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5回
钱云翠不仅没有明确透露孩子是谁的,还问她,阿青是不是也进大鹏公司了?如果是,再一次证明,谷展鹏当年坚决要分手的原因就是为了她。
说完,她无比同情地笑看吴云霞一眼,离开了。
这一眼,特别的碍眼,让吴云霞超级心塞。
她憋了一周,今天实在忍不住了,趁回村里探望长辈时绕道过来一趟,来看看阿青过得怎么样。幸福是会感染的,她最近太憋屈,迫切需要这种感染。
谁让阿青是流言的当事人之一呢。
至于阿青和谷展鹏的流言,这都老黄历了,早翻篇了。谷展鹏老早说过,阿青是白天鹅,他高攀不上。阿青也用实际行动证明,她要找也是找白天鹅。
而且,钱云翠不止一次在她面前暗示阿青和大鹏之间有暧.昧。吴云霞这次不上当了,她今天过来找阿青主要是为了第一件事。
“我一想到那孩子可能是大鹏的,我心里就堵得慌。”吴云霞捂住心口郁闷道。
“你问过谷展鹏吗?”罗青羽同情道。
最好的前任要像死了一样,很明显,谷展鹏的前任没有这方面的思想觉悟以及良好品德,反而像只蚱蜢,冷不丁蹿出来膈应人。
“问过了,”吴云霞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说娶我的时候他还是童.子,你说我该不该信?”
哈哈哈,这答案让罗青羽笑趴下。
死没良心的,光顾着听八卦了,吴云霞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见她一脸沉闷,罗青羽赶紧抹去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道:
“他这话是真是假,你应该最清楚……”
两人拍拖的时候,如果谷展鹏不碰她,坚持等到结婚那天,估计他的话是真的。
罗青羽的话,吴云霞懂的,无奈轻叹,“唉,谁知道呢,或许吧。”
她和谷展鹏在恋爱期间一向循规蹈矩,可这能代表什么?人是会变的。或许他当年对钱云翠用情至深,接受不了分手的事实,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趣。
除非看到亲子鉴定,否则,她拔不掉钱云翠扎在她心中的这根刺。
问题是,钱云翠不可能同意孩子做亲子鉴定。
“证明她的话是假的,是故意让你和谷展鹏之间生出嫌隙。”罗青羽冷静地指出其中的毛病。
“我知道,可心里总绕不过去……”吴云霞烦恼道。
道理她懂,但依旧忍不住去想另一种可能,被这种心理折磨得不轻。
夫妻之间理应互相信任,可现实告诉她,女人给予男人的这份信任往往被辜负。她的同学和几名好友,有的离婚,有的当了怨偶,仅有两对是幸福的。
至少表面是,她衷心希望他们是真正的幸福,永远幸福。
见她始终郁郁寡欢,罗青羽想了想,又问:
“家里你管钱不?”
“嗯。”吴云霞漫不经心地点头。
公司的财务不是她,但家里的钱由她全权掌管。阿青的意思她明白,但管钱也代表不了什么。
如果谷展鹏给前任母子赡养费,多的是渠道给钱。
“唉,”罗青羽无奈了,“据我了解,她是个疑神疑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如果她孩子真是大鹏的,早拎到家里膈应你了,能忍到现在?”
八成是见谷展鹏过得越来越好,认为吴云霞占了她的位置,心理不平衡,变着法子恶心吴云霞。
瞧,她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孩子是谷展鹏,仅语焉不详的让吴云霞猜。分明是有意挑起她的疑心,回家找谷展鹏闹矛盾。
家宅不宁,男人便无法安心地拼搏事业。
这便是她的目的,就算将来事情闹大了,她大可推说是吴云霞多疑。
看到前任过得鸡飞狗跳,她/他便安心了,这是很多人的想法,钱云翠明显是其中一个。
“你呀,放开胸怀,不要吵不要闹,看看她接下来有什么反应。”这是别人的家事,罗青羽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这样劝着。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样?”吴云霞了无生趣的问,抿了一口茶。
“不怎样,他婚前与人生的孩子我干涉不了。只要不是故意瞒我,一切好商量。”
自杀,或者大吵大闹,都是让仇者快亲者痛的,她不会做。
“不要为了别人一番别有用心的话而让自己难受,让家人难受。”罗青羽劝道,“相反,如果对方不安好心,你过得越好她便越难受,迟早要自讨苦吃。”
不仅吴云霞有老公,钱云翠也有。
换作罗青羽是吴云霞,对方若再敢拿孩子说事,她便在钱云翠的后宅点一把火,把这事透露给她男人。
到那时,是谁家宅不宁就不好说了。
当然,这法子她不能告诉吴云霞。若操作不当,出现命案,等于是自己害了吴云霞一家。
所以呀,自己心里yy一下得了。
其实,阿青讲的这些道理,吴云霞何尝不懂?她需要一个知情人了解自己的郁闷而已。在这个人面前,她能把这事摊开来说说,彻底排解心中的郁闷。
同为女人,有些问题是共通的。比如害怕男人出轨,养外室。
有多少女人被瞒了一辈子,最后他死了,却突然冒出一个或者多个私生子女前来争遗产。
同为原配,对这种破事简直深恶痛绝,最易产生共鸣。
“你今天看起来很开心。”晚上,谷展鹏应酬回来,对妻子的好心情感到莫名其妙,“我以为你还对那事耿耿于怀。”
他最近特意推掉许多应酬以及出差的机会,早早地回来陪她,生怕她为孩子的事继续烦忧。像他这种工作狂,娶位贤内助真心不容易。
怕后院起火,更怕后院垮了。
吴云霞没把自己找阿青的事告诉他,而是赌气道:“下次钱云翠再拿孩子恶心我,我就把这事捅给她老公听。”
见她似乎想开了,谷展鹏松了一口气,同时提醒她:
“男人最怕头上一点绿,算了,你私底下警告她就可以了。别闹大,闹出人命你自己心里也不好过。”
“你心疼?”吴云霞斜睨他。
“我心疼你,更心疼咱们孩子。”她出事,孩子能好过吗?谷展鹏想了想,故作深沉道,“要不这样,你若实在不放心,我改天找人偷她孩子一根头发去做鉴定……”
噗哧,听到这里,吴云霞疑惑顿消,嗔道:“小心人家告你!”
“你不是怀疑吗?”见她笑了,谷展鹏真正地放下心头大石。
“怀疑就能偷人家孩子的头发?”细想想,如果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孩子,简直毛骨悚然,“哎,别说了,越想越可怕。”
“嗤,你们女人真的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纸老虎一个。
两口子互相打着趣,关系回暖,隔阂渐消。
第906回
面对爱偷腥的“猫”,很容易引起女人的同仇敌忾,罗青羽便是其中一个。
吴云霞走了之后,她想了想,又找商家商量,在手串的内壁添加一行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这句话,各有各的解读。
在她这里的意思是,好好做人,不要色.欲成性,导致妻离子散。雕好了,直接寄到魔都的牙湾山庄,他这段时间都住在那里。
玉石轩的客服:“……”
当然,顾客是上帝,尤其是掏钱爽快的客人,爱咋咋滴。每颗珠子要雕刻核桃纹和刻字,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
交付订金之后,罗青羽心情放松,趴在软枕上小憩片刻。
心有所爱,便心有所挂,容易患得患失。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是百年身,甩不开了。
目光落在窗外的树枝上,罗青羽侧卧着,一手支着额头,无奈长叹……
时光飞逝,那日之后,仅有几个人的村群里一如既往的冷清,看不出吴云霞夫妇的关系有否受到影响。
在十一月份,群里最热闹的一次,是顾一帆欢天喜地在群里发布喜讯,他要当爸爸了。
这是一个好消息,给他道喜的楼层越叠越高。
面对婚变,谷妮已经迅速恢复常态,再次成为两个村群里最活跃,且最擅长调节气氛的优秀成员。
不明就里的人以为她天生乐观,亦有人认为她是强颜欢笑。唯独那个仅有几个大佬的群成员知道,金钱是可以治愈情伤的,妮妮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另一个婚变之人陈功,他是真正的坚强。
休了一个月的假,神色如常地回到谷展鹏的公司上班。谷展鹏找他单独谈过,他坦然一笑:
“我没事,甚至可以说,深深地松了一口气……”
当年,陈家杰为他抱不平,误伤女友的性命。为此,陈功一直对他心怀愧疚,不惜为了好友的性命跪求丁大爷指点迷津。
一个人,到了真正走投无路时,才会求助于虚无缥缈的玄幻术数,他当年便是这种心态。
事情解决之后,他整个人恍如重生,变得心胸豁达,面对人生的挫折坎坷皆能坦然以对。
他心里清楚,女友肯和他结婚,是因为她年龄大了,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人选。而他亦然,自知外表条件不好,自卑,觉得有女生看中他是祖上积德。
如今既然散了,那就散吧,谈不上情伤。
唯一生气的是,陈家杰居然认为他是故意的,是存心羞辱他。骂陈功在潜意识里认为他已经身败名裂,只配娶一名用身体换取金钱的糟心玩意儿为妻。
多年情谊,一朝决裂,除了气急伤感之外,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陈家杰个性粗暴,鲁莽,他自以为是的情义深重,对身边的朋友而言是一种负担。
休假期间,陈功在海边租房住了一个月。不停反省,不停地自我安慰,告诉自己,那不是自己的错。他不想,亦不能再怀着对陈家杰的歉疚过完余生。
陈家杰的女友,是他自己看上的。当时,陈功和女友、以及那位闺蜜在一起吃饭。
他恰好碰上,见女生长得好,便恳求陈功当了媒人。
再厉害的媒人,也不可能派私家侦探到女方家调查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吧?正如陈家杰的父母,不也千方百计地瞒着他曾经是杀人犯的事吗?
两家人各怀心思,一拍即合,如今事情败露反而怪他咯?
深究起来,陈家杰当年误杀的那个女人,还是他自己介绍给陈功的。说到底,后来的一切不幸都是他自己的性格引起的,却硬说是为了替好友出口气。
他明明是为他自己的面子出气。
陈功不想再背这口锅,不想再良心不安。
陈家杰随他家舅舅到外地做生意去了,陈功亦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继续循规蹈矩地过日子。
女友的父母曾经找过陈功的父母,希望两人婚事重提。
毕竟,陈家杰的事是因为各自的私心引起的,和他俩无关,这段姻缘不该就这么散了。
陈功拒绝了。
女友在面对质问时,恼骂他俩思想封建,说那是闺蜜的过去。闺蜜也不追究陈家杰的过去,因此他没资格问责。
很明显,女友不仅清楚闺蜜的过去,甚至和闺蜜三观类同。
就凭这一点,他和她不可能了。
事至今日,尘埃落定,乡间渐渐恢复昔日的宁静。
转眼间,又过了一周,阿峰出院了,在家静养。他的父母买了几斤新鲜猪肉、挑了两只活鸡来到罗家,感谢罗氏夫妇当日的相助。
当时只有叶乔和谷宁在,问起阿峰将来的打算,阿峰妈叹气道:
“……唉,那什么吃播的肯定不能让他做了。他爸找明仔和彩霞的爸妈聊过了,等阿峰将来好了,就到他们那儿工作……”
不是打工哦,大家是合作关系。
出钱是不可能的,家里有山,出山吧。等将来有所成就,大家平分。
等他们夫妇走后,干妈、亲妈把这事告诉罗青羽。
她:“……”
干嘛这么想不开啊?老盯着谷彩霞几人有意思么?上次合作,大家把阿峰家的山养得肥肥沃沃的,转眼就被他卖了,这次他们还肯上当?
不出她所料,谷彩霞等人一口回绝了,自家父母替他说情也不行。
要合作可以,等阿峰把自己的山种出成绩了再谈。
阿峰的父母无奈,又舍不得儿子干活劳累,只好又找到谷展鹏的父母。恳求对方劝谷展鹏看在同乡的份上,给自家儿子留意一份轻闲些的工作。
之后,夫妻俩上山开荒。
希望村人看到自己二人这么可怜,多劝劝谷展鹏或谷彩霞那边给儿子一个机会。
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眼下,罗青羽接到丁寒娜一个电话——
“啊?赵嘉宝在内地失踪了?”
对,赵嘉宝失踪八、九天了,连用灵魂的感应也找不着。已经报警,四处搜寻,仍不知所踪。
“江师兄联络在内地的同门以及同道帮忙,所以找到我。”丁寒娜告诉她,“江师兄说,赵嘉宝曾经路过咱们村,派小鬼寻人的时候路过你们家,出了一点意外……”
在她家屋顶上空遇袭消失了,因此,江师兄希望拜访她家,看看能否找到蛛丝马迹。
“你确定他不会对我家动手脚?”罗青羽蹙眉。
“不会,我和解师兄陪他去。”丁寒娜顿了下,道,“青青,我怀疑赵嘉宝的小鬼碰过你……”
所以才会消失,江师兄隐瞒这一点,不知是何用意。可她又不能戳穿他,因为不想解释小伙伴身上为何有火。
“你有什么隐藏火光的法宝,记得把它戴上。”
解师兄和江师兄非等闲之辈,就算小伙伴拒绝,江师兄也会自己偷偷去。与其这样,不如自己和解师兄在身边陪同,防止发生意外冲突。
虽然江师兄有所隐瞒,但赵嘉宝失踪,丁寒娜也希望她平安无事。
第907回
既然有高人到访,作为主人家,当然要有所准备。丁寒娜说,他们大概晚上十点多到达大谷庄,现在是下午三点多。
再看看年哥的工作排表,上边标注着今天下午有课。
思虑再三,罗青羽还是拨通他的电话。事关重大,要争分夺秒,若有什么需要可以及早安排。他比她聪明,处理突发事件比她有经验。
如果他不以为意,她再想法子周全。
原以为他没空接听,出乎意料的,电话接通了。
“喂?”
农伯年拿着手机走出课室,站在走廊边上。
家里有他的工作表,什么时候在学校,什么时候回公司,家里人都清楚。罗姑娘选择在这种时候给他打电话,必然是要紧事。
“年哥,我遇到麻烦了……”
他远在魔都,又是普通人,本不该拿这些事让他烦心的。可是,他是她丈夫,是公婆和干爸干妈的儿子,更是孩子们的父亲。
若那位江师兄心怀鬼胎,对她的家人不利,他得知道家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
不让对方来?这在对方眼里意味着心虚。明的不行,人家来暗的,一样麻烦。娜娜能整出一条虚幻的蛇在枯木岭的上空寻人,江师兄只会比她更厉害。
这是娜娜说的,因为崇拜,从而产生一丝情愫。
罗青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年哥,你觉得让对方来家里,妥当吗?”
“不妥当人家也会来。”
那些有本事的玄门弟子,根本不受世俗的规矩限制。哪怕对方是特别遵守世俗规则的人,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打破规矩。
不受束缚的感觉,令人难以拒绝。
“你没做亏心事吧?”
如果她坦坦荡荡,就不会打这通电话了。八成有什么事心虚,要找他商量。
“娜娜说,赵嘉宝失踪之前,派小鬼找人,从咱们屋顶经过时消失了。”罗青羽不瞒他,“那小鬼当时应该离我不远,想做什么就不知道了。我看不见,但小鬼也不能靠近我……”
法力低微的甚至不能靠近,比如万燕那次,在魔都的牙湾山庄对她用过一次类似萤火虫之类的东西,结果在离她不远的上空自燃了。
离这么远尚且逃不过,若那小鬼碰到她,灰飞烟灭在所难免。
这事搁电话里说也无妨,世间上,有特殊体质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怕鬼的人很多,鬼怕的人也不少,不缺她这一个。
“灰飞烟灭?”
农伯年挑眉,原来他媳妇这么厉害啊?上次萤火虫事件,他以为是因为她身上有霸道法器的缘故。不过,想想她的那些药,非凡之药当然出自非凡之物。
即使她不说,他也知道那些药是怎么来的。
炼丹师身上的丹火,至刚至纯至阳,岂是小小邪祟招架得了的?
“因为这个,所以我成了人家眼里的嫌疑犯。”罗青羽无奈道。
她有办法掩藏身上的火光,如果有的话。对身上的丹火却无可奈何,除非扇子没了;正如她无法遮住自己的眼睛,除非自残。
“这不是你的错,咱不惹事,也不怕事,他来就来。敢动你们一根汗毛,那就不是一个赵嘉宝的事了。”农伯年温和道,“你把大家和孩子集中在我爸妈那边……”
散落在几栋院子里,人多眼乱,容易被人有机可乘,不如集中在一起方便保护。
“你一个在那边招呼客人怕不怕?”
“不怕,我又没做亏心事。”是那赵嘉宝不知为何驱小鬼来碰她的瓷,小鬼挂了,怪她咯?罗青羽理直气壮,“我正想见一见这位江师兄。”
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优点,值得娜娜对他念念不忘。
“防人之心不可无,把你能用的东西都用上,以防万一。”农伯年不放心,叮嘱她。
等罗小妹应下之后,挂了电话,他沉吟片刻,然后拨了香江那边的一个号码:
“喂?唐老,我是阿年……”
大谷庄的禅意小院和崔家大院,都只看过风水,不曾设有辟邪之类的防护。那类防护有利有弊,防得了邪气防不了人;防得了人的又防不了邪气入侵。
农氏老宅有防护,是因为太爷那代有人受过术士的侵害。
而罗家、崔家并无这方面的经验,他们只有防人的习惯,邪祟之类仅在电视里看过,不当真。倒是罗青羽请娜娜在门口贴过一张隐形的“是非禁地”符。
降低上门闹事之人的煞气,平息是非争端的符。
唐门的名气日渐式微,是因为青年才俊少,为保住极个别出色的子孙,日常行事格外低调。
但,有见识有能耐的老一辈并不少。他们不扩大门庭收徒,不代表他们与世隔绝,唐家的老人在内地认识的高手也不少。
有他们远程监护,他放心。
……
和年哥商量过后,罗青羽想了想,进屋让老妈看着些孩子,她有事离开一阵。
“你去哪儿?”谷宁见她神色不妥,便问。
“枯木岭,我回去打个坐,你们暂时不要理我。”
“哦,行,你去吧。”谷宁一听闺女这说法,懂了,“要不要给你送饭?”
“不用,让大家不要出远门,我傍晚回来有事要跟你们说。”
罗青羽挥挥手,走出院子,直接往院墙上纵身一跃。迅速几个起落,没入繁密的丛林中。
自从闺女的公婆搬到这里后,她收敛了许多,这么扎眼的举动更是从未有过。谷宁见状,略心慌,转身回后院找孩她爸,让他分析分析这是什么情况……
再说罗青羽,回到枯木岭的小院,从天而降的身影引来四只汪的吠叫。好生安抚一下,让它们继续玩耍或者睡觉,然后径自去了自己的闺房。
关上门窗,拉窗帘,再闪身进了丹炉山。
珍惜时间,她乘坐扇子上山,直接飘入顶层的藏书室。本来打算翻箱倒柜寻找法宝的,可一踏入偌大的藏室,看到一排排的柜子、架子繁多,顿时眼晕。
还有藏在石壁上的各类暗格暗室,记得她已经翻过大半,便宜师父留给她的法宝并不多。
除了臂钏,最厉害的要数祖师爷那件护宅法宝。
以前她看过一次,觉得杀伤力太大,不适宜使用。
这个杀伤力,非杀人太凶残,而是指那护宅法宝不仅能辟邪,还能辟人,且辟得很彻底。是辟,不是劈。辟,让阴灵、生灵绕道而行或者找不着地方。
为了防止有人盗药,祖师爷煞费心思造的一件法宝。一旦使用,外界生灵找不着、也看不到她的家。
祖师爷就算了,他不沾染凡尘俗事,极少与普通人来往,心甘情愿地离群索居。
可她不行,她一介凡夫俗子,无法与世隔绝。就算她肯,她的家人呢?而且,偌大的罗家几座山头一起消失,只怕这里要成为网红的打卡之地了。
嗯,真头疼。
藏书室的门口,罗青羽坐在石阶上,靠着旁边的石头一脸愁闷中。
第908回
护宅法宝是能调整覆盖范围,可她不会呀。
它不像木头人,插把钥就能动能停;更不像扇子那样被灵魂绑定,勉强受她意念控制。除非护宅法宝与她灵魂绑定,再用意念操控。
问题是,这个她也不会呀。
如果她会,便宜师父不会选她与小扇子绑定,因为会绑就会解。她对道术一窍不通,因此,适合她用的宝贝极少。
宝……宝贝?!
正在冥思苦想,忽而灵光一闪,罗青羽猛然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直奔炼丹室。拿起刚让它回到原位的小扇子,心情忐忑的问:
“扇子啊扇子,你有护身法宝?”
差点忘了,它是祖师爷和便宜师父专用的垃圾回收站,对她来说却是难得的宝贝。
果然,她话音刚落,扇面亮了一下,呼的从里边跃出一小物件,被罗青羽眼急手快一把接住。
定眼一看,咴,是一枚乌金色的铜牌。
黑亮厚重的质感之下,隐隐泛着金与银的光芒,一种混合铜与金银等贵金属的古工艺。
这是便宜师父给家仆做的护身符。
可以挂在腰间或挂在胸前,和现代白领戴的工作牌差不多。罗青羽翻来覆去的打量一番,家仆,像师父这种爱护家人的造物狂,应该不止一名家仆吧?
想到这里,她试探性地问:
“还有吗?”
呼,又飞出一枚,同样色系的,罗青羽一时无语。像挤牙膏似的,这样问不是办法。
“……我都要。”
呼呼,接连飞出两个高达三层的方盒,和食盒一样的款式,罗青羽连忙伸手接住。来不及惊喜,又从扇面里呼呼地飞出几件精致华美的盒子。
来不及把盒子放下,后边的紧随而出,她接,她接接接……眨眼间,她怀中的盒子叠得老高。
“……”
所幸,盒子叠到一米多高时停下了。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地上,罗青羽无比震惊地坐下,看看这堆盒子,再看看扇子。
“呃,你里边还有多少东西?”
扇子跟了祖师爷和便宜师父千年之久,回收站不用定期清理的么?会不会撑爆?
扇子:“……”
主人挺好的,乐于助人,替它积攒功德,就废话多了些。要啥直说,扯别的它有口难言(不会说话)啊摔,掀桌(╯‵□′)╯︵┻━┻~。
罗青羽:“……”
见它无话可说,考虑下,本想让它把东西全部抖出来瞧瞧,让她开开眼界。
但是,她看着眼前堆到一米多高的盒子,理智迅速归位。
现在没时间探索,里边的东西堆了成千年,万一全部抖出来直接把她埋了,爬出来需要时间的……算了,罗青羽把扇子放回原位,坐回原地打开盒子。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便宜师父在古代肯定是大户人家,做的护身符颇有讲究。
乌金色的铜牌是给护院佩戴的,集中放在一个三层的方盒里。有腰牌、挂牌和指环三种,每种集中放在一层。
最先出来的那块,就是给护院用的。
另一个三层的方盒,装的一些普通铜牌,给底层仆役用的。随便挂在身上走出去,不仅辟邪,还能抵挡外边的修道人在其身上施术。
这些全是便宜师父做的,附在上边的使用说明相当清楚。
家人在俗世的时期,他一有时间和想法便随手做几件。当然,他做的法宝,仅能抵挡道行比他低的修行人。若对方比他厉害,那佩戴之人就歇菜了。
因此,随着修为的增长,他不断更新。
这正是罗青羽想要的,赶紧打开后期的一个精美盒子。这是师父给家人打造的,如今一并归她所用。
给护院和仆役做的护身符是批量生产,不费什么工夫,给家人做的稍微用心些。
护身符款式多种,有坠子、耳环、指环,和簪子等;材质各异,有金银玉铜木等,一应俱全。还有男女之分,男子的多半是指环,和挂在腰间的玉佩。
为家人做的防护措施以及物件太多,有备无患嘛。做多了,有时嫌它们碍地方随手往扇子里一塞,就忘了。
罗青羽:“……”
古人说得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感谢师父的健忘,比心~。
有了护身符,她不再浪费时间,拿了几个铜牌,再拿上两个盒子匆匆离开了丹炉山。
不久,她出现在自己的闺房里,环顾四周,四下安静如常。拉开窗帘,利落地从窗品跳出去,再把窗户关上。
“来来来,大奔,大雷,咦?旺财呢?……算了,等一下我去找……”
不用商量,直接把铜牌挂在四只汪的脖子上,和项圈一样。轻拽一下,嗯,还算结实。末了,罗青羽摸摸四只汪的脑袋,歉意道:
“忍一忍啊,过两天再给你们解开。”
“汪。”四只汪。
“……”
听不懂,当它们同意了。狗不像猫,猫儿最爱上蹿下跳,万一挂在树杈上……哈哈,猫就算了吧。
等这事完了,让年哥找人把几个山头布下天罗地网,让一切魑魅魍魉退避三舍,即便附身也进不来……
下午五点多,罗青羽回到家里,把事情跟长辈们说了一遍。
“赵嘉宝失踪了?”农爸对香江的玄门子弟略知一二,“她爸赵门主知不知道?”
“娜娜没说。”罗青羽摇摇头。
“学升,这赵门主又是谁啊?”听到陌生人的名字,梅姨很好奇。
“哦,在香江,有两大玄术派系,一个是唐氏玄门,一个是道宗门……”对玄门最为了解的农爸向崔家二老详细介绍一番。
听完之后,崔老诧异之余,略感慨: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青青啊,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没事,让他们来吧。有人失踪,最着急的便是亲人,能帮则帮一把。”
“嗯,对。”梅姨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农学升和叶乔也表示同意,唯独罗爸和谷宁犹豫着,忧心忡忡的瞅着闺女。
“爸说得对,我已经同意他们来。”罗青羽朝亲爹妈安抚一笑,把两个盒子摆在桌面,“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我珍藏的宝贝,大家各选一件戴上吧。”
“什么东西?”
诸位长辈好奇地凑近打量,当看到满盒子的玉饰、金饰之类,谷宁下意识地瞪闺女一眼:
“你又乱花钱?”
“妈,这是护身符。”见老妈的忧心被分散,罗青羽神情轻松道,“我以前旅行的时候,偶尔碰到一些高人看出我家富贵,好心提醒我准备的……”
随口编一个故事,把饰物的来源忽悠过去。
物以稀为贵,可眼前的饰物太多,就算长辈看出这些是老物件也不会往秘境里想,顶多和老妈一样觉得她在烧钱。
等家人选完,再给孩子们各挑一样。
然后把小汤圆、阿盖和安保队长等人唤来做登记。派出去多少,就要收回多少。若丢了,下次就没有了。
戴的人多了,她身上的异常和大家的一般无二,不再扎眼。
第909回
就这么的,让管家领了乌金牌和指环等物回去,派给各部门的人。有专人拍照登记和分派,确保用户信息完整,将来谁弄丢了直接追究谁的责任。
“戴这东西干嘛的?”有职员悄悄问管家。
“装饰,可能明年春装工作服要改款式,还要统一佩饰。”管家猜测道,“老板娘以前旅游买的,让大家戴上给她看看效果。”
“哦,这上边的图样挺好看的,可惜没有编号,怎么当工牌?”有个别优秀的员工一眼看出缺陷来。
“这是老板娘买的纪念品,先看看效果,好看再重新订做。”管事的不慌不忙道,谎话连篇,“要爱护公物,不要弄丢,否则扣完今年的奖金也不够赔。”
并且,从现在开始要佩戴一周,每天检查。看到谁忘了戴的,罚款。
哎,众人听得直摇头,每个单位的老板娘都一个样儿。终于熬到自己当家作主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为了树立威信净找员工麻烦。
有人疑惑,有人埋怨,但不管怎样,大家依言把东西戴上。
只要不是想着法子扣工钱,上边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他们配合便是。
不仅他们,其余几位长辈各自选好,也都戴上了。将来不想戴了,自己留着,不用还给她。自己的家人嘛,不像员工可以随时辞职,长期佩戴亦无妨。
至于离婚之类的,到时再说。
同时,罗青羽戴上臂钏,趁着天气凉快,多披一件薄外套就能掩盖它的痕迹。
自从毕业,无论去哪儿,臂钏和那枚金镶玉吊坠互换着戴,从不间断。包括赵嘉宝派小鬼路过屋顶那晚,她戴的是什么,忘了,随便吧。
另外,家人戴的宝贝不会引火**。
它们只能抵挡邪气入侵,若那邪气比较弱却不自量力地非要硬碰,碰个几回也能魂飞魄散。
和罗青羽身上的火不同,碰到即烧。
不过,在外人眼里,她是农三少的夫人,受到更加严密的保护是应该的。她身上携带的法宝杀伤力越强,越能证明农三少对她的重视。
在看不到特殊原因之前,不会有人想到她是一团移动的丹火,碰不得阴冷的东西(阴灵)。
……
晚上八点多,几位长辈和孩子、保姆们全部移到崔家大院。此刻的禅意小院里只剩下三个人,罗青羽和亲爹、农爸。
本来,谷宁非要留下来陪闺女的,说家里没有长辈招呼客人,不成体统。
被罗爸、农爸一同拒绝,让她回崔家看着孩子要紧。男女分工,大后方的妥善安置同样很重要。
崔老原本也要留下,原因无他,他堂堂一员大将,怎能当一名缩头乌龟?别以为他看不出来,儿媳妇突然拿这么多东西出来,肯定是在防备什么。
或许隐瞒了什么危机,为了不让大家担心才轻描淡写地报喜不报忧,这是年轻人的通病。
另外,他还想起那天晚上的凄厉惨叫。或许,儿媳妇也察觉到了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有他在,至少能镇一下场子。
可惜,他这想法得不到任何人的赞同。他若留下,随行人员必然要留下的。这么一来,女人和孩子那边的防护出现缺口。
这边若有危险,那边有谁保护?
以这一点为由,大家把崔将军劝回崔家大院镇宅。而农爸是主动请缨留下,因为他认识香江所有的玄门主事人。
今晚来的只是某门派的一名晚辈,对方若无恶意,他正好出面尽一下地主之谊;若有恶意,他代表着农家,引人忌惮,对方下手之前要掂量一下后果。
就这么滴的,主人家安排妥当,其余人等该干嘛该干嘛,和往常一样。
农爸和罗爸准备了一些茶点,客人还没到,两人便在庭院里下棋,打发时间。罗青羽则在廊下回放海外学员日常练舞的视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不知不觉间,十点钟到了。
此时,罗青羽正在把学员的缺点写下来,过分专注忘了看时间。就在这时候,半空之中陡然涌来一股寒意,她身上的毛发瞬间竖起。
嗯?她眉头轻皱,按停视频,疑惑地抬起头打量夜空,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眼睛不中用,于是闭上,放大感官意识寻找。
当眼前一片黑暗,周围的景物仿佛一同沉寂时,空中的一团阴冷气息显得异常清晰。哈,又是谁家派小鬼来偷窥吗?呸,老虎不发威她/他当她是病猫?
捕捉到气息所在的位置,罗青羽的嘴边露出一丝冷笑,冷不丁地举起袖子用力朝半空一挥。
啊——
漆黑的夜色中,一道凄厉的尖叫响彻夜空,迅速遁去。
“青青?怎么了?”农爸刚好面对她,发现她的异样,不由抬眸问。
罗宇生一听,迅速回头,正好看到女儿冷着面孔,便和农爸放下棋,走过来问: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罗青羽余怒未消,指着空中道:
“方才不知是哪些奸险鼠辈又在派小鬼偷窥。爸,干爸,赶明儿咱们请人把几个山头改造一下,让那些魑魅魍魉不敢靠近半步,否则让它们魂飞魄散!”
别怪她心狠,对方若是过路游魂,不会刻意冲她来,可见是人为的。
人心险恶,她不得不防。
“对了,几点了?”正骂着,忽而想起这一点。
“十点多了。”农爸看看手表,皱眉道,“他们怎么还没到?不会出事吧?打你朋友电话问问。”
该不会在半路被袭击义女的人给一车端了吧?
罗青羽同样担心,皱着眉头拿出手机拨号……
与此同时,在隔壁陈家村的五喜客栈,在赵嘉宝之前住过的那间房里,坐着四位年青人,三男一女。
“看到了吧?我说了她看不到,她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丁寒娜不满地瞅着一名男子,“反而你的师妹什么意思?她找不着人,反而派小鬼找我朋友麻烦?”
男子正是她之前一直心仪的,英武不凡的江尧江大师兄。但经过今晚,她见识过他的固执以及一意孤行,之前的印象逐渐改观。
而此刻,江师兄正在给一缕阴魂施法疗伤,闻言,歉意道:
“对不起,丁师妹,我不是不信你和你朋友。可嘉宝失踪,我很担心她的安危。而且你也看到了,嘉宝那晚真的只是恶作剧,没别的意思。”
所以,凡与她有过接触的人,都是他试探排查的目标。
第910回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丁寒娜等人才到罗家。
一进门,宾主互相打过招呼后,再由江师兄施法察看当晚的情形。可惜,这里看到的情形和他们在五喜客栈看到的一样。
说实话,江师兄脸上挂满失望的神情。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切都是误会,是这里的主人家出手教训一下赵嘉宝而已,人依旧好好的。
可惜不是。
影像里看不到有第三方力量偷袭,只有火,依旧是无端自燃……
“打扰各位的清静,实在很抱歉。”江师兄回头打量三位主人家,一脸歉疚道。
“哎,不要紧,主要是尽快找到人。”农爸豁达地摆摆手道,问他,“怎么样,赵门主知道这事吧?”
提起赵嘉宝的父亲,江师兄黯然点头。
正因为知道,由他老人家出面联络内地的同道,人家才肯协助自己这么一个小辈四处查找。
警察有警察的方法,他们用他们的方法。
“可惜到现在,各方始终没有消息……”
如果是绑架,早该有勒索电话了,家属那边却至今无动静。若对方是谋财,好说,要多少尽管开口。
怕只怕对方要的是命。
召唤灵魂没反应,要么魂飞魄散,要么被什么东西困住。在找到凶手之前,大家坚信是后者,坚信赵嘉宝还活着。
江师兄两人和农爸在聊赵家人的反应,罗氏父女和他们不熟,便跟丁寒娜、解师兄聊今晚的事。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吓我一跳,以为你们被坏人一锅端了。”罗青羽埋怨道。
“坏人?什么坏人?”解君宝和丁寒娜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对望一眼,追问,“你们被人袭击了?”
听到这话,江师兄和另一位师兄弟同时紧张地看过来。
坏人,不会是绑走赵嘉宝的同伙吧?
“可能是吧?我看不到。”罗青羽郁闷道,“你们到之前,我感到一股阴冷在半空绕来绕去,好像在找机会偷袭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唉,烦死了。”
看不到敌人是真的惨,想告诉大家真相,苦于找不到证据,害得她自己都不敢肯定。
在座的人听罢,瞬间明白了,顿时一脸窘态。
江师兄不好意思地向她解释,“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个,应该是我派过来的……”
今晚十点多,他们已经到达赵嘉宝那晚说的五喜客栈。
江师兄手里有赵嘉宝的一些小物件,以它们为媒介,查看当晚留下来的残像。在那里,他们看到赵嘉宝当晚的作为,包括她派小鬼出去时看到的情形。
只是看到,听不到,凭看到的景象以及江师兄转述赵嘉宝那晚的说话内容来分析情况。
他们看到,那小鬼在寿乡的上空搜寻许久。
从高空俯瞰,看到山林中隐藏着零丁分散的几栋小屋和小院,然后看到一栋架构古雅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那院子古色古香的,有两位老人在庭院里下棋,一位汉裙女郎在廊下安然走着。一派清闲自在,而院里景物伫立不动,有几只小猫躲在角落里窜来窜去。
动静相宜,相映成趣的一幕呈现在大家眼前。
大家正羡慕着,忽然镜头一顿,旋即朝女子俯冲而去。正当大家感到莫名其妙,接着便听到女鬼发出一声尖叫,火速退开,继而消失。
女鬼最后看到的影像,便是那名女郎抬头看过来时的疑惑眼神……
因为这一眼,引起江师兄的怀疑。
如果这名女郎是同道中人,发现有人偷窥,勃然大怒之下追过来反噬赵嘉宝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他不顾丁寒娜的反对,再派出自己的小鬼前来观察试探。
有了前车之鉴,他派出来的小鬼小心翼翼地打量她许久,既想靠近,又不敢靠近。谁知,它正在犹豫时,被她发现了,衣袖一拂,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幸亏她找的位置不太准确,而它又离得远,逃得快,仅被热浪扑到皮肤烧起一层泡。
“是我不对,得罪,得罪了……”面对罗青羽眼里隐藏的怒火,江师兄苦笑着不断道歉,“等我找到嘉宝,定和她一起来向你道歉。”
听到赵嘉宝的名字,提醒罗青羽,他是情非得已。在找到人之前,在家属眼里,任何人都有嫌疑。
想到这个,她不得不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青青,你别气,江师兄是急昏了头,行事冲动,才导致误会。赵师妹失踪到现在已经十天了,再找不着人……”他更着急,丁寒娜说到这里顿住了。
看他着急那样,便知道赵嘉宝在他心里的分量,唉。
“是啊,青青,算了。”罗宇生安抚闺女,“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是把人找到。”
也只有亲爹能这么劝她,毕竟,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阴灵缠上,谁不怕?谁不恨?换作旁人早该吓得魂不守舍,夜不能寐了。
可眼下这情形,不是发脾气的时候。
罗青羽知道事态的缓急,喝了一口茶降降火,方道:“我只想知道一点,你们仗着有些本领派小鬼来戏.弄我,有想过后果吗?”
戏.弄她,等于送死,应该有因果的吧?
她属于行走的火山,身上戴有护身法宝,有一定的气场让阴灵主动绕道而行。
若非刻意接近她,它们不会有事。
“嘉宝就因为这个才应了劫。”江师兄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沉痛,“从小到大,我劝过她很多回,不要贪玩,她就是不听……”
在宠爱里长大的孩子,无论男女皆自信过度,任性而为,直到付出代价时才幡然醒悟。
赵嘉宝这次的代价太大,若仅仅是下落不明还好,就怕……
夜深了,由于查不出什么端倪,江师兄二人和解君宝连夜步行回到隔壁村的五喜客栈,他们在那里订了房间。
为了寻人,他们已经给罗家添了不少麻烦,不好再打扰。而丁寒娜在罗家留宿,宽慰小伙伴不要把这次的事往心里去。
“你别怪江师兄,赵师妹失踪这么久还找不到,他快急疯了。”
后庭院里,两位姑娘衣着整齐地坐在廊下闲聊。
“我的五感六识比常人强,以前知道有鬼,不怕,各行其道嘛。”罗青羽语气沉缓,不悦道,“现在好了,居然有人派……那些东西来戏.弄我,想过我的感受吗?
我现在就像那惊弓之鸟,吃不好睡不着,生怕连累父母孩子……”
“对不起啦。”丁寒娜知道她的困扰,也很无奈,可她阻止不了。
第911回
罗青羽不怕鬼,眼不见为净嘛。
自从赵嘉宝、江师兄开了先例,日后她身边但凡有一丝凉意,便会下意识地认为身边又有鬼,这种疑神疑鬼的感觉能好吗?
更担心那些人捉弄不了她,便捉弄长辈和孩子……
“你不要杞人忧天,世上哪有这么多无聊的人?”丁寒娜极力开解她,“再说,碰你瓷是他倒霉,这次事态紧急才出此下策。你不必草木皆兵,自己吓自己。”
她今晚阻止不了江师兄对好友的试探,心怀愧疚。现在亡羊补牢,尽力补救,试图打消她的疑虑和心理阴影。
“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一向疑心重,”听不进去,罗青羽一脸的后怕和不安,“总之,改天我找人给家里布个阵法,让那些魑魅魍魉离我全家远点儿。”
丁寒娜无奈,“找我爷爷还是陆道长?我帮你找。”免费的。
“不行。”罗青羽一口回绝,“你爷爷和那位江师兄的师父是同门,万一人家的道行比你爷爷高,有什么用?至于陆道长,我们萍水相逢,不好麻烦人家。”
以她俩的关系,说话直接简单,不必客套。
啧,丁寒娜听到这话特别不是滋味,郁闷死了。小伙伴这气死人的口才首次用来怼她,真心不习惯。
“那你想怎样?”
“我还不知道,明天和家人商量商量。”罗青羽说完自己的打算,瞅小伙伴一眼,“你呀,以后要加倍小心。赵小姐失踪的原因还没找到,万一有邪恶法师在作祟,你同样有危险。”
“……你少看点鬼片。”丁寒娜无语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罗青羽又瞅她一眼,伸手摸摸她的额头,“总之,你要小心。行了,你累了一天,先睡吧。”
“你不睡?”丁寒娜摸摸自己的额头,眉心轻蹙,“还在担心?”
“可能心理作用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罗青羽不瞒她,烦躁地抬起头四下张望,“希望是我多心了……”
不行,得赶紧找人给家里布置阵法,否则,她只能使出护宅法宝才能安心。
她的话,使丁寒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环顾四周一圈,随手摘来两片叶子在眼睛前一抹,再扔到跟前的茶杯里。
罗青羽见状,不由过来坐下,疑惑地看个究竟。
只见两片叶子在茶水里,像风扇叶似的高速运转。叶子转得很快,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道残影在杯里掠过,转瞬即逝。
像一只快速闭上的眼睛。
“……”
丁寒娜凝视杯中物,神情微冷。
“怎么了?”罗青羽什么都没看见,见小伙伴凝着一张严肃脸,忧心地问,“你看到什么了?”
丁寒娜冷淡地抬头,盯着她,语气沉重道:
“什么都没看到,青青,我怀疑你有点神经质,需要看医生。”
“呸,”被对方耍了一通,罗青羽啐道,“你才神经质。”
“哈哈哈……”丁寒娜大笑,洒脱地把杯中的茶水倒了,起身,“好了,不跟你说了,我真的累了。你呀,早点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走了两步,她忽又站定,回头看着小伙伴:
“我还是不在你这儿睡了,江师兄他们在你这儿找不到线索,可能半夜就走。我住这儿,又要人家等,太麻烦。”
罗青羽怔了下,继而叹气,挥挥手:
“爱走不走,你好自为之。”
丁寒娜朝她嫣然一笑,摆摆手,“我懂,我知道。”
她懂,她知道,知道青青摸自己额头和一再叮嘱的意思。摸额头是想提醒她,危机仍在,希望她不要再跟着江师兄。
看在眼里口难开,这一举动已经十分冒险。
这便是她不肯把小伙伴的能力告诉江师兄的原因。
看到死期有什么用?一来,她不懂破解;二来,万一赵师妹将死未死,青青把这话告诉大家,江师兄等人设法破了赵师妹的死劫,那么死的便是青青。
瞧,她连自己朋友的危机都不能明言,又何必给她增添烦恼?
更何况,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赵师妹是生是死,其家属都不会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所以,让青青看赵师妹是不是死了,意义不大。
看着丁寒娜直接跳墙出去,罗青羽收回目光,重新四下张望一番。
好像没什么不妥,跟往常一样。
唉,或许她真的有点神经质,想太多了。
罗青羽一再确认四下无异常,老爸和干爸已经睡下。这才踩着平衡车出门,连夜赶往公婆家看看孩子们是否安好。
……
与此同时,在大谷庄和陈家村交界处的一片树林里,江尧失望地看着眼前虚幻般的映像。
映像里,有一女子踩着平衡车去了隔壁山的一户人家里。在那户人家里,有几位妇人抱着孩子在院里遛达,不停哄着。
女子进到院子见状,连忙过去抱住一个开始温柔地哄……
也不是她。
江尧的心情越发低落,撤去映像,气馁地坐在原地不动,眼望漆黑一片的树林发呆。
“师兄,先回去睡一会儿吧。你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再这样下去,哪有足够的精力找赵师妹?”同行的师弟苦口婆心的劝。
江尧摇摇头,失落道:
“嘉宝已经失踪好几天,晚一分钟找到,她就多一分危险……”
赵师叔亲自给她算过命,最终结果肯定不甚理想。因为他老人家没说她是死是活,直接召本门所有弟子分散各地寻找她的下落。
老人不肯面对占卜出来的结果,他江尧也是如此。
不管赵嘉宝是生是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别的安慰话纯属多余。
“那现在怎么办?”师弟想起刚才看到的映像,“农三少的夫人和她身边的那些人好像都不懂术数,想必她和赵师妹的事无关。”
就在方才,江师兄再次派出小鬼试探那栋院子的下人。
而那些人身上应该戴有护身符,小鬼近身不得,无功而返。同时,看他们的反应也不像玄门中人。
“未必。”江尧沉吟道,“修道之人忌讳无故杀生,她家下人戴的只是护身符,而她身上的法宝过于凶残,肯定不是正道人士所为……”
“所以,你们还要浪费时间在这儿监视她全家的一言一行?”
两人正聊着,蓦然间,从黑暗的树林中走出一道身影,吓了那位师弟一跳,霍然回头喝斥:
“谁?!”
第912回
当看清来人是解君宝,那位师弟不禁愕然地脱口而出,“是你?你不是回客栈了吗?”
他明明看着这小子往客栈方向去的,甚至在半路停了一阵。确定他没跟来,自己才跑到江师兄身边护法。
解君宝没理他,注视江尧的眼睛,神色嘲讽:
“罗师姐对道术一窍不通,却深得家师与丁大师的青睐。因为她从小行善积德,在家得祖先庇佑,在外得各方能人异士爱护有加,送她几件法器护身又有什么奇怪?
你们光凭她法器霸道就怀疑她与邪道勾结,为祸四方,未免太过武断了。”
“解道友误会了,我们只是怀疑。”被人发现自己偷窥,江尧依旧坦然,“而且罗小姐心存善念,更容易被人利用而不自知。事关我师妹的安危,我不得不谨慎求证。”
老好人最好骗,而这位农三少奶奶,乍眼望去,是个福气满贯的人。
可能戴着护身法宝,他看不清她的面相,无法准确判断她的为人和将来的运程。但,一个在福窝窝里成长的女生,对世间险恶一无所知,上当受骗不奇怪。
有些人,上一次当足以误终生。
“正因为你师妹,我才不打断你。”解君宝冷淡道,态度不复以前的友善,“既然确认与罗师姐无关,江道兄就不要打扰她了。如果你们非要留下,那我不得不怀疑,你们打着找赵小姐的旗号,实际上觊觎罗师姐的护符……”
“喂,你不要血口喷人!”江尧的师弟气极,“我们是那种人吗?”
“这难说,知人口面不知心。”解君宝泰然自若,“按照你们的逻辑推论,我的怀疑有根有据。”
“你……”
那位师弟气结,刚要反驳,从林子里又走出一道人影:
“原来真是你们在偷窥。”
丁寒娜缓缓地从林子里出来,看着江尧二人,满脸失望。
“丁师妹……”江尧知道她会追出来,自知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便说,“我这么做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线索,希望你谅解。”
“我谅解你,谁谅解青青?”丁寒娜微恼,“她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和你跟赵师妹一样。你认为赵师妹对青青没恶意,我同样相信她没害过你师妹。”
“我不是不信她的为人,而是难保她身后有人利用她的好心……”
“不可能,”丁寒娜打断他的话,“那护符她从小就戴着,她与道术无缘,必是农家人帮她求的。况且,邪道摄取灵魂是为了增长功力,直接让阴灵毁灭有什么意义?
江师兄,她五感六识比常人灵敏,若因你的一念之差深受困扰导致性情大变,是谁之过?”
以道术干扰普通人的生活,这是在造业,是修行人的大忌。
这道理江尧当然懂的,神色犹豫,内心挣扎矛盾中。
“如果她身边有人坏事做尽,这么多年了,我爷爷会没发现?”丁寒娜压下恼火,“就算你信不过我爷爷,解师兄的师父陆道长也见过她,还有他们的朋友……”
一个人看错,可以是看走眼;两个人看错,是技不如人;三个,甚至多名高手看错,那么真相有两个:要么她是好人,要么对手太强大,瞒过所有人。
所以,江师兄莫不是以为自己比诸位长辈更聪明强大?一眼识破幕后黑手?
“当然不是,我不是怀疑丁师叔的能耐……”江尧正欲辩解,又倍觉心累便放弃了,说,“既然你们这么信任她,我无话可说。算了,可能是我多心了。”
听到这里,解君宝无语地望向别处。
在女生面前讲道理,在男生面前凭拳头硬,嘿,果然是男人得装!
“希望江师兄说到做到,我不想看到你们将来和青青家闹出什么误会。”丁寒娜冷淡道,“另外,咱们明天分道扬镳,各凭本事去找。”
“那怎么行?”江尧不同意,试图劝她,“丁师妹,嘉宝失踪的原因还没找到,你一个人出发让我怎么放心?你就算生气也不要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免得一个下落不明,另一个又在他眼皮底下出事。
这时,解君宝开口了,平静道:
“放心,我和她一组。”
“……”江尧迟疑地看他一眼,又看看丁寒娜,见她点点头,只好掏出一个小物件递给丁寒娜,“好吧,这是嘉宝用过的钥匙扣,你们拿着,一路小心。
有什么发现立马通知我们。”
向她交代完,江尧的目光落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解君宝身上,道:
“解道友,我丁师妹就拜托你了,别让她受伤。”
“我尽量。”解君宝懒得装。
“……”江尧自知今晚理亏,不再废话,回头深深地看了丁寒娜一眼,道,“自己小心。”
交代完毕,他头也不回,带着那位同门师弟赶往客栈。
偷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从这儿到客栈有些距离,生怕错过罗青羽和丁寒娜的悄悄话,江尧不得不在这儿施法。
客栈的门口有赵嘉宝离开前的幻象,他们一到便已查看监控。
如今,趁夜静更深,再施法看个究竟。
和偷窥罗家小院的理由一样,他们生怕错过暗处的细微线索。能让赵嘉宝如同人间蒸发,凶手一定是处心积虑,经过长时间的观察与谋划才展开行动。
光看监控没用,警方已经看过,并且查到那位出租车司机。
遗憾的是,对方在行车途中遭遇抢劫死了。车子失踪,线索中断,警方一无所获。
江尧和同门师弟一路追查,查到高速路时便再也查不下去。因为残像在高速路段消失了,连人带车凭空失踪似的,仿佛从未出现过。
气得江尧直踹高速路边的栏杆,被师弟好不容易拉到栏杆的另一边。
确定安全了,等江尧恢复平静,两人再开始查。
不过,那是后话。
说回丁寒娜,等江师兄两人走了,她才看向解君宝,一脸和气地说:
“解师兄,要不你先走吧?我怕等一下他们耍诈悄悄溜回来,得在这儿守一晚。”
她对江师兄很失望,不代表她对解师兄充满希望。她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任何一个雄性生物在此都显得格外碍眼。
换一名情商高的男生,大概会绅士地离开,给她腾出一个私人空间。
然后躲在不远处,暗地里守护。
可惜——
“这样啊,”解君宝闻言,四下瞧了瞧,手一指,“行吧,我到那边的小山坡歇一晚,有什么事你喊一声,我在那边听得见。”
说罢,果断动身走入林荫深处。
“啊?喂,喂,我是让你先走……”
喊了半天,人家不理不应,气得丁寒娜鼓着腮帮子瞪着他的背影,一跺脚,转身往相反方向走了。
解君宝对此不理不睬,径自到了小山坡,挑了一棵贼高大的树三两下爬上去。像只灵活的猴子,然后选个合适的树杈往上边一躺,嘿,真舒服。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一道黑影猫着腰,贼头贼脑地从林子里钻出来。
解师兄:“……”
第913回 丁寒娜的疑惑
黑影以为他睡着了,在不远处找了一棵粗壮些的树,鸟悄地坐下,尽量缩起自己的躯体和树身融为一体。
坐在那边,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一言一行。
解君宝:“……”
不过,他没说什么,径自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扬声问:“我有水,你渴不渴?”
闻言,黑影全身僵住,半晌才不甘心地站起来。
好吧,她不装了,摊牌了。
“谢了,我不渴,我想回客栈,你走不走?在这里怎么睡啊?明天还要赶路,走吧,跟我一起回客栈,不然咱俩的钱就白花了。”
“我喜欢山里的夜色,清新宁静又祥和,充满生机。”解君宝不动声色道,把水扔给她,“你回吧,明天先走,给我留一条信息,我随后跟上。”
丁寒娜接住那瓶水,拧开喝了口,清一清心火,再平复一下语气:
“你不会也对她的护符感兴趣吧?”
这儿离大谷庄近,他坚持留下想干嘛?趁罗家人睡着悄悄进屋盗宝?
那真的不好意思了,霸道的不是护符,而是小伙伴本人。甭说她身上的火,就她那功夫,恐怕他们这些自诩高手的方外之士承受不起。
丁寒娜在心里吐槽。
可惜,解君宝听不见,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只说:
“明天一早会有人过来给罗家布置阵法,以罗师姐的身手,没人能从她手中夺宝,你大可安心回去睡。”
小心思被识穿,丁寒娜并不在意,闻言一愣,“什么人?你怎么知道?”
“罗师姐今天的心情很不好,肯定给她先生打电话发牢骚。”解君宝这次肯解释了,道,“她先生要是心疼,估计已经找人连夜赶过来替她解除烦忧。”
当然,如果农先生认为罗姑娘是小题大做,就另当别论了。
“如果没人来呢?”丁寒娜对他的解释将信将疑。
“没人来我明天也得走,找人要紧。”见她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解君宝便换个话题,“对了,你有没算过赵小姐最终停留的方位?”
“算过,赵师叔他们正在那边搜索,”且情形不太乐观,丁寒娜说着,也爬上隔壁的一棵树坐着,继续刚才的话题,“青青家明天有没人来,关你什么事?”
为什么他必须在这儿等到天亮?莫非另有企图?
“你知道我没有恶意就行,为了罗师姐,今晚的事你别跟其他人说。”比如他为嘛要守在这儿,解君宝说完,伸手,“赵小姐的物件能不能给我算一下?”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赵家在内地发起紧急求助信号,原本与他无关。师父陆道长一向深居简出,极少与外界的同道来往,而他刚出道不久,所识有限。
本着同门一场,且与赵姑娘相识,丁寒娜应邀前往,能帮尽量帮一把。
而江尧让她也通知解君宝,他是赵姑娘新结识的朋友,经常在江师兄面前提起。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解君宝就这样被拉入搜人的群体里。
由于四人一组,他接触不到赵嘉宝日常的用品。
如今四人分成两组,各行其是,各施所长,他当然要亲自算一下失踪之人的方位。
见他讨要,丁寒娜掏出那钥匙扣给他,道:
“没用的,赵师叔他们已经排查过几个方位,找不到赵嘉宝的一丝痕迹。大家怀疑,这事可能是道中人做的……”
若查探的是年轻一辈,查不出痕迹是他们无能。可去的人都是道中的老一辈,不仅道行高深,且对各种术法颇有了解,可谓经验丰富。
他们查到赵姑娘的方位,即便找不到准确位置,至少在沿途中能发现她出现过的踪迹,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偏偏真的什么都没有,仿佛被人彻底清理过一遍。
“有这份能力的人,恐怕……不易对付。”丁寒娜不太乐观道。
她本来想说赵姑娘恐怕凶多吉少的,反派死于话多是影视剧的情节,现实中的反派通常动作干净利索。在这些人眼里,人跟猪仔差不多。
屠夫杀猪的时候可曾犹豫过?新手例外。
赵姑娘本身是道中人,她亲爹在道中亦小有名气。
对方连她都敢抓,要么不认识她爹,要么认识,但急需她的修为和躯壳。为免夜长梦多,断不会让她活太久。除非是选定日子祭天,而那日子尚未到。
赵家大概也想到这一点,所以让年轻一辈往别的方向找,全部集中在这里作用不大。不如让一部分人沿着她走过的路搜一遍,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青年才俊多,其中不乏心细如尘之士。只要他们认为人活着,便有动力去找。
生要见人,死要见人,是亲属最后的一点执念。
而解君宝拿着钥匙扣施法,测出赵嘉宝大概消失的方位,和丁寒娜商量着明天一早便往那边去。
长辈有长辈的方法,年轻人有年轻人的。
不管是否相识过,他真心希望赵姑娘还活着。活着多好啊!白天有明媚的阳光,有清凉似水的夜晚,还有父母亲人的殷殷期盼。
若死了,这一切就再也看不到了……
就这样,两人商定明天一早的行程,便在树上稍稍休息一阵。
当旭日初升,第一缕阳光破空而出时,解君宝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任务完成。他不由得站起来,一手扶着树身,往大谷庄的方向眺望。
这儿离罗家颇远,根本看不到它的位置。
可,不仅江尧懂得在那院里动手脚,他也动了。区别在于,前者是为了偷窥,而他是为了守护。若非看在赵姑娘的份上,他昨晚大可以破坏江尧施的法。
若提前阻挠,引起江尧的疑心,只会给罗师姐惹来更大的麻烦。
总之,现在任务完成了,他可以离开了。
“走吧。”他说。
先回客栈洗漱吃早餐,然后退房,踏上寻人之路。
“你不想回罗家看看?”丁寒娜试探的问。
“你想回尽管回,我在客栈等你。”
“……”唔,丁寒娜被他的怪异举止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恼火,“哎,你到底什么意思?”
解君宝被她缠得没招了,只好解释道:
“我师父曾与她有一面之缘,帮她算过,有人觊觎她的护符,让我务必守着。罗师姐乐善好施,她的善举对农先生有一定影响,夫妻俩帮过不少的人……”
有如此善行的人,得人守护难道不正常吗?
丁寒娜:“……”
总觉得他在忽悠她,苦于没有证据,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你还要不要找赵姑娘?”见她陷入沉思,解师兄不得不催促,“时间不等人,快走吧。”
再问,这谎他就编不下去了。
丁寒娜顿了顿,挥挥手,“走吧走吧。”
算了,找人要紧。等赵家的事情有个了结,再追究他的。
见她不再追问,旁边的解君宝深深地松了口气。
第914回
大谷庄外世事烦扰,山里亦不得清静。
这一天,有两辆车进村,都是奔着罗家去的。到了家门口,从车里出来几位身着唐装的人。为首的是一位约莫六十多岁的老人,另有两位年约四十多。
其余人的岁数有三十出头,还有二十多岁的一名小辈。
总之,看起来都很年青。
“唷?唐老哥,怎么是你来?别来无恙啊?”农爸看见来人,惊喜万分地快步迎上去。
“哈哈哈,托福托福,”一下车就看见老相识,唐老开怀大笑冲他抱拳,“还好,还好。只是天天俗事缠身,不及老弟你在山里躲清闲,日日悠哉游哉。”
他乡遇故知,两位年过半百的故交好友热情高涨。一向语气温和的农爸开心得不时哈哈大笑,中气十足,可见心中喜悦。
罗家久居山中,一向人口众多,如今又有贵客到访,热闹非常,笑声几乎没断过。
今天,首席客人来自香江,当然由农学升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呼,把客人一一介绍给罗家、崔家人认识。
唐老,全名唐令,是唐门如今的掌事人。
他今次带了一儿一女前来作客,还有两位亲传弟子以及小辈们前来观摩学习。
“应令公子的邀请,本该是家父来的,可是不巧,道宗门的马大师亲自上门求助,”唐老叹气道,“唉,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吧?赵家的姑娘失踪了……”
本来,唐门与道宗门井水不犯河水,名气凭各自实力,福祸各自担当。
这一回是两派的首次合作,目的只有一个,把赵姑娘的人或者尸身找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这事闹得,农学升的心情十分沉重,叹气道,“真是祸从天降,人要是倒起霉来,哪怕是玄门中人也难逃厄运。”
“是啊,祸福难料,听说赵姑娘路过你们家,令公子忧心家人的安危,连夜打电话给我……”唐老说着今趟的目的,“当时家父在场,他一心想回内地走走,抢先一口答应了……”
唐老太爷想过来看看那户慷慨赠予乌甘米的罗家,和那位与奇人结了善缘的小姑娘长什么样儿。
哪知,天不遂人愿,刚放下电话,道宗门的人便到了。
马大师是江尧的师父,赵门主身在内地寻找女儿的下落,暂时由他主持大局。
本来,马大师是希望唐令与他在香江合力施法寻找赵女的芳魂踪迹。一有消息,即刻通知远在内地的赵门主等人前去搭救。
但是,唐老太爷突然一反常态,讽刺儿子唐令别的本事没有,净会吹牛。
哪有隔着千里之遥寻人的?甭说两个外人了,就算是赵姑娘的亲爹也未必有这个能力把女儿的魂魄召回来。
与其留在香江装模作样假慈悲,不如带齐人马亲自到内地,代表唐门与赵门主等人商量对策,略尽绵力。
唐令对老爷子的尖酸苛责习以为常,便依言拒绝马大师,直接与赵门主联系上,然后带着几名弟子加入寻人的行列。在此之前,要先处理好农三家的事。
既然他来,唐老爷子当然不会再来,那老人家嚷嚷着留在家镇宅,还悄悄叮嘱儿子务必替他看看罗家人。
他年纪大,辈分高,众人当然由着他,爱咋咋滴。
“哈哈,如今一见,果然是行善积德之家,将来必定惠及子孙。农家能找到你们这样的亲家,是他们的福气。”唐老笑着对罗氏夫妇说,“也是我们的福气。”
他们家跟着受惠,老爷子才会特别叮嘱他借农家的邀请,过来结个善缘。
“哎,过奖了过奖了,”罗爸谦逊道,“我们家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伟大,本意是给小年的回礼……”
亲戚间的正常往来,是农家将乌甘草扩大种植,用来酿酒或者化妆品,与罗家无关。
“宇生啊,这份功劳你们是推不掉的。”农学升笑道,“咱们大方收下,等一下他们忙完,费用收少一点。”
“哈哈哈,应该的,应该的……”
就在唐老与众人哄堂大笑时,唐老的女儿唐文静看一眼罗青羽。见她只坐在一旁笑而不语,以为她拘谨,便温声道:
“罗小姐,我们今天来的人比较多,叨扰了,真不好意思。”
“哪里,”罗青羽面向着她,低眉垂眼的,表现得十分贤良客气,“有朋自远方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是叨扰?只怕我们家招呼不周,让大家不自在。”
与人聊天时,眼睛不看着对方,反而东张西望的,是谓没礼貌。而低眉顺眼的,则表示自己的地位低人一等,这不像农家人的作风。
唐文静轻蹙眉,疑惑地看着罗青羽,不知她这话是明嘲还是暗讽。抑或口是心非,罗家人其实不欢迎唐家人的到访?
可是,她和父兄一行人明明是受到农三,也就是罗姑娘的丈夫的邀请才来的……这,到底怎么回事?看到她这副作派,唐文静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非玄门子弟,她喜欢佛门的清静。为人成熟稳重,沉得住气,有耐性。今次受父亲唐令所托,来与罗姑娘结个善缘的。
因为农三少的夫人罗姑娘年纪轻,而自己年纪大些,或许能够说得上话。
据悉,罗姑娘原是农家三房的义女,后来成了农家三房的儿媳。另外,听说此女性情高傲,不尊老,不爱幼,在内地一心追求明星梦。
这是外头传的闲话,且多半是农家四房传出来的,当不得真。因其余各房的女眷们对她赞誉有加,和农四夫妇说的完全相反。
今日一见,大跌眼镜,发现对方的性情两般皆不是,令人费解。
不过,即便挠破头也想不明白,唐文静依旧尝试寻找话题,尽量不惊动在另一边相谈甚欢的长辈们:
“啊,对了,我听沛玲说起,你们家好像在培植榴莲树?”
听农家二姐说起,罗姑娘是个吃货,异想天开地尝试在家种榴莲吃。
“是啊,”一提起榴莲树,罗青羽终于抬眸,望向外边的庭院风景,叹道,“去年好不容易开了花,下场小雪就没了。今年不知,它会不会是去年的下场。”
果然是个吃货,唐文静不禁微笑,好心建议:
“一方水土一方人,水果也一样,它毕竟不是你们这边的。或许,你尝试着给它做一下保温措施……”
“没用的。”罗青羽态度冷淡地打断她,“该死的始终会死,不管它们来自哪里。”
正如老天爷是她后爹,动不动就送一些与家人比较熟的短命人上门,给她添堵……念头未落,骤然听到咣啷一声,吓了她一跳。
同时,全场肃静,目光齐刷刷地望来。
只见唐文静的手保持着端杯的姿势,神情呆滞地看着地下的碎片,怔住了。
罗青羽:“……”全身冰凉中。
她,她方才没泄露什么天机吧?没有,铁定没有,绝对不可能有!
第915回
“啊,抱歉,抱歉,一时没拿稳……”唐文静尴尬道。
“没事没事,落地开花,富贵荣华嘛。”作为主人家,坐在她旁边的,俏脸煞白的罗青羽态度自然地接话,“稍等哈,我去换一套茶具过来。”
说罢起身,若无其事地离开客厅。
她的应对十分普遍,大家的回应也很稀松平常,“哈哈哈,对对对,岁岁平安……”
气氛缓和,众人继续谈话。
唐文静若有所思地瞅她的背影一眼,也开始和身边的自己人闲聊。
在外人眼里,方才那一幕纯属意外,不必耿耿于怀。
可是,以罗青羽的身手,客人近在咫尺,杯子哪有这么容易掉落?罗爸和谷宁对望一眼,唉,一切尽在不言中。
“哎唷,她平时不住这边的,估计找不到茶具。不行,我去看看……”谷宁找个借口起身离开。
等她走出门口,叶乔一拍额头,急忙起身:
“等等我,学升今年年初买了一套新茶具,我差点忘了。各位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说罢,也溜了。
感觉气氛有些异样,不过唐家人并未多想,被崔老的询问分散了注意力。梅姨神色如常,温和慈蔼地问着话,实则心里被猫挠似的,恨不得也跟出去。
一看就知道她们有事,才相继离席。
但,四位女主人一下子全部离席未免太失礼了,不成体统,她做不出来。
木事,有什么八卦等客人走了再问。
唐文静:“……”
气氛很怪,而且她有证据。
……
在禅意小院的茶室隔间,罗青羽十分认真地挑选茶具。尚未决定选哪一套,亲妈、干妈相继跟进来,一进屋便要关门。
“不用关,咱们到门口聊。”谷宁建议。
有时候,开着门反而更容易提防隔墙有耳。
“没事吧?青青,你……”叶乔熟门熟路地翻出新茶具,回头看着义女。
有心想问,又不敢听到答案,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忧虑。
义女今天的失态,肯定是看到不好的事,而那不好的事八成发生在唐家人的身上。唐门与农氏是名副其实的世交,这次又是应儿子的邀请,唐老亲自上门。
两家互相扶持走到现在,一方有难,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可如果出手相救,自己义女也有性命之忧,这……
唉,做人真是太难了。
“哦,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罗青羽真的累了,先是娜娜,接着是唐家,“可能因为他们是玄门中人,额头模模糊糊的,我看不清,一时惊讶失态……”
特么的,她已经很少主动观察他人的寿数。
面对一般的访客,她的目光向来避开别人的额头。要么尽量不看别人的脸,要么只盯着别人的眼睛。
这次的客人是唐家,农家人都说唐家老一辈道行高深,小辈的性情敦厚老实。
正如唐老刚刚夸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不嘛,她一时好奇,想看看这道行高深的唐门是否积善之家。
哪知一看,热切期待看到对方是寿至百岁老寿星的小心肝,顿时凉了半截。
他们的寿数的确很模糊,可她依旧看得很清楚,唐家这一伙人的寿命止于年底。如今是十一月,他们过不了春节,唯一的幸存者就是刚才那位唐文静。
模糊,意味着他们尚有改命的机会。
怎么改,她不知道,也不关心。可要不要提醒他们,就是她的事了。明明有改命的机会,她要不要提醒?提了,她可能会死;不提,眼前这些人都得死。
几乎是一瞬间,良心与私心陷入激烈交战,心情矛盾之下,致使她在客人面前失了态。
这次死的人有点多,又是农家的至交好友,最好别让干爸干妈知道,以免二老困扰。
“我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形,吓了我一大跳。”罗青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安慰俩妈妈,“放心,我没事。对了,干妈,他们的食宿方面安排好了吗?”
如果没好,让她去安排吧,正好学学怎么当家作主。
“他们要在这儿住一晚,”见义女的脸色恢复正常,叶乔信以为真,不再追问,“但吃食方面要注意,今天是初一,刚才和你聊天的唐四姑娘吃素,沾不得半点荤腥,你到厨房再看看……”
“噢,好。”罗青羽松了一口气,领命而去。
看着她逃跑似的背影,叶乔捧着茶具长叹,“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你跟宇生的心情……”
以前上门拜访的亲友,除了在魔都与罗青羽相识的那几位年轻子侄,比如农七、小九之类。一般亲人是看不到罗青羽的,统统由她和农学升招呼着。
那种明知亲人会死,却有口难言且束手无策的痛苦,暂时未能体会。
而今天,罗青羽的失态让她心里惴惴不安。
“唉,习惯了就好。”谷宁拍拍叶乔的手,安慰道,“走吧,客人等着呢。”
叶乔毕竟不是亲妈,只知义女懂事,却不知义女亦擅长撒谎。第一看到某种情形就能吓成这样?未免太小看她闺女了。
她闺女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看到短命的亲人站在跟前,自己却不能说话。连在背后都不敢明说,大概事情很糟糕,怕吓着她干妈,让她干妈为难而已。
谷宁在心里轻叹,对叶乔说:“青青快奔三了,既已成家,该让她学学怎么管家……”
闺女是小辈,有贵客到访,让家里长辈招呼着便是。年轻的当家主妇打理后勤事务即可,何况她还是三个孩子的妈。
孩子年幼,当母亲的要寸步不离才对。
“嗯嗯,行。”
叶乔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态度恢复自然,和谷宁有说有笑地回到客厅。
三人出去,两个人回来,神色自然,看不出端倪。唐文静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或许,是她多心了?
可惜,之后她再也没机会看到罗家姑娘。
“唉,三个孩子,开始认人了,当妈.的半步离不得……”叶乔笑呵呵地解释。
这番话合情合理,唐家人当然不会介意。
一行人在罗家吃过早饭,罗爸、农爸和崔老跟着唐老观察几座山的方位,包括枯木岭的。
其余山头的风水有什么特色,唐老皆一一讲给身边的人听。要进枯木岭时,应主人家所求,唐家这边只有唐老和儿子进去。
女儿唐文静不懂风水,和其他人留在外边四处参观。
第916回 唐文静的努力
摆阵,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同样,唐家人亦不可能坐等完成阵法的环境改造才离开。
早上,唐老亲自走遍罗、农、崔三家的山头,勘察过各自的地理环境。另外,他儿子和几名弟子用无人机拍了一圈,整体的地貌一览无遗。
中午,由唐老和三户主人家的男士参与环境改造的核心步骤。
比如,在特定的位置或埋或稍加改造,以符合阵法所需。其中细节,其余人等不必插手,仅布阵之人和主人家知道便可。
防人之心不可无,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被人动手脚的危险,自己人知道就好。
光是这道工序,众人一直忙到下午才算初步完成。
在等待晚餐时,几位长辈与唐老一家聚在院里闲话轻谈:
“……其它法器和之后要改造的方位,由你们自己按日子完成,我们明天一早离开。听说赵道兄的精神不大好了,怕他急出毛病,我们要赶过去看看。
若是改造的过程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打电话问我。”
“嗯嗯,行行。”农爸连连点头,同情地看着唐氏众人,“辛苦你们了,要跑来跑去。”
“哎,我们跑跑腿没关系。难为赵道兄身心疲倦,饱受精神折磨。”唐老摇头叹息,“据说这两天昏倒三次,今天好不容易被他的门徒拦下,在住所休息……”
赵门主一向身子硬朗,居然出现种种精神脆弱的现象,八成是察觉到自己的女儿已经凶多吉少,拯救无望。
“既然拯救无望,你们过去也无济于事。”叶乔蓦然道。
青青看到的情形令人不安,集体寿数模糊,意味着这些人此行吉凶未卜。况且,青青不曾道明原因,自己不管说什么也与她无关。
眼前这些都是熟人,于心不忍。
“话虽这么说,去一趟,尽人事听天命,好过袖手旁观。”唐老神色凝重,“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都有困难的时候。同道中人,理应守望相助。”
“也对。”叶乔打量他们几人一眼,无奈轻叹。
义女说他们有难,却不知是什么难。自己现在不好多说什么,也不敢再说,方才是一时心头动念,脱口而出。如今见唐老去意已决,她自然不敢再多话。
若人家本来平安无事的,被她一劝反而坏了事,自己这辈子良心难安。
难怪义女每每看到这些事,总是神色复杂,心情矛盾杂乱。看到寿数有什么用?懂得改才是本事。既然不懂,自己最好是把嘴闭上。
想通这一点,整整一晚,叶乔对于唐氏支援赵家的事只字不提。
傍晚时分,大家有空闲时间了,唐老等人特意到崔家看看罗姑娘的三个孩子。孩子在,保姆在,唯独罗姑娘不在。
唐文静左看右看,瞅机会问叶乔:
“叶姨,罗小姐呢?”
“哦,她呀,被村长叫走了,好像是村里搞种植的事。”叶乔瞎编一个理由,“你不知道,她呀,是村里年轻人的优秀代表,动不动就被叫去处理纠纷……”
就在唐家提出看孩子时,谷宁已经打电话通知闺女,让她暂避。今儿早上看到唐家人的额头一片模糊,不代表下午还是这样。
为免闺女自寻烦恼,还是避着些唐家人为好。
能者多劳,罗姑娘缺席的理由无懈可击,直到晚餐时间结束也一直没有出现。原本怀疑自己多心的唐文静,不知怎的,开始心神不定,坐立不安。
按原定计划,唐家人今晚在此处留宿一宵,明天一大早离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文静的心里越发不安。
直到晚上十点多,父兄终于和农家人聊完天,各自回房准备休息。她再也按捺不住,果断去敲了父亲的门。
“爸,咱们明天能不能不去赵家那边?”
不去?唐老顿时皱眉,第一时间想到是叶乔跟女儿说了什么。
“理由呢?”
但,他是一名思想开明的父亲,无论小辈的想法是多么的荒谬怪诞,他也会坚持听完原由。
“今天早上的那个杯子,我不是不小心,而是被吓的……”
她先是惊讶罗姑娘的语气神态转换之快,接着被她的那句“该死的始终会死,不管它们来自哪里。”吓得一哆嗦,仿佛心弦断了一根,使端杯的手发麻。
杯子就掉了。
“爸,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像是对自己说的,唐文静难得地露出一丝烦躁与不安,“接着,叶姨和罗阿姨就出去了。今晚,叶姨忽然劝您不要支援赵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我看你是舟车劳顿,想太多了。”唐老不以为意,回想起罗家闺女的模样,语气肯定,“罗家女儿并无慧根,不是道术之才,她怎么会知道此行是吉是凶?”
唐老是玄门中人,从不自视甚高,亦非轻易受普通人第六感所左右的人,哪怕对方是自己亲闺女。
正如有些普通人,常常把正经的玄门弟子视为神棍。
“我从未有过心悸的毛病,可今天我一直心神不宁,这又怎么解释?”唐文静冷静地反驳父亲,“别跟我说舟车劳顿,我去过的地方比您的远,比您多。”
她深受祖上福荫,衣食无忧。
这辈子不图名,不谋利,平时最爱游走四方,浏览神州大地。这次从香江直接到青台市,路程短,并在市区歇了一晚。
累?不可能的事。
“是,爸承认你见多识广,”唐老无奈地提醒,“可是文静啊,别忘了,你已经年过三十。这人到了一定年纪,身体素质自然差些,你不服不行。”
他一向服老,不似女儿死鸭子嘴硬。
“哎呀,爸,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像跟你开玩笑吗?”唐老被女儿闹得不行,考虑了下,“要不这样,我明天跟你农叔说说,让你留下……”
“不!”唐文静神色一凝,“我要跟你们一起去。”
若非心有所动,或许她非常乐意接受这种安排。现在不行了,既然心中不安,她必须随父兄走这一趟,祸福与共。
被父亲轰了出来,唐文静万般不甘。想了想,又拐道去了兄长的房间。兄长倒是挺重视她的话,可惜——
“那又怎样?你认为我能改变爸的主意?”
唐文静:“……”不能,爸和爷爷一样顽固。
“哥,要不这样,你给咱们算一卦?”
“如果事情真有那么严重,我们自己算不准。”他顶多算一算今天是否适宜出门,唐大哥老实道,“而且爸从来不给自己算卦,你不必白费心机。”
妹子心里想什么,他最清楚,直接打消她的念头。
给自己算卦?知道自己的死期有意义么?没有,因为改不了,除非走邪门歪道。
像一命换一命这种有损阴德的道术,是父亲最不耻的做法。
第917回
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兄长说不服父亲,那就找父亲的父亲,也就是唐文静的爷爷。
无奈,爷爷的手机关机了。
她打电话回家一问,才知道,爷爷今天下午嚷嚷要出去逛逛。不成想,他在路上接到妹妹,也就是唐文静的姑奶奶的电话,然后直接买票出国了。
稀罕不?这老头出去逛街居然随身携带各类证件,似乎早有准备。
“……就算提前说,我跟你爸能拦他不成?这老头,哦,你爷爷的脾气是越来越古怪了……”唐母接到女儿的电话,埋怨说,“现在还在飞机上,手机关机了……”
不用打,等到了地方,老爷子自会跟他们联系。
另外,老爷子出远门的事,他嘱咐儿媳妇暂时不要跟其他人提起。包括儿子唐令,以免他在老头的耳旁叽歪不断。
“唉,越活越回头了,像个老孩子。”唐母无奈得很。
挂了电话,唐文静却越想越不对劲:
“哥,你不觉得事情很反常吗?爷爷明明说他要留在家里镇宅。”
结果她和父兄前脚一走,老爷子后脚就出国了,这老头子越发能耐了。说了半天无人理会,唐文静回头一瞧,发现大哥已然睡着。
她:“……”
父兄不像她这般清闲,连日来,除了消耗体力,更耗费精神。在平时,他俩的作息时间最迟不过十点半。瞧瞧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现在唤醒他们,连她自己都不忍心。
毕竟,不祥的预兆仅仅是她一个人的感应,身在玄门的父兄不以为意,她一普通人又能怎样呢?
半夜,万籁俱寂,唐文静心烦意乱,离开客房,踏着月色在山间小路闲逛。
若是寻常人,估计害怕夜静更深遇到鬼啥的。她不怕,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下意识地捻动。
心里一直在琢磨,罗姑娘那番话到底是否另有深意?
有心想找当事人问问,又不知对方住在哪座山。冒冒失失地找遍每座山,恐怕惊动所有人。如今又是夜深,若吓着孩子,让她父亲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到时,罗姑娘即便是看出什么来,也不可能再如实告知。
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文静?”
正在凝神思虑间,身后蓦然传来一个声音。唐文静回头一看,顿时心情轻快,面露微笑:
“叶姨?三更半夜的,您还没睡啊?”
叶乔上前挽住唐家侄女的手臂,笑盈盈道: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就是太开心了,睡不着。对了,你们明天先去哪儿?那位赵门主离这儿挺远的,你们直接开自己的车去,还是中途转乘?”
“赵叔叔那边位置偏远,青台没有路线直达,乘最早的航班到下一站要换乘高铁……”面对叶乔,唐文静把明天的行程毫无保留地说出。
目前这两辆车,是内地的师兄弟们找当地朋友借的,明天就还了。
“哦,也对,开自己的车虽然方便,始终不及飞机、高铁快。”叶乔若有所思地点头。
唐文静瞅瞅叶乔,心里七上八下的。明知不可为,事关家人的安危,忍不住旁敲侧击地试探:
“叶姨,听我师兄他们说,罗小姐不仅有福气,看起来与玄门颇有缘分,她拜过什么师门吗?”
为嘛用“听师兄说”?
因为农家与父亲交情不浅,听她这么一说,指不定叶姨明天直接问她父亲,岂不立马穿帮,大家难堪?
所以,把锅甩师兄们头上最恰当。
就算看得不准,学徒嘛,看得准不准,都合乎情理。
“哦?”叶乔满眼的惊讶,真心的,“有缘吗?可很多人说她与道术无缘。”
比如丁大爷,难道唐老看出义女……应该不会吧?
“是吗?”唐文静眉头一拧,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她平时有没有一些……呃,异于常人的言行?比如,很多事情被她无意中说得很准。”
天机不可泄漏,有些奇人异士窥知天机,却不得向人直言,只能用一些古怪的言行给予提醒。
可惜,普通人往往无法领会对方的意思。
她不希望自己也是那种人,因为,无法领悟的后果很严重。
“没有,”叶乔懂了,哂笑,继续挽着唐家侄女往前走,“她啊,好静,最不耐烦与人打交道。离群索居久了,对客人难免招呼不周。如果她在你们面前有失礼之处,你们不要放在心上,她无心的。”
哎,不愧是唐家的女儿,居然察觉义女的异常。
可惜,有些话她也不敢直说,怕给义女带来不幸。唐家人要救,同时不能连累罗家遭殃。
义女自始至终不曾透露过半点有用的信息,一切信息全凭自己人的猜测。
因此,农家人暗地里要做的事,和义女青青无关。
天意难测,命运给了义女一双怪眼睛,却捂住她的嘴,再悄悄给了一道小侧门。只要她本人被蒙在鼓里,只要亲人察觉信息,无论怎么施救都不为过。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仅凭这句话难以服众,更无法说服唐老放弃对赵氏的支援。
但愿唐家人能避过这一劫,继续与农氏风雨同舟,砥砺前行。
“儿子,先是赵家,接着是唐家,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他似乎嗅到一丝阴谋的味道,书房里,农爸拧着眉心道,“只怕这事会牵连到我们农家……”
如若两大玄门的掌权人遭劫,最终得益的会是谁?香江目前看不到有发展潜力的第三方势力。
这一夜,不仅唐文静睡不着,农学升夫妇也一夜未眠。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尽了力,夫妇俩对望长叹。暗暗祈祷义女今次纯粹看走了眼,同时希望唐家平安无事地归来。
第二天的清晨,农、罗两家人心情复杂地目送唐老一行人离开。
唐文静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看不到罗氏女的出现,想必和孩子留在公婆的家里。
路程偏远,一大早的赶不过来。
而爷爷的手机依旧打不通,看,不仅罗氏女不敢把话说白,连自家的老爷子也是神神秘秘的。
唐文静叹了一下气,最终上车随父兄们离开了。
此时此刻,罗青羽正如唐文静猜测的那样,一如既往地在崔家练武给孩子们看。
廊下,三个小娃娃趴在地垫上,极力昂着头,目不转睛地看妈妈舞剑,时不时趴在垫子上手脚乱划。
“哈哈哈,安安学得最好,真厉害……”
每天早上的这一幕,把崔家二老逗得,时不时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第918回
三户人家,谁家的亲人即将出事,谁家着急。
针不扎到自己身上,另外两家很难共情,顶多从旁协助,实在帮不了也莫法子喽。梅姨见农氏夫妇心急如焚的,不禁庆幸自己尚未把儿媳妇带回老家。
罗氏夫妇最有先见之明,罗家那边的亲友已经习惯他俩的做法,对罗青羽的事一无所知,除了曾经到过大谷庄探访的几位亲友。
否则,光顾着替哪家亲戚的性命担忧,这日子都不用过了。
“青青,今年你不用跟我们回老家,免得眼睛难受。”梅姨对罗青羽说,“以后也不用回,你就好好和阿年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人情什么的走不走无所谓了。”
没办法,老三媳妇的眼睛带给大家的杀伤力太大,他们hold不住。
如果她会看又会解,那倒没什么。
关键是,她既不会解,看到可怕的信息还不能直说。要靠家人的心领神会,没有多年相处的默契根本猜不出她的意思。
猜得对不对,又不能向她求证。
只能瞎琢磨,瞎折腾,能否成功救人全凭运气。既如此,索性不知道的好。
所有人都好过了,也要考虑一下当事人的感受。像老三媳妇这种怪人,她可以走遍天涯海角,广结良朋。
至于亲戚,能不见就不见吧。
“这样真的好么?”罗青羽感激之余,又觉得好笑,“亲戚和长辈会不会给您和爸脸色看?”
“我和你们爸就是长辈,以前逢年过节,堂亲表亲一个个排着队上门给咱们家拜年。”梅姨满不在乎道,“现在咱一家住得远,这才让他们不用过来了。”
千里迢迢的,没必要,这是长辈对小辈的疼惜之情。
罗青羽不与婆家的亲戚来往,背地里肯定有人说闲话。若说给崔老、梅姨摆脸色,那人要么脑子不好,要么狗眼看人低。
以为崔老下台了,自己可以爬他们家头上耍威风?
可惜,她的儿子们争气,不用走人情。三个儿媳妇各有能耐,用不着走后门拉关系。总之,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的就好,不搞那些虚的。
这是她和老崔商量后的结果,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想当年,自己做小媳妇时,娘家有身份有地位,明里暗里照样有人说她这不好、那不好的,跟回不回老家认亲没关系。
女人一旦做了别人的媳妇,仿佛360度无死角,浑身错处。
“话说回来,青青啊,唐家人的处境很糟么?他们会算命,怎么对自己的事这么不上心?”正事谈完了,梅姨忍不住八卦一下。
唐家人今早走了,叶乔夫妇忙去了,暂时找不到机会细问。
“我也不清楚,模模糊糊的……”真话不能说,但为了满足婆婆的好奇心,罗青羽尽量把事情描述得玄幻一些,“听说他们那种人不能给自己算命,会折寿……”
吧啦吧啦。
唐家人一大早就走了,大家也各自忙碌。崔老、罗爸和农学升夫妇根据唐老的叮嘱,带人稍微改造一下环境。
谷宁也没闲着,接到大舅打来的电话,说小舅被小舅妈的兄弟们打了,进了医院。
小舅舅已经五十岁,有钱后出了几次轨,经小舅妈的娘家口头警告和教育,散了。没想到,这些年来,小舅不仅养外室,更和外边的女人有一双儿女。
小舅妈气不过,叫上娘家兄弟把他狠狠揍了一顿。
不成想,小舅舅这些年好逸恶劳,且流连女色,身子骨早就不行了。挨了几拳头便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被救护车拉走了。
这些年以来,小舅舅从来不肯收二姐谷宁家的东西,包括乌甘米和乌甘酒之类。既有怄气的成分,更多的是不屑一顾,有钱人嘛,吃穿用度必须进口的。
只有进口货,才符合他们有钱人的身份。
久而久之,不怎么有钱的大舅夫妇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身子骨一向比小舅夫妇的硬朗健康。
对于三弟家的纠纷,谷宁心累得很,但还是去了。罗爸本想跟着去,她不肯。每次三弟家出点什么事,看见罗宇生,他们总要把矛头指向他这个姐夫。
枯木岭的几条狗养了这么多年,对罗宇生甚是亲热。
反观三弟两口子,像那养不熟的白眼狼,对他们再好也是白搭。可三弟终究是自己的亲弟弟,谷宁无法切断这份血脉相连的亲情。
这是她的命,和丈夫、儿女无关,犯不着上赶着看人家脸色。
在谷宁的坚持之下,罗宇生没去,只派了一名司机、一名保镖陪同。对外就说是罗家的子侄,谅三弟那两口子不敢出言不逊,以免让亲家看笑话。
……
中午,罗青羽和婆婆带着孩子们回到禅意小院,等大家回来吃饭。不久,院门口便传来干爸干妈的爽朗笑声。
见他们这么开心,罗青羽不禁笑问:
“干爸干妈,你们笑什么呢?”
今早一片愁云惨雾,如今却心情开朗,八成有好事。
“猜猜你唐伯伯他们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叶乔心情开朗地反问她一句。
“不知道。”真心的,罗青羽摇头。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看。”见老伴和农学升夫妇一样满脸的笑意,梅姨同样好奇。
“他们下了飞机,吃个饭的工夫,身上所有证件被人偷了……”
噗,罗青羽和婆婆险些喷茶……
对,唐家一行人的证件全没了,行程中断。有人去挂失,有人卜算方位,尝试自己去找回证件。
没有证件就买不了票,他们寸步难行。
证件被摸,唐文静原本很高兴的。谁知开心得太早,有人送了两辆车过来。是唐老的一名弟子联络亲朋,让送车过来的。
她首次暗恨,恨父亲有这么多得力门徒。
恨也没办法,就这样,留一个人在此处寻找证件,其余人等继续前往目的地。
唐文静算是没辙了,只能使劲打爷爷的电话,可一直打不通。
“爸,爷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坐在旁边的唐老闭目养神,眼皮不抬一下,道:“他能出什么事?”
父亲出事,他做儿子的肯定有感应。若真要出什么事,那也是自己一行人的事。老头子八成算出了什么,事态严重,不便直言,所以不接家人的电话。
不接电话,本身就是一种提醒。
“一定要替我见一见那位罗家女,她小小年纪便有奇缘,是个有大造化的孩子……”
原以为,父亲的意思,是指罗氏女从小尊老爱幼,才得此好报(乌甘米)。
此刻细细回想,父亲临行前一再叮嘱他的这句话,或许另有深意。
第919回
唐家的这一趟,走得非常不顺利。不仅把证件丢了,车走到高速还抛锚了,爆胎。无妨,他们人多力量大,赶紧换上备胎继续上路。
接二连三的意外,耽搁不少时间,错过赶到徒弟朋友家歇脚的机会。
但,人总要休息的。
没有证件,正规的酒店无法入住,一行人千辛万苦,总算在路边找到一间简陋的小旅馆。随便手写证件号码登记一下,然后付费入住,住宿条件一般。
无妨,休息一晚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
“委屈你了,将就一晚啊。”唐老安慰闺女。
女儿家爱干净,自打出生以来就没住过这么逼仄的地方。
“大家能住,我也能。”唐文静不在乎住宿的环境,反而对这两天的遭遇忧心忡忡,“爸,咱们一路上遇到这么多事,您真的不觉得有蹊跷吗?”
唐老明白女儿的意思,但事情并非她想的那么简单,“罗小姐有没暗示过你,我们在什么情况下面临危机?”
父亲突然发问,唐文静怔了下,随即摇头:“没有,但我们主要目的是帮赵门主。”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目前所做的一切皆有可能触发危机。
“既然她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不是在回去的路上遭遇不测?”唐老反问她。
他的反驳,问倒了唐文静。
路,他们已经走到一半,现在调头或者继续往前走,都有危险的可能。
所以,他们应该继续往前,还是现在调头?
“天意难测,我们凡人能做的是随心所向,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是吉是凶,我们都要积极面对,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
在罗家住的那一晚,听了女儿的示警,他便替诸位弟子和儿女测算过一次。
卦象结果模糊,暗藏杀机。
能否逃得过,真的要看各自的造化。
现在回头?回头避得开吗?他原本应该留在香江的,是老爷子非要调换,把他逼回内地。之前觉得老爷子任性,如今想想,估计自己留在香江更危险。
否则,老爷子不会抛下家眷独自外逃。
抛下家眷不代表老爷子贪生怕死,冷血无情。恰恰证明,藏在暗处的敌人针对的是玄门弟子,而非普通的家眷。
并且,一行人中,唯独女儿的卦象结果明显,她是今趟危险旅程中唯一有惊无险的幸存者。
“文静,明天你别跟我们走了,去国外你姑奶奶家看一看你爷爷是否平安到达。”
“爸……”
唐老扬手打断她的话,缓声道:
“如果我们有什么事,你这唯一的普通人只会连累我们。不如及早离开,去找你爷爷想法子。没有后顾之忧,我们才能集中精力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
见父亲总算有所警觉,却坚持要去。唐文静除了着急,再无他法。
“我很想去,可是爸,您忘了,咱们的证件没了。”
她的也没了,如今除了祸福与共,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
唐老:“……”
即便前路吉凶未卜,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等明天醒来,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梦很美,可惜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半夜,一群执法者从天而降,使这间不起眼的小旅馆在静谧清冷的夜空之下陷入一片慌乱,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
第二天早上,位于偏远地区的一栋绿色园林私人别院里,在赵门主及其几位长老等有德之士的号召之下,能人齐聚。
这儿是赵门主的一位挂名弟子的居所,对方是内地的富商,别院是他们家度假用的一处闲居。得知师父家出了事,赶紧借出居所让他老人家栖息一时。
赵嘉宝失踪已经半个月,音讯全无,在内地的同道中人纷纷散去。各归各家,各做各的事,但承诺一定帮赵门主留意他女儿的下落。
若有消息,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大家前去营救。
这些同道中人与赵氏一起找了好些天,已经仁至义尽。可人家有自己的家庭、工作和生活,无法长期陪赵家人找女儿。
与其集中在一个地方束手无策,不如分散全国各地留意着,找到的机会更大一些。
事至今日,留在赵门主等人身边的,只剩下寥寥几人。都是同门师兄弟和一些小辈,包括江尧、丁寒娜和解君宝等人。
江尧和师弟寻找无果,得知赵师叔彻底病倒,只好先过来看看。
丁寒娜和解君宝是沿着卦象来的,卦象显示,赵嘉宝的所在位置正好是这里。这并非巧合,赵门主等人早已测出这个结果,特意过来蹲守寻找。
可惜,一直到现在,他们连赵嘉宝的一片衣角都没找到。
赵门主深受打击,已然一病不起。大家想把他送回大城市的医院,仍有意识的他死活不肯:
“嘉宝她就在这里,见不到她,我死也不走……”
大家无奈,只好由着他。
别院的主人知道后,十分慷慨地给他们请来一位通晓中西医学的医生和一名护士过来,随时准备急救吊命。
如今,赵门主倒下了,大家急切期盼唐门的掌权人前来主持大局。
“唐老来不了,”道宗门的管事接了一个电话后,一脸遗憾地告诉大家,“他被警察抓了。”
“啊?!”众人大吃一惊,“为什么?”
“涉嫌贩.毒,被带回警局连夜审问……”赵家管事长叹。
唐家一行人简直倒了血霉,不仅无证入住旅馆,非常不幸地,那里还是一间黄.赌.毒俱全的地下场所。
这就算了,清者自清,他们只是路过,并且有证件挂失的证据。
可怕的是,警方是接到线报说这儿是毒.品交易场所。
当场逮到两名交易人员,并且在唐老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搜出一小包白丸子。这事对唐氏众人来说是毁灭性的,犹如晴天霹雳,简直坑爹了!天塌了!
众人急得团团转,围着执法人员直呼他们是无辜的啊!
可人赃并获,小旅馆的监控系统纯粹道具,摆给客人看的。如今唐家人百口莫辩,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找人搭救。
唐门自顾不暇,急得焦头烂额的唐公子犹记得打电话通知赵家,他们来不了。
“唉,今年不知怎么回事,这一件件的……”名副其实的多事之秋,道宗门的一名长老叹道。
唐家这事可大可小,一个弄不好要判死刑的。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来情有可原。
如今看来,赵家只能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