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回
他的话像一种敲打,又像提醒,也可能是随口一说,都摆脱不了一个事实。
她现在处于弱小无助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试探出他的底细有何用?
如果他有秘密,她的试探等于打草惊蛇,效果往往适得其反;如果他没有秘密,她的试探不仅毫无意义,更等于恩将仇报。
到目前为止,他对罗家只有恩义,看不到任何迫害利用。
“年哥晚安。”她乖巧道。
小年抿唇一笑,接过蚊香,一时手痒拍拍她的小脑袋,“晚安。”小孩子的头发真细,摸着舒服。
夜幕之下,一道小小的背影逐渐跑出他的视线,不自觉地,他的内心深处涌起一丝期待。
这一次,她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无论如何,老朋友总算跨过一劫,让远道而来的他不枉此行……
回到西厢房,罗青羽趴在窗边,遥望山中的清冷月色。
山里很凉快,尤其到了晚上,估计今晚她要盖一张薄巾被。为防蚊虫叮咬,她在一年前已经做过努力。
丹炉山有一种驱蚊草,它芳香四溢,种在围墙外就能达到驱蚊效果。还有一种蛇草被她种在枯木岭的山边,对人类来说它无色无味,蛇鼠毒虫却闻风而逃。
包括原先被困在山里的那些,她和外公离开之前,整座山的蛇虫已经被肃清干净。
为了掩人耳目,她特意种了许多具有驱蚊效果的寻常花草。
比如茉莉花种在每间房的窗边,夜来香种在围墙外。艾草是野生的,还有一种逐蝇梅,开的花五颜六色但不好看,直觉促使她宁可绕道走也不要碰它一片叶子。
还好,艾草、逐蝇梅在山间土生土长,不在屋子周围。
这些日常小事她忘了跟老妈说,所以老妈在县城市场买了两盒蚊香。
买就买了,当成一种障眼法,免得让小年察觉她除了眼睛怪异,身上还有其它宝贝。
其实,罗家的房间虽多,内外装修并无特色,里边刷成白墙,外墙铺一层水泥,连马骞克都没一片。
与村里另外两户外乡人的屋子相比,罗家的整座院子大概只有围墙的外观最好看,超级低调不起眼。
不规则的石墙简朴自然,坚固耐用,是未来庭院围墙的一个特色。
幸亏这里是乡下,幸亏现在的物价不高,花了爸妈一大笔钱,她心虚得很。没办法,等到她长大成人挣到钱,很多政策已变,办理各种证件难过登天。
难得有座山,又是家人长住的地方,当然要舒适便利。爸妈的钱,她以后一点一点还。这辈子没有婚姻的拖累,相信自己能活得很潇洒。
前提是,那位小年是个好人。
以她对他的观察,他貌似喜欢吃大葱,是北方人吗?他并非原装?
她知道一些小说梗,要么穿越重生,要么夺舍。
本地无人种植那种巨无霸大葱,菜园子的那几棵是她一时兴起买回来的。当时和外公到县城逛,在一家小面馆看到北方人吃大葱卷煎饼,顿时来了兴趣。
而小年一到菜园子,相当自然地上去就挖。
一个人无论怎么掩饰,总有一些习惯性的小动作出卖他的潜意识喜好。
“……天佑这个名字好是好,可太多人重名。光我学校就有两个,在影视片简直是御用名。”多得数不清。
“唉,我学校里也有一个……”还好对方姓梁,但是,“我还有个堂哥叫天赐。”
两人以前在同一间小学读书,大家都以为他们是亲兄弟,万幸的是对方如今在普通高中读高二。
……前边的屋子隐约传来老哥和年哥的说话声,估计没事了。
罗青羽听不清楚,起身关好窗户,拉上窗帘。
有句话说得好,弱国无外交,个人也一样,目前的她根本没资格查问什么,除非她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
人生刚开始,她不想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维持原样吧。她五岁了,在乡下可以独睡一间房,要抓紧时间练功。
反锁门,她不假思索地进入扇子的练功室。
练功室就是修炼室,地板中央是一副巨大的五行八卦图,她个儿小,穿着一套宽松的棉质小睡衣站在太极图中心,像颗黄豆那么点儿大。
石壁上,每隔一大段距离镶嵌一颗夜明珠。
透过珠子的光芒,罗青羽找到上回练的那一步,先细细琢磨新招的心法,看几眼旁边刻画的新招式。然后舒展双臂,抬起一脚,开始重温以前练习的招式。
小小的身躯,一套招式使得有模有样,动作灵巧机敏。
练武跟学习一样,一定要融会贯通,只有贯穿前后才能获得全面透彻的理解。
要掀起千斤鼎,光靠一身蛮力根本做不到。
但摆在她面前的只有武术和丹药,想靠丹药变强纯粹做梦,没有道术的基础,乱吃丹药会导致一个人经脉错乱,身心受创,爆体而亡。
所以,她只能以武入道。
先人的智慧博大精深,令后人望尘莫及。
他们认为人体内具备先天之气和后天之气,先天之气是娘胎里自带的,后天之气则通过饮食与呼吸间摄取。
吸收天地精华,通过经脉行气,再由丹田存气,将先天真元与后天真元结合,最终增长气力,充养全身经络及脏腑。
道家将这股气称为,是一种形而上的神秘气体能量。
正是它,使人类的躯壳能够呼吸,能够拥有自由活动的基本能量。若想获得更多更强的能量,就要从天地万物身上摄取。
而石壁上的招式与心法,就是教她如何呼吸吐纳,摄取并控制能量。
摄取的方法有许多,只要正确配合姿势、心法的使用,日常的静坐、禅定也能达到摄取效果。
以上两种方式她都试过,唯独武术的姿势让她更快感受的存在。
啥意思?她这么快就学会了?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她对的理解是,人们在打拳时带出来的呼呼声,这股风力就是,强弱的问题而已。
没错,简单来说,它就是武侠小说或古剧经常提到的内功。很多国民认为世间根本没这东西,纯粹是古人想象出来的。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信。
虽然她现在使出吃奶的劲,依旧听不到一丝嚯嚯声。无妨,万事皆有可能,只要勤加练习,没有她做不到的事。
如果有,那肯定是数理化无疑了,特么的,光是想象她已经觉得人生无望……
第46回
第二天,清晨五点半,谷宁被窗外密集的叽叽喳喳声吵醒。
打开窗户,一股清风夹着花香扑面而来,甚是舒爽。
她舒适地眯了眯眼,伸伸腰,然后听到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尖锐清脆。抬头一瞧,只见屋顶上方有无数燕雀在天空中盘旋,时而落在屋顶或者电线杆上。
小小的身影像那一个个跳动的音符,灵巧,活跃,充满乡趣。
恍惚间,谷宁仿佛回到从前上山采收果子和山货的日子。那时候爸妈还在,养了许多鸡鸭鹅,她每天都要满山捡鸡蛋,让父亲拉去卖给县城里的人家。
干不完的活,抢收稻子,沤肥,割猪草,上学。有时候太累了,偶尔会想一想她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歇歇?
为了能够停下来,她忙碌之余抓紧一切时间与机会努力读书。不仅她要脱离这种生活,更希望父母也能逃离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
但是人啊,就是贱,好不容易离开了,又想方设法地跑回来。
只可惜,等她有空回来,爹妈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谷宁一阵黯然神伤……直到窗外出现一个头朝下,一双短小胖jio jio时而交叠,时而朝天伸直,小嘴里发出嘿呦嘿呦声的小姑娘时,她佛了。
“……”
(||| ̄△ ̄)默默瞧着她从自己眼皮底下经过,看样子是打算绕院子一圈。话说她爸都教了些什么东西啊摔~!回头让他好看!还有没有一个姑娘样了?
眼看就绕到后院了,努力保持佛系心情的谷宁赶紧喊停,“青青,你哥他们呢?去叫他们起床。”
给丫找点事做做,看能正常些不。
她接受姑娘家学一些防身功夫,倒立晨跑是什么鬼?!这孩子是不是看武侠电视剧看多了走火入魔?!如果是,回去就把电视扔了!!
原以为她的话能让女儿恢复正常,不料,她家姑娘双手撑地,轻松自如地转过身倒着看她:
“哥他们早就起床了,在外边跑步呢。”
少年好胜,罗天佑发现好友的身手不赖,甩自己九条街那么远,不服气了,从今日起也要晨运打拳的说。
这是她今早听两人起床的时候说的,当时她已经跑完一圈,开始做早操。
谷宁听完默了,儿子肯锻炼当然是好事,但是闺女……
“青青,把双脚放下。”她语气无力。
啊?刚转身的小姑娘又转回来,诧异道:“为什么呀?”
“你年哥在呢,这样不好看。”虽然孩子穿着吊带裤,衣衫整齐,谷宁仍然努力找借口,“而且你年纪还小,这么练以后长不高。”
罗青羽:“……”
长不高?嗯,有可能。
听说年龄太小锻炼过度会伤害骨骼的正常成长,要知道,她以后是要长到一米七的人。想罢,她唿地放下双脚仰躺在地面,等恢复血液循环再正常行走。
前世她跟老爸是正常锻炼,没有现在这么拼命。万一今世的身高因此严重缩水,必然又是她人生中的一桩憾事。
待她静一静,想一想,一定能够找到更适合小孩子的锻炼方式。
谷宁见她恢复正常,松口气,抹把汗,“歇歇再去洗澡啊。”
得到闺女哦的一声答复,她赶紧去洗漱,然后给孩子们准备早餐,并且心里暗暗庆幸儿子交了一位出色的朋友。
要知道,儿子在节假期间从未试过早上10点前起床的,除非有约。
吃过早餐,她还要开始收麦子,一想到前后院的几亩地,和山里其它耕地成片成片的麦草就脑壳疼。
至于方才那点感伤,早被儿女和杂事搅散了……
罗青羽在地面躺了一会儿,翻身跃起,一路小跑冲出前院的门口,在附近找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楠木。爬上去用双脚勾着矮树杈,然后仰躺翻挂在上边。
倒吊上半身晃来晃去的,精神好得很。她也算半个山里孩子,爬树是基本操作,没难度。
昨晚,她九点不到就进了扇子,生怕过犹不及,累到极点便直接睡在修炼室。里边有时间漏斗,但不管用,因为它没有声音,容易让她错过回来的时间。
所以,她把一个金属小闹钟放在修炼室,一到钟点就猛敲金属耳朵那种。高昂尖锐的钟声能把死人吵醒,何况她一介凡人了。
由此来保证她睡眠充足,加上练的吸纳能量功夫,早上四点多醒来依旧精力充沛。吊着腿做悬垂摆动,时而曲起上半身做引体向上,间歇性抖动双臂。
这时,从山林间的晨雾中跑出两位少年。
“青青,你在干嘛?被妈看见肯定揍你。”看到妹子作死,罗天佑无语了。
“我在拉筋。”她解释说。
这儿没有单杠或其它健身器材,她只能上树,等爸过来再让他做一套运动器具。
“太危险了,下来,我教你做。”小年皱着眉头,站在她的头顶下方。
这姑娘真能折腾,今早还见她乖乖在院里跑步,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上树了,难怪她父母头疼。
被一双手托住背部,罗青羽想赖着不下都不行,只好顺从地让他抱住,松开双脚。
“长不高的功夫我不学。”她事先声明。
小年哑然失笑,把小丫头安全放下,“放心,保证你将来身高一米七。”
罗青羽:“……”
心中默念:唔,他是猜的猜的猜的……
清爽的早晨,荫凉的楠树下,两位思想优秀的少年和一名幼稚孩童正在勤快做早操。
“话说小年,你平常学那么多,不累么?”罗天佑轮流换脚踩着树身做拉动作,这是老爸以前教的,和好友教的一样。
以前懒,不想练,见好友和妹子都那么勤快,他不想落后于人。
“挑战极限,才能突破自我。”小年笑说,手里忙着帮幼稚的小青姑娘拍打四肢,“但也不能过度,小心练出静脉曲张,那就难看了。”
虽说是开玩笑,但万事皆有可能~。
罗青羽:“……”
好吧,她练过头了,刚落地就开始脚抽筋,被他好一顿揉搓拍打舒缓筋骨。
其实,她也想教老哥和这位年哥学吸纳能量心法的,可在外人眼里,她一个小孩子为嘛懂这些?如果小年是真正的小孩倒也不怕,关键是他来历不明啊!
而老哥是真正的少年心性,对朋友掏心掏肺那种,难保他不跟小年讲她的特殊之处。
她瞄一眼两人的寿命,嗯,持续稳定不变。有些事干涉太多不知是福是祸,她依旧是短命相,管好自己就够了。
做人啊,不能太贪心。
第47回
七点半,谷妈出来喊人回家吃早餐。
今天的早餐营养丰富,有南瓜小麦粥,鸡蛋、小葱煎的葱油饼,和清炒生菜一碟。她方才去园子摘葱时,看见地里的生菜格外青嫩就忍不住摘了几棵。
可惜没有耗油,不然更好吃。
乡下的蔬菜口感就是好,味道也正宗,纯天然无污染。不像城里的蔬菜水果,个头大,颜色也不错,偏偏没有一点蔬果香,尝一口只有满嘴的淡水味。
“宁姨,这小麦是……”看见一锅金黄的小麦粥,小年略好奇,他昨天没看到谷妈买小麦。
“这是乌甘草的穗米,很香吧?小佑外公以前收的,在粮仓里还有半缸面粉,今天中午包饺子吃。”谷宁轻快地说。
她看过了,那半缸面粉没变质没生虫,能吃。而穗米如果保存得当,几年都不会变质。
“妈,你要下山买猪肉吗?好远的哦。”罗青羽洗完手过来,正好听见。
想当年,她和外公在山里几乎天天吃素,顶多加两个鸡蛋。
节假日才吃鸡,买猪肉的话得一大早守在隔壁村屠夫必经之路,那样能买到最新鲜的肉。要么去开发区的市场里买,有点远,很多老人会开电动车去。
“等一下我去表叔家,你们谁去?”谷宁问。
家里有辆电动小三轮,以前谷老爹用的。她今早尝试着充一下电,发现还能用。难得回来一趟,作为大谷庄的女儿,她要跟村长打声招呼和探望其他长辈。
“我不去,”罗天佑抢先答,“我要预习高中课程。”
他把爱看的小人书和高中课本资料全部带来了,大热的天,男孩子的行李箱里只有两套换洗衣物。
“我也不去了。”小年的理由最充分,他是客人,不必串门走人情。
至于小女儿,谷宁自动忽略她的存在。她巴不得闺女哪儿都别去,躲家里玩才是正经。
吃过早餐,谷宁交代儿子、小年看好青青,自己洗锅涮碗。
虽说这栋屋花了不少钱,衣食住行的各种配置齐全,住得很舒适。比如厨房内外都有水槽,外边的用水泥砌成,里边的安装不锈钢,便利且干净卫生。
老实说,比城里的那个家舒适多了,可惜这里是乡下,夫妻俩要工作,孩子们要上学,无法长住。
她正想着,手机响了,是罗宇生的电话。
“哦?张家人走了?走就走呗,离咱家越远越好。”想起闺女说未来的罗家因为欠张家一条命要做牛做马偿还,她就头皮发麻,对素未谋面的张家颇反感。
主动涌泉相报,与被摁着吸血是两种感受。
“……你儿子变勤快了,今天一早起床跑步。”果然是近朱者赤啊!多亏有小年在,“说说你闺女,好好的你干嘛教她倒立走?她还小,骨头还没长硬万一伤着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罗宇生一脸懵,“倒立?我教的?”好神奇呀!他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是你是谁?”
“呃,要不你叫她过来听电话,我问问她。”顺便告诉孩子,张家人走了,从此她不必提心吊胆惦记着。
这个消息是刘副所长告诉他的,对方出外公干,正好路过罗记便找他聊了一聊。
“你等等……”谷宁边说边走出厨房,刚到门口便愣了。
只见她家姑娘依旧是今早的穿着,吊带裤+短袖小薄衫,头戴一顶大草帽,估计是孩子外公以前留下来的。肩挑一把小锄头,是真正意义的小,袖珍版。
另一只小胖爪握着一把锋利的镰刀,小胳膊甩啊甩,风风火火地从她眼前走过。
“……站住,你干嘛去?”谷宁语调平和,微闭双眸,搓搓额角,眉心拧成一个川字。
罗青羽闻声站住,回头瞅着老妈理直气壮道:“收麦子!”
君不见,乌甘草长满园,再不收的话,等过几天穗米落地了,只要一场大雨下来,乌甘草立马死灰复燃长满整栋院子。
另外,不仅前后院的几亩,外边还有好几亩耕地也种了乌甘草,唉,这个暑假好忙啊……
呃,诶?等等。
罗青羽刚想走,倏然回头瞪着老妈。是她眼花吗?老妈的寿命变了?为嘛呢?!
谷宁没有留意她异常的神色,反而没好气地把她拎到屋檐下,“这用不着你操心,过来,你爸的电话。”
随手抽走孩子肩上的迷你小锄头和镰刀,心里嘀咕孩子外公吃饱撑的,居然找人帮闺女打了一套迷你农具……话说,这孩子能不能干点符合年龄的事?
勤快是好事,可她才五岁啊!不是应该抓石子、掏蚁窝玩吗?真愁死妈了。
瞧瞧外边的太阳多大,指望一枚豆丁小屁孩收麦子,那得收到何年何月何日?
“爸?”罗青羽接过手机,又瞄了老妈一眼,确定自己没看错,心不在焉地回应老爸的话,“哦,张家人走了,那很好啊……”
几秒后才把老爸的话消化完,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啊?!张家人走了?!”
罗青羽不敢相信地瞪向继续涮碗的老妈,难怪增寿,爸妈的离去果然是受张家影响。可惜手机不是智能的,真想马上看一看老爸的寿命是否也有延长。
“爸,”今天真是好日子,她实在太高兴了,忍不住要跟家人们分享,“妈增寿了……”
父母情深,老妈增寿,老爸应该也增了吧?
前世的母亲比父亲晚走一年,55岁终。如今变成78,足足增了23年。望着老妈一脸惊呆的表情,毫无来由地,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眼眶,瞬间泪目。
她紧握手机,扑上前抱着老妈的大腿哭得稀里哗啦。
孩子发自内心的哀恸最具感染力,等罗天佑和小年闻声赶来,母女俩已蹲在厨房门口抱头痛哭。
俩少年都吓懵了,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电话那头的罗宇生听到妻儿的哭声,眼眶不禁微微发热,心头微微发酸。
他不信鬼神,也心疼女儿拥有一双诡异的眼睛,对于罗家既定的命运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因为西江一事,儿子是去了江边,张家人也出现了,但小年呢?
他的出现打破女儿对罗家的不幸预言。
虽然心中疑惑,从未问出口,平日附和妻女的话是为了让她们相信自己是一伙的,万事有他呢。但在这一刻,他乐意相信孩子的话是真的,同时叮嘱:
“哭什么?增寿是好事,记得给青青一个红包。”
别一个增寿,一个夭寿,那就坑大发了。
第48回
对某种特殊群体来说,喜极而泣会遭报应的。
罗爸的话提醒娘俩,立马不哭了,一个去拿红包,一个去照镜子,看得俩少年面面相觑。
照完镜子,罗青羽大大松了一口气。木事,她依旧是个短命相,不增不减。
有时候,没有变化就是好事。
“你俩看着她,别让她玩刀,不许到湖边玩水,我很快就回来。”增寿的惊喜过后,谷妈按计划骑着电动小三轮下了山。
对一个母亲来说,刀具、火对于小孩子来说都属于杀伤性武器,必须隔离。
所以,找不到自己的袖珍版农具,罗青羽只能蹲在粮仓瞪着摆在角落里的成人版农具,再瞅瞅自己的小胳膊小短腿,长叹。
叹不到两秒,老哥找来了,双手往肋下一伸,再次把她拎出来。
“青青,你跟妈说什么了?为什么哭?”
亲妹哭是正常的,小屁孩嘛,但老妈的眼泪让他深感不安。
罗青羽瞧瞧一脸忐忑的老哥,和满脸好奇的小年,伸出一只小肥爪:
“红包拿来。”
有些事她不想瞒着大哥,大哥知道的事,小年肯定也会知道,避不避都一样。
她不想当神棍,只怪命运弄人,让她多了一条赚零花钱的路子……
天气晴朗,屋外阳光猛烈。
大人不在家,少年们在家呆不住,跑到院外附近的一棵树下纳凉,顺便探讨一下某人的眼睛有何神秘。
探讨人员是小年和大哥,罗青羽则摆出一副啥也不懂的姿态,安静坐在一旁玩石子,暗中竖起小耳朵偷听。
“……阴阳眼能见鬼,她这什么眼?曾经有位医生说精神疾病会导致人们产生妄想幻觉,或引发出其他毛病,会不会是……她的眼睛坏掉了?”罗天佑分析。
罗青羽:“……你才坏掉,妈带我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说没事,你当时明明也在场。”
本想当一名安静的美少女,老哥非逼她露出原形。
有些事她不得不解释,老哥少年心性,万一拿她的眼睛做试验品就坏菜了。就像有些少年因为好奇往弟、妹身上点火一样,就为了看看会烧成什么样子。
说来惭愧,爸妈为了她这双眼睛伤透脑筋。
“你三岁前的事记得那么清楚?”罗天佑睨来一眼。
哼,就说这丫头是假天真,明明是个机灵鬼。她骗得过别人,骗不了他。
“我当然知道,爸经常跟我说。”罗青羽不甘示弱地反驳。
罗家人的地位排序是:老爸怕老妈,老妈怕她的眼睛,她怕大哥的年幼无知,大哥怕老爸的严厉。
有种他向老爸求证去,不管什么情况,老妈偏心大哥,而老爸偏心她。
“医生不是万能的,有很多疾病他们也不懂,你这可能是疑难杂症。要不你说怎么会看到对方寿命?额头刻字了?”罗天佑拨开额头的头发,手指戳戳。
这一回,小年不帮她了,同样好奇地看着她。
呃,罗青羽想了想,点头,“有点像。”
“瞧,”罗天佑一锤掌心,“我就猜到是幻像。”
罗青羽:“……你才是幻像。”
凭她的智商,真的很难说服大哥脑子里的十万个为什么。
“哎哎,别吵,”小年不得不出来打圆场,尽量不让兄妹俩杠起来,“确实有一些现象连科学都无法解释,所以有人提出科学的尽头是神学的说法。”
“有这句话?谁说的?”
“此神非鬼.神,有些科学家把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称之为神学,听听就好,”小年解释说,“你听过量子力学吗?它就是一种描写微观物质的物理学理论……”
吧啦吧啦,接下来是一场普通人听了想睡的科学与哲学,再到量子力学的理论知识。
话说,她无法判断他这番量子学说的资料是否出自未来,抑或现在就有?偷听学霸之间的对话简直是一种自虐,学渣(说她自己)果然是另一种文盲。
当然,学渣也有一个优点,分析问题的方法十分简单。
身为局中人,改变命运难于登天,除非有贵人相助。她分析过了,自己试图阻止老哥去西江差点被人贩子抱走,试图扭转罗家人的命运更没有好下场。
罗家能够转运,小年功不可没。
她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恩人注意反噬,“年哥,你跟我哥说这么多秘密,要收红包吗?”
不收红包,小心遭报应哦亲~。
呃,罗天佑默默看向好友。
小年微笑摆摆手,“不用,我说的不是什么秘密。况且你的眼睛特殊,要特殊对待。我是正常人,不受影响。从玄学角度看,我的存在是合理的……”
他的存在就是道,应运而生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属于正常行为。
站在理性角度分析的话,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他不信也不怕,人生的意义在于勇敢挑战各种不可能以及不可思议。
行事但凭良心,吃些苦头又算什么?
“嘿,我就知道你不信……”难得遇到正常人,罗天佑贼开心。
既然当事人不介意,罗青羽不再多说什么。瞧瞧他的寿数,依旧是108岁的老寿星一枚,用不着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不想再听少年们的长篇大论,越听越显得她文化水平低,不如四处走走。
今天是一个好天气,天空蔚蓝,林荫小道里的风格外清凉舒爽。
燥热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洒在地面,斑驳零碎。
她独自站在树影下,抬起小手接住一缕阳光,说句文艺感性的话,她仿佛看见自己这一段童年时光在静谧的林间缓缓流淌。
带着成年人的灵魂,度过自己的童年,那份感觉真心奇妙。
“咔嚓”
很戏剧化地,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踩断枯枝的声响,她条件反射地回身一看,咦?一位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路边的一棵树偷瞄她。
见她看过来,小姑娘吓得缩回树身后,掉头就跑。
诶?这是谁家的孩子?家长的心真大,居然让她独自一人在山里玩。罗青羽连忙跟上,又不敢大声喊,生怕吓着对方滚落溪涧或山崖。
于是形成这样一副画面,两名矮小胖的小姑娘一前一后地在林间奔跑……
第49回
原来,那位小姑娘便是雷公山丁大爷家的孙女,叫丁寒娜。
“……她叫拉拉(娜娜),系(是)哩(你)们对面雷公山丁家的,哦(我)们过来采药……呃,采几(止)泄药……”
罗青羽蹲着,小眉头拧成一团,挠着脸试图理解对面一男一女话里的意思。听口音,他俩来自香江,她追着小姑娘到这里,那位男青年正要爬树摘果。
“拉肚子?”听到泄药,她不由打量这棵树一眼,这明明是止血用的。
幸好她方才叫住他,不然就麻烦了。
枯木岭的果树和草药,基本上都被她和外公撒过用乌甘草灰做的肥料,果味清甜,药草的药效也杠杠的。
刚才他俩要摘的果,叫猴子果,是当地人的说法。
它果实呈青褐色,大概有成年男子的拇指大,外皮毛绒绒的,极像猴子的手指头。
不管伤口多大,把这层毛刮下来敷住伤口,止血效果快。可那果实只有拇指大,那层毛短又薄,堵不住大伤口涌出来的血。
所以,治一治小伤口可以,大伤口的话就要到村卫生站或者医院了。
“不是,泄(第三声调),是几泄药……”鸡同鸭讲,俩小青年一个扶着腿边的小姑娘,一个急红了脸试图解释。
他们当然着急,这是药,摘给师叔用的,搞错就坑叔了。
正当双方在挠头,不远处有人噗哧地笑了。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两位少年沿着林道走了过来。
“下回去哪儿记得跟我们说一声。”罗天佑把小妹拉起来,斥责道。
原来他俩一直跟着她,罗青羽扁一下嘴,不吭声。
“是止血药吧?流血的血。”小年噙着笑意过来说,接着用白话跟对方沟通。
“对对对,流泄(血)的泄,切伤手……”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终于有人听懂他们的意思,两人喜出望外,唯独那位娜娜小姑娘仍在偷看。
经过小年翻译,罗青羽才知道闹了半天,原来是雷公山的丁大爷做饭时,不小心切伤手。
小姑娘娜娜经常和爷爷在各个山头采药,知道枯木岭有棵止血树特厉害,于是跑来了。那一男一女是丁大爷的远亲,日前来此作客,顺便陪她跑一趟。
“其实雷公山有止血藤,但娜娜孝顺,只认这棵树。”那位女青年不好意思地解释。
方才见一位小姑娘追着娜娜跑过来,又得知她是这座山的小主人,一时心虚不敢强摘。生怕小姑娘的家长在身后,若得罪邻居,老爷子非撵他们走不可。
既然是止血的,罗青羽不再反对,踩着身后的老哥的脚背,静静看着他们摘。
小年和他们沟通无障碍,可见的确是香江人,但小小年纪就说得一口标准国语,着实令人费解。
费解归费解,她不再为此而困扰,反正一切等长大以后有空再深究。只要对罗家没有威胁,他爱是谁是谁,她管不着。
“一起到我们那边坐啊!老爷子一定很开心……”男青年神经大条地招呼同乡与罗氏小兄妹,女青年眉头一皱飞快瞪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小年擅长察颜观色,自然有留意女青年的态度,“不了,我们还要看家,走不开,改天吧。”委婉拒绝了。
“你们以后采药要小心,这里有些药草毒性猛,普通草的药性也很强的。”罗青羽冷不丁地提醒一句。
小年向他们翻译她的意思,俩人不住点头道谢,然后拿着几枚猴子果,带着娜娜姑娘离开了。
罗青羽看着他们的背影发愣,本来想在这个暑假移种药草的。可枯木岭平时无人居住,山边不设围墙,若外边的人进来采错药吃死人,岂非罪过?
说不定她家还要负责任哩,唉,所以,移植药草的计划得暂停了。
“小小年纪叹什么?”小年好笑地摸摸她的头顶,“小心秃顶。”
罗青羽:“……”你才秃顶。
“她平时就是想得太多,说不定眼睛的毛病就这么来的。”罗大哥没好气地抖抖脚,小丫头踩了他一脚泥尘。
罗青羽睨他一眼,忽而赖在地上不走了,“好累啊!哥,你背我。”
“你方才不是跑得挺快吗?累什么累?家又不远。”小妹一作,罗大哥就开始跳脚。
“我不走,我就要你背我……”小姑娘开始任性地耍赖撒泼作。
真丢脸,罗大哥不希望小妹在好友面前失礼,只好蹲身让她趴着,在回去的途中不断地埋怨唠叨。
小年微笑看着这一幕,恰好手机响了,边走边接听电话。
一路上,三人叽叽喳喳的,配合林间小鸟的尖锐鸣叫,显得特别热闹。
而另一边也不差
“你没事不要乱请别人上山,你不是不知道老爷子喜欢清静,连咱们他都嫌弃,何况外人。”直到看不见枯木岭的三位少年,女青年用白话谴责小伙子。
“不一样,他们是老爷子的邻居。对不对呀,娜娜?”男青年背着小姑娘,回头逗趣说。
“爷爷讨厌吵。”没有外人在,小娜娜肯开口了,但惜字如金。
“看吧。”女青年白他一眼。
“得得得,我的错,下回不敢了。”男青年好脾气地应对一大一小两个女生,心里吐槽,女生真龟毛(嗦不够爽快)。
就这样,三人越过一条穿越群山的大公路,对面就是雷公山。
这边进山的路修得好,够平坦,男青年背着小姑娘仍轻松自如。大约两三分钟后,前方出现两个分岔路口,三人往左拐,沿着一条石板路进入林子里。
很快,一栋园林式的宅院大门出现在眼前。院门上挂着一块金漆匾额,写着丁宅二字。
回到熟悉的小院,一位满头银霜的唐式休闲装老人正在院里拔鸡毛。
“师叔,我们回来了。”俩青年一个放下孩子,一个放下手中的猴子果,“师叔,这些活让我们干就好,您歇着。”
“爷爷。”小姑娘一落地就扑往老人怀中。
他就是乡间传说的丁大爷,才五十多岁,却已须发皆白。
“哎,乖。”老人笑呵呵地抱住小孙女,把手中的活计让给年轻人做,“给爷爷采的药呢?”
小姑娘连忙推开他的怀抱,急吼吼地把女青年放在一边的药拿过来。亲自刮毛,亲自给爷爷上药,结果摊开老人的手掌一看,喵?伤口在哪儿呢?
见她傻了眼,老人憋着笑,态度认真地指指伤口的位置:
“这里这里……”
第50回
就蹭破一层皮,渗出一丝血迹,小丫头吓得扒拉他去枯木岭采药急救。他当然不去,乃念她一番孝心,便支使两位师侄陪她走一遭,免得妨碍他干活。
那边他常带她去,认得路。
“师叔,今天我们碰到枯木岭的主人了……”男青年把之前的遭遇说了一遍。
“哦?他们回来了?”丁大爷听罢,颇觉意外。
他与枯木岭的那位谷老哥见过几次面,对方的葬身之地是他亲点的,这是谷老头生前所求。自己本来已经退休,看在对面邻居的情分,破例帮了一次。
“香江少年?姓什么?”丁大爷微不可察地皱一下眉。
“他没说,名字叫小年,三个孩子蛮机灵的。”
“太机灵了,我怕他们回去向家长胡说八道,万一说我们偷药岂不坏了师叔的名声?”女青年忧心说。
“无妨,”丁大爷摆摆手,“改天我亲自去拜访。”
他决意隐居深山,不入尘世,偶尔到其它山头走一走,采些常用的药材炮制好。枯木岭是他常去的地方,因为那边的山草药长势好,品质佳,功效显著。
比如金银花,他曾多次头痛咽痛,到那边采了些回来煮水喝,两小时见效,效果明显。可惜他移植到雷公山的那几棵没有这种效果,害他失望了好久。
既然山主回来了,无论长住暂住,他都应该去打一声招呼,毕竟拿过人家的药材。
“爷爷,爷爷……”小娜娜左右瞧瞧,趁那两人绕到后厨干活去了,忙扒拉老人的手。
“怎么了?”老人对小孙女格外宽容有耐心。
“辣边辣个小孩身上有光……”小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枯木岭的方向,一脸惊讶的表情说着略带口音的国语。
她在外人面前沉默是金,只有亲人知道她小话唠的本质。
小孙女的话听得丁大爷忍俊不禁,哈,自己还是个小屁孩,居然称呼别人为小孩……呃,啥?
“有光?什么光?哪家的小孩?”老人眸色微深。
哪家的?小姑娘顿了顿,皱紧小眉头想了想,小手倔强地指着枯木岭方向,“辣家的,和我一样大,她身上有光,是小火苗……”
所以她不敢靠近,生怕烫伤自己。
“那是阳光吧?”听了小孙女的描述,老人不由得说。
“不是,她手里抓的是阳光,身上的火苗会动,唿唿唿的……”小姑娘噘着小嘴发出声音,手舞足蹈地比划出火苗迎风摇曳的样子。
她就像误闯森林的一只惊惶小鹿,看到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棵根深叶茂的庞大树冠下,安静站着一位好看的小姑娘。她右手接着光,身上裹着一层弱弱的、摇曳飘忽的火苗,恍若仙童,充满神秘诡异的色彩。
“爷爷,她也是神仙家的宝宝吗?”
“是,和你一样,都是可爱的神仙宝宝。”老人神情温慈,“娜娜,这件事要保密,别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坏蛋也要抓她。”
“嗯。”小姑娘用力点头,“我连师兄师姐都没说。”
她爷爷说,世间的人很多,能看见各种小仙女小仙童的只有她一个,所以要保密,不然坏人会来抓她。
爷爷老了,跑不动,到时无人能够救她……
再说枯木岭,上午十点多,谷妈买了两斤猪肉回来了,其中一斤已经在表叔家绞好。没有冰箱,她想多买几斤新鲜猪肉回来都不敢,因为没地方存放。
住在山里是很清静,但很不方便,他们一家是偶尔回来住一住,买冰箱不划算,只能将就。
“哈?你明天就要走?”谷宁愕然。
罗天佑也感到很意外,“这么快?为什么?”
肉馅买回来了,本来只有谷宁和罗青羽在包饺子的,没想到小年和小佑也来帮忙,然后听到这个消息。
“爸妈帮我报了补习班,下周一上课,他们让我早些回去准备一下。”小年补充说。
“这样啊……”孩子的学习不能耽搁,谷宁十分理解,但是,“能不能推迟一天?下午有人过来帮忙收乌甘草,到时候装一袋米你拿回去给爸妈尝尝。”
乌甘草能够滋养大地,改善土壤的质量,它的穗米对人体同样具有功效,能够增强自身的免疫力。
简单来说,抗毒抗揍,有百利无一害。
当然,这个抗毒并非百毒不侵,而是不容易感染病毒;抗揍,指的是普通人挨一拳可能会死,经常吃乌甘草穗米的人至少能挨个十拳。
小年听罢眼前一亮,惊喜道:“宁姨今天是下山请人帮忙收割麦草?”如此甚好。
“是呀,光靠咱们几个要收到什么时候?”
除了她,另外三个是未成年的小屁孩,其中一个才五岁,每天能割一分地么?山里还有耕地七八亩,靠她一个人绝对累死。
况且,这是假期诶,她想趁机在山里清静地看看药师专业的书籍,顺便种些药草什么的。
“那我跟爸妈说说。”小年立马出去打电话。
经过这乌甘草滋养的耕地,收获的蔬果口感确实跟外界的不一样,这是他的亲身体验。所以才问小妹要一点种子,既方便研究,又能改善家中的土地。
不好意思多拿,但既然宁姨说给他一袋,那就却之不恭了。
“小佑,要不给你也报一个补习班?”谷宁在孩子的教育方面很舍得花钱。
罗天佑直接摇头,“不用,小年是家财万贯要了解金融经济学、家族生意的管理和经营方式,以后要参加竞争的,我学这些干嘛?”他对罗记不感兴趣。
“这么厉害呀?!”谷宁吃惊了。
“可不,适者生存,在他们家,只有能力出众的子弟才配拥有更多资源。”经过几天的相处,罗天佑的眼界开阔不少,“妈,买部电脑吧,方便我学习。”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他直接上网问小年更方便。虽然对方比他小一岁,论见识,人家甩他不止一光年。
“行,等回去就让你爸买。”虽然很贵,为了孩子,值得。
自从小年来了,谷宁觉得儿子成熟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高傲自负,估计受到的打击不浅。
她了解儿子的品性和自制力,为了超越对手,他会专注学习,不会沉溺于游戏。所以说,人一定要有对手,在好胜的人心里,挑战对手等于挑战自己。
良性的竞争能促使一个人积极向上,浑身充满正能量,终有一日能成为国之栋梁。
第51回
下午,果然有七八个人坐着表叔的拖拉机雄纠纠地上山,沉寂两年的枯木岭再次热闹起来。
而小年获得家长同意再留几天,他的妈妈又找谷妈聊了许久,大人之间的客套话略去不提。
人人忙着干活,小佑、小年也参与其中,大家忙得不亦乐乎。
罗青羽闲着无趣,到厨房帮妈妈看火烧开水。
说到生火,必须提一下,她和外公住在枯木岭时唯一做不好的就是生火。可能不习惯吧,她每次生火前必须把灶膛塞满柴,再用枯叶、干藤塞住缝隙。
确定塞满了,点火,一股浓烟涌出呛她一脸……
她每次生火都能成功,只不过花的时间多些,过程坎坷,木柴的消耗量大。与之相比,外公和老妈、小姨生火的手法省事多了,两根柴、几片枯叶搞定。
他们的手法她研究过n遍,硬是搞不懂原理,真失败。
不过没关系,等将来她一个人住时,用扇子轻轻一扇就搞定,既环保又方便。
“青青,别塞了,再塞火就灭了。”谷宁抽空回来看火,结果看到闺女使劲往里塞干柴,忙把她抱出厨房门口,“你去玩吧啊,找哥哥要小人书慢慢看。”
大家正忙,别添乱。
罗青羽站在门口往里边一瞄,只见老妈利索地取出数根干柴往底下的灰层里一塞,灭了,剩下两根粗又短的在灶肚里烧得贼旺。
啧啧,神操作,无解。
罢,不生火了,她到小菜园摘些瓜果给大家解渴。
拿起小竹篮,到园子摘了几根青瓜、小黄瓜。木瓜太高,够不着,爬树的话目标太明显,老妈看见会骂,多摘一些彩色的大小番茄作为弥补。
路过大圆椒地、南瓜和茄子地,顺手摘了做晚餐用。
真是的,果到摘时方恨少。
等哪天老妈有时间了,向她提议补种西瓜、香瓜和葡萄才行,不然下次回来莫得水果吃。对了,能种哈密瓜就更好了。能否种活不重要,志在尝试嘛。
另外,她将来一定要在山上种榴莲!!但现在不行,爸妈不肯陪她疯。等她长大了……嘿嘿,那场景,美呀美呀。
此时此刻,菜园旁边的麦地里,大家伙忙得热火朝天。小年不经意地抬一下头,正好瞧见她一脸的迷之陶醉中。
那灿烂纯真的笑容,忒甜了。
“哎,小佑,小青怎么了?”年哥略好奇。
女孩的心思他从来不猜,因为猜不着。
“做白日梦吧?她常这样,习惯就好。”亲哥抬头瞄一眼,不以为然道。
她在罗记门口整整坐了三年,小饭馆鼎鼎大名的活招牌,貌似智障的小姑娘天天望着大马路发呆,这两年搬到枯木岭住才正常了些。
“爱好挺特别的。”小年微哂。
“特别傻?”罗天佑翻个白眼,“你不知道,我爸妈担心她神智有问题,带她看了很多次医生。”
而她在医生面前总是一切正常,医生还夸她乖得像个来报恩的小天使。若非她年纪小,他几乎怀疑她是不是给医生塞红包了,净说好听的。
哈哈,小年无声笑了笑,继续卖力干活。
另一边,罗青羽不晓得老哥在编排她,兀自陶醉一番,而后双手吃力地抱起满满一篮的蔬果,屁颠屁颠地跑回水槽旁。
利落地搬来一张木凳垫着脚,另一只脚果断踩在水槽边,稳稳妥妥地在水龙头下清洗蔬果。
正巧,有两位叔婆婶子到厨房倒水喝,见状吃了一惊,纷纷打趣谷宁:“阿宁,你闺女平日吃这么多?”
唔?正在厨房把开水倒进大水壶的谷宁抬头一看,笑了,知女莫若母。
“她哪吃得了这么多?洗给你们吃的。这些黄瓜、番茄特别清甜脆爽,比喝水更解渴,你们先尝尝,待会儿我到外边摘些黄桃回来。”
她也在地里收割,一边伺候大家伙的吃喝,暂时脱不开身到外边摘水果。
院里的果树尚未长成,院外的果子很多,比如黄桃,野葡萄和桑葚。其他野莓、不知名的浆果就更多了,大自然对人类一向慷慨,可惜很多人不懂珍惜。
罗青羽很想出去摘黄桃,又怕老妈担心她,只好整些蔬果给大家吃。家里用的是井水,密封的,不然把蔬果泡在水里会更加爽口脆甜。
“不用麻烦,有这些够了。”乡亲们忙推辞。
他们今天是收钱干活的,有口水喝就成。况且,山上的黄桃他们没少吃。
村里的孩子经常到处玩,尝遍群山的野果,知道枯木岭的最香甜。见无人看管,一到果子成熟的季节便上山摘,都没跟主人家打过招呼,直到今天。
“没事,尽管摘,我们在家也吃不了那么多,由它熟透烂掉多可惜。”谷宁听罢,甚是大方。
正在洗黄瓜的罗青羽一听,本能地回头脆声道:“水果可以吃,山里的药草被调理过,药性猛,你们不要乱吃,会死人的哦。”
趁今天人多,是提高民众安全意识的好日子。
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在场的乡亲们愣住了,不约而同地望向谷宁。大家觉得,谷老头当年种过药材,谷宁又在医院工作肯定了解草药的药性。
所以,一个小屁孩的话可以忽略,谷宁的话倒是值得一听。
谷宁同样对女儿的话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对呀!这是个问题,“对,我们这麦草有个功能,可以加强农作物里的营养成分……”
味道清新的更清新,甜的更甜,毒的自然更毒。
“……等收完了,每人拿些回家种来试试。”远亲不如近邻,谷宁对乡亲们十分慷慨。
“不用了,谷叔以前给过我们,要种好多遍,我们哪有这份闲心?不种菜,总不能到外边买菜吃。”有位乡亲一脸讪然地说,“那穗米也不好吃,酸的。”
“是呀,你们能种出甜的来是因为地头好。”又有人说,“谷叔当年为了种药材,特意调理过……”
这话是猜的,按照他们自己的逻辑推理。
但见乡亲们纷纷点头,谷宁不多解释,只叮嘱大家别乱采药吃药。是药三分毒,枯木岭的不管药性毒性,都比外边的强些。
乡亲们纷纷点头,表示以后一定避开枯木岭的药草,然后转移话题向谷宁讨教,家里的老人、小孩平时应该注意什么。
罗青羽不再作声,其实,事情没那么严重。
凭她和外公这一老一少,不可能将乌甘草灰洒遍整座山,顶多往果树林,或具有清热解毒、止血等药效的草木添加些肥料,别的野生草药暂时无福消受。
她提前示警,是不希望乡亲们习惯性地上山采药,不然等她将来正式入住,大面积种植草药时会很麻烦。
有些事,防患于未然总比患至呼天的好。
第52回
一连几天,终于,年哥要走了。
曾经送他去西环市的那辆保镖车,今天一大早开到院门口接他。并且把谷宁送的一麻袋乌甘草米装进车,还有一大包山货,比如野生菌,药材和蜂蜜。
药材是枯木岭的,现采现晒,孩子们亲手炮制,由谷妈从旁指点或偶尔搭把手。她太忙了,实在分不开身,只能告诉孩子们采哪些,采回来该怎么做。
自从女儿告诉她,孩子和孩子爸最终会病死,她便开始向医院里的老中医讨教,学习如何分辨、炮制药材。
当然,她现在是一知半解,要学的东西还很多,也仅敢尝试炮制普通药材。野生菌和蜂蜜是在另一个山户家买的,保证货真假实,而且价钱公道。
“好好努力,十年后再看看你我谁更出色。”温文尔雅的小年戏谑地捶好友的肩膀一记。
“比专业,我一定赢你。”罗天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把握,财富就不用比了,罗记连人家的小指都比不上。
这不是自卑,而是现实。
小年听罢嗤了声,而后低头看着站在谷妈腿边的小姑娘,蹲下身,眸里噙笑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小青,平安长大,少管别人家的闲事,懂年哥的意思吗?”
“嗯。”罗青羽乖乖点头。
“要是你哥以后不听话,不理你,记得找年哥削他。你手机里有我的号码,要记得哦。”小年叮嘱她。
“知道了,年哥一路平安。”她挥挥爪子,紧皱小眉头,一脸的“甭磨叽了,快走吧,太阳都出来了”表情。
小年噗哧地轻笑一下,用力揉她头顶几下才肯罢休。
“小年,那些东西能过关吧?”孩子有保镖跟着,谷宁只担心这一点。
“能过,放心吧。”
小年站起来,再次向大家一一告别,然后上车离开。正好有一辆噪音巨大的拖拉机上山,途中与保镖车擦肩而过。
帮忙收割的乡亲们来了,这深山老林的居然看见一辆私家车,那是多新鲜的事呀。
众人纷纷向谷宁打听方才离开的人是谁,是不是很富贵。在这年代,久住山村的人顶多有辆摩托车,有小车的人家在他们眼里比万元户更牛.叉。
“租的,这深山老林又人生地不熟的,租一辆车出入更加安全,反正就一次不算很浪费。”钱财不可露眼的道理,谷宁懂的。
为了孩子们的安全,做人低调一些比较好。
乡邻一听,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操作,城里人真会玩。
大家开始干活了,谷宁望着小年的车子消失的方向,一边打电话告知对方的妈妈,一边叮嘱儿子看好女儿,还剩下两亩地不必他参与,看好妹妹就行。
令娘仨意外惊喜的是,拖拉机到达不久,一辆摩托车载着罗爸来了。
“你怎么来了?我还有五天假。”谷宁又惊又喜。
罗宇生笑笑,“正因为你还有五天假我才赶紧过来。”难得媳妇有假,必须一家团聚几天。
加上闺女说孩子妈增寿了,他是一天都坐不住,恨不得隔天就回枯木岭瞧瞧。本该早点来,偏遇上老叔公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出了医院隔天又进了。
他有车,这几天一直在为老人奔波。
老爸来了,罗青羽认真看了看,发现他的寿数已增到80。也就是说,这辈子爸妈会在同一年去世……
“青青。”
正想着,老爸喊了她一声。
“啊?”她回过神看着老爸。
“增了?”罗爸摸摸她的头,目光柔和。
“嗯,”她点点头,“增了……”
刚想说出寿数,却被老爸阻止,“青青,增了就好,其他不用说,以后都不要再提这件事。”
增多少无所谓,重要的是一家人平安无事。
“老罗……”可谷宁想知道。
“阿宁,别忘了西江的事。”罗宇生看着媳妇,神情难得严肃一回,“知道太多对我们没影响,对孩子却未必……”
家长的情绪容易影响给孩子,万一又生出执念,那不是收红包就可以挡掉的灾难。
举个例子,算命先生可以告诉你未来的情况,但如果要施法破煞或做出某种改变,代价就另当别论了。不仅加倍收钱,算命先生面对的反噬可能更严重。
除非他是个骗子,是普通的神棍。
“……这次多亏有小年,下次她未必有这种运气。”罗宇生安慰媳妇说,“这人能够活多久各有定数,现在咱们一起增寿已经比别人幸运,不能再贪心。”
他的话戳中谷宁的某根神经,泪水涌出。
罗天佑在旁见了,很不安地唤了声:“妈……”
“妈没事,”谷宁一边笑一边擦干眼泪,“那咱以后都不提了,小佑,青青,你俩要听爸爸的话,以后谁找小青问这些事都不准说,知道吗?小佑,尤其是你。”
“我知道了。”罗天佑抿抿嘴,忽而想起一事,“爸,我要改名。”
“改名?”夫妻俩一愣,“为什么?”
“叫天佑的人太多了,我不喜欢。”
“行,这问题过几天再商量。”眼下还有活没干完,谷宁没心思琢磨改名字的事,“老罗,你先回房洗洗歇歇,锅里有早餐……”
“不用,我在车上已经睡过一觉,不累。”罗宇生把行李箱一推,“你这几天也累了,帮我拿行李回房,负责煮三餐,有时间就看看书,外边的事交给我。”
媳妇的假期快到了,总得让她歇几天,这也是他提前赶来的原因。
男人和女人的办事风格不同,罗天佑依旧随老爸到外边的地里干活,美其名曰,男孩子要多锻炼,瞧人家小年多结实有力。
这一次,谷宁罕见地接受他的安排。
没办法,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年纪小小,体能却比自己的孩子好,可见自己重文轻武的教育方式非常不妥,男孩子还是交给他爸训练的好。
闺女在家陪妈妈做家务和玩,谷宁一下子轻松起来。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枯木岭的乌甘草全部收割完毕,脱壳。乡亲们干完活,纷纷领钱下了山,后边的一大堆事交给罗家人做。
先曝晒,再把粮仓的三个大米缸装满,用麻袋覆盖,压些晒过的乌甘草麦糠什么的,然后密封。
穗米太多,又分给乡亲们一些。他们不爱种,但可以吃呀!能省不少米粮呢。
尽管如此,瞧着剩下的七、八千斤的穗米,谷宁傻眼了。
“怎么办?”
“没事,叫你大哥三弟他们过来搬一些走。”罗宇生很淡定,“剩下的我找人运回西环市酿酒。”酿酒前先分一些给罗家的族亲们。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分甘同味,好过家里爆仓。
第53回
不过,谷宁通知大哥,并让他转告三弟,结果来的只有大哥一家。
据大嫂私下透露,三弟媳妇看不上她这点东西,夫妻俩懒得来。原来,三弟媳的娘家有位伯伯升官,一位叔叔发财了,与他们沾亲带故的人跟着扬眉吐气。
她的娘家兄弟因此接到大工程,让谷老三学当包工头。
好日子在望,她恨不得与农村隔离。蔬菜要到大超市买,嫌普通的菜市场腥臭脏。她不仅自己嫌弃,还说谷宁那什么草来历不明会吃坏人,劝老大家也别要。
改天让她兄弟进口一批香米回来,分一些给老大。
谷宁听罢一笑置之,反正她已尽到姐姐的责任,兄弟爱来不来。
至于小妹谷婉婷,她在深市那边吃香的喝辣的,厂里有食堂,要么出去吃,根本不必自己煮,所以拒绝二姐、姐夫的好意,不必给她寄了。
那么,剩下的那些便按照罗宇生的意思,被一辆小货车拉回西环市酿酒。酿出来的酒可以拿到店里卖,或者送人,或留着自己慢慢喝。
处理完大批量的乌甘草米,家里的三大缸也得用上,留点种子就好,预防存放的时间过长坏掉。
一天早晨,罗宇生和儿子提一个麻袋的穗米,骑着小三轮下山磨粉,再拿一些出来准备酿酒给自己喝。
“爸会酿酒?”罗青羽又惊又喜。
“当然,想不想学?”罗爸笑看闺女惊讶的小模样。
“想!”必须想啊!
罗青羽点头如捣蒜,她嗜辣,同样喜欢在夜深人静时分偶尔喝一杯小酒。在未来不管吃什么都充满风险,还是自己做比较安全。
练功的时间调到晚上,白天不能离开太久,爸妈都在,她没有太多的私人空间。除了补眠,她时不时要到他们跟前刷刷存在感,否则会引起家长的恐慌。
在这期间,谷宁闲得很,每天和儿子在前边的客厅看书。罗宇生和小闺女就在后院酿酒,或给菜园子除草。凡是过密的农作物,一概给它们疏疏叶子。
还要扩充菜园,补种几样果树和西瓜、香瓜等,大家各有各的忙,终于有了度假的样子。
鉴于家中无人长住,又时常有人上山采药,为免误事,谷宁决定在院里种几样常见的草药算了。外边耕地里的乌甘草茬自生自灭当肥料,暂且丢荒。
罗青羽知道,那些地荒不了多久,在收割乌甘草的过程中肯定有熟透的草籽落在地里,过不久它们就会长出来。
当然,要长成今天这种规模起码要花几年时间,只要及时收割便能全部清除,不着急。
时间一天天过去,眼看谷宁的假期就要结束。
就在她回去的前一天早上,罗家人在前厅招呼两位特别的客人。
“原来是丁叔,曾听我爸提过您,回来这么久我都没空去探望,失礼了。”谷宁和罗宇生歉意道。
“不要紧,不要紧,我知道你们忙,所以拖到现在才来。”一身唐装的丁大爷微笑摆摆手,说,“我爱清静,平时带孙女出去玩,你就算去也未必见得着我。”
当年谷老头去过几趟雷公山,见不到人,后来在外边的一次相遇互相才认识。
阴差阳错的是,两个小的从未打过照面,直到今天。
大人们在前厅说话,罗氏小兄妹在药房那边,一个在做题,罗青羽安静趴在竹席子上看小人书。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身上刺刺的,仿佛有谁一直盯着她。
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与那位娜娜小姑娘黑亮的眼睛对个正着。奇怪的是,对方这次不怕了,依旧定定地望着她。
罗青羽想了想,冲她招招手让过来玩。
娜娜迟疑地抬头看爷爷,丁大爷笑看这边一眼,将小孙女推出怀抱示意她过去。
“您孙女长得真好,像爸爸还是像妈妈?”看到小姑娘,谷宁母性大发,笑问。
小姑娘的五官长得相当好看,脸蛋胖嘟嘟的,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转,是个机灵的孩子。
她上薄下厚的小嘴粉润粉润的,精致优雅,长大以后一定更好看,充满东方的韵味。
不像自己闺女,上下唇都薄,很多老人说她将来是一个比较寡情冷酷的孩子……简直胡说八道,她闺女不知多有人情味,小小年纪已懂得家庭责任感。
连儿子都不如她,何来的寡情?
“是呀,像她妈妈,她妈妈是苗族人,长得比较大气。”老人望着小孙女的背影感叹道。
罗宇生悄悄碰一下媳妇的手肘,提醒她别再提孩子的爸妈,以免挑起老人的伤心事。
话已出口,谷宁心里也在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啊,对了,丁叔,等会儿拿些乌甘草米回家煮吃吧?我们有很多,仓库要爆了。”谷宁赶紧岔开话题,“听小佑他们说你们经常上山采药,其实不用的……”
吧啦吧啦,把山里的药材为嘛长得这么好的原因说了一遍。
“……你拿回去,多种几回,把草灰沤成肥料堆在草药根,药性就会大大增加,我们家就是这么做的。”
“哦?”丁叔惊讶得很,“那敢情好,我就不客气了。”
他正疑惑,为嘛自己家种不出来呢。
“,客气什么?我爸那口坟多亏您老帮忙,都不知怎么报答好。”谷宁说着,罗宇生就打算给老爷子打包乌甘草米了。
老人扬手制止,说:“先别忙,我有话问你们俩。”
“哦?您问。”罗宇生又重新坐下。
丁大爷往药房那边瞧了一眼,沉吟片刻,缓声问:“呃,你们家的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见鬼什么的。”
罗宇生、谷宁:“……”
啊?!
再说罗青羽这边,娜娜小姑娘来到跟前蹲着。
“你干嘛老盯着我?因为我好看?”她悄悄问。
没想到她人缘这么好,不仅老人、客人喜欢,连小孩子都不能幸免。
谁知,对方眼里冒出两个大问号,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估计听不懂,索性不回答了,而是问:
“疼吗?”
“啊?”罗青羽同样不解其意,“什么疼?”
一个是真纯,一个是伪纯,不同颜色的灵魂产生的代沟,不易沟通。
“火。”小娜娜伸出一只小胖指,怯怯地欲往她胳膊上戳,既好奇又害怕,“你身上有火……”
啊?!
罗青羽顿时目瞪口呆。
专注学习的罗天佑察觉气氛不对,往她们这边瞄一眼。但见两个小屁孩一蹲一趴在互瞪,不知搞么事。
于是,少年漠然地把注意力放回资料上……
第54回
有些事,在自己看来严重得犹如天塌地陷,但在别人眼里,就像吃腻了正餐,偶尔叫一顿外卖那么普通正常。
“这没什么,我见过这种人,他们的能力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消失。因为人长大了,心思复杂,灵魂不纯,眼睛浑浊自然而然就看不到了。”丁大爷安慰说。
三岁小孩的心灵最纯净,所以能看到身处异次元的游魂。过了三岁,懂人事了,便只能看到人类的事。若过了三岁,那种能力还在的话,稍微注意就好。
“……不管看到什么切勿多嘴,一切自有缘法,人力改变不了什么。现在就怕她将来心高气傲,为了救人害了自己。”同是天涯沦落人,丁大爷心有戚戚然。
他家小孙女天赋过人,同样担心她进入青春叛逆期听不进他的话。
得知丁家也有同样的烦恼,罗氏夫妇像找到组织似的,急切地问:“那,收红包可以化解她泄露天机的后果吗?”
一看他俩的表情,便知道罗家孩子泄露不少天机,并且发生过令人担忧的事。
丁大爷不禁睨他们一眼,“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不该问的别问。实在要问,她必须收卦金,收多少看一个人的运程来定……”
可以向富人多收一些,穷人或未来要穷一辈子的人、或即将死亡的人可以免收,因为活人不收死人钱。
不知何时,俩小姑娘跑到这边听老人讲故事(娜娜认为)。
一个靠在老妈身边仔细听着,小娜娜坐在身边,不时伸手戳戳她的胳膊。
罗青羽:“……”
“……除了方才那些,还有一点最重要,问运程、寿命可以随便收钱。但改运、改命凶险万分,她还小,若无名师指点切勿乱来!”老人很慎重地叮嘱。
罗氏夫妇心底微寒,再次对望一眼,不敢吱声。
丁大爷不理他们,反而盯着罗青羽左看右看,然后得出一个结论,“我说句不中听的,她没有当术士的资质,安分当个普通人最实在。”
他看不到孙女说的火光,但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具备术士特有的灵性。同时怀疑孙女看到的所谓的火光,其实是功德之光,或受祖上护荫,或自身带来的。
那些光芒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被人性的各种阴暗面所掩盖。
丁大爷这话,使谷宁、罗宇生大失所望,他俩本来想求丁大叔收自己闺女为徒的。闺女那双眼睛不知什么时候会闯出祸事,唯有深入了解方能避免。
“丁叔,要不,您教教她?”罗宇生看着闺女,犹抱一丝希冀。
丁大爷默,伸出一枯老的手拔开罗青羽额头的刘海,再仔细打量一番,始终是摇摇头。
“孩子,听爷爷的,不看,不说,不管,便可保你一生平安。”不欲多言,老爷子起身朝孙女招招手,“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娜娜,向姐姐说再见。”
嗯?小娜娜回头瞅着爷爷,不乐意了,“我是姐姐。”
“你小她一个月,是妹妹。”老爷子很无奈。
“我看得见她,她看不见我,所以我是姐姐。”凭本事论辈分的小娜娜倔强地望向罗青羽。
经过沟通,她能看见对方身上有火,对方却看不到自己身上有啥,不管自己有啥没啥,就凭第一点,她赢了。
“姐姐再见,有空来玩啊!”罗青羽从善如流,爽脆地挥挥小爪子说。
年龄决定一切,不必与小孩争一时长短。
见她如此爽脆,小小年纪居然懂得迁就幼小,丁大爷乐了,对她的好感深了几分。
小娜娜更是咧嘴一笑,娇俏的脸庞像绽开一朵灿烂的花儿,欢快地向众人挥挥手随着爷爷离开。
当然,太阳那么晒,路那么远,罗家不可能让一老一小走路回去,何况还有一大包穗米。
最终,罗宇生开着电动小三轮,载着爷孙俩和一麻袋穗米回到雷公山。
等丁家人离开,罗青羽自己玩了一会儿手指,找个借口躲回房间去。
干嘛去?当然是对镜而坐,静思己过。
她左看右看,愣是看不到自己身上有光。可那小丫头说她身上有火,那不是炙云扇的特性吗?安全感呈直线下降,坐过山车似的咚一声跌出负值分。
话说,她要不要把那臂钏戴上?据说它可以掩盖身上的火光。
可那一个蛇形金疙瘩光灿灿的,她怎么向父母解释它的来历?还有,学生身上不可戴首饰,将来怎么蒙混过关?
从小一直戴着它,欲盖弥彰,反而更引人注目。
小娜娜真是的,眼睛见鬼见啥不好?居然看见她身上的火,真麻烦。
她在房里坐立不安,苦思办法,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门外传来老妈兴奋的催促声:
“青青,快出来!”
“干嘛?我要睡觉。”边说边起身开门。
门一开,面前蓦然垂下一条链子,链绳呈深褐色,一块呈深沉绿色的坠子吊在眼前晃来晃去。
罗青羽:“?”
“漂亮吗?这是丁爷爷送你的,赶紧戴上。”老妈说着,把链子给她戴上。
罗青羽一脸的莫名其妙,摸摸坠子,嗯,不管真假,反正挺好看的。她上辈子一直想买条玉链子戴,由于舍不得钱只好买些次货戴,过过心瘾。
眼前这条不知品质如何,坠子绿油油的,很好看。
“丁爷爷为嘛送我链子?”她表示不解。
因为她长得可爱?天哪!她这辈子的人缘咋辣么好咧?先是冒出一位便宜道长,接着是年哥,现在又来一位丁爷爷。
人缘太好,很大压力啊怎么办?人情欠多了,要还的。
当然,这是她的自我调侃,对方是否存在恶意她不愿深想。想也没用,听说人家是正宗的玄门中人,要算计她易如反掌,大不了将来看看谁的命更硬。
人心复杂禁不起揣度,不如顺其自然。世间有很多坏人,好人更多,不是吗?
“戴上这个,以后就不怕别人看到你身上的什么光了。”谷宁一知半解道,忽而试探地问她,“青青,你,还能看到妈妈活到几岁吗?”
罗青羽怔了下,抬头看看,默默点头。
见状,谷宁很失望,“算了,你睡吧,别把玉弄丢了,好贵的。要是弄丢了,以后爸妈可买不起第二块。”
贵不贵的,其实她也不清楚。
第55回
大概好心有好报,罗宇生把人送回雷公山,回来的时候多了一只低调的精美小锦盒,里边躺着一块圆形碧玉,玉的中间雕刻着一个八卦图案。
奇特的是,八卦图中的阴阳鱼眼皆呈深红,不像后天点染,更似浑然天成。
“这是玉吧?你怎么收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谷宁当时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埋怨道。
一袋米换一块玉,真敢想。瞧它色泽深沉无杂质,肯定很贵。
“丁叔说它可以帮青青辟邪挡煞,盖住她身上的光,我敢不要?”罗宇生解释,为了孩子,多大的人情他都敢欠,“我给他钱,他只收一百,我也没办法。”
有些事宁可信其有,长者赐,收了便是。
丁叔说他喜爱白玉,这块和田碧玉搁家里很久了,与其浪费不如结个善缘。何况那什么乌甘草米他连听都没听过,能改善土壤质量的东西必定价值不菲。
他这种人最不喜欢欠人情,所以扯平了。至于那一百块钱,和收卦金是一样的道理,不值多提。
听完罗宇生的解释,谷宁释然了,赶紧去给闺女戴上。
这件事就像一首小插曲,眨眼过去了,大家的生活依旧平淡。
第二天,谷宁和儿子一起踏上归程。
平静的枯木岭是成年人排解压力的好地方,对少年来说枯燥无味。罗天佑正在预习高中三年的课程,遇到问题毫无线索,恨不得立马回城上网找人求解。
爸妈已经答应买电脑,迟不如早,小年向他分析过买哪一款最好,价钱也合理。老爸不在家无所谓,肯出钱就行,他回去找老师帮忙看一眼,给些建议。
儿子聪明,学业方面自有一套想法,做父母的不担心。反而小闺女,在假期结束前最好不要回来,免得让人操心。
这种“一到假期便两地奔走”的生活模式持续多年,为了孩子,罗氏夫妇从来不觉得累。
这不,今年的暑假还没有结束,罗爸便带着闺女匆匆回到西环市。老叔公不敌病魔的折磨,走了,罗爸要和堂兄弟们一起料理后事。
一个地方一种风俗,罗村一带的乡村,凡有高龄长辈去世,同宗的小辈都要去送葬。
老叔公是土葬,去的人越多,表示逝者生前死后德高望重,受人敬仰。
但罗家,参加老人葬礼的只有罗宇生和谷宁,这种场合,他俩不敢让女儿出席。万一孩子口无遮拦说这个什么时候死,那个什么时候死,肯定被打出屋子。
女儿还小,由儿子留在家里陪她,族里的人就不会说什么了。
加上他们极少回乡下,老房子被拆,族亲之间少走动,很多人甚至不知道罗宇生家有几个孩子。
所以,俩孩子去不去,其他人不怎么在意,老叔公的子侄们能谅解就好。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九月到了,开学了。
罗青羽成为市小一年级的新生,前世的她没那么早,七岁才读小学,五年级时成绩跟不上,六年级还复读一年。
而现在,无论是老师或者同学,全都是新面孔。
她牢记丁大爷的话,不看,斗鸡眼看东西是重叠的,包括一切生灵的寿数。看不清楚,感触自然不大,能和旁人自由相处,等上课时再恢复正常看黑板。
看不到,自然无话可说,更谈不上管了。如此一来,她安心,父母也放心。
但,班主任为她的反常伤透脑筋,去了两趟家访,希望家长帮助小盆友纠正过来。
罗宇生和谷宁知道孩子的用意但不好明说,只能教闺女无视别人可以,但要尽量正视老师和黑板。
不仅老师有意见,其他小孩子更取笑她是鸡眼妹,没有肯和她做朋友的小盆友。
如此甚好,但既然老师有意见,罗青羽做了一番改变,成为低头族,连眼角余光都不给身边的同学们。
班主任见了,表情是酱紫的:“……(⊙⊙)。”
“罗青羽同学,你是对大家有什么不满吗?”她推推眼镜,尽量和颜悦色地把这位长相清秀的学生叫到办公室问。
罗青羽摇摇头,果断道:“没有。”
“抬头看着老师回答,这是礼貌。”
哦,某人一抬头,双眼瞬间又成斗鸡状。
班主任:“……”
(><)唔,这小屁孩……
罗青羽也很无奈,眼前这位班主任是一名好老师,今年四十多岁。在后年的十月,学校为她开了一次追悼会,死因是她被丈夫酒醉家暴致亡,举校痛悲。
当时她年纪小,不懂得死亡的恐惧与伤感,但见周围的同学都哭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哀伤萦上心头,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她虽然比别人多活一辈子,看透别人寿命的人生仍是第一次,心情十分复杂。
世间好人万万千,死因各有不同,她救不了的。就算救了对方,那自己呢?因为自己而连累的其他人呢?
她怕死,更怕连累家人。
这些人天天在眼前晃,她做不到熟视无睹,心硬似铁,只好要么低头,要么斗鸡眼与人保持距离。放心,久而久之,老师会习惯的。
眼不见为净,她的灵魂不必每天接受良心的拷问。
不过,天天斗鸡眼蛮累的,唯有一心专注于学业……不,是练字,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就算她是学渣也不必过于操心。
有时候,写得一手好字绝对能给自己带来机遇。
她前世的同事,因为写得一手好字获得上级的青睐,哪怕能力不如她,照样升职加薪,到总部进行培训。
回来的时候,人家摇身一变成为她的上级。夸张说句,那股鸟气憋得她死不瞑目,至今难以释怀。
不行,这辈子一定不能再输在字体的优劣上。
前世的她曾经练过字,奈何平时太忙,每天打两份工,下班回家还要关注儿子的功课与日常,帮父母分担一些家务,难以静心练字。
如今好了,她有很多时间练习,定能把字练出一朵花儿来。
这天傍晚,她独自一人在客厅练字,然后接到年哥的电话。
“小青,你一个人在家?还有谁在?”对方似乎一边忙一边通话,语气有点心不在焉的。
“只有我在,找我爸妈你可以打他们的手机。”
大哥住校,老爸在店里忙,老妈还没有下班,家里只剩下她一个。
“不用,找你也行。”对方停了下,又问,“你们班级最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特别短命之类的。”
“没有,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斗鸡眼的威力实在太强大,就算看,看的也是他们的下巴。
“那就好,对了,宁姨有没跟你们提过沙.士病毒?”
“没有……”呃,等等,罗青羽愣了下,旋即脸色刹白。
沙、沙.士?!不会吧?是今年吗?!她完全不记得这回事啊卧槽!
“请假吧,让罗叔、宁姨帮你请长假,免得看见心烦。”
罗青羽:“……”
惊人的消息来得太突然,呆若木鸡中。
第56回
如果年哥家中有弟弟妹妹,他肯定是一位好哥哥。生怕她搞不定家长,他又给她爸妈打电话解释。
他口中的病毒,罗宇生可能不太了解,但谷宁心里很清楚,不能明言,只面色惨白地支持丈夫帮孩子请长假。
看到一个两个短命的,或许忍忍就过去了;若看到一群,就算她忍得住,心里也不好过。
所以,等班主任家访探望学生的情况时,罗青羽被老妈用绷带包扎左手与左眼,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坐在客厅等候。
班主任:“……”
受伤了,当然要留在家里休养。
就这样,罗青羽白天在家练功练字,晚上由老妈给她补课,逢周末接受班主任的家访与检查。
班主任是一位好老师,哪怕外边风声鹤唳,依旧风雨不改定期过来检查学生的功课。无以为报,罗青羽让老爸炒了一罐乌甘草米给她拿回家泡水喝。
这款炒米汤香又甜,老师很喜欢。
除了送给老师喝,罗宇生还炒了许多让儿子带回学校,让媳妇带回医院喝。
这是酿酒剩下的,之前运回西环市的那批乌甘草米已经被酿成酒,未成年以及医护人员不能喝酒,炒米泡水最适合不过了。
而外界的人们正在抢购板x根和米醋,或其他一切疑似具有预防作用的食物。
日子,就在这种忐忑不安的气氛中飞逝。
很快,越来越多的疑似病例出现在各地区的医院,谷宁能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最严重的时刻,她只能通过电话与家人联系,无暇回家。
经过这段时间的试饮,谷宁和其他医务人员发现这乌甘草米可以快速使人恢复精力,纷纷向罗宇生求购。
购是不用购的,自己媳妇的单位,多多益善替她挣些好人缘。家里的吃完了,罗爸跑回枯木岭把剩下的两缸全部倒出运回。
不用担心种子的事,山里、院里的耕地已经长出稀稀疏疏的麦草,明年回来又是一场小丰收。
后来,市小停课了,大哥就读的重点高校开始封闭式教学。罗记暂停营业,其他饮食小店也纷纷关门,没有客人,开门等于烧钱。
“青青,你确定你.妈的寿命没减?”晚上,父女俩在家看新闻时,罗宇生问。
罗青羽点头,“没减,哥一样。”
那就好,罗宇生暗暗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的早上十点,闺女在家练字,他到店里开门,用乌甘草米泡了一大壶水坐在门边一边喝,一边看报纸。
昔日人来人往的街道显得空荡荡的,时不时有三几个人从门口走过,一股世界末日的荒凉与恐慌。
尽管如此,一些老熟客惯性地坐在罗记的门口聊天或者打麻将,或者下棋。而聚众说八卦的成员绝对少不了王叔,王姨不敢出来,在家猫着。
还有一位老吴,此人是王叔带来的。
有人问他们,出来不怕惹病吗?
“哈哈哈,我都一把年纪了,爱死不死的。”老王是一个性格豁达的老头儿。
“就是,活够本了都。”老吴更是豪言壮语。
“死有什么可怕的?我以前也经历过,那时候大家都不敢出来,就我啥都不管……”另一位老头儿不甘示弱,他姓孙,最爱和老吴抬杠。
几位老人胡吹一通,然后说到正题。
“听说政府一早收到消息,提前做好各种预防措施,可惜呀……”还是没防住,老吴摇头直叹。
“一早收到消息?谁给的消息?”有人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不清楚,好像是一名女初中生投的匿名信。”
“女初中生?”众老头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是怎么知道的?”
“好像说做梦梦到,不知是真是假。”他当时觉得很无稽,直到噩梦成真。
一听到做梦,众人异口同声地了一声,纷纷哂笑,“老吴,你从哪儿听说的?那人八成在消遣你,逗你乐呢。”
老吴的一张老脸红白交替,嘴皮子动了动,有心解释,最终把话咽下了,陡然喊出一声:
“小罗!”
冷不丁被点名,正在默默消化各类小道消息的罗爸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直起腰回应:
“哎,吴叔,什么事?”
“嘻嘻,没什么,”老吴的恼怒表情瞬间转换成一脸谄媚,“想问问你那麦酒还有不?自从喝了你家的酒,我跟你吴婶的老寒腿老寒腰全好了,上下楼梯没问题!”
之前他那老婆子痛得连楼梯都不敢下,只能在小客厅溜达。
这么好的东西,嘻嘻,必须再来一瓶。
“既然好了还喝它干嘛?”罗宇生哭笑不得,“凡事不过量,喝多了会适得其反。”
“没事,我俩每次喝很少,”老吴急了,双手比划着,“这么一小杯,跟我大拇指差不多的量。”
“什么酒啊?这么厉害?”方才怼老吴的孙老好奇地问。
王叔心情好,慢条斯理地解释:“一种麦酒,小谷娘家那边种了十几亩的麦子,小罗把它们酿成酒送给大家喝。味道不错,我昨天问他要了一瓶,现在不知还有没有。”
他本来有高血压,喝了那麦酒反而降了,虽然降得不多,那也是降了,持续几天去查结果都一样。
这不,他昨天实际上要了六瓶,分别给亲家、好友家各送两瓶,剩下的自己藏着。
就怕哪天酒被送完了,所以现在他很淡定。
当然,一下子要那么多不可能免费,给了钱的。这小罗为人实诚,定的价格不高,能收回成本就好。
“那么厉害?别是转基因产品吧?物极必反,那东西吃多了不好。”孙老嘿嘿笑着,眼底掠过一丝不屑,“连我那亲家送的特供药酒都不敢吹得这么厉害。”
哼哼,无知小市民,竟敢在他面前炫耀。
“特供了不起啊……”老吴眼睛一瞪,刚想张嘴反驳,被老王从旁边推了一把,立时转话风,“哼,算了算了,不跟你废话。嘿嘿,小罗,这个……”
老熟客了,罗宇生不希望他们争吵扯什么幺蛾子,同意再给吴老两瓶。
“就这两瓶了,剩下一瓶谁都甭惦记,我要留着自己慢慢喝。”他强调说。
他说真的,家里只剩两瓶了,其它的已被酒厂的领导出高价搬空。
第57回
罗记的酒是经过检测的,不然哪敢给客人们喝?毕竟新品种。
像老王、老吴这等防范意识重又有能力的,一早自己也拿去做检测。这才知道罗家的酒不仅没毛病,对身体还有莫大的好处。
连检测站那些人都想买,可老王他们不敢说,因为小罗说以后不知还会不会有。
话说,连罗宇生自己都不晓得那乌甘草米酿的酒有如此功效,是受他委托酿酒的那间酒厂检测过乌甘草米,前阵子刚和他签定入股合同,并且进行公证。
这是新酒,是一笔大买卖。
厂方给出两个方案,一个是甲方买走酿酒的方子,日后只从乙方购入原材料;一个是甲方同意乙方技术入股,定期分红。
酒厂派专家核查过,基本确认乌甘草是全国首发(发现)物种,其他国家未曾出现过。至于专利的归属,罗宇生和谷宁一口咬定这是自己女儿交给她外公的。
这种说法,可以避免谷家兄弟日后找借口来分一杯羹。
因为孩子外公生前曾为此事夸过她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至于那个向她问路的陌生人,一直找不到。
既然找不到人,又是罗宇生发现其用途的,以他名义申请专利,再签给酒厂,等那个原主人找来再说。
这乌甘草的作用太难得,自己不先登记,随时可能被其他公司捷足先登。
如此一来,即使日后有人觊觎,或被他人发现乌甘草的用途及种植方式等种种涉及法律的问题,自有酒厂及其背后的财团与之周旋。
罗宇生无事一身轻,定期收钱便可。
其实,酒厂给的两个方案他都不满意,他更喜欢自己出来单干。扩大乌甘草的种植,建立酒厂,办理各项检测及其专利权商标权……但闺女说他会累死。
有钱赚固然好,人没了,赚再多的钱有什么意义?没了父亲,孩子日后在婚嫁方面都要低人一等,因为他们是没爹的孩子。
别以为增过一次寿就万事大吉,须知他们夫妻是改过运的人,难保不会改第二次,到时岂不人心惶惶,家宅不宁?
所以,他接受第二种方案。
那间酒厂原是国企,这些年的经济效益一直在走下坡路,去年年初被青台市一间公司出资收购重组。
他们总部派来搞改革开发的产品经理无意中路过罗记,进来吃饭一聊方知大家都是老兵,顿时一见如故。
多亏他帮忙,罗宇生那点乌甘草米才被酿成酒,同时让厂方发现这款独特的新酒。
经过几个月的测试,发现大毛病治不好,小毛病只需一瓶酒下去慢慢开始好转。比如老寒腿,风湿骨痛等老年病,对三高、妇人的月子病均有一定作用。
其它功效有待发掘,只要对人体无害就行。
原材料独特,传统的酿酒技术+现代高深科技原理及应用,酒烈,好喝,且无副用,大家是求之不得。
只是那乌甘草种起来比较麻烦,得种好几遍,短期内无法进入市场。罗宇生让谷宁找大谷庄的农户种,他们是最早接触到乌甘草的,受过老丈人的指点。
大谷庄太穷,种植乌甘草对他们来说将是一笔大收入。他叮嘱他们保密,别让外村人知道怎么种,否则吃亏的是大谷庄的村民。
据老战友透露,将来这酒铁定供不应求,它的效果太诱人了。小毛病折腾起来更要命,甚至生不如死。
比如牙疼,老战友捂着腮帮子一脸的遗憾,因为乌甘草酒治不了它,真要命。
总之,现在罗宇生除了罗记,额外添了一笔大收入。这一切只有谷宁知道,其他人,包括孩子们一无所知。
“唉,自从住房改革之后,大家都在卖房买房,房地产市场很活跃啊!”酒拿到手,老吴心满意足之余开始有闲心聊天。
尤其在姓孙的走了之后,他可以畅所欲言,无所顾忌。不是他怕姓孙的,而是对方常常把无知当风趣,老拿一些捕风捉影的话怼自己。
偏偏有些话自己不能说得太明白,差点被憋出三高,连乌甘酒都压不住。
“可不,”说到房地产,王老也十分感慨,“房价涨了不少,还好我儿子他们买自己的福利分房,不贵。”
“幸亏你们买得早,”说到这里,老吴一脸神秘地说,“听说青台市、西环市引入大笔资金,明年开始大搞经济开发,到时那房价……哼哼。”不言而喻。
“诶?小罗,我记得小谷一直想换大房子,对吧?”王老忽然盯着罗宇生问。
“是有这个打算,”罗宇生坦承,“可钱不够,还差一大截,要不您二老借我点?”不差了,但做人不能太直接,要低调。
“少来,”老吴指着他,戏谑嗤笑道,“我知道你小子不差钱。”
“做了几年生意,好好的小伙子就这么学歪了,不老实。”
俩老头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他。
罗宇生笑了笑,“那你们提点提点我呗,我正头疼在哪儿买最划算。”
“谈不上提点,就随口说说,”老吴说罢左右瞄瞄,压低嗓音,一脸神秘地说,“未来几年,政府的重点扶持项目地区包括青台市,日后发展趋势直迫二三线城市……”
所以,在那边买房铁定不吃亏。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这是老吴和王老给罗宇生的回报。
罗宇生以前从未想过在外地置业,直到媳妇争回一座枯木岭,枯木岭还出了一种乌甘草,简直是风水宝地,错过岂不可惜?
那里又是女儿未来的庇护所,逢假期都要去住一阵子。
一个姑娘家长住山区肯定不行,偶尔要进城长长见识。还有儿子,万一他将来回青台市发展,城里没有一套房子怎么行?
可家里只有一套大房子的钱,怎么办?在青台市买,媳妇心念念的住大房子的愿望就落空了。
真的是,没钱的时候烦,有钱的时候一样烦。
还有更烦的,孩子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这场病毒引发的后果是越来越严重了……
那阵子,罗青羽一直在家关注新闻,她不知道这场病毒在前世达到什么程度,在几月份结束,只知道死了很多人,轰动世界。
新闻说,幸亏相关部门提前作好预防工作,病毒一出来,专家们立即目标明确地进行针对性的病毒研究。
终于在来年的3月,疫情得到有效的控制。
所以,她可以回校上课了。
第58回(求首订)
回到自己的班里,发现少了一大半学生,后来与另外一个班合并了。
她听到班主任和一位老师在走廊说,那一大半的学生里有十几位学生受到感染,仅有五名的病情得到控制在家休养。
其他学生的家长吓得够呛,说宁可留一级,也要等一年之后确定没问题了再让孩子回校。
罗青羽安静地坐在角落,别误会,她没有遭受不平等待遇。她比其他同学高出一个头,只能坐后边。
加上她之前性情古怪,没有同学愿意和她坐。偏偏班里多出一个人,所以她被剩下。
在末座,她抬眸扫一眼同学们,嗯,跟疫情时期对比,眼前这群同学的寿命还是不错的,哪怕有一位同学只剩两年命。
班主任还是那个班主任,她的时间还有一年多。奇怪的是,罗青羽看到这一切居然很平静,或许心态变了。
总之,保持距离是必须的,只要不熟,相信她会过得越来越坦然。
……
日复一日,疫情风波平息了,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多亏咱家的炒米,不然我早趴下了。”晚上,轮休中的谷妈神采奕奕,在家检查女儿的功课,语气充满庆幸,“哎,你不是回过老家吗?怎样,麦草长起来没?”
对她来说,乌甘草等于变种的麦子,叫麦草更顺口。
“很少,只够咱们一家人吃。村里的才长第二遍,味道很酸,暂时酿不了酒。”罗宇生在客厅用计算机统计营业额,病毒后遗症仍在,罗记近期只做早餐。
谷宁听罢默了一阵,忽然问:“老罗,你认为这乌甘草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巧被咱爸和青青遇上。”
正在写作业的某人笔尖一顿,唔,木事,咱就听听,憋说话。
“问这个干嘛?爸都已经走了。”罗宇生头也不抬,“咱们国家地大物博,不知有多少希罕物种咱们没见过,它只是其中一种。”
何必大惊小怪?
至于另外一个发现者青青,她还小,就算问出什么也不敢当真。
别说夫妻俩没见过,店里的客人王叔、吴叔这等见多识广的老一辈同样闻所未闻,还有走南闯北的老封……这老封正是酒厂的产品经理,都说没见过。
确实挺巧,这就叫缘分吧?
“与其让那些地荒着,不如今年回去再种一些。”谷宁叹了下,说,“我同事吃上瘾了,一个个找我要。”
原以为从此不必劳作,今天却心甘情愿地回去种地,唉,世事难料,做人有时候挺矛盾的。父亲说得对,小闺女的确有福气,当初就是托她的福回去争地。
结果争回一座山,还种出功效媲美人参、雪莲的希罕物种乌甘草。
“种吧,用它酿的酒味道好,”酒厂那边不知啥时候才出酒,与其等,不如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闲着也是闲着,今年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省得她一个女人既要看孩子做家务,还要打理地里的活儿,累得慌。
现在大家对人多的地方特别顾忌,不敢扎堆凑热闹,唯独早餐的营业额直线上升,因为人们可以打包回单位或者路上吃。
罗记是老店了,街坊们相信老板的为人。人一多,有随众心理的陌生路人也会跟着买。
尤其是上班族的年轻人,他们讨厌到市场买菜,吃完还得洗碗,太烦琐了。
所以,只做早餐的话用不着老板天天守在店里,一名厨师和他徒弟足矣,另外两名服务员帮忙打包。
其他员工换了几茬,唯独厨师及其徒弟一直没换,他们熟悉店里的流程,人品也信得过。
夫妻俩正讨论着,这时,门铃响了。谷宁下楼开门,不一会儿,父女俩在楼上听到她的惊喜叫唤:
“阿婷?!”
阿婷?罗青羽不由抬头望向门口,是小姨吗?话说,她有两年多没见过小姨了。自从外公去世之后,她极少回家,说怕睹物思人。
逢年过节打电话给大哥报一声平安,至于三哥,估计快忘了有她这个妹妹,所以一直没联系。和二姐谷宁有很多话聊,天南地北地侃聊,就是不肯回来。
“终于舍得回来了?我以为要等你嫁人那天才能见一回。”谷宁嗔怪道,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忙嘛,我去年春节想回来的,过安检太麻烦了,人又多,我连门都不敢出,天天在出租屋煮面吃。”小姨的声音听起来开心爽朗,嗓门响亮。
“就你一个?”
当时的情形忙慌乱,她只知道妹子平安,无暇追问详细。事后就不停地反复问,被谷婉婷取笑她更年期或者提前得老年痴呆。
“还有两个女孩,我不是说过吗?单独一个女孩哪敢租房子?也租不起呀!姐,你脑子真的没问题?你问过多少遍了?”谷婉婷相当无奈。
谷宁啐一口,笑骂:“你才有问题,我一时顺口不行吗?”
姐妹俩一路笑骂打趣上了楼,当她俩出现在门口时,父女俩但觉眼前一亮,哟嗬,变白变漂亮了,时髦了,活脱脱一位大公司的职业女性。
一头微卷短发,染了深棕色,脚踩一双松糕鞋,牛仔短裙里束着一件用涤纶面料裁成的白衫衣,表面光泽柔软那种,显得她整个人青春亮丽,特精神。
哪怕罗青羽用几十年后的审美眼光来看,并不觉得违和。
“咦喂,两年不见要刮目相看了。”罗宇生开起玩笑说,“乍一看,我还以为是那……那谁从电视里出来。”那什么来着?一排女孩走在路上的那部电视。
“公关小姐。”他家的贴心小棉袄忍不住在旁提醒,小姨当年最爱看的电视剧。
“哎对,就是那个。”罗宇生恍然记起,忙道。
谷婉婷被这对父女的反应逗乐了,哈哈哈的笑声响亮,“哪有这么夸张。”心情忒好。
“是有点像。”被他俩一说,谷宁不由得认真打量妹子,“我瞧瞧,咦?好像高了,也胖了……”
“哪有!是结实!”小姨炸毛,“你别吓我。”
她明明身材漂亮标准得很,一点都不胖,老姐结婚多年,怕是不知道“胖”这个字眼对年轻女性是多大的打击。
“跟你开个玩笑,以后别穿这种鞋子,伤脚。”谷宁收起玩笑的表情,一派正经地唠叨。
“知道,我偶尔穿穿。”谷婉婷在门口换上拖鞋,把行李箱搁在墙边,手里拎着一个小行李包冲外甥女晃了晃,“青青,猜猜小姨给你买了什么?”
“衣服。”罗青羽不假思索道。
嘿,谷婉婷眉开眼笑地走过来,“青青越来越聪明了,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罗青羽也笑了。
长辈带给小辈的礼物不外乎是玩具,衣物,小零食,不难猜。
第59回
小姨回来了,原本住在阁楼的罗天佑不在家,她暂时住上边。
“青青,你今晚跟爸爸睡,我要跟你小姨好好聊聊。”晚上八点,谷宁酱紫安排的。
“哦。”
罗青羽乖乖地跑回自己的床,把小枕头和小被子拿到爸妈的房间。
不要问什么她实际年龄多少多少,和爸爸同睡不别扭吗?特么的,她从婴儿时期开始不知被老爸哄睡多少次了,还吃妈妈.的奶呢。
虽然她不用哄,关键是爸妈觉得她需要哄,况且家里小,就两间房,能咋滴?
她睡客厅无所谓,要爸妈肯才行,总不能把老爸赶出客厅睡吧?至于老妈为啥非要和小姨促膝长谈,大概是怕小姨又问她什么。
小姨有前科,信用破产了,塑料姐妹情啊~。
“姐,没必要吧?咱白天聊不行啊?你不是补休吗?”谷婉婷哭笑不得。
“什么没必要?就剩一天假了,”谷宁眼一瞪,理直气壮道,“万一明天医院有事急call我回去呢。”
这是有先例的,不算撒谎。
唉,都怪家里太小,如果儿女各有一间房,再有一间客房就没省事多了。
“青青,早点睡,明天你还要上课呢。”谷宁回自己房间帮闺女铺好床,一边唠叨。
闺女的作息时间超准时,八点半已经熟睡,连夜把她搬到街边都不会醒。这个习惯有一样不好,她每天凌晨四点半起床出去跑步,在阳台练功。
她才六岁,必须有家长在旁。所幸她爸也是四点半起床,否则真伺候不了她。
瞧,秒睡,刚躺下就睡着了。
正在衣柜翻自己睡衣的谷宁回头看了一眼,既庆幸也无奈。庆幸孩子好吃好睡,容易带。无奈的是……她也不知无奈啥,到目前为止孩子都很乖,但她就是心累。
由此想到自己妹妹,更加唉声叹气。
这时,刚冲完凉的罗宇生恰好回房,他一身宽松的军绿t恤和黑色宽大裤叉,显得格外休闲。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难得姐妹相逢,刚不是挺高兴的吗?
谷宁不答他,先出去扬声催促,“阿婷,你先冲凉。”听到隔壁房的妹子哎了声,才返回屋里。
“新房的事就听你的,赶紧把它办好,早日搬大屋。”她瞧瞧逼仄的房子,眉宇间掠过一丝厌烦,“这小房子我住腻了,孩子也大了,不能再住一间房。”
女儿尚小无所谓,关键是怕儿子作死,私下找闺女探讨那些死呀活呀的问题。青春叛逆期的小子除了同龄人,长辈们的话他听不进去。
有时候,太聪明的孩子不好带,因为家长的智商没跟上。
于是当晚,谷宁姐俩几乎一夜无眠,净聊天了。隔壁的父女俩一早进入梦乡,然后准时四点半起床。
“爸,小姨的寿命跟以前一样。”出门跑步时,罗青羽揉着眼睛告诉老爸,“她结婚了吗?”
能看到寿数有个球用,既不知前因后果,又不懂破解之法,光着急了。
“这事别跟你妈说,她最近有点神经衰弱,经不起打击。”罗宇生哄闺女,
不仅最近,她听不得跟寿命有关的事。像对面的李婶家,据说阿霞在追生儿子,她千叮万嘱孩子日后遇到阿霞一家必须绕道走,免得又看到不该看的。
上次的见死不救令她愧疚万分,虽然事实告诉她那样做是对的,泄密的女儿未曾遭到反噬。
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实在太煎熬了。
“大人的事你甭管,她自己会处理。不过青青啊,你这本领属于偷窥。”罗爸向闺女普法,“以后不管看到什么事先跟爸妈说,不要告诉其他人,犯法的。”
他不会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孩子的性命,别人的命是命,他闺女的命也是命。何况孩童是国家的未来,她的死活更加重要。
一句话,他心肠硬,不怕良心过不去,该咋办咋办。
“哦。”老爸的忽悠**,她差点就信了。
当然,她会听老爸的话,毕竟多管闲事会遭报应的,怕怕。
罗宇生瞅瞅自家姑娘那张略带困意的平静脸庞,有点看不透她的心思。唉,孩子长大了,会独立思考了,看来家里又多一名学霸。
“青青,你将来想住在青台市,还是留在爸妈身边?”罗爸突然心血来潮,问道。
罗青羽微怔,内心的真实想法脱口而出,“青台。”
“为什么?你不想跟爸妈一起住?”伤心啊!果然女生外向……
“孩子长大都要搬走的,两位舅舅是,妈和小姨也是。”话既出口,断无回收的理由,“从青台回枯木岭不远,外公让我守好山里那棵檀树,别输给雷公山。”
老人一直认为,老檀树才是万寿山中的老大。
闺女的话令罗宇生深感讶然,“你考虑清楚了?将来不后悔?”
“嗯。”罗青羽点点头,忽而想到一件事,“爸,你要在青台买房子吗?”
“有这个想法。”感觉好奇妙,仿佛女儿一下子长大了,正以成年人的方式与他沟通。托老丈人的福,把她教得很好,农户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果然没错。
“把郊外的房子卖了,在青台买一栋,在这里也买一栋大大的给妈住!”哎哟,谈到房子她可就不困了,精神振奋得很,“我好多同学家都买了,说很便宜……”
吧啦吧啦,既然她把名字改了,房子留着有何用?辣眼睛吗?索性卖掉再换一栋新房子。
罗宇生:“……”
这孩子昨晚装睡?把他和媳妇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学给她老子听,果然是个小机灵鬼。
老爸的心思,罗青羽可不晓得,晨跑完,回阳台练一阵子功夫,然后背起小书包,拿着自己的儿童碗到罗记吃一顿免费的早餐。
吃完之后,把自己的碗洗干净等老爸替她拿回家,自己抹抹嘴巴就上学去了。
回到学校,考试在即,很多小盆友忧心忡忡,唯独她最淡定。
“青青,你不怕考试吗?”坐在前排的一位同学,全班最长寿的阿珍姑娘忍不住稚声问。
虽说这个青青有着鸡眼妹的称号,但她的眼睛现在不斗鸡了,恢复正常的她除了话少+莫名其妙外,没别的毛病。
“不怕。”罗青羽瞅她一眼,安慰两句,“你也不用怕,攒点力气,等到六年级你会吓尿。”
嗯?嗯?按照惯例,阿珍同学依旧被她的话闹得一脸莫名其妙。
对罗青羽来说,这辈子不能再复读,寻常的测验小考不可怕,可怕的是升初中,中考和高考。若能过这几关,她一定高唱“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以示祝贺。
为了那一天,她上课从来不敢像上辈子那样开小差,连1+1=2都要确认三遍,可以说偏执得几乎变.态了。
希望这辈子能顺利过关,成为一名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