分都是事实,不信你问姐夫。”
那老俩口有点倚老卖老,知道什么说什么,从不给人面子。
他俩在别人眼里是高等文化人,普通大学生比不了的。以前在单位又是干部,在当地说话颇有分量,连李家母女跟二老说话也是恭敬客气,不敢过分。
“那算了,改天我跟李婶说说。”谷宁很干脆。
她只说询问小妹的意思,并未同意相亲,不难推辞。
“姐,”谷婉婷皱着眉想不明白,“她们李家平时很少跟咱们搭话的,以前还嫌姐夫残疾,嫌咱们开饭馆的脏,今天这么好居然给我拉红线,她们咋想的?”
“大概听王叔、王姨说咱们老家可能被征收吧?”谷宁洗着碗猜测。
谁会嫌钱多?况且阿霞的小叔名声坏了,有钱也很难找到好媳妇。谷婉婷身家清白,初中文化,口才、身材与相貌都不错。
讨到这种媳妇,男人带出去倍有面子(李家觉得)。
唯一的缺点是农村户口,最关键的,是大家都知道谷婉婷要找城里人。
这是李家母女觉得胜券在握的原因。
“啊?咱们老家要被征收?!”二姐的话让谷婉婷愣了。
刚才忙,罗宇生没功夫跟她说。
“好像是吧,等学校放暑假了我准备回一趟老家,你要不一起?”谷宁问她的意见。
谷婉婷默了,削着苹果半晌才问:“爸肯给?”就算爸肯,哥哥们和嫂子们也不肯吧?
“为啥不肯?”谷宁挑了挑眉。
谷婉婷撇撇嘴角:“爸现在跟大哥、三哥住,土地钱肯定给他们,哪有咱们的份?还有啊,姐,你嫁人了,爸让我将来也找个城里人,不要回农村种地。”
出嫁的女儿肖想家中田产?她长这么大,从未见过这种例子。
“嫁人又怎样?家里有事哪次不找我?我户口还在乡下,那是我应得的。”谷宁白了妹子一眼,“你能不能嫁城里人还不一定呢,手里有钱心里也踏实。”
家里的田地不少,分给女儿的肯定不多,胜过没有。
“唔,算了,我不要,懒得跟他们争。”一想到要面对兄嫂们的指责,和一脸为难的爹,谷婉婷摇摇头,“姐,你不缺钱,干嘛要这样?你不怕爸难做?”
“我有我的道理,反正你好好考虑,如果要就跟我一起回家。”
“我不要,”谷婉婷的态度很坚决,啃着苹果,“对了姐,我有个同学在深市的电子厂打工,福利挺好的。她说每年年初都要招一批新员工,我也想去。”
外边好啊!自由自在的,她早厌倦餐馆这种服务行业了,动不动就挨骂,处处要看客人脸色。
“哪个同学?男的女的?我认识吗?姓什么?”
年轻人应该多长见识,所以谷宁不反对:“……自己在外边万事要小心,挑对象不一定非要城里人,只要对方人品好就行。”
难得清闲的一小段时间,姐俩轻声聊着。
与打工相比,谷宁更希望小妹先嫁人,然后小俩口在外边奋斗,互相有个照应。可是这四年里,罗宇生和谷宁介绍不少本地男孩给她,均被她回绝了。
受影视剧的影响,香江远如天边,很多女孩子不敢想,只向往内陆大都市的繁华。对她们来说,西环市这等十八线的小城镇无特色,无优点,不值得留下。
谷宁以前在大都市呆过一段时间,知道其中的压力有多重。奈何小妹未曾经历过,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她阻拦不了。
虽说长姐如母,家里的兄弟妹子都已成年,各有主意,轮不到她和父亲忧心。
所以,谷宁现在一心为自己的儿女谋算。
儿子考试在即,暑假很快就到,请假事宜她得抓紧办理。尤其在第二天早上,她下班的时候,恰好看到李家女儿阿霞哭哭啼啼地从一辆救护车里下来。
而担架上抬的,正是她那宝贝儿子。
一股寒意自脚底往上窜,谷宁不由遍体生凉,忙拉紧单薄的衣衫快步离开医院。
第11回
约莫半个月后,远在香江的一名少年收到内地笔友寄过来的一封,信里附赠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位清秀少年神情严肃地站着,双手自然垂直身侧。昂首挺胸,胸前若能系一条红领巾,妥妥的优秀少先队员代表。
少年轻笑,目光落在对方脚边的另一个人身上。
没错,是脚边。
很明显,兄妹俩又闹矛盾了,无法统一方向,一个朝前看,一个面向左边。
小姑娘脸蛋圆圆的,年龄虽小,却是个清秀佳人胚子。她不怕地上脏,兀自坐在小哥哥的脚边伸着小短腿,两只小手正努力够到脚尖,完全不看镜头。
横看竖看,小姑娘很可爱鸭~!
据说她生气的时候像一只刺猬,哄不好那种,唉,小孩子好动,若是他妹妹肯定把她宠上天。好友年纪尚小,对娇滴滴的妹子耐性不足,等长大就好。
罗青羽,嗯,这个名字更有特色……
“阿年,看什么呢?”一位妇人端着牛奶推门进来,打断他的思路。
“笔友的信。”少年放下照片,回头冲母亲微微一笑。
“别看了,”妇人摸摸他的头,把牛奶搁在桌面,“喝完牛奶早点睡,明天一早要去见太爷太奶,不能迟到。”
儿子能否获得更多资源,顺利进入家族提供的精英教学模式,就看明天了。
“嗯,谢谢妈。”
把信件与照片放回抽屉,锁好,然后乖乖端起牛奶喝了。
他目前自顾不暇,又相隔遥远,有什么疑问也要等长大以后再慢慢研究。
……
一眨眼,七月了,孩子们终于放暑假,回娘家的事正式提上日程。
这一天,凌晨零点三十分,罗宇生开着小面包车将妻女,还有小姨子一同送到火车站。
谷宁拿到十日假期,而谷婉婷本来不回的,奈何老姐不仅要带着两个孩子,还有两个行李箱。箱子里有给娘家人的手信,和大人、小孩的衣物,忒重。
老姐一个人腾不出手来,她只好一同回了。
说实话,她不想回乡下。
村里的同龄人要么出去打工,要么继续深造,要么嫁人生子,她回去找不到伴。况且村里只剩老人和小孩,回到家,她肯定要帮亲爹下地干活做家务。
她很讨厌那种生活,不如在外边打工好,起码不必日晒雨淋或者弄得一身汗泥。
想念父亲,跟回乡下干活是两码事,但又不得不回。
店里的收银暂时由罗宇生顶班,本来他要一起回的,让餐馆歇业几天。遭到谷宁强烈反对,说等她把事情跟娘家人谈妥了,他再去,否则会扯她后腿。
娘家人说不过她,若有他在,大小舅子们会毫不客气地把火力对准他,让他左右为难。
所以没必要,谷宁让他晚几天再去。
说到谷宁的娘家,她在家排行老二,老大、老三都是男的。老四是小妹谷婉婷,目前在罗记饭馆当服务员。
一家人里就谷宁和大哥读书聪明,奈何家里人口多,负担重。
作为家中的老二,谷宁在高中毕业后去技校学护理,自己半工半读熬到毕业。她为人热情开朗,颇有人缘,被校领导推荐到大城市的医院实习。
由于表现良好,实习结束后被推荐到西环市的人民医院当护士。
大城市人才济济,没有一定人际关系的她很难脱颖而出。
宁**头不做凤尾,西环市仍未开发,人口少,人才也少,她出头的机会多。要不是几年前突然怀了二胎,她已经在竞争总护士长位置的路上。
这样一个女孩,性格当然强势。
都说知识改变命运,她不抢兄弟的资源,也不当供亲人吸血的软柿子。
义务尽到了,该是她的资源一厘不能少。
而谷家老大读完大学后,在青台市内当公务员。
青台市的面积比西环市大,其繁华程度更不知高出多少,算是四线城市。这里的本地中小型企业多,发展机会也多,能在本地当公务员简直前途无量。
那年代,大学生特别稀缺,因此工资福利都不错,一切生活用品不用愁。奈何他职位不高,没多久又结婚成家了,工资仅能维持他一家在城里的消费。
这是他们夫妇说的,谷爹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也没说什么,等于默认老大夫妻的说法。
跟老大、老二相比,老三谷泰就差多了,他初中没毕业,是家里学历最低的,四妹谷婉婷好歹混到初中毕业。
他先在青台市投靠大哥,高不成低不就,却不到二十岁就娶了一位小媳妇回家生儿育女。
当然,穷有穷过,这老三平时跟着朋友打打零工,好歹养家糊口。
后来,在老爹、大哥和二姐的帮助之下,小俩口在城里做生意,勉强稳定下来。
至于谷老爹,他今年六十多,老伴三年前走了。
他之前独自生活,身子骨还行,但干不了重活。后来被大儿子接到城里帮忙煮饭、看孩子。有二女寄回来的生活费,他不必伸手找儿子、儿媳妇要钱。
老人花费少,偶尔还能悄悄支助一下小儿子。
但是,谷家若有大笔支出就要靠老二谷宁夫妻了,老四谷婉婷的学费也是二姐出的,所以她在家里腰杆硬得很。
回娘家只有这个时辰的一趟列车,碰上节假日的话连站票都买不到。坐汽车的话中途要转几趟,特难受,有孩子在身边就更加不方便了,所以不考虑。
因此,谷宁、谷婉婷平时极少回娘家,娘家人也极少走动。
小青羽在熟睡中被抱出门,醒来时才发现自己在火车上,老妈和小姨皆在熟睡当中。
卧铺票,小佑睡中铺,老妈和她睡在下铺,小姨也在下铺。
周围静悄悄的,车身微微摇晃。
罗青羽悄悄翻个身,伏在妈妈怀里凝望漆黑的车窗,打量这趟九十年代的列车。车身很旧,乘客们都睡着了,狭窄的小走廊与靠窗的位置皆是空空的。
车厢里很安静,列车在行驶中的沉重轰隆声格外清晰。
忽然间,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走廊经过,走了没两步,忽又往后退了一下。
正在往外看的罗青羽微怔,定眼一瞧,哟,一位身穿军绿制服的青年正盯着她瞧,满眼的惊讶。
也是,起夜途中无意间发现可爱的小姑娘一枚,惊艳啊!
罗青羽自恋地想着,冲他露齿一笑,眉眼儿弯弯的,肯定很可爱。因为对方被迷得七荤八素,笑得见牙不见眼地抬手向她打了一个招呼,逗小孩那种。
对方素养不错,得到小美女纯真可爱的笑脸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该干嘛干嘛。
毕竟小美女的妈正在熟睡中,非礼勿视。
绿军装是火车上常见的一道风景,罗青羽前世每次坐火车都能看见他们。今生倒是头一回见,有点亲切感,又有一丝怀念。
感慨之余,罗青羽不忘瞧瞧老妈是否衣装整齐。
谷宁是头朝外,有一道挡板挡着,下半身盖着薄被子,身边有机灵的小闺女趴着,没有走光的可能性。
虽是半夜,总有一两个人起来方便,盖严密些错不了。
第12回
罗青羽轻轻趴在狭窄的床铺上,努力回忆外公的样子。
外公家离得太远,爸妈带她和哥哥一起去的次数不多,约莫两三回吧。老人慈祥的面容特别模糊,他在她5岁的时候去世,印象不深。
他之前一直跟着两位舅舅住在城里,最近传闻要征收农村的土地,怕错过好消息,老人暂时搬回来住一阵子。
可惜呀,传闻终究是传闻,当不得真。
她记得,直到自己死前,外公家的地一直没有被征收,每一次的传闻皆是空欢喜一场。
她为嘛记得这事?
因为两位舅舅、舅妈们没少抱怨,经常在和谷宁通话时发牢骚,谷宁在跟老公孩子唠叨时也经常谈起。
另外,老妈在娘家没有房子,没有地,征不征收的与罗家没有半点关系。出嫁的女儿无权干涉娘家财产,这是当年的社会环境约定俗成的事。
那些年,老妈娘家附近的村子相继拆迁与开发,很多人家一夜暴富,不少人心里羡慕妒忌恨。
唯独大谷庄被大家遗忘了似的,老房子破破落落,留守老人和儿童也日渐少了;数百亩耕地被丢空,丢荒,荒山野岭的也看不到人烟,怎不教人遗憾?
但没办法,乡民们期待一夜暴富,相关部门也不傻。那些偏僻的村落毫无特色,用途不大,居民也不多,等它丢空了便能一文不花地收回。
各有算计,都想占便宜。
是真是假,唉,谁知道呢。
……
七月的大谷庄,刚刚下完雨,天气清朗,风儿凉飕飕的。
城里刮的风会弄得路人一脸灰尘,呸之不及。乡下的风不同,清清凉凉的,吹在小脸上舒适极了。
外公谷老爹的个子很高,但身板枯瘦无肉,与那些在公交车里作死的蛮横老头不同。他温和慈蔼,独自一人时面无表情,见了女儿和外孙们便笑逐颜开。
“哟哟,咱们青青原来是个小胖妞。”老人捏捏外孙女的小脸蛋,逗说。
初见外公,罗青羽不是真小孩,不怕生,任他捏着自己的脸蛋,秀气的小眉头纠成一团,奶声奶气地辩解:
“外公,我这不是胖,叫婴儿肥……”
“别解释了,大家说你胖,你就是胖,小胖妹!”又高又瘦的罗天佑居高临下瞅着她说,“今晚不准吃肉!”
“要你管。”小姑娘呛回一句,一脸愁闷。
自从能吃饭了,爸妈做什么她吃什么,从来不挑,所以胖了?!应该不会吧?她还是个孩纸,减肥啥的太遥远。
嗯,就是这样。
俩孩子精力旺盛,旁边的老人一直乐呵呵的,脸上的笑容没停过。
“阿宁,你姑娘养得好,还不怕生。”有自己闺女小时候的风范。
谷宁嗤笑,和小妹拖着行李进入院子,一边调侃道:“她怕什么生?她只怕……”只怕看到别人死。
看见父亲身体康健,本来很开心的。但一说到闺女的怪异,她便噎住了。
“她怕看见别人死。”见二姐说一半就不说了,谷婉婷脱口而出,“爸,青青能看见别人的死期,厉害不?”
和谷宁的焦虑情绪相反,对她来说,小外甥女的本领很有趣。
“阿婷!”谷宁瞪她一眼。
告诉老爹是必须的,但要避开孩子,谁知小妹转身就忘了。
谷婉婷咧一下舌,赶紧拖行李回自己的房间。
“好了,先进屋。”谷老爹牵着小外孙女的手,催促道。
“爸,这件事我等会儿再跟你说。”
“没事,没事,我已经炒好菜,先吃饭。”
谷家小院很旧,矮围墙,几间泥坯平房。
正屋中间是客厅,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小房,分别是谷老爹、谷老妈住的。谷老妈当初生病时,老俩口就开始分房住。
外婆去世了,那间房一直空着。
谷老爹依旧住自己的房间,正屋旁边还有三间房,两个儿子各一间,两个女儿同住一间。
如今,谷宁带着俩孩子回家,谷老爹就把老伴那间空房腾给外孙们住,女婿若来就住儿子们的房。
没办法,家里太小,年久失修,将就住着吧。
至于两个儿子,他们如今在城里安了家,极少回村。就算回来也不过夜,两位儿媳妇住不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不沾人气的空屋,会越来越陈旧腐朽,倒不如腾给女婿住。
大人和小孩坐了大半天火车,回到村里正值中午,还好饭菜是现成的,众人一起吃了个痛快。
谷爹的手艺虽然不及外边的大厨,胜在有家常味道。
一锅山菌土鸡汤,一份花菜爆炒野山菌和一碟自家种的油绿青菜,特别开胃。
鸡是自家养的,地里的活不重,种点小菜自己吃。谷爹一人在家闲着无聊,平时就靠这点活儿打发时间。
他每天徒步在村里走走,与同辈人说说话,日子过得平静安逸。
吃过饭,小姨谷婉婷带着小佑、青青在村里闲逛,看能不能碰到儿时的玩伴。
谷宁和谷爹在院子里坐,把她和小妹在西环市的生活情况说了一遍,包括今趟回来的目的。
大人有大人的事,小孩有小孩的乐趣,哪怕其中一个是重生的。
重返乡村,罗青羽的心情欢脱得很,不像大哥那般排斥。因为屋子长久没人住,没有电视没有网络,只有一台老式收音机在咿咿呀呀地唱着,忒烦人。
这种情怀,真正的小孩无法体会。
一路跟着小姨左瞄右看,罗青羽好奇地问这问那。
“吵死了,青青,你能不能闭嘴?”罗天佑显得十分不耐。
罗青羽回头给他一个鬼脸和吐舌头,“略略略……”
老哥白她一眼,“小姨,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噗,谷婉婷险些笑喷,“刚到你就想回去?小佑,你不喜欢外公家?”
“我不喜欢农村。”与老人无关,他撇撇嘴角说。
“早着呢,你.妈妈要呆十天。”
十天,少年抬头望望天空,默默地叹了下……
还好,第二天一大早,两位舅舅和舅妈们也带着孩子回来了,外公昨晚催他们回的。
大人们有事要商量,罗天佑和表兄弟妹们出去玩。都是同龄人,少年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青青,你跟哥哥、姐姐们去玩。”谷宁哄着小女儿。
老妈要跟兄弟们谈判,罗青羽哪肯离开?
“不去。”
像无尾熊似的手脚并用,死死抱住亲妈的大腿不放手。就算前世老妈一分地都争不到,也不能让老妈独自面对。
虽然她年纪小,什么都做不了,起码能见证自家老妈受委屈的过程,将来有机会一报还一报。
她今生没别的追求,只希望家人一直好好的,不让爸妈受委屈。
第13回
“阿宁,这就是你家小闺女?长得很标致嘛。”大舅妈笑吟吟地朝她招招手,“青青,来,到大舅妈这儿来。”
罗青羽转过头瞧她一眼,摇摇头,趴在老妈的腿边不出声。
印象中,大舅妈叫王玉芬,看起来是一个和蔼的妇人,逢人便笑眯眯的。看看她的寿数,唷,75岁,很不错,比大舅多活三年。
再看看小舅妈张冬波,面容姣好,但长了一副势利脸,嘴边下方的一颗小黑痣异常醒目。
听前世的老妈唠叨,这小舅妈把儿媳妇磋磨得特厉害,明知对方有晕血症,每次等儿媳妇回家就逼她操刀杀鸡,美其名曰:要多练习才能把毛病治好。
把可怜的表嫂折腾得,差点患了晕鸡症。
如若不从,小舅妈就到处说她的坏话,指桑骂槐讽刺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
等她老了,儿媳妇的孩子也长大了,终于撕脸坚决分开住,否则就跟丈夫离婚分房子。
为此,小舅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好生热闹。尽管如此,小舅妈是全场最长寿的,能活到82岁。
再看看小舅的……
罗青羽本想逐个看一遍,谁知眼前被一只手掌挡住视线,随后一把裹着彩色纸的糖果递到眼前。
“给,大舅舅给你买的。乖,到那边慢慢吃,妈妈跟舅舅们说说话。”谷宁指指院门口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群毛茸茸的小鸡崽在捡吃的。
知女莫若母,女儿的眼睛溜溜一转,她便知道这孩子又在看别人的死期。
,脑阔疼~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父亲和兄弟姐妹们啥时候死,只知死期,不知原因,改得了吗?就算能改变,胡乱干涉别人的命运会不会影响女儿的未来?
都是她的至亲,她不希望任何一个有事。
老妈的用意,罗青羽晓得,“谢谢舅舅。”
她不再说什么,默默接过糖果跑开了。没跑远,拖一把竹椅子在不远的地方坐着看风景,一边竖起小耳朵偷听。
“这孩子真有礼貌,你跟小罗教得不错。”看得大舅舅一脸羡慕。
“平时是阿婷带得多……”谷宁笑笑说。
兄妹俩正要畅谈育儿经,时间有限,不想在村里过夜的小舅妈坐不住了,悄悄用手肘撞一下身边的男人。
小舅舅立马意会,“爸,先说说吧,你叫我们回来干嘛?有什么事不能在家说?”
时间不等人,孩子们放暑假,家长们还要上班的,耗不起。
树荫下,谷老爹正翘着腿听儿女聊天,见问,便说:“就我在电话里说的一个意思,阿宁要拿回属于她的那块地。你们看看给哪块合适,不然我随便给。”
原本儿子们不想回的,出嫁女回家跟兄弟们抢地,谁肯同意?打算能拖则拖,结果老爹一句“不然我随便给”让他们急赤白脸地跑回来。
“啧,二姐,你跟姐夫在城里有的是房子,还有一大笔拆迁款,就不要跟我们争了吧?”小舅妈的语气相当不满。
“就是,你已经有几套房了,回娘家盖房有意义吗?”小舅舅帮腔,“你们夫妻一年能回几趟?这不浪费钱吗?嫌钱多不如干脆借给我,我正好要做生意。”
全家就数他最没出息,村里的邻居都这么说。在城里买的房子,全靠妻子的娘家兄弟和自家二姐借钱帮的忙。
不然,他恐怕是家中唯一的无业游民。
“是呀,二姐,阿泰前阵子开货车撞了人要跑路,我那小卖部只赔不赚……”小舅妈吧啦吧啦,开始日常哭穷,“正指望拆迁款改善生活,你又来争一份……”
老三夫妇擅长哭穷卖乖,一般情况下,谷宁不会跟他们计较,甚至让着他们,但今天不行。
“你们不容易,我就容易?我跟老罗这些年赚的钱大部分贴补你们在城里建房子、买房子,现在我拿回应得的那份,爸都没反对,你们倒是挺多意见。”谷宁神色微冷。
家里有事求她时,大家便是一家人;一旦她要从家里拿回自己的东西,兄弟、嫂子和弟媳便一脸的为难与嫌弃,谷宁看在眼里寒在心底,索性问兄弟:
“大哥,三弟,你们认为呢?”
“呃……”想保持沉默的大哥谷安被点名,不由神色为难地瞅瞅共同利益者三弟,对方正用力向他使眼色,“我无所谓,听爸的。”
正在使眼色的老三谷泰一听,险些气得眼抽筋。
“大哥……”别怂啊!
明明来之前大家说好一致反对的,并让老大先以兄长的身份劝阻二姐。再不行,哥俩一条心反对到底,看看老爹会帮谁。
不曾想,老大夫妇居然这般窝囊。
“不是啊,二姐,你家又不缺钱……”大哥不给力,谷泰不甘心,“再说,你见哪个村出嫁的女儿跟自家兄弟争地的?说出去你不怕被人笑话?”
“笑话我的没有,”谷宁冷哼,“说我傻的大把,自己老公起早贪黑,我却一味贴娘家,从来不为男人和小家着想,现在你们一个个住的房子比我家还大!
如果你们觉得亏,认为钱比兄妹亲情重要,行,请你们尽快把欠我的钱一次性还清,我正好换栋大房子,再另外找个农村买地盖房去!”
若真如此,什么兄弟姐妹情分将一笔勾销。
“二姐你能不能讲讲道理!”被二姐说得脸红,老三粗着脖子硬撑“这是两码事……”
“这是一码事,当初我帮你们,现在轮到你们帮我。”谷宁冷冷盯着老三,“老三啊老三,你是家里我帮得最多的一个,万万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块地跟我急……”
“哎呀,姐,阿泰不是那个意思……”小舅妈忙拉拉大舅妈,“大嫂,你说话呀。咱们说好在城里开超市,现在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我们这不是着急用钱吗?”
“呃,确实是这样,”大舅妈被推出来,不得不说,“阿宁,冬波说得对……”
妯娌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出原委,原来老大、老三打算在城里接手一间小型商场合伙做生意,细节方面已经谈过了,就差款子到位。
“……我跟你大哥的意思是希望阿泰有一份正经的职业,别像以前那样东家打一阵,西家混几天。”说着,大嫂望望公爹,“这事我们想落实了再跟爸提的,只是……”
“只是什么?我拿自己的地害你们的钱不够了?”谷宁斜她一眼,淡然问,“要不我劝老罗把房子卖掉再帮你们一把?等你们赚得盆满钵满,我再考虑自己家?”
“阿宁,我不是这意思……”这番话让大嫂热了脸,想辩解。
“你们就是这个意思,大家都不小了,哪些是人话,哪些是鬼话难道听不出来?”谷宁打断她,“总之,我是来跟你们提一下,不是来征求你们的意见。”
“阿宁,你嫂子不是那个意思。”见自己女人吃瘪,大舅舅出言解围,顺便岔开话题,“对了,宇生呢?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陪你回来?”
有些事,还是男人比较好商量。
第14回
“店里走不开,这是我娘家的事,让他来做什么?打架?”谷宁面不改色道。
就知道会有这一招,爱屋及乌,罗宇生对她的娘家人一向亲和,凡事极少推拒。谷家兄弟就是瞧准这一点,瞒着她找他借的钱。
那时候,她也希望两位兄弟过得好些。哥俩过得好,父亲和小妹亦能沾光,所以她睁只眼闭只眼。
但是,她这次要做的事,谁都甭想阻止。
“爸,你说怎么办吧?”不敢得罪二姐,谷泰憋气地问父亲,“那超市我和大哥好不容易才争取来,人家老板要移民急着出手,价格优惠,错过就没了。”
“是啊,爸,阿泰这次很认真,找了很多关系才抢到这个机会。”盟友不中用,公爹又偏心,小舅妈心里凉凉的干着急。
实际上,开超市是一个借口,出嫁女回家跟兄弟抢蛋糕,这口气他们咽不下。又不敢明着反对,毕竟谷宁一向对娘家人诸多照顾,未来还要走动的。
如果老人反对她就没话说了,希望老头子明白,儿子们的前程绝对比闺女的利益重要。
所以,俩儿子、儿媳妇们眼巴巴地等父亲表态。
谷婉婷毫无存在感,仿佛一块背景板自顾自地玩手指,不时瞧瞧独自玩耍的小丫头。
唉,那孩子又在发呆了。
罗青羽:“……”
实际上,面向院门口的她正竖起耳朵听着,在九零年代,老妈回来争地的举动是很超前。她纯粹看热闹,不着急,大谷庄的征收传闻很多,从未实现过。
作为重生人士,当然知道未来在农村有块地的价值。
可这里是老妈的娘家,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一切以妈的意愿为主。她只需记得哪位舅舅势利,哪位舅舅将来适宜走动。
“爸,我自问对这个家尽心尽力,从不推托。我要回当年你跟我说的那块地,不过分。”谷宁从来就不是省油的灯,“谁要是反对,我就当没那个兄弟。”
平时有困难就找二姐,有分红她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没这道理。
她一发飚,亲兄弟不敢跟她正面杠,唯独小舅妈不甘心:“可我们真的缺钱,阿泰上回撞人要赔的钱还没着落。他现在不敢开车,开超市又没钱,家里没收入,那你说怎么办?”
谷宁冷笑,“连乞丐都要拿个破碗蹲街边才有饭吃,你们两个成年人天天在家一个打麻将,一个跟狐朋狗友开车到处玩,不饿死已经是奇迹了,还有脸问?”
老人在他们家做饭带孩子,日常费用都是花自己的。要不是老大、老二每月定期汇生活费,他那点积蓄早没了。
“你……”小舅妈被说得满脸通红,却无力反驳,只好可怜兮兮地望向公爹,“爸,您想想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当然是让二姐要么出钱向他们买地,要么放弃娘家这边的权益。这主意是昨晚两家回来之前商量好的,若今天无法说服老二放弃,便让老父亲向她施压。
谷宁最孝顺,老父亲的话她不会不听。女人多半口硬心软,她方才那番狠话就当放.屁。
一家人的目光落在外公谷国光身上,老人一直悠闲自得地坐在竹椅上,背靠树身,安静倾听儿女们的争吵,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要他表态,才不紧不慢地说:
“我昨天去大队问过征收的情况,听说政府要修路,在村尾山边修一条直通南向高速的大马路。村口那些地不在征收范围内,阿宁可以在那边盖房子。”
言下之意,他同意二女回娘家盖房子。
“可是爸,这说不准的呀!”老三两口子急眼了,“万一征村口呢?”
小舅舅见大哥夫妻又不吭声,不禁恼了,“大哥大嫂,你们倒是说句话呀!”
至于小妹谷婉婷,她对家里毫无贡献,没有发言权。老大夫妻既想充好人,又想占便宜,简直岂有此理。
不得已,大嫂沉吟片刻,说:“爸,要不这样,咱家在村头不止一块地,还有一块50多方的不如就给阿宁吧?”
大舅舅谷安立马点头,表示同意妻子的话,“这主意不错,阿宁,你们不是经常回来,顶多假期过来玩玩罢了,房子没必要盖得太大,浪费钱。”
老大实在不想跟老二吵翻,毕竟她对家里贡献很大,为利益跟她争吵未免不近人情。
与其闹翻,不如各退一步。
谁知,谷宁并不领情,瞥他俩一眼,“大哥,我不配住大房子是吧?50方,你打发叫化子呢?”
亏她以前一味的掏钱贴补娘家,让兄弟们成家立业在城里住得舒舒服服的。
连谷婉婷都看不下去了,皱眉说:“爸,姐和姐夫帮家里那么多,咱不能没良心啊!”
小舅妈瞪小姑一眼,抢着说:“怎么没良心了?又不是不给。”
谷婉婷火了,呛道:“那块地夹在别人中间,扣除公共面积就剩三十多方!三嫂,你怕是忘了一有事就哭哭啼啼找二姐帮忙的情形吧?要不你回忆一下?”
村里人少,每家有多少地谁不知道?三十平方能做什么?种不了东西,建不了房子,只能丢空。
“闭嘴!没大没小,谁准你这么跟嫂子说话的?”谷泰怒斥小妹。
“谁没大没小了?是谁占二姐便宜最多现在却翻脸不认人?告诉你们,我那份还没说要呢……”
“你要什么?!你喝风长大的?要不是供你读书,家里至于这么穷吗?为了你,你三哥初中都不敢读到毕业。”面对小姑子,小舅妈嘴巴利索得很。
“呸,他初一数学最多考12分,换我也不好意思读……”因为这个分数,三哥被老爹狠狠揍了一顿,她记忆犹新。
“说什么呢?有你什么事啊?谷娣,再说我揍你……”被揭老底,小舅舅恼羞成怒。
谷娣是谷婉婷的原名,吧啦吧啦,家庭内讧正式拉开帷幕,闹哄哄的。
这边很热闹,独自在边上呆着很无聊。
罗青羽悄悄过来趴在谷宁的腿边看热闹,老妈显得很淡定,外公有些烦躁,愁眉紧锁。
“好了好了,吵什么吵?被外人听见你们要脸不?”老人喝斥。
为了一块地闹得家宅不宁,丢脸。何况拆迁是传闻,还没真正落实。
等众人安静下来,老人的目光看向老二,“阿宁,你是要回农村盖房子,位置在哪儿不重要,对吧?”
谷宁点点头,“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