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回
求药,和求医是不同的两个概念。
医术高明,最容易名声远播;药效这东西和玄术一样缥缈,只有用过的人才半信半疑,还不一定相信是她的药治好自己。
老妈的名声在当地深入民心,一夕之间全盘推翻容易弄巧成拙,引人反感,她只能慢慢弱化老妈在民众心里的印象。
“阿青,你.妈明明会医术,你为什么老说她不行?”陈功表示不解,“我小时候发烧感冒喉咙痛都是吃她开的药好的。”
“那是感冒茶和凉茶。”罗青羽挑眉反驳。
陈功噎了下,吱唔着辩解,“我记得她帮我看过病,所以开了药,呃,就算是凉茶,也证明她会看病。”
“功多手熟不代表行家,别说她,我也会看。”罗青羽一手叉腰,一手对着他比划,“看看你,经常跳健身操的人能健健康康活到七八十。可你时常熬夜,三餐不准时,经常饱一顿饿一顿吧?”
这种日子她太了解,见他一脸尴尬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看,我这算会看病吗?告诉你,我这药没有三分毒,吃多了你会对它免疫,日后就算吃一瓶也无济于事。哼,如果你的病发展到连我的药都压不住,后果你自己掂量。”
结局不用说了,自个想象吧。
“没办法,我搞程序的,一忙起来哪顾得上吃饭?”陈功缩缩本来就短的脖子,悻悻道。
他的父母和爷奶在城里住,只有他贪图乡下清静回老屋里住。他在家里上网接活,另外投资农家乐,收益足够养活自己还有存余。
“你不是跟朋友开农家乐吗?让员工按时帮你准备伙食不行吗?”罗青羽建议,“哎,我不管你了,医院的医生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事先声明,我这药不是时常都有,下次再难受赶紧去医院,别来找我。找我也没用,我不一定在家。”
“你平时很忙?”陈功听到后边那句,不由得问。
“当然,世界那么大,我还没逛够呢。”兜里有几分钱,十分瑟。
想走就走,有钱有时间的人生爽爆了,怎么能被困在一座山?她怕死,但不是缩头乌龟。
“……”说这话不怕挨揍么?大家忙死忙活的,连请假都不敢提。陈功心里吐槽着,见她一副送客的模样,忙道,“能不能多给两颗药?我怕晚上复发。”
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气管堵塞的体验太可怕,他不想在半夜再领教一次。
晚上发病,不管什么病,都是一种煎熬。
“你这小毛病不必两颗,”罗青羽想了想,倒出一颗,“一颗够了,以后按时吃饭,这药治不了胃癌的我跟你讲。如果别人问你吃的什么药,你就说是我妈从朋友家带回来的特制消化水,懂?”
特制的,量小,随时会用完。
“懂,我懂。”陈功唯唯诺诺,伸手接过一颗药丸。
“送我到雷公山路口可以吗?”两人往外走时,罗青羽问。
“哦,你要去丁大爷家?”
“嗯。”
当两人走到院门口,恰巧有一辆车开过来,漂移着停在两人面前。车窗滑下,露出一张骗倒万千少女的沧桑大叔面孔,是年哥,他冷漠地瞅了陈功一眼。
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陈功的内心没什么感觉,但身上已经寒毛直竖。
“呃……”他迟疑地看看罗青羽,又看看车里的男子。
“年哥?你回来干嘛?有东西忘记拿了?”罗青羽问了一句,一边让陈功先回去,“这是我哥,你回去吧,谢了。”
“不客气,应该我谢你才对。”陈功腼腆笑着,冲车里的男子微微点一下头,赶紧跑向摩托车。
不愧是女神的大哥,长相同样优秀,贼有气势,瞅那眼神……陈功不敢多留,上车呼一声离开了。
“他是谁?关院门,上车。”大家等她好久了,他来接她过去。
农伯年瞥一眼陈功逃也似的背影,看见他活像见鬼似的,莫非干了什么坏事心虚?
“陈家村的,胃炎吃错药,过来求救。”罗青羽说罢,回去把院门关上。大雷大奔在巡山,它们可以翻墙进出,不用她操心。
至于三只娇弱的小猫咪,怕冷,全躲屋里取暖。
等她上车坐好,农伯年开着车,一脸的不赞同,“不是说要摆脱宁姨在当地的影响力吗?自打嘴巴?”
“没看病,只给药。”
“那更糟糕,万一有什么不良反应,你责任不小。”
“顶多无效,没有后遗症。”她对自己的药信心十足。
“那么笃定?”
“不然呢?我妈亲自检测过,如果超出她的知识范围检测有误,顶多我坐牢。”罗青羽坦然道,就算进了牢房她也是老大,呆几年就出来了,多大事呀?
她炼的丹,除了十吨药鼎炼的丹有毒外,其余丹药无毒无副作用,大可以放心吃。萧老师都怀孕了,经常到医院检查,母子平安,好得很。
农伯年瞥她一眼,嘴角微扬,不再说什么。
从枯木岭到雷公山的路程短,车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没有悠扬的音乐。可能两人太熟了,无话可说也不尴尬,车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清淡的木质味道,更显男性的阳刚气息,性感迷人。
“咦?下雨了。”看见窗外的雨丝,罗青羽摸摸车窗。
“穿这么少,冷不冷?”农伯年见她衣着单薄,皱了一下眉,“后边有外套。”
尽管她穿着两件,但两件都是薄薄的棉麻料,透风。之前天气是干冷,下雨就变成湿冷了,渗入骨髓的寒意连他一个大男人都觉得难受。
“年哥,你跟我哥好像太弱了吧?”罗青羽不领情,并且一脸嫌弃,“有时间多练练功,增强体魄。连我一个女人都比不过,丢不丢脸?”
哈,农伯年轻笑,“任何一个男人在金钢战士面前都是弱鸡,没法比。”
“借口,我都是练出来的。”罗青羽鄙夷道。
“精神巨人也是巨人,在另外一个领域,你在我面前也是弱鸡。”
罗青羽:“……”说得也是,在数理化面前,她是渣渣,“对了,今晚怎么突然在丁爷家吃饭?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明天元旦,辞旧迎新,团圆饭。他孙女要到年三十才回来,我爸跟罗叔见他一个人在,索性热闹热闹。”
罗青羽微怔,“哦。”元旦?x8中学好像要上迎新晚会,今晚记得看看。
“小青。”
“啊?”
“前边那位好像是你小姨。”天还没完全黑,农伯年仔细辨认一番,越看越像。
第196回
车子开到村路的路口,细雨蒙蒙的,形成一片烟幕挡住四周的视线。
依稀之间,一道身影打着伞缓缓而行,在一个分岔路口直接拐进田间小道,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谷家的老宅。
罗青羽瞅瞅对方的身形,确实很像,年哥的视力真厉害。
于是,车子停在岔口的路边,罗青羽打开车门,冲那人的背影尝试性地喊一声,“小姨?”
对方身形一凝,旋即加快脚步往谷家大宅的方向冲。
“小姨?”罗青羽不解地下车追过去。
即将追上时,对方猛然伸手往后方一挡,不敢回头看,语气略慌,“你别过来!你不要看我!”她真的怕了,生怕姨甥女又从自己身上看到不祥的预兆。
幸福的人生被预知,等于是另一种幸福;不幸的人生被预知且无法解救的,是恐怖片。
罗青羽:“……”
最终,小姨几乎是抱头鼠窜,差点连伞都丢了。罗青羽不追了,看着小姨是往谷家大宅一路小跑,才默默转身返回车里。
“她怎么了?”农伯年在车里看得一清二楚,对方明显视她如蛇蝎,避之不及。
罗青羽系好安全带,略歪一下脑袋,默默地说:“她好像终于相信我的眼睛有问题。”
那种恐惧的表现说明答案,所以不敢让她看正面。
可惜,就算她不看正面,看后脑勺照样能看到该看的,除非脑袋没了。她为嘛要下车?纯粹条件反射,基于礼貌,在路边看到亲戚长辈要下去打招呼。
话说,小姨为啥突然开窍?呵呵,八成受了刺激跑深市见姓徐的去了。也就是说,姓徐的精神病终于发作了?他的妻子换人了,不知命运如何。
小姨那个劫,救一个人等于害了另外一个人,
可她没得选择,总不能跑到深市广而告之说他是精神病吧?只怕到时候她成了大家眼里的精神病。
正想着,头顶多了一只手摸她的头发,“想什么呢?头发湿了。”那么衣服估计也湿了,“先回去换件衣服。”
“不用,”罗青羽随意摸摸头发和衣物,心不在焉道,“我‘肝’火盛,不出两分钟就能干。”
呵呵,农伯年很给面子地笑两下,果断开车返回枯木岭。
罗青羽:“……”
等两人到达雷公山,大家已经饿极开吃,另外留了菜给他们俩。吃过饭,一堆人坐在客厅一角的茶桌前喝茶,吃水果,顺便聊起俩年轻人的发展大计。
罗宾的工作已定,丁大爷赠他一块玉牌让他长年带着。警察是一份高危职业,小心防范为好。
农伯年不用,不过,他要在内地自组团队建立研究所,几位长辈十分看重它的选址和风水摆设,恳请丁大爷若闲着,不如一同出去遛达遛达,指点一二。
暂定的研究所位置有三处,哪个风水好选哪个。在家里闷得慌的丁大爷爽快答应,把大家高兴坏了。
难得老妈开心,罗青羽暂且把小姨的事隐瞒不说,等回去的路上再提。她对大家的话题不感兴趣,抱着麻辣鸡米花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看新年晚会直播。
她以前对文娱节目不感兴趣,直到成为一名舞蹈生。能上这档节目的必定优秀,她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优秀的作品往往能给予她另类、新鲜的灵感。
不过,看完x8中学的舞之后,她有些失望。
舞还是熟悉的舞,顶多换了一个动作,她貌似高估了赵老师的编舞水平,以及组织能力。
一段时间不见,学生们的动作与默契生硬了许多。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跳舞的成员换了三位新加入的学生,无法和原生队伍达成默契。临阵换员拉低水平,在这出晚会里激不起半点水花。
幸亏她的名字一早被删,否则丢脸丢大发了。当然,这些话心里说说就好,免得伤人自尊。
舞毕,大概半个小时后,有学生情绪激动地打电话来问她看了没?出镜效果怎样?
“很好,跳得还不错,你们好像换了三位小伙伴?为什么?”她吃着鸡米花问。
“嗯,小兰扭伤脚,小熏、小瑶的家长不允许她们再跳,只好自动退出,没办法。”学生无奈地告诉她,“是不是默契度不够?”
“还行,你们一起排练的日子短,能达到目前这点默契很不错了。无所谓,小小的误差观众们看不出来的,现场热烈的掌声证明你们跳得不错。”她鼓励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不出来才怪,可她只能这么安慰他们。士子何辜?他们可能没机会再踏上这个舞台,何不让他们高高兴兴退场?
“罗老师,你觉得我们能进春晚吗?”学生的语气充满期待。
“不可能吧?春晚的节目一早就定了,要中途插换节目不容易,除非出大事。”比如谁谁谁私生活不检点了,节操掉了,罗青羽不得不实话实说。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早早失望,心情的落差不会太大。
“哦。”
她的话,果然不止让一名学生的情绪低落,开着扩音器,大家都在听。原以为这支舞能成为一个例外,能让自己吹一辈子,可惜……
罗青羽好生安慰他们一阵才结束通话,换台,上网看恐怖片。
家里人都在,贼有安全感……
几位家长和丁大爷定好出发时间,看看时候不早了,大家这才开车返回枯木岭。途中,罗青羽把碰见小姨的事说了一遍,老妈想了想决定今晚留在谷宅。
罗爸开车送她回到老宅,罗青羽不下车,在车里看手机新闻,等父母进屋确认是不是小姨在家。
不一会儿,罗爸一个人出来了。
“爸,真是小姨?”罗青羽问他。
罗宇生点点头,“以后看见她躲远点,她怕你的眼睛。正好,我们也怕你看到什么。”为了救小姨子差点要了闺女的小命,媳妇还被亲妹怨了十多年。
这种悲剧不能再发生。
老哥和干爸干妈坐年哥的车,如今车里只剩下父女俩,罗青羽看着老爸,脑子一转:
“爸,不如明年治一下脚吧?”
“治什么治?爸一把年纪了,不想浪费钱买罪受。”罗宇生坚决反对,家里的钱要留一半给儿子娶媳妇,留一半给闺女当嫁妆,最后留一半给自己夫妻养老。
不够花,得省着点。更何况,现在治又要重新断一次,不知效果如何,还是算了吧。
罗青羽:“……”
其实她也舍不得老爸再受一遍断骨之痛,要么算了。大不了等过完年之后,山里只剩下自己一家时让爸故作受伤,再给他吃药。
等脚治好了,有人问起再作解释。
怎么解释?有可能是腿摔断了,包扎的时候无意中帮他捆绑到位治好了。而对于外人来说,只要有钱到医院做个小手术不算什么,谁会想到光吃药治得好?
大家都忙,没有谁会天天围着他们一家子转。
第197回
夜深,留宿谷老屋的俩姐妹十几年来首次敞开心扉地交谈。
“……他杀人了,真的杀人了!他果然是神经病……”提起这件事,谷婉婷心有余悸,握着二姐的手直哆嗦,“这些年,我每次心里不愉快就想去找他……”
如果她去了,如今坟头上的草有两米高了吧?
谷宁:“……”
不知为何,明明妹子说得惊心动魄,她却不为所动,可能对妹子的作死言行麻木了。直到得知那男人的妻子没有死,她才稍微动容。
没死就好,同人不同命,可怜那女人不仅受到惊吓,还要承受丧子之痛。站在外人的角度,精神病人的孩子死了就死了,免得将来继续骗婚祸害他人。
可对女人来说,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两块肉,被孩子亲爹活生生砍死,心里多疼啊!
若问谷宁,对那位无辜的女人心中愧疚吗?不,并没有,谷婉婷是她亲妹,不可能眼睁睁看她送死,而旁人的命运恕她无能为力。
至于那位被亲儿子砍死的老母亲,谷宁不予置评。
根据谷婉婷打听到的消息,这位老母亲的丈夫也是精神病,但死得早。原因是跟工友在厂里发生争执,控制不住情绪拿笔扎工友的眼睛,被对方反推进铡纸机。
也就是说,这位老母亲知道夫家的遗传史,为了传承她男人家的那点香火,在儿子谈婚论嫁的时候选择隐瞒不说,看着其他女人跳入她家这个火坑。
或许她不懂什么叫遗传基因,或许她是无意的,谁在意呢?总之,这个祸害是她生的,害了别人家的闺女,也害了自己。
“对不起,姐,我一直埋怨你和青青……”想起以往种种,谷婉婷羞愧得无地自容。
谷宁的眼眶微热,不过,十几年了,以前那点亲密无间的姐妹情已被消耗得差不多,感触不大,只拍拍她的手背:
“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说回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谷婉婷踌躇一下,喃喃地说:“我听你的,准备到深市找份工作,在稳定之前不跟孩子联系。”她已经换手机号,打算断开亲人的联系,包括谷家这边的。
尤其是三哥三嫂,他们嘴疏,分分钟出卖她的工作地点。
谷宁看着妹子比她还要憔悴衰老的脸,不禁长叹:
“希望你这次说到做到,另外,我拜托青青的干妈在她家的公司找了工作,在海城,偶尔可以去一趟香江,你想不想去?我记得你以前做梦都想去香江打工。”
海城没有熟人,不怕被她前夫找到。
以谷婉婷的学历和年纪,写字楼的工作肯定找不到。农氏家族在内地的公司涉猎广泛,帮她找一份自在些的工作并不难。
比如销售,酒楼主管,工厂女工。
做家政也行,叶乔说认识很多外国家庭急需诚信保姆。如若业务优秀,随雇主出国一游并不稀奇。
不过,叶乔根据谷婉婷的实际情况建议进厂当女工,那是农氏旗下一个品牌服装厂房,包食宿,底薪+计件,等熟悉流程升了职便能朝九晚五。
厂里有很多相同年纪的老员工,不会出现同事之间因年纪问题产生代沟或自卑感。优秀的员工年底奖励一趟香江游,或到总公司参观或接受人才专业培训。
全部公费,不必员工自掏腰包。
本想托叶乔把谷婉婷搞到香江打工,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内地人到香江打工手续繁琐,太难了,她实在不想麻烦孩子的干妈。
“你会说粤语,学东西又快,到了工作岗位要多学多看。争取日后到总公司参观培训,这对你来说是一份难得的阅历。”四十出头的人了,这种好事只有自己人肯便宜她。
机遇难得,就看谷婉婷会不会珍惜。
以前没那种机缘,后来又发生深市男友的事件,姐妹俩从此生了嫌隙。而谷婉婷的人生一路滑向谷底,年轻时代的渴望早被遗忘。
如今重新提起,谷婉婷愣了几秒,不禁捂着脸失声痛哭,为过去的自己,亦为现在的自己。
当初,她因为被二姐吓得放弃心中的最爱,伤心欲绝。后来听同事、嫂子们说什么女人总要嫁人的,不然老了孤苦伶仃,以后无人送终。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一时心慌,终于向世俗的眼光和舆论屈服,选择草草嫁人完事。
女人嘛,都有这么一天的,嫁得好不好要看运气。
每每过得不如意,她总要这样安慰自己,麻痹自己坚持下去。实在坚持不住了,便在心里埋怨二姐母女,觉得自己的不幸都是她俩迷.信造成的。
郁郁寡欢了十几年,却发现自己怨错了人,原来错的一直是自己。多么惨痛的领悟,白瞎了十几年光阴,最美好的青春年华被自己亲手喂了狗,焉能不哭?
有的时候,人活到某个年纪,蓦然回首,忽然觉得无颜面对当初的那个自己。因为自己的愚蠢让她失去太多,错过了许多,她心疼以前的那个自己。
谷婉婷越想越伤心,哭得越发厉害。
见状,谷宁心里也不好受,又不知道劝她什么好,该劝的话以前都劝过了,红着眼眶,默默地坐在那里陪着掉金豆子。
姐俩几乎哭了一宿,第二天,谷宁依旧精神爽利,大概看到妹子想要重新开始的决心,不幸中的大幸,也算一桩喜事。
她一大早接到罗宇生的电话,让她处理完妹子的事就回家一趟,之前和丁大爷约好了的,今天下午出发,前往新研究室的位置看看风水,要收拾行李。
把农氏在海城的公司地址给了谷婉婷,叶乔跟公司那边打了电话,谷宁昨晚也提过今天的行程。妹子去不去海城,随便吧,她这做二姐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四十岁的人了,不再是去面试要家长陪同的年纪。
洗漱完毕,谷宁煮了小米粥喝,在等老罗下山接她回去的时候,她到三弟在建的房子处逛了逛,遇到几位村民。
“阿宁?”谷妮妈看见她特别的高兴,和一位年纪相当的大姐过来与她搭话,“我以为你们夫妻回老家了。”
“没有没有,”谷宁笑说,“今年想看雪,所以留在这边过年。你家孩子都回来了吗?”
“除了大妮在家,其余的单位和学校还没放假。”谷妮妈回答说,微顿,然后问,“对了,阿宁,你闺女阿青交男朋友了吗?”
第198回
谷宁一愣,旋即笑开了,“不急,她才几岁?早着呢。”
确实挺急的,但不能让外人察觉。
“不早,大学毕业的人了,”谷妮妈身边的妇人说,“趁年轻好找婆家,别像她家大妮,25岁的人了,来说亲的人年纪越来越大,再过两年恐怕要当别人后妈了。”
谷妮妈听罢长叹,大姐的话让她表情越发愁苦。
呃,尼个,谷宁瞅她一眼,“这位是……”
“哦,她是我大姐李彩凤,嫁在陈家村,我们住得很近。”谷妮妈介绍说,“昨天她正好看见阿青,觉得村里有个男孩挺适合她的,要不让你闺女见见?”
“啊?”谷宁先是呆了一下,有点小好奇,“谁家的?”
“陈家村村长的儿子,是大学正经的本科生……”不正经的比如艺校本科,李彩凤把这话咽下,继续重复昨天的话,“他上头有三个姐姐,个个都在城里当老板娘……”
和谷宁一样,一人富贵,将全家提携晋升富贵行列。尤其对方是家中独子(唯一的儿子),三位姐姐将他如珠似宝地宠着,勒令丈夫在市内帮他买房开公司。
“……你闺女要是跟他成了,这辈子还用愁吗?”李彩凤笑嘻嘻道,仿佛是给自己闺女相看,“一嫁进去就当老板娘,不比她躲在山里偷懒天天不见人的好?这人啊,懒着懒着就废了……”
前边听着还行,后边两句话让谷宁险些喷她一脸口水。
“我啐,谁说我闺女懒?全家数她最勤快,”从小到大都是,当妈的拉都拉不住,“山里的草药全部是她种的,分给你们家家户户的药种也是她收的,每年出去打三个月工就是为了休息……”
一股郁气涌上脑门,谷宁首次在乡亲面前发脾气,“以后谁敢在背后嚼我闺女的闲话,让她等着,迟早要她好看!什么人啊这是?我们家挖她家祖坟了?”
“不是,不是的,”谷妮妈慌了,忙安抚她,“村外的人没几个见过青姑,这不,误会了呗!”
“误会个屁!没见过就能乱说?舌根长疮痒得慌,还是流脓了到处喷?一个姑娘家被人说懒是什么后果大家不知道啊?”谷宁越说越气,“我谷宁和老罗自问对得起大谷庄,哪个遭瘟的毁我闺女名声?不怕天打雷劈吗?”
今天当面说懒,明天就能背地里说她蠢,可怜闺女为了大家又是制药,又是教健身操的,连大谷庄的致富法宝乌甘草都是她献出来的。
没有功劳就算了,还要沾染一身污名?!坚决不许,她今天就要把这股苗头掐死。
“怎么了这是?”有位年老的村民路过,见谷宁的眼眶红了,忙过来问。
“大根叔,您来得正好……”看见长辈在,谷宁就把李彩凤的话转述一遍,神情激愤,“您来评评理,枯木岭是我俩孩子的家,现在有人败她名声是要把老罗家赶走吗?”
“胡说八道!特娘的谁敢当老子的面说一遍?不打瘸他我倒着走!”老人听罢气得脸绿,跺着脚,死盯着谷妮妈。
谷妮妈姐妹吓得忙摆手,“不是我们,都是那些外村人时常到咱们村闲逛,这不,他们见青姑没下过山,又觉得她年轻,所以……”
“所以就嘴里放屁啊?!”老人是个爆脾气,嗓门大,很快便招来一群村民,“我告诉你们一个个的,当年要不是谷八公他女婿,咱们村的人还在啃地皮!
哦,现在大家兜里有钱了,天天吃饱饭没事干就忘了饮水思源是不是?开始说人闲话了是不是?这叫什么?这叫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咳咳咳……”
过于气愤,声音过于响亮,老人喉咙痒咳了起来。
“大根叔,您歇会儿,别说了。”谷宁忙给他顺气。
“是啊,大根叔,您别激动,那么大年纪了。”几位出来干农活的壮年村民也过来安抚,一边安慰谷宁,“宁姨,您也别气,这事我们铁定帮您揪出源头,看看是哪个黑心肝的胡说八道。”
谷宁刚哎了声,便看到罗宇生一脸惊愕地向她快步走来,心里的憋屈和着泪水一下子涌出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罗宇生赶紧上前将她拦在身后,生气地瞪着周围的村民,以为是他们欺负自己媳妇。
“误会,误会。”大家连忙劝着,顺便瞪一眼谷妮妈,让她俩解释。
“真是误会……”
李彩凤面如土色,谷妮妈的表情笑得比哭难看,只好又把大姐的话学了一遍,末了说,“外村的、外地的听说咱们村的药姑山很难,天天在村里逛想见见药姑本人。
你们不是不知道,有些男人说话口无遮拦的,见不着人就说酸话,这不,传到我大姐耳朵里才信以为真……”
人在屋檐下,李彩凤不敢不点头,连声向谷宁道歉,“对不起啊大妹子,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胡说八道。”
“那你说说,是哪些外村的,外地人到处胡说?”有村民厉声喝问。
“大兄弟,这我真不知道啊!”她不是大谷庄的村民,却是陈家村的,哪敢多嘴把人供出来?万一遭报复怎么办?“大妹子,我真不知道啊!平时人来人往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辣晓得是哪个说的哟……”
“行了行了,”罗宇生不耐烦跟妇人掰扯,直言说,“正好我跟大家说件事,以后别再宣传咱村有什么药姑山,什么药姑治病很灵验这种话。阿宁只懂药草,不会看病。
以后是俩孩子在山上住,他们就更加不懂了。我们跟大家一样想平平静静地生活,那些歌功颂德的话就别传了,传来传去容易被外村人挑拔是非,离间人心。”
外边多少人羡慕妒忌大谷庄的安宁?有多少人想知道大谷庄致富之道的秘密?有多少人偷拿麦籽试种,却种不出酒厂想要的那股味儿?
“对对对,是这个理。”大根叔连连点头,“阿宁,宇生,你们放心,以后谁敢在咱们村乱放屁,保证让他爬着离开村子。”
“是啊是啊,宁姨,您放一百个心,咱村没人敢欺负青姑和罗哥。都是一村人,哪有自己人欺负自己人的道理?大家说是吧?”
“对对对……”众人连连点头。
“好,有大家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俩孩子不懂事,我们做父母的离得远,以后靠大家担待了。他们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大家尽管提,敢知错不改我揍他们。”
“不会不会,青姑挺好的,我经常看到她给丁大爷运送水果和米粮。那重量看得我心慌慌,亏她一小姑娘骑得动,说她懒的人眼睛大概是瞎了。”
“就是,总有人看不惯人家过得好,小心眼……”
七嘴八舌,忿忿不平说什么的都有,无一不是安慰罗氏夫妇的。
第199回
既然李彩凤道了歉,又说不出始作俑者是谁,大家总不能按着她打,便暂时散去。谷宁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不再死揪着不放,和罗宇生边谈边回屋。
“她说什么了?”罗宇生至今一头雾水。
“她才见过青青一面就说她懒,我能忍?咱们在的时候就这样了,若不在,还不知道那些长舌妇说什么难听的话。咱又不吃她家米饭,能惯她到处瞎说?”谷宁气愤道。
她不怕得罪人,最怕日后有人说自己闺女坏话时,村里的人都像谷妮妈那样漠不关心,甚至默认。善良要带点锋芒,她谷宁对得起大谷庄,罗家更对得起村民。
很多人喜欢对女孩指指点点,完全不在乎莫须有的流言蜚语给她造成的伤害,仿佛女人天生就该让人评头论足,受尽人间道德约束,她就不惯那些毛病。
谷妮妈在村里风评很好,嫁到大谷庄吃苦耐劳,善待翁姑公婆,待客热情周到。但她今天的态度让谷宁心寒,好像认可她大姐对青青的评价,觉得没问题。
这是否意味着,除了懒,她们在背后还有别的评价?
“树大招风,你以后不要再给任何人草药。”罗宇生劝慰她,“咱们为大谷庄做的事已经够多,他们以后要是恩将仇报,咱们搬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此处不留爷,爷就把这里恢复到解放前,谁怕谁?凭他现在的经济实力,另外找个地方承包山林是分分钟的事,何必跟别人较劲动气?
气坏身体又要闺女烦忧,不值得。
“对了,阿婷呢?”罗宇生蹙着眉头。
媳妇跟村人吵架,差点动手,小姨谷婉婷怎么不露面帮一下忙?
“我们昨晚一夜没睡,她今早才睡下,我是因为今天的行程才起来的。”谷宁替妹子解释,“算了,别吵她,我们回去吧。”
知道妹子身上没什么钱了,用手机划了两万块给她当新生活的启动资金。
“她怎么了?”
“唉,还能怎样?跑深市找前男友去了呗,发现人家果然是神经病,吓得不轻……”
夫妻俩一路闲聊回到谷宅,把刚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正如谷宁所说,谷婉婷在房里睡得正香。自从闹离婚以来,她只睡过这么一个安稳觉,完全不知道外边发生什么事。
带她上山见孩子的干爹干妈?免了吧,农氏夫妇每次来枯木岭都是悄悄的,没有告诉内地的其他亲戚,何必扰他们的清静?
更何况,谷婉婷现在对姨甥女的眼睛十分顾忌,不敢见。所以,罗氏夫妇没有吵醒她,关上院门,直接开车回山。
……
罗家没什么,可谷妮家却像炸了锅。
谷妮妈的大姐李彩凤低垂着头红着眼眶进了门,然后匆忙的想开摩托车回家。被谷妮妈拦住劝阻,说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她现在走肯定有人指指点点。
不如等天擦黑了再走,那时候大家都在屋里吃饭,没什么人。经过一天时间沉淀,早上发生的事或许就淡了。
有家不能归,李彩凤更加委屈,又没脸哭,只好呜咽着坐在小竹椅上拍着大腿,低声泣诉:“好心没好报啊!我好心帮她闺女作媒,怎么反而成罪人了?”
谷妮爸谷有兴已经听说这事,一脸阴沉地坐在门口抽水烟筒,本来不想跟妻姐说话的,听她这么一哭,忍不住了:
“你作媒就作媒,干啥捧一个踩一个呢?这不是讨打吗?”
“可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谁见过她闺女下田干过活?你们村种的米粮谷物,她哪次下山参与过?我问过你们村的小媳妇们,都说没有!仗着家里有钱,没米没菜了直接掏钱买,不是懒是什么?
听说她还留着长指甲,那是干活的人吗?这种女孩在农村就是懒货、败家的赔钱货。兴她们城里人懒,咱还不能说了?你家大妮比她勤快多了。”
“嗬,人家有钱爱干不干。我们村乐意卖给她家大米,怎么滴?有罪啊?要是你家有钱……”
“我家再有钱也不会纵容一个丫头片子懒成那样,丫头注定要嫁人的,将来到了别人家被说懒婆娘丢的是我陈家的脸……”
李彩凤只差拍胸口保证“老陈出品,绝对佳品”时,一名长相标致身穿运动服的女子踏进院子,她立马停止聒噪,尴尬地冲对方点头讪笑两下。
“谷叔,婶子早,李婶子早。”杨雨嫣笑容大方,向大家打招呼。
“早,早早。”三人应着。
目送她上楼进了房间,李彩凤才压低嗓子继续:
“看看人家,千万富翁的闺女回到乡下照样要天天忙工作,赚大钱,在山里起大屋。药姑山那位敢跟她比吗?人家是城里人,那指甲剪得干干净净的,不像那位……”
“你够了!人家想怎样就怎样,你要是还认我这门亲戚以后管严自己那张嘴……”
“哎哟,我可不敢认了,今天在你们谷庄差点被打死,我哪高攀得起?”
“大姐,别说了。有兴,你也少说两句吧,大姐心情不好……”
吧啦吧啦,院子里的争执声虽被刻意压低嗓门,楼上依旧听得很清晰。
杨雨嫣神色平静,拿毛巾到后阳台的水龙头接水擦擦脸。
今早麦田边的事她几乎看完全程,她不认为那位宁姨小题大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大谷庄这几年越发清闲,坐等收钱,难免引起外村人的妒忌。听说这多亏药姑山的罗氏夫妇,那位宁姨还懂一点医术,他们的闺女漂亮可人,备受关注。
既然受到关注,惹来口舌是非便理所当然,尤其是针对年轻女孩的……
“雨嫣?吃早餐了。”她正想着事,谷妮风尘仆仆的回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小袋的,“这是陈功店里的早餐,保证你喜欢。”
自从来到乡下,杨雨嫣好久没吃过广式早餐,她今早特意到隔壁村的农家乐打包。有肠粉,虾饺和皮蛋瘦肉粥,因那店里的厨师是从广城来的,手艺贼棒。
“谢谢。”杨雨嫣温然一笑,道了谢,“阿叔阿姨他们吃了吗?”
“有,都有,他们在客厅吃呢。”
摆开一张折叠桌,两人面对面一块吃。
“妮妮,要不,明年三月你也搬到我那儿住?”杨雨嫣想了想,劝道。
“额?为什么?”谷妮不解。
这事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又提?
自从吃过阿青给的药,杨雨嫣认定这里的山山水水养人,于是一边跟父亲打温情牌极力避免打官司,一边在燕子岭附近承包一座山建高档次的民宿。
如今,她的别墅留住了,高档次的民宿也装修好了。等到明年三月便晾够半年,可以搬进去住。
杨雨嫣让谷妮一起搬进去,离燕子岭近些,上班也方便,被拒绝了。
“我还是喜欢住在家里,偶尔帮爸妈干点家务活。”谷妮再次拒绝,留在乡下工作,不就为了多陪陪爸妈吗?
“远香近臭,你是女孩子,长期住在家里迟早闹大矛盾。”
谷妮爸妈是好人,就是耳根子软,有那位嘴上没把门、还特别重男轻女的大姨妈在,杨雨嫣觉得她的未来并不乐观。
第200回
早上,谷宁和罗宇生回到枯木岭,大家的行李都已收拾好,等丁大爷的电话一到便可出发。
等待的时候,干爸干妈他们得知山里种了榴莲树,乐坏了,兴致勃勃要去看看它们冻死了没,农伯年和罗哥也相当好奇,紧跟其后。
山还是那座山,主人换了,风格也换了,大家倍感新鲜。
不用罗青羽带路,自己慢慢找更有乐趣,看看山里到底种了多少违反常理的花果树。
“妈,”趁大家不在,罗青羽把药柜里剩下的五行丹拿给老妈,“这些药你拿着,谁不舒服给谁用。”
一行人出游,少不了要品尝各地美食佳肴,老人的肠胃消化功能不太好,备着点预防万一,免得扫兴。
“家里就剩这么点,不拿了吧?”谷宁有些犹豫。
“没事,我在家有空再做一些。”罗青羽把药塞她包里,“有了它们,你们在外边尽情吃,我也放心。”
“对你有没影响?”
“没有,不管对方的寿命长短,只要我没看到,你们给谁吃都行。”罗青羽把命运给她开的bug告诉老妈,“幸亏你们是自驾出行不用过安检,携带方便。”
四位老人,额不,连带丁大爷一共五位老人,身体状况如何她一概不知。包括亲爸妈,他们身体有什么毛病从来不跟孩子讲,一家人又不在一起生活。
所以,随身携带五行丹最合适不过了。
虽然干爸干妈待她极好,终究少一层血缘关系,罗家人不敢告诉对方这药是罗青羽做的。在外人眼里,谷宁能研制戒断药,会自制保健药丸就不奇怪了。
对于这门干亲,隐瞒丹药的来源无所谓,有好东西不拿出来分享有点不地道。人家对自己闺女十年如一日的好,但凡农氏有新鲜产品推出必定少不了罗家的那份。
还有这些年寄给闺女那么多的生活用品,感情是互相的,罗家不能光接受不付出。
五行丹能预防大病,只要农氏一家健健康康的,孩子就不必以命抵命地回报。况且,人家农氏的生物科技实力杠杠的,哪看得上五行丹这种乡下土方?
又不是起死回生之类的神药,实在不必草木皆兵,偷偷摸摸的。
所以,谷宁把五行丹全部带上,对谁都不提,等有需要的时候再拿出来。
中午,丁大爷到了,大家吃过午饭准备出发。
“青青,你真的不去?”叶乔眉头轻蹙。
“我才回来没多久,不想出去。”罗青羽摇摇头,“我和大奔它们看家,你们记得帮我带珍珠回来!”
今早提起的,她要用珍珠磨粉做护肤面霜,也可药用。
珍珠的药用价值在华夏已有千年的历史,便宜师父最喜欢用这个给便宜师娘做养颜的护肤品。
用的海珠,忒舍得。
但海珠有核的,质量好,磨粉难又少,所以她想要淡水珠。
今天,大家的出行除了帮年哥的研究室选址,吃喝玩乐的节目必不可少。罗青羽不去,叶乔便问她有什么手信想要的,她第一个想法就是珍珠。
于是,到沿海地区的海珠养殖场一日游成为行程之一。
农氏的大海珠来自南洋,远水救不了近火,沿海地区的珠贝质量也不错,暂且用着。
“由她吧,叶乔,上车上车。”谷宁招呼大家上车,顺便叮嘱女儿一句,“没事不要进村,大家等着帮你和你哥介绍对象,不想惹麻烦尽量躲远点。”
儿女最讨厌相亲的话题,劝退效果杠杠的。今早发生的事她和孩子爸不打算告诉孩子,免得添堵。
“哦。”
终于,大家出发了,叶乔和丈夫上儿子的车。农伯年和罗宾各开一辆车,丁大爷坐农氏的车。农学升对玄术颇有研究,又清楚香江的派系变化,他想多了解一些。
罗青羽不去,因为她的眼睛太招祸,不去为妙,罗宇生和谷宁也怕孩子又看到生离死别的惨剧,不强求。
“丁老,青青的眼睛真的治不好吗?”等车子离开了枯木岭,坐在副驾位的叶乔回头问。
“要试过才知道,不过我看那丫头适应得挺好。”丁大爷倒不太在意,“从她的面相来看,这辈子安安稳稳的没什么大问题。”
他看不清罗家丫头的运程,仅从对方身上的清朗气场和面相判断。她脸蛋饱满,面色红润,余生与富贵沾边,暂时看不到凶险之相。
为嘛说暂时?因为面相和气场会变的。
“唉,八字不好无所谓,风水不好无所谓,心好最重要。”农学升笑说,“青青心眼实在,就算眼睛有些怪异,问题不大。”
“就是这个道理。”丁大爷捋捋胡子,微笑点头,“心好,哪怕噩运缠身也能逢凶化吉。”
开着车的农伯年不插话,专注开车,偶尔听听家人的谈话。
对于罗青羽的眼睛,在座的各位几乎都知道。
丁大爷是玄学中人,当年罗氏夫妇为寻找保护孩子的方法找到他;农氏夫妇之所以知道,原因很简单,罗宾小的时候曾跟好友提过妹子的事。
孩子知道了,做父母的极可能也知道。
长大以后,闺女受邀到香江去玩,罗宇生和谷宁就告诉叶乔,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尽量避免去人多的地方或者接触农家的其他人。
寻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农氏夫妇并不知晓,偶尔猜测是见鬼。灵异传闻真的假的太多了,农氏夫妇不以为意,但鲜少带干女儿认识本家的人。
正因为这个,农学升对罗家人卸下心防,不再怀疑他们是冲着小年继承人的光环而来。
互相设防,互相信任,都要经过一定时间的考验,熬过这段时期才能清楚这段情谊是否值得保留。
……
再说罗青羽,目送亲人下了山,她欢喜万分跃进院子,振臂高呼:“我要飞得更高……”太空够高吧?哈哈,晚上再去,免得家人杀她个回马枪措手不及。
没有旁人在,接下来她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在家里浪。她关好院门,洗手揉面,准备烤几个面包拿进丹炉山充当干粮。
院子里,面包窑早已砌好,清风亭业已竣工,正在晾着。
清风亭左右两边的镂空隔断用的是红木,亭内不能空,还缺一张实木桌和圆凳子,这回由她自己掏钱,多加一张檀木罗汉榻。
听说檀木床榻冬天不凉,夏天不热,下雨的时候还能散发阵阵幽香。
自己住的地方,必须舒适安然,禅意十足。
第201回
傍晚,罗青羽换上最爱的袒领半臂襦裙,肩绕披帛,恰好合身稍微有些紧贴,服色艳丽,极具丰满之美。
家长不在她才会这么穿,怕长辈们看见辣眼睛。
下午时分,爸妈打电话回来告知,他们已经到达第一个目的地。而她也告诉他们近期要经常闭关练功,非急事勿扰,同时发布在朋友圈不再逐一通知。
从窑里取出烤好的几块硬邦邦的面包,香气浓郁,有一股独特的接地气的烟火味。
她喜欢烟熏的味道,无论火腿或者面包,尤其喜欢以前外公煮的带有一丝烟熏味道的稀粥。在城里她煮不出这个味道,回到这里烧柴火偶尔才煮出一锅。
老妈曾经取笑她这是柴火的味道,她没有反驳,不管是什么味道,偶尔能尝到就不错了。
关好院门,亮着庭院的石灯,让大雷、大奔看好家。虽然三只小猫最近根本不想出来,外边太冷了,她仍然打开前厅的一扇窗户,让几只小猫自由出入。
然后,她右手拎起装着小音箱、手机的竹篮子,左手端着一个叠放着面包和一大杯冰镇牛油果葡萄果汁的木托盘,施施然地从自己的房间进入丹炉山。
进入悬崖边的大牌坊,独自慢悠悠沿着崖边的阶梯上山。这里长期无风无雪,寂然无声,使人心神宁静。
很快,她终于来到炼丹室,放下一切设备,再到外边把药草抱进来。
上次扔进来的草药早就洗干净,并将之一堆堆搬进炼丹室放好。那里的温度比别处略高,既能烘干草药又不会破坏其药性,便于收藏。
五行丹的药草不必烘干,趁新鲜扔进炉里最合适。
而她第一炉要炼的,还是五行丹,其次是续骨丹,回心丹,和醒元丹。现在她一坐便是几个小时,有音乐和面包、果汁的陪伴,山里的日子不再寂寞如斯。
每炼成一炉,药炉便要歇一日,她趁机去10吨的炼丹室练习掀鼎盖。偶尔去20吨鼎盖的那间室碰碰运气,然后碰了一鼻子灰离开丹炉山。
20吨炉鼎盖,果真不是凡人能够掀起的,她的复元丹与辟谷丹估计这辈子是没希望看一眼了。
就这样,次日凌晨,罗青羽从丹炉山出来,先开手机接收众人信息。然后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等待第二次炼丹日的到来。
不炼丹的日子她没闲着,由于她写得一手好字,老妈吩咐,让她把一、二楼的药柜全部改写金漆字,那样更加精美正规。
铜粉,亦称金粉;铝粉,亦称银粉,全部买回来了,她随时可以开工。
在药室里,罗青羽按照老妈写的说明做。调好金漆,将之搁在半窗前的长桌上,擦掉老妈以前用贴纸写的药材名,自己用金漆小心翼翼地把药名写上去。
写得一手好字,除了给外人留下一个好印象,自己写着看着也赏心悦目。
山中的岁月枯燥漫长,无人喝彩,无人欣赏,只有她和几只小毛孩轻松怡然过着慢节奏的生活。
有一日,大谷庄来了一辆面包车,停在谷家大宅的门口。车里走出一个男人和三个小孩,其中两个是年约十一二岁的双胞胎。
男子在大宅前敲了好久的门,无人应答;他用手机打了几次电话,每次都是人工回复机主已关机。
他一气之下,叮嘱俩双胞胎儿子照顾好妹妹,然后自己上车扬长而去。
不久,村里人发现谷家大宅门前蹲着三个小孩,有人问他们找谁,他们说找谷宁姨妈。村民们说谷宁不在,让孩子们给父母打电话接回去。
结果孩子不吱声了,三个孩子搂抱在一起继续蹲门口。
村民无奈,给枯木岭的座机打电话,谁知一直没人听。接着找村长问谷宁的手机号打了,谷宁一听便知是谁的套路,让大家直接报警说有人遗弃孩子。
谷宁猜的没错,这出戏正是谷婉婷前夫的套路,他见孩子妈离开几天了一直不回去干家务带孩子赚钱,生气了,阻止孩子上学好教前妻心慌逼她回去。
等接到警察的电话,谷婉婷的前夫既生气又害怕,怕遗弃罪要坐牢,便说是孩子妈扔下孩子跟男人跑了,让警方派人捉她回来。
警方白他一眼,上网查到谷婉婷的电话,问明情况。
“我们已经离婚,我净身出户,正在其他城市找工作。三个孩子全部归他,这是离婚的时候说好的,我没有经济来源,孩子跟着我是要做乞丐吗?”谷婉婷对警方说,
“如果他坚持,请将我俩一起起诉,由法院判决孩子跟谁。”
若要她现在回去领孩子,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在新单位刚入职,不方便请假。若警方强硬要求她回去,那么她日后领着孩子蹲在派出所门口讨饭吃。
或者她坐牢,让警方帮她养孩子,并声称这就是男方的意图。因为男方有家有室,有父母兄弟帮衬,孩子留在他家是最好的选择。
警方:“……”
清官难断家务事,警方斥责男方行事偏激,责令他马上把孩子带回去,不得因夫妻纠纷耽误孩子的九年义务教育。如若再犯,警方会以涉嫌遗弃罪逮捕他。
男方虽然相当气愤,面对态度严厉的执法人员,他认怂,认错态度良好,带着孩子们离开派出所。
回到自己的车上,他越想越气,开始告诉孩子们,说他们的妈妈跟男人跑了,不要他们了,以后见了她不许喊妈……
这种别人家的事,罗青羽一无所知。
今天,又是一个停止炼丹日,她在药室一边看药书,一边脚踩药辗子。有些药材要辗碎才能放回药柜里,顺便翻阅从丹炉山里抄出来的各种丹药配方。
药室的半窗敞开着,就像打开半边墙壁,寒风呼呼地吹进来,甚舒爽。几只小猫想过来陪她玩,结果被冻得直哆嗦赶紧跑回后方客厅的窝里猫着取暖。
这栋屋分前后厅,前厅的门和药室的窗开着,寒风凛冽。而后厅关门闭窗,前边的寒风吹不到这里,与前厅相比,这里简直不要太温暖,猫咪们很满足。
自从家中长辈离开后,屋里一直没开暖气,家中的小动物全靠一身正气过冬。女主人?她有炙云扇护身,身冷心暖,日日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美好煎熬。
正因为这样,虽然家里开暖气不怕浪费电,她依旧没开。
大雷大奔不愧是受过特训的犬种,即使天气寒冷刺骨,它们依旧无惧无畏,淡定地出去巡山。巡完之后,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迈进敞开的院门回到她的身边。
大雷趴在门边闭目养神,大奔则好奇地看着她踩药辗子,毛茸茸的狗头一脸茫然随着她的脚左右左右地摆动。
第202回
眨眼之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年哥的研究室选定了地址,听说承包了一个海岛,膜拜土豪ing~。
干妈提议儿子在岛上搞一个珍珠贝养殖场,不仅可以供货给内部人员做首饰,更方便妹子有空过来拿珍珠做面霜,不用花心思到外边乱买。
万一买到假珠,做成面霜会毁容的哇!
罗小妹:“……”这哪是干妈?分明是亲妈!
有钱人的世界的确可以为所欲为,真心换真心,看来她的五行丹要多炼几瓶才行,到时让干妈她们带回香江备用。
原本一炉只能炼九颗,数量太少。所以,她及时加大药量,尝试一炉炼18颗。
这种做法古而有之,除了添加一倍的药草量,炼的时间更是从三个时辰提升到四个时辰。
一个习惯静坐摇扇六小时的人,突然间要加班两个小时,心神疲累,厌倦之极。还好,时至今日,她已经熬出五瓶18颗的五行丹,放在药柜的抽屉里。
留作家用的五瓶今早刚刚炼好,搁在另一个抽屉里放着。
她风华正茂,屡屡在丹炉山里熬得人比黄花瘦,这样的她跟前世有什么区别?所以,她决定先放自己两天假,等后天再炼续骨丹。
如果爸妈他们回来了,就等干爸干妈他们过完年离开了再炼。
不过,她选择这两天休息是有原因的,年哥帮她订的一套檀木罗汉榻这两天到,要在家等快递。
今天,换上一套厚棉袄棉裤的罗小妹显得特别臃肿,即将有外客到,她选择低调,像以往那样穿的花枝招展容易招惹口舌。
大过年的,万一被三姑六婆们看见又要替她作媒该多遭罪啊!
但是,衣着臃肿很不习惯,做事也不方便,先揉面,烧面包窑,今天继续吃烤面包。再把清风亭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率领两犬、三猫在山里跑步健身。
五只小毛孩被她喂了五行丹,能量足,不怕冷,可以陪她一起在山里撒野疯浪。
跑着跑着,手机响了,梳着两条大麻花辫的罗青羽眼睛一亮,连忙向山下跑,一边接听:
“喂?你们到了吧?”
对方貌似顿了下,迟疑道:“你好,请问是罗青羽小姐吗?我是大雷大奔的训导员,想过来看看它们,不知现在方不方便?”
诶?罗青羽怔了下,“哦,可以呀,方便。”
今天来客真多,幸亏她换回普通衣物。
正确来说,电话里的这位大雷大奔的训导员其实是它们以前在疗养院的工作人员,一届换一届的,时常有新面孔。
这事老爸跟她提过,为安全起见,结束通话之后,罗青羽给老爸打了电话。
“哦,是有这事,忘了告诉你。”他正忙着帮闺女挖海珠,很有趣的一次体验,她不来可惜了,大家乐在其中,“等会儿他们来,你把证件拍给我看看。”
连接视频拍摄看证件,免得有人冒认。
“哦。”
得到老爸的肯定,罗青羽带着小家伙们一路小跑,很快便看到路口的铁丝围栏前停着两辆车。
一辆军绿色的,一辆白色的快递货车。
哎,全到了,罗青羽开心地快跑几步,来到门前,“真巧,你们都凑到一块来。”省得她多跑一趟开门。
打开铁丝门,两名身穿迷彩服的青年向她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递上自己的证件,指指旁边的快递车,“他们说给你送家具的。”
“哎对对对。”罗青羽让两名快递小哥等等,拿出手机对着两名军人的证件,“不介意吧?我爸说要看看你们的证件。”
“行,看吧。”对方很干脆,“另外,我们循例想看看大雷大奔的生活环境。”
“你们去年不是看过吗?”罗青羽不太愿意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山头。
“日新月异,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化,我们就看一眼。”
罗青羽:“……”
谁说当兵的文化素质低?瞅瞅人家这张嘴,厉害得很。瞅一眼证件,哦,姓高,她不由想起高曼琳……哈哈,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
“爸,”接通视频之后,罗青羽把摄像头对着证件一边问,“他们要进山看看。”
“看吧,没关系。”
“哦。”
“还有,”其中一人瞧瞧那辆快递车的距离,然后低声问:“上次来过的两人回去告诉我们,你们山里种着几样新鲜草,介意我们采一下样吗?”
罗青羽眉头一皱,最终点点头,“可以。”
惹起外人注意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事,不必大惊小怪。
“谢谢。”对方十分感激,邀请她上车,“上车吧!坐车快些。”
经过老爸确认,罗青羽放下戒心,让车子通行,包括那辆快递车一并进去吧。有外人在,她总不能让他们把家具摆在路口,等所有人走了再扛上山?
多此一举,惹人生疑。
于是,她抱着三只猫上了那辆深沉的军绿色的车……然后,和车里坐着的四名军装目光相对。见她上来,纷纷友好地向她打招呼。
罗青羽:“……”
总觉得他们来这一趟不是为了看大狗子,而是为了看药草的。
“他们来采样的,人多显眼,不方便下车。”紧随身后的人解释。
“哦好。”
罗青羽礼貌地回以一笑,捧搂着三只液态猫在门口位置坐下。可能车里人多,煞气重,把三只猫吓得乖乖趴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任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
军绿车开在前头,快递车紧随其后,大雷大奔追着车子跑。
片刻之后,罗家的院门到了,两辆车相继停在一边。
罗青羽下了车,对车里的人说:“山里到处都有药草,有些有毒的,你们自己小心点,看到合适的尽管拿走,要留根,还要留个记号给我。”
叮嘱完,便任由他们兴致勃勃地下车,纷纷散开在山里。
“你这儿要不要帮忙?”那名姓高的小伙子热情问。
“不用不用,他们送货上门,不必麻烦你们。”罗青羽婉拒他的好意,摸摸在旁边盯梢的两只狗头,“大雷,大奔,他们是你们的老朋友了,叙叙旧吧。”
看见它俩不排斥他们的接触,罗青羽才敢放心地接待快递小哥。
“来来来,这边,小心门槛。”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那要看看她在哪座林子里秀。在一个人才济济的群体,她毫无特别之处,除了几样绝版药草。
如果他们用药草研制出新药,那是造福社会的一件幸事,她乐见其成。
自己做不到的事,她不妨碍别人尝试。
第203回
“这里,放这里……”
在外人面前,罗青羽保持自己作为一名娇滴滴的大姑娘形象,绝不逞强。在清风亭的旁边比划位置,让两人按自己的想法将罗汉榻摆放好。
不等拆开包装,她已经闻到一股淡淡的檀木味道。
当然,同样是檀木,山里那棵檀树的味道更加浓郁。所幸知道的人不多,不然恐怕很难保得住它。
“谢谢,二位辛苦了。”
给两位运送师傅付了钱,罗青羽和两人走出门口,发现俩大狗子正在两名迷彩服的跟前欢蹦乱跳,不由笑道:
“查完没?查完了让它俩替我送客下山。”
“可以了,可以了。”俩人闻言抬头,连声说道。
“啊?”俩快递师傅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们认得路。”
罗青羽呵呵一笑,“没事,你们下山后麻烦锁一下门,不然它们会一直守在那里不让人进。”
实际上,她是担心有人中途下车在山里乱逛,发现那棵老檀树就麻烦了。
看着俩犬欢快地跟在快递车的后边,俩迷彩服感慨了下,“养得真好,骨骼健壮,要不是它们年纪大了,真想领回去。”
方才她带狗下山,又让它们跑着上山,现在再让它们下山,依旧气不喘腿不抖,完全没有风烛残年的样子。
话说,它俩大概是退役的狗子中最有精神头的。
“那不行,都是为人民服务,我家山大药草多,全靠它俩保护我和人民群众的性命安全。”罗青羽认真道,“对了,你们对每只退伍的狗都这么关注吗?”
额,怎么说呢?俩人对望一眼。高姓小伙搓搓下巴,平静道:“个别吧,它俩参加几次抢险,救过的人不比我们少,军功显赫,大雷的脚就是在险区砸伤的……”
年岁不小,脚又残,行动力大为下降,被迫提前退。在疗养院那段时间,它意志消沉,以绝食抗议命运对它的不公,谁劝都不好使,直到罗宇生出现。
眼缘这东西很难从科学角度解释,总之,罗宇生耐心劝了它半天,终于让奄奄一息的它接受治疗,然后被他领养。
大奔是正常退役,脾气一直很暴躁,和那些不服老的人类极为相似。
之前,疗养院的人担心俩犬不习惯,怕它们情绪不好伤害主人家的孩子,所以每年过来看一次,结果发现俩犬每年的身体情况以及精神状态有很大变化。
是好的变化,令人惊讶。
“看到它们和你们相处融洽,大家都很放心。”俩人望着山路那边,看到俩犬争先恐后逐渐出现在路的尽头,不禁欣慰感叹,“或许我们以后不用来了。”
罗青羽:“……”
不来最好,省得她提心吊胆的,顺便给大雷治脚,延长它俩的寿命……总之,如果他们不来,她能对它俩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从闲谈中得知,目前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在,俩迷彩服不肯进屋,罗青羽便搬出几张凳子给他们坐,端出一张茶几,奉上几杯热乎乎的香片,就是花茶。
然后让大雷大奔陪他们玩,她进屋处理那张罗汉榻。说实话,他们不进屋更好,毕竟院里种了那么多毒草,一大半用来炼制复元丹,他们采了也没用。
无奈的是,她觉得没用,人家看到院里的药草都快高兴坏了。
“你们小心点,这些是剧毒,要按旁边的提示牌采摘。”戴手套,剪枝要用小盒子、小袋子盛着,避免茎叶的汁液碰到皮肤,有伤口的要更加注意安全。
“家里种这些很危险吧?你们不怕吗?”其中一人好奇问。
“习惯就好。”
这时,外边的茶几、凳子被他们的人搬进屋来,罗青羽端出一碟硬邦邦的面包。
“大家先吃点东西?”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众人连忙推拒。
忽然,一名清秀的年轻人仰着脸,鼻尖动了动,用力嗅着空气的味道:
“好独特的药香……”
罗青羽心里咯噔一下,旋即笑道:“你闻到了?”特么的他这是狗鼻子么?她今早炼出来的五行丹药味还没散?“我炖了一锅药香鸡,应该好了,一起尝尝?”
这当然是谎话,她家今天除了面条和面包,没做别的吃食。
“哎,不用不用……”
众人连忙摆手,尤其是那位年轻人面红耳赤,连忙低下头三两下采到自己要的草。说好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如今他们在采她家的药,还敢吃她家的饭菜?
活腻歪了都,必须不行啊!
惴着这种心思,大家采样的动作加快至少一倍,很快便完成任务,迅速撤离。
罗青羽见状,暗暗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药香鸡?不错,今晚就做这道菜吧。有汤有肉,再加一碟酸辣白菜,晚餐的菜单解决了。
为嘛她晚上不爱吃饭?这都是前世死前惹的。
她前世死于胃癌,生前的半年吃啥没味道,很多爱吃的东西也吃不了。大概形成执念,白天的两顿尽情喝粥吃米饭,晚餐如果只有她一个人便专吃菜。
当然,现在才中午,离晚餐时间还早。
等那辆军车离开三分钟后,她下山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把那铁围栏的门锁好。可即将到达山下时,她远远看到自家铁围栏上似乎骑着一个人,不禁吃了一惊。
大雷、大奔在家看院门,她只好自己上前问:“哎,哎,你干嘛呢?里边有狗你没看到啊?”
老爸在铁围栏前钉着一块牌子的,上边写着:私人之地,内有恶犬,请勿擅闯。幸亏她下山看看,不然等他私闯上山,她不敢保证大雷、大奔不会伤害他。
正要跳进来的男子闻声抬头,见是一名年轻姑娘,既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尴尬,连忙跳到铁门外边。
“你好,我是来求药的,请问你是药姑吗?”男子连忙解释,“我到村办公室给你们家打过电话,一直打不通。”
打不通?罗青羽略疑惑,八成是座机被小白那几只调皮鬼踹翻占线了。
“我爸妈去旅游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你走吧。”罗青羽极力劝退。
“不是,”男子神情着急,双手抓住铁围栏,“麻烦你给她打一个电话好不好?急用!我从青台市区来的,找了好久才找到你们这里。”
“我妈的药只做研究用,如果是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我可以帮你打个电话。如果是重症患者,不好意思,我妈不是医生,不具备开药资格,爱莫能助。”
连危险都不顾的人,绝对不是为小病而来。
“我朋友说药姑山的药很灵。”
“那是以讹传讹,不切实际的流言你也敢信?”言毕,罗青羽确认门锁好了,果断转身走人。
“可我刚才看到军车!”有军人出入,证明这里有独特之处。
“那是他们接到投诉,说我家乱给别人拿药,过来检查和警告我们家的。”
“……”
第204回
对于踏入社会的中年人而言,这种幼稚的借口是不成立的。
见对方不信,罗青羽无奈,“我家有两只军犬,他们每年过来看看我们有没虐待它们,不是你想象那样。有病去医院,看你也不像迷信土方的人,回去吧。”
“不是不是,”见她要走,那人急得扒住铁网直跳脚,“好歹看一眼?或许你们能治呢?”
“治不了。”罗青羽深深望他一眼,说,“我妈是护士,以前村里的人感冒发烧不肯去医院才到我家找她看。村里人说的话有夸张成分,当真你就输了。”
最后挥挥手,“回去吧!生命有限,分秒必争,不要为了不切实际的传闻浪费时间。”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郑澄的脸上一片茫然,三十多岁的大男人颓然坐在铁网旁发呆。
坐了一阵,他才开车下山,回到隔壁陈家村的一间叫“五喜客栈”的农家乐。据说本客栈由四位年轻人联合打造,其中一位老板是已婚人士,来自广城。
这不,原本客栈叫四喜的,但四字不吉利。正巧那位广城人带着妻子来,便叫“五喜。”
此客栈的规模与卫生是本地最好的,建有五层,一楼大堂是餐厅,并且在门口围出一个庭院,搭起木棚顶,不少客人更喜欢与亲朋好友坐在庭院闲坐聊天。
郑澄求药期间,便是住在这里。
“怎样啊?郑先生,有没拿到药?”看见他回来,一名在前台收银的大姐关心地问,“现在客人少,过来喝杯茶。”
能在这种店当收银的,或多或少跟老板有点亲戚关系,客人少的时候敢堂而皇之地偷懒,和熟客聊聊天。
郑澄沮丧地坐下,接过对方倒的茶喝了一大口,才失望地问:“原来那位药姑以前当护士的?”
“不清楚,听老一辈说她在医院工作,给的药特别有效。我以前肚子痛,她扯一把药草让我回家煎两次,喝了就好。”大姐笑吟吟地说,“还有我们老板前阵子胃不行,去医院看不好,直接到她那儿吃了两颗药也没事了。”
“都是小毛病。”郑澄无奈一笑,小毛病,不吃药也能痊愈。
看来自己急晕头了,居然听信下属妻子的话跑到这么个旮旯地方来。
药姑山,是他一名下属的妻子说的,她是从大谷庄嫁出去的女儿。
她说山里有位药姑,大谷庄的乡民平时生病都找她治,一副药喝下去准好。有些得了肝病的人去她家拿些草药回去熬水喝,顶多三个疗程便能恢复正常。
这些年,不知多少年轻人因此恢复健康,得以重返工作岗位或者与心爱的人喜结连理。
说实话,他从来不觉得土方能治病,那肯定是无知乡民或者穷人被土医骗了。直到他那位刚满七十的父亲患了肝癌晚期时,他的理智与冷静轰然崩塌。
手术做过了,没用,反而更加痛苦不堪。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打点白蛋白吃些止痛药什么的,尽量让老人舒服些。
谈何容易啊!不出几天,连止痛药都无法减轻老人的痛苦。甚至老人趁夜里悄悄上楼顶,打算跳楼解决痛苦,幸亏守床的他够警醒,救回老父亲。
可救回来又怎样?天天看老人受折磨,做儿女的心里难受啊!
不管真假,他劝父亲再忍忍,说自己已经找到神医的家,他去拿药回来救他。
听说药姑是一名五六十岁的妇人,那位姑娘大概是对方的女儿吧?活在现代的年轻人一般都比较理智冷静,俗称冷漠。
他明白她的顾虑,现在这个年代,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富有,心却越来越贫瘠。
比如在马路边看到老人摔倒,敢扶吗?扶之前要考虑自己有多少身家,否则救人一时爽,全家火葬场,做好人的后果往往超出自己的承受之重。
他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没办法,但凡有一丝希望,为人子女的哪里忍心看着亲人受病魔的折腾……
“哎,小伙子,你要到药姑山取药?”正当他打退堂鼓时,坐在边上的一桌人里,有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扯着大嗓门,带点幸灾乐祸的神情嚷嚷,“你上当了!
她哪有这本事?多半是吹出来的!你见过人家闺女没?那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城里小姐,在城里呆不下去躲回山里摆千金小姐的架子给乡下人看的。
你是城里人吧?怎么那么笨呢?你想想,如果她们真有本事早被人请到帝都当御医了!会躲在乡下给咱们这些泥腿子看病?做梦哦!”
妇人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翻白眼,满脸的嘲讽。
“彩凤啊,你是记恨谷宁骂你的仇吧?”与她同桌的一位妇人取笑道。
“哈哈哈,就是,这么小心眼,万一人家的药真能治好病,你把人哄走了就是造孽!”
“我哪有这么小气?这话是她和她男人亲口说的!当时不止我一个人听到。”李彩凤拼命解释,试图表明自己说这番话绝对出于好心。
她在这边叽歪,坐在另一边的一桌人往她们这边瞅了几眼,“喂,胖子,你们店允许村民随便入座聊天?”
坐在旁边的陈功一脸无奈,“诶,你不懂,乡里乡亲的,总不能撵她们走,况且那张桌专门留给长辈们有空过来闲聊的。”
靠近路边,旁边是个长方形的花槽,客人不喜欢坐那边,故而留给乡亲们闲坐。
其实他不想留,但只要五喜客栈的门口摆出桌椅,就有同村的人图新鲜进来坐坐。另外两名拍档的父母觉得做生意靠的是人气,又是同村的人,不好撵客。
于是,这个习惯延续到今天。
有时候是几位老汉,坐一起聊聊目前的国家形势;有时候是一群妇女,聊聊哪家的八卦和未婚嫁的儿女。
李彩凤可以说是常客,只要看到一位同村人在,立马往上凑,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她最近常常提起大谷庄的药姑传闻,一句夸赞都没有,全是贬损之言。
今天正巧,碰到谷妮和杨雨嫣过来吃饭。听到李彩凤的一席话深感气愤,可一想到某人说过不许对外宣传她有药的话,只能把气咽下。
“妮妮,去把那位郑先生叫来。”杨雨嫣想了想,吩咐谷妮。
谷妮一愣,提醒她,“雨嫣,别忘了阿青说过的话。”
“我没忘,去吧。”
作为下属,谷妮只好前去叫人。
“你想做什么?阿青叮嘱过不许告诉外人。”陈功迟疑地看她一眼,“得罪能治病的人,你不怕吃亏?”
第205回
杨雨嫣和谷妮是他家客栈的常客,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年轻人,久而久之便熟络起来。
聊过天之后,惊喜地发现大家都受过药姑山的恩惠。
“我当然怕,可是你想啊,为什么有本事的人偏不肯让外人知道?”杨雨嫣问他,出于女人的直觉,她总觉得那阿青的本事比那位宁姨厉害。
有本事的人怕惹麻烦,才会极力自毁名声。
“你的意思是……”陈功心里掠过一个念头,“她怕被人讹诈?”
如果是,倒也不能怪她。现代这个社会,好心真的未必有好报。
“如果是就好办了。”杨雨嫣微叹。
只要找到问题症结所在,对自己也有好处。那位阿青对她的态度过于冷淡,令人不安。
……
说回枯木岭,罗青羽正在布置清风亭。
“这样一拉它就自动卷上去了,看,挺方便的。”一名小伙子正站在亭子边示范竹帘隔断的操作。
罗青羽站在一边左瞧右看,最后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正是我要的效果。没想到你还会安装竹帘,你懂的也太多了。”
“小意思,”谷展鹏笑了笑,从凳子跳下来,习惯性地拍拍双手,“都是基本操作,网上还有那么多教程,看几眼谁都会。”
“是吗?”罗青羽不信,“我不会呀。”所以才找他帮忙。
“你们女生对这些工作不感兴趣,没耐性才学不会。其实很容易的,真心想学的话一般人都会操作。”
“或许吧。”罗青羽不跟他争辩这些,“多少钱?别说不收钱,不然我下次不敢找你帮忙。”
一共七张竹帘,分别挂在亭子的前面和左右两边,是谷展鹏的父亲做的。翠绿的竹片,亲手搓的圆绳子,配以金丝线,从细节看出每一个步骤花了不少心思。
摸着手感坚实,凉凉的,没刺,没有各种怪怪的味道。
谷展鹏见父亲和爷爷的手工艺不错,一并挂到网上出售。后来有了杨雨嫣的加入,他家便多出一个竹编工艺作坊,由于做工精良,生意火爆甚至遍及海外。
当然,火爆之后肯定不能光靠两位老人,必须聘请更多的手艺人加入他的行列。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把他忙得团团转,趁今天给她送货正好过来偷偷懒。
“成本价150,谢谢。”既然她说了,谷展鹏不跟她客气。
“啧,七张竹帘收一百五,你这是在贬低你父亲的手艺。”前边要三张,左右各两张,哪能这么便宜?罗青羽拿出手机准备发红包,“实价,不然我随便发喽。”
“300,不能再多了。让我爸知道收你钱,非削我不可。”谷展鹏打量着竹帘,“阿青,这绿帘跟亭子的红木好像不太搭,要不要换一款?”换原色好看。
或者胡桃色也行,黑色更显高贵些,唯独这绿色有些突兀。
“不换,绿色养眼。”自己喜欢就好。
她退后几步看了看,把竹帘挂上之后,整座亭子变得古朴简雅多了。
“你这罗汉榻是檀木吧?”谷展鹏摸摸亭子里的一张方桌,和那张罗汉榻,“多少钱?”
“几万而已。”太贵的她无福消受,“三件套配来的。”
罗汉榻是床+坑几+脚踏,方桌属于质地一般的家具,店家说的。配有两张小圆凳+有靠背的木椅子,在同一个店家买的,有打折优惠哦。
“这桌子是黄花梨吧?”谷展鹏颇感兴趣地打量。
“不知道,我哥买的。”
亲哥付钱,干哥找的店家,她负责收货。管它什么料,能用就行。家具不同衣服,衣服要穿出去接受大家的目光洗礼的,行情必须懂一些。
家具是自己的,回家一躺,舒服就好。
谷展鹏笑了笑,有哥真好,尤其是出手大方有卡任刷那种。他也是当大哥的,暂时未能像罗哥那样慷慨大方,尚需努力。
“娜娜好像今天回来,有空和她到燕子岭坐坐,”谷展鹏走之前告诉她,“顺便看看你给我的水椰子。”
“好。”罗青羽点头答应。
听他提过一嘴,水椰子被养活了,可惜数量太少,要留种子种植。他将它们种在一条分流河道,说假以时日必定将这片区域划成水椰种植区。
有志气,她期待等吃。
谷展鹏走了,他有她家山下铁围栏门的钥匙,她就不送了,让他帮忙关一下门就好。忙了一整天,拆家具的包装,又要清洗一遍,然后挂竹帘什么的。
终于客人走光了,她整个人躺在罗汉榻上,哎呦妈,结实的床板很有安全。马上拿起手机自拍一张发到亲人群里,让大家替她高兴高兴。
谁知照片刚发出,立马收到亲哥的嘲笑:“怎么突然披棉被?有那么冷吗?”
年哥也很不客气,“这是什么品味?像个土妞。”一枚漂亮的土妞。
接着是干妈的偷笑表情,深怕伤她自尊心连忙问:“哟,家具全到了,挺好看的嘛,那绿色的是帘子?怎么不用原色?原色健康。”
“这就是它的原色。”罗青羽无奈地回复。
然后看到亲妈发给她一枚圆滚滚的珍珠图片,“看看为娘.的战利品。”
“又不给我。”罗青羽对着手机翻个白眼,至于两位老哥的调侃,不理也罢。
至于亲爹和干爹,俩大老爷们从来不发言不发朋友圈,除非有正经事。
亭子里,她躺了不到几秒钟,三只猫就跑过来凑热闹,让她一边撸一边回复。正热闹时,忽然有一个来电,是谷展鹏的。
“阿青,有位郑澄先生想见你,他说会坐在门口等,一直等到你和宁姨见他为止。”谷展鹏顿了下,“这天气挺冷的,你看……”
罗青羽默了一阵,说:“让大奔带他上山。”
有外人出现在门口,两只狗肯定就在附近潜伏盯梢。它俩知道谷展鹏是她朋友,只要她通过手机嚷一声,它俩会听话的。
新家具不待客,前院有一棵桂树下摆着石圆桌与石凳,她就坐在那里等客人上门。果然,十几分钟之后,大奔带着那名男子出现在院子的门口。
站在院子的门口,郑澄略略打量四周一眼,好让自己对院子的主人有大概的了解。
别人的院子种满花草瓜果,这个院里清一色的茵茵绿草,果树、桂花树有几棵。周围的院墙爬满绿油油的藤蔓,不知是些什么花。
呼息间,一股淡淡的草香味弥漫在空气里,他分不清这到底是哪种草的味道。
“你也看到了,我家没别人,而且只种草,不看病,你来也是浪费时间。”罗青羽让大奔自由活动之后,不紧不慢地看着他说。
不知不觉,已来到跟前的郑澄收回目光,没说话,直接从外套兜里拿出一张a4纸来。
“不介意我也叫你阿青吧?”叫罗小姐太公事化,于他不利,“这是几位年轻人让我转交给你的信,你先看看?”
唔?搞什么?罗青羽疑惑地接过打开看了一眼。
第206回
准确来说,这是一份委托书,大概内容如下:
“今从药姑山取针对癌症治疗的特效药物____份作研究用途,现委托郑澄先生代领。如有损失,由委托人杨雨嫣小姐与受委托人郑澄先生全权负责……”
日期是今天,委托人签名是杨雨嫣,受委托人一栏仍然空白。
“这个名我特意留到现在签。”郑澄说着,从西装胸口袋拿出一支钢笔,在受委托人那栏空白填下自己的名字。
签了名,这药就是她让杨雨嫣拿去研究用的,被他这受委托人中途截胡,一旦出事他负主要责任。
次要责任由杨雨嫣承担,罗家只是研制药物的人,研制成功是功德一件,研制失败无可厚非,毕竟新药的研究本来就不容易。
如若出事,是杨所托非人,与罗家的关系不大。
签完后,郑澄干脆利落地把a4纸推到罗青羽的跟前,“我是真心求药,决不碰瓷。我父亲患了肝癌,医生说他随时可能走……”
这个可能已经过了半个月,接下来可能还有几天,或两个月,甚至半年。能活下来固然好,可老人受尽疾病的折磨,连一口水都不敢喝,腹部胀得厉害。
第一次抽腹水舒服一天,第二次只能舒服几个小时,第三次基本无效了。
家人求他吃点东西,他有心无力。逼急了,他眼角泛着泪光可怜兮兮恳求亲人:真的吃不下……
“你没经历过,不明白那种眼睁睁看着家人受尽折磨的心情,我枉为人子……”说到这里,郑澄眼眶通红,忙垂头别开脸。
他们家不算大富大贵,倘若这病能治,就算倾家荡产也得治,问题是治不好啊!
“大医院都治不好,你觉得我这小地方有那妙手回春的本事?”罗青羽再次强调,“我们真的真的爱莫能助。”
撇开她身上一命抵一命的诅咒,光说丹药,她一向以自己家人的身体健康为序,老爸的续骨丹还没有炼好,针对肝病的丹药暂未纳入日程,怎么给他药?
无论如何,复元丹是坚决不动的。有它们在,她的家人便多一层保障。
“我可以给钱。”郑澄略失望,仍抱持一丝希望,“就算治不好,有止痛药吗?起码让我爸……走之前过得舒服一些,过一个好年。”如果能撑到过年的话。
这个倒是有,五行丹治不了癌症,但可以改善一些症状,减轻病人痛苦。
不想嗦,罗青羽起身去一趟药室,拿出给自己家人炼的五行丹。五行丹有五瓶,每瓶有18颗,她紧赶慢赶给家人炼的药啊,又没了。
罗青羽一边心疼,一边用透明的密封袋将每种颜色的丹药各装9颗,再封口。
她不知道郑澄的父亲什么时候走,但知道炼丹不易,先每样给9颗。如果服用有效,且老人还能活下去的话,等他回头再给便是了。
“事先声明,这药治不了癌,它只能调理五脏机能,帮令尊减轻一些痛苦。”回到院里,罗青羽将几小袋的药丸摆给他看,“每次服用五颗,每种颜色一颗。”
不必每天服用,丹药的效果是让五脏机能苟延残喘,勉强支撑到病毒彻底侵蚀五脏六腑,直到病患的生命终点。
所以,等不舒服的时候再服第二次,不要浪费。
好歹有点收获,郑澄连忙把药收好,“多少钱?”
罗青羽挥挥手,“这次送你,等你第二次来拿药的时候再算钱。”如果老人还活着的话,“不要到处说,万一我被人投诉对谁都没好处。”
“好,我明白。”想起客栈的那位李彩凤,郑澄点头保证。
问明服药的注意事项,他再次向她道谢才离开,由大奔送客下山。
罗青羽站在院门口,她看不到对方的寿命,不算违规操作,不会有反噬……的吧?懒得顾虑太多,等事到临头随机应变吧,反正她什么都看不到。
目前客人离开,她拿起那张委托书转身回自己的屋。
而就在她把药递出去的同时,丹炉山里,一点微弱的星光飘落安静插在炼丹室墙边的炙云扇上。悄无声息的,宛如一滴雨水跌落汪洋大海,瞬间了无痕迹……
不久,罗青羽沐浴更衣,重新换一套艳丽的袒领襦裙出来。
这套裙衣略显宽松,长袖,披帛垂在身后,哪怕长辈们回来撞见也不尴尬。脑后松垮垮地斜梳发髻,插一支木质发簪,活脱脱一枚温婉秀丽的大家闺秀。
她挟着一只半人高的毛毛熊公仔出来,提着放有手机、音箱和药书的竹篮子。来到前厅,随手从一排扇架上取一把羽扇,然后一路轻摇着进入清风亭。
羽扇、五格扇架是老哥找人定做的,扇骨华贵精美,她颇为喜欢。毛毛熊是年哥小时候送的,从西环市搬到青台市,又从青台搬到枯木岭,颇有纪念价值。
它一直摆在她的床上,保存得十分新净。为嘛最喜欢它?合眼缘吧。年哥后来还送过几只毛公仔,被她投诉床上摆不下方肯罢休。
大毛熊呆在她身边的时间最长,罗汉榻是新买的,都很喜欢,便让它出来亮亮相。
今天是休息日,她懒得煮饭,啃面包喝杯羊奶就够了。羊奶是谷展鹏拿来的,可惜她不爱吃羊肉,不然今晚又有大餐吃。
自从院里添了面包窑,她对饭食的需求越来越微,估计离升仙不远矣。没办法,之前炼丹的那段日子把她忙坏了,偷空喘口气。
开着音乐,把杂物放在方桌上,用毛毛熊作靠枕,罗青羽侧躺在罗汉榻上。手支额头,闲悠悠地翻看药书,看看治肝的药草有哪些,家里不知有没有种。
如果没种,春天的时候就该种了。
接下来要炼的是续骨丹,她想尽快把老爸的脚治好,让他早早恢复正常人的状态。还要多炼几次五行丹,它消耗量太大,多准备一些有备无患。
回心丹之类的不着急,她迟早会炼出来的。何况定制的新药瓶还没到,炼了没地方放。
丹炉山的瓶子很有纪念价值,她舍不得用。
对了,新药瓶需要一个大木架摆放,看来又要找谷展鹏麻烦,谁让他家的木工匠人最多呢。
钱不是问题,质量一定要好。
她生怕自己转头就忘了,赶紧在手机的备忘录里记下。
还有……
“汪汪!!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
唔?罗青羽抬头望向院门敞开的地方,大雷大奔是训练有素的犬只,不会无缘无故的狂吠。听声音,它们似乎很生气,在一路狂奔的过程中狂吠几声。
第207回
是谁惹它们生气?莫非她看走眼了,姓郑的是位高手过来盗药的?不会吧?莫非吃药的人是他?可他的寿命长着呢。
正想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外墙跃入院内,迅速沿着平坦的水泥路向前厅跑。
“汪!”
下一秒,两道同样矫健的身影跃墙而入,继续狂追不放。
罗青羽:“……”
她家敞开的门形同虚设,一人二犬先冲入前厅的大门口,转个弯又出来了。呵呵,来人挺有本事的,居然在屋里那么狭窄的地方避过两只狼犬的围剿。
从屋里出来,对方纵身跃上屋顶开始绕起圈子来。头顶一阵踩到瓦片的咔咔声,令人怀疑那仨是不是把瓦片踩碎了。
木事,踩碎了让罪魁祸首赔。
“青青!卧槽你在家吗?救命啊!我都说了是你们家主人的朋友咯!怎么不听呢?!听不懂人话吗?”那人,哦,听声音是个女孩,正蹦蹦跳跳地在屋顶跑着。
她身姿轻盈,胆大心细,攀住前厅二楼阳台栏杆的动作十分灵活,像只壁虎似的特别稳当。
罗青羽:“……”小丫头长进了哈,听声音还能多跑一阵子。
于是,她继续卧回毛毛熊的身边,慢悠悠地翻看药书。
“青青!你死哪了?在家吗?不在麻烦吱一声!喂,你俩够了哦,再追我不客气!”
一人二犬缠斗一番,随着“青青”的呼唤声,渐去渐远。那姑娘满山找人去了,大雷大奔也跟着追去。
终于,整个世界清静了……
说回郑澄,他的车停在铁围栏的外边。拿到药下山,帮忙锁好铁门就走了,身后发生什么事一概不知。
能够顺利拿到药,多亏那位杨雨嫣帮忙,为此特意拐回五喜客栈向她和谷妮、陈功道了谢,不敢久留赶紧去退房,然后开车返回城里。
李彩凤等人还在,老板的母亲见大家枯坐那么久,索性端来一碟炒花生让乡亲们打发时间。
三姑六婆们见他行色匆匆,不禁十分好奇:“哎,大妮,他拿到药了?”
“没有吧?看他挺失望的。”谷妮装傻摇头。
“我就说他肯定白跑一趟,这回信了吧?我跟你们讲哦,乱开药害死人要吃牢饭的!说不准要打靶。”李彩凤一脸正气地啃着花生米,一边口沫横飞地给大家普法。
大家听得一脸懵,唯独谷妮那一桌的陈功、杨雨嫣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药姑山肯给他药,证明山主有药,但怕被人讹诈才竭力否认,知道原因就好。
解决一桩心事,几人继续闲聊。
五喜客栈的蔬菜水果全部从燕子岭采购的,如今杨雨嫣承包山头建了一栋环境幽雅的民宿,它装修精致高雅,客栈的三位老板很担心她跟自己抢生意。
正巧今天碰上,又受过同一个人的恩惠,鲜少理事的陈功与杨雨嫣相谈甚欢,趁机试探一下,问她能不能想出一个双赢的经营办式。
“我不愁客源,光亲戚和商界的朋友就一大堆。为免影响他们度假的心情,我不接收外来游客。”像是看透他的用意,杨雨嫣笑眯眯地说,“你们尽管放心。”
陈功:“……”
果然,传说中的剩女有些是真优秀,优秀得让人心累。一切小心思在她面前无所遁形,这种感觉相信很多男人蛮讨厌的。
……
傍晚时分,郑澄终于到家,刚进门口便迎来两张充满期盼的面孔。
是他的母亲和大姐,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手,没看到想象中的大包小包药材,眼里顿时充满伤心与失望,郑母甚至眼睛一红,眼泪籁籁落下。
“妈,别哭,我拿到药了。”郑澄忙上前安慰老妈,从口袋里取出几包五颜六色的药丸。
“阿澄,怎么是五颜六色?没毒吧?”乡下的土大夫多半是无证行医,不太可靠的样子。郑大姐有点担心地说完,忽而用力嗅了嗅,惊讶道,“这药好香!”
害她有点垂涎三尺,想吃。
“我很辛苦才求来的,人家原本不承认有药,村民替我担保她才给我几包。”郑澄脱下西装外套,快步进入父亲的房间,欣喜道,“爸,我拿到药了,看……”
郑父躺在床上神智清醒,看到那些色彩鲜艳的药丸,浑浊的眼眸亮了一下。
老人在医院服药不方便,郑澄在拿到药的时候,赶紧让大姐帮老人办理出院手续。医生也说过老人在医院里作用不大,顶多在病情恶化时来得及抢救。
郑父在儿女的帮扶之下吃力地坐起来,欣慰地看看药丸,又看看儿子,“吃了就能治好?”
“对,”郑澄忍住心中的酸涩,强颜欢笑地倒出五颗药丸,“每种颜色吃一颗,吃了就能舒服些,今晚睡个安稳觉。”
一听到能舒服些,老人忙颤巍巍地伸接过药丸一下子全抛进嘴里,慢慢咀嚼,一边嚼,一边苦着脸。
“这什么药?酸甜苦辣的,好难吃……”
“良药苦口,难吃才是正常的。”郑澄笑言。
“对呀,爸,来,喝水清清口。”尽管半信半疑,郑大姐依然倒了一杯温开水给父亲,一边问小弟,“阿澄,这几包药花了多少钱?”
“不要钱。”
郑母在旁听到了,备感惊讶,“不收钱?为什么?”天下果真有免费的午餐?
“我听村民说,那位药姑原本在医院工作,了解药理医理。可能手里有什么祖传秘方,所以全家住在山里种了好多草药。你们不知道,那院子可大了……”
吧啦吧啦,想方设法地说些新鲜事让大家安心,顺便分散父亲对自身病情的注意力。
郑父吃过药,勉强靠在床边听儿子说说神医家的二三事。那几颗药丸味道浓重,很难吃,可喝了一小口温开水之后,口腔里的怪味渐渐汇成一股甜味渗入体内。
渐渐地,胸口好像顺畅了许多,不再那么闷重;水重水重的腹部好像……呃,更涨了,老人扬手冲儿子招了招。
“快,扶我起来……”有点尿急,要上厕所。
郑澄不敢迟疑,赶紧扶着老人进厕所。看着爷俩的背影,娘俩的开心神情瞬间变回忧心忡忡,方才的轻松是装出来的,怕影响老爷子的情绪加重病情。
郑大姐低声安慰老妈,没办法,现在是死马当活马医。在医院的时候,她们也听到很多关于用土方治好癌症的例子。
如今药找回来了,也吃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不等爷俩从厕所出来,郑大姐的手机响了,是她丈夫打来的。他今天下班去医院探望老丈人,结果才知道他已经出院。
“胡闹!你们怎么能相信土方呢?!知道这些年被土方害死的人有多少吗?我看你们是嫌老爷子活得太自在了!赶紧阻止郑澄!我马上过去!”
郑大姐一听,大感头痛。
第208回
她老公陶海昌是事业单位的领导,说话老是一套一套的。认死理,平时和小舅子郑澄互相看不顺眼。
前者嫌后者擅于投机取巧,不踏实;后者嫌前者爱说教,不胜烦扰。
郑大姐常常夹在丈夫与兄弟的矛盾之间,左右为难。
平时小打小闹无伤大雅,问题是,陶海昌的亲妹在药监局工作,职位还不小……
约莫一个小时后,郑家的客厅气氛凝重,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旁,目光冷淡地盯着小舅子郑澄,不怒而威。
本想阻止小舅子的愚蠢行为,谁知老丈人的药已服下。
“海昌,这事不怪阿澄,爸是被判了死刑的人,”郑大姐压着嗓子,试图缓解气氛,“但凡有一丝希望,谁肯放弃?”
有句话她只敢在心里头说,看到父亲痛苦挣扎,她曾经想过不如早走早解脱……
“你怎么判断这是希望而不是绝望?”陶海昌瞪妻子一眼,斜睨小舅子,“小朋友都知道药不能乱吃,你堂堂知名企业的高管竟连这点常识都没有,丢不丢人?
而且我问你,如果爸吃了这药病情加重你怎么办?能把药吐出来?”
他的这番话使客厅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挂在墙上的老古董时钟在滴答滴答响。
郑大姐六神无主,下意识地坐在自家男人的身边。郑澄不辩解不怼人,双手捂着脸,头脑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陶海昌见他这模样,憋了满肚子的气像被针刺了一下,噗地没了。骂人有什么用?老爷子已经吃了药,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病人送回医院,方便及时抢救。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把……”陶海昌刚要提议把老人送回医院,老爷子的房门就开了。
只见郑母有些高兴地从里边出来,冲客厅的三人嘘了声,“说话小声点,睡着了,别吵他。”
“睡,睡着了?”郑大姐不敢相信地起身。
自从查出病情,老爷子的身子骨越来越差,一开始还能正常作息。最近半个月,别说病患了,全家人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因为病人睡不着,肚子涨,老想上厕所却无力翻身起不来床,要人扶。虽说老人病到现在骨瘦如柴,每次起床都要两个女人或者一个男人才扶得起来。
多亏郑澄请了几天假,不然两个女人非累瘫不可。请保姆?人家一听到要照顾肝癌病人便摇头摆手,给再多的钱也不肯来。
郑澄已经找人帮忙请一名力气大的护工,等自己回去上班时接替他的位置,以免累坏母亲和大姐。
听到老人能入睡,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纷纷轻推门进去看个究竟。尤其是陶海昌,担心丈母娘看错了,万一老爷子是……不管怎样,先看清楚再说。
推开门,不必走近细看便知道老人的确睡着了,瞧那鼻鼾声,打得震天的响。
“……”
下一刻,大家坐在客厅里继续沉默。
好半晌,郑澄终于开口:“给药的人说了,这药治不了病,只能减轻爸的痛苦……”让他舒服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之前他也是半信半疑,如今信了几分。
一听治不好,郑母的眼泪止不住了,哽咽着问:“是钱不够吗?我可以卖房……”服了药之后,老头子的精神与身体上的折磨似乎有所减轻,怎么会治不好病?
“不是钱的问题。”郑澄半搂着母亲的肩膀,“妈,研制新药不容易,能让爸轻松几日就不错了。”
不用手术,不用受苦,这是钱买不到的。
“是啊,妈,这药能让爸少受苦是好事。别的,咱不贪心,或许爸吃着吃着病就好了。”郑大姐以乐观的态度宽慰母亲,生怕她忧思过度伤了身体。
“妈,”陶海昌也跟着劝,“您累这么多天了先回房歇歇,爸这里有我们年轻人看着就行。”
“对,妈,爸有我们呢。您抓紧时间睡觉,等一下换我休息。”说着,郑大姐半强迫地扶老妈返回屋里。
等老人的房门掩上,陶海昌重新盯着小舅子,“郑澄,把那药给我。”
郑澄怔了下,旋即警惕:“干嘛?”
“拿去检测!看看里边是什么成分!”陶海昌没好气道,“有些人为了赚钱,不惜丧心病狂拿有害物质制药害人。趁爸吃得不多,咱及早发现及时治疗。”
“不行!这药只有几颗,万一……”
“万一它是好药,我陶海昌领着全家跪在神医门口帮你把药求回来!”
如果让他猜中里边掺了罂.粟什么的,保证那什么“神医”过不了今年,绝不让他/她有机会贻害一方。
……
年三十的前一天,长辈们大概在外边玩疯了,乐不思蜀,大雪封山了还不见踪影。
“呵呵,他们说今晚铁定回到,让咱们别等,该干嘛干嘛。”披着棉被的丁寒妮将爷爷的回复告诉小伙伴,“真少见,我爷爷很少玩得这么开心。”
选址,挖珍珠,旅游,拜访隐士和能人,逛到现在还舍不得回来。
“所以你要多陪陪他。”同样披着一张棉被的罗青羽靠在罗汉榻的另一头,翻阅手机信息,“平时他一个老人在家挺寂寞的。”
“没办法,他和红姨不让我回来。”
丁寒娜心里憋屈得很,一回来就碰到村民说她不能老惦记玩,不要忘了家里还有一个老人需要她照顾,却没人问过她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除了日常的室内设计课程,其余时间全部进行地狱式的训练,其中的苦楚有谁能懂?
“找个男朋友让他懂呗,别人可没义务懂你。”罗青羽懒洋洋地说,这个别人当然包括她。她不要懂别人,别人肯定也这么想,这叫以己度人。
现实版的毒闺蜜,丁寒娜白她一眼,斜靠在罗汉榻的一头。
晚上七点了,天色已黑,凝望亭外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飞舞在天地间,她备感沧桑。
“唉,这些年我要谢谢你们家和谷展鹏一家,经常探望我爷爷。”老人时常提起这两家人,尤其是他俩,但凡家里有什么都要拿一点过来,唯恐他坐吃山空。
“谢就不用了,说说你明年有什么打算?留在国外工作,还是回家发展?”罗青羽放下手机,从炕几上抓一把瓜子过来慢慢嗑。
由于丁大爷不在家,丁寒娜要独自打扫偌大一座宅子的卫生。正好,让她瞅空把续骨丹炼出来了,在丹炉山里边搁着。
钱是赚不完的,同样,丹也是炼不完的。
从下雪的那天开始,罗青羽正式开始她的悠闲假期……因为丁寒娜在一天之内把宅子的卫生全部搞定,耐不住寂寞,天天到枯木岭溜达。
作为有秘密的山主,她只能陪着。
第209回
“当然是回来发展,我们是发展中国家,建筑工程的市场需求非常庞大,我回来有大把机会。”丁寒娜说出自己的计划,“正好,我在青台市有房子。”
房间住人,客厅摆一张工作台便好。简约时尚,符合国际发展潮流。
“不过青青,你在魔都工作,想过在那边买房子吗?”
“没钱。”
“找你哥借啊!对了,你那位年哥年薪百万,找他要!”丁寒娜掰着石榴籽吃,“我跟你讲,红姨认识一位朋友在魔都有一栋青砖老房子,两层的四合院……”
住房面积一共两百二十几平方,还有一个四十平米的小庭院。
“凶宅,一百八十万卖给我,你说值不值?”
“值,当然值,在魔都这个价简直低出天际。”凶宅?能有丁寒娜凶?她号称捉鬼专家。罗青羽服了,“唉,你们一个个都是土豪,我什么时候才有钱啊!”
“你哥才是土豪,我欠了银行一身债,月光族一个,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所以才便宜你。”
“你在国外不是赚了好多钱么?”见她喊苦,罗青羽表示不解。
丁大姑娘的朋友圈里,除了那些开过光的宝贝首饰,就是内部建筑装修的风水知识,颇有人缘,生意源源不断,应该赚了不少才对。
“唉,”说到钱,丁大姑娘未语泪两行,望着夜空,神情一片迷茫,“听过财多身子弱这句话吗?我呀,标准的小姐身子丫鬟命……”
赚得多,病得重,要么车祸罚得重,一次花光存款不算,还留下一堆欠单。
“……爷爷说除非我结婚生子,把财运转移到丈夫和孩子身上。否则,我永远是个衣食无忧的穷光蛋!”它喵的,摊上这种命格她这辈子大概都要泪两行。
“干嘛要听爷爷说?你自己不会算?”罗青羽不信,“通常长辈们为了催咱们结婚生子,花招百出,你长点心眼。”别上当。
“我算不到自己的命,比如你,你小时候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火咩?”
“三岁多的事你还记得?我早忘了。”罗青羽皱眉无奈。
“哎,你这是掩耳盗铃,”丁寒娜瞄她一眼,忽而皱眉,“咦?你把玉佩取下来了?”
罗大姑娘清一色的袒领襦裙,光滑白皙的颈脖裸在寒冬之夜,冰清玉洁。
“是呀,我怕它再裂开,索性藏起来做纪念。”罗青羽低头瞅瞅自己空空如也的脖子,不以为然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戴也罢。”
臂钏戴在左手臂,衣服厚,现在又披着棉被肯定看不出来。
丁寒娜仔细打量她,半晌才道:“你身上的火没了。”印象中的神仙宝宝,居然是个半吊子?!
“难怪你学习没我好。”丁大姑娘恍然大悟。
罗青羽:“……”
“可为什么我看不到你的命格?就连爷爷也看不到。”这不科学。
“……这个你们慢慢研究,”她不是专业人士,什么都不懂,“说说我年哥,你怎么知道他年薪百万?”两人很熟吗?
提起这个,丁大姑娘重新靠在榻边,“我以前在学校听过关于他的一些消息……”
她曾经听过他的讲座,他知识渊博,几乎全能,所到之处师生对他敬畏有加,好评如潮。
无论在哪个国度,出色的男性最受异性的欢迎,哪怕他一脸的沧桑高冷,穿梭于世界各地的每一座知识殿堂,从来不曾为任何一个人停留过。
不管是同性或者异性,他一视同仁。
“……对了,一年前他被人告了,跟你们提过吗?”丁大姑娘问她。
罗青羽摇摇头,略好奇,“告什么?”
“我们学校有位女同学很喜欢他,跑到他办公室表白,被拒绝之后恼羞成怒,自己撕开衣服往他的办公桌上一躺放开喉咙哭喊,等有人进来她就哭说他非.礼她……”
结局充满戏剧化,他把当时两人所站的位置、相处的时间以及各自的年纪、思想与立场,用科学依据向法官证明他不可能非.礼对方。
另外,他凭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可以判断对方隐藏的心思。所以,在对方进来表白前,他让一位同事提前站在一个角落,看完整个过程。
罗青羽:“……他赢了?”
嗯,丁寒娜点点头:
“大家很好奇,既然有证人为嘛不直接拎出来?有人说他故意显摆,有人说那位证人实际上是他同性别的伴侣,故意弄个悬念让大家对他的爱人印象深刻……”
罗青羽:“……”老外的脑洞格外的清新脱俗,充满浪漫蒂克的情节,“我觉得是不耐烦。”
“为嘛呢?”丁寒娜疑惑地看着她。
“我年哥是直男,他找不到女朋友,同样找不到男朋友。”比如送礼物,如果她不出声抗议,同一款礼物他能送一辈子,顶多换一个花色或者形状。
她是他妹子,能够忍受他的怪癖言行。如果是女朋友早把他甩了,管他是不是天才。
所以,这种男人是不会有人爱的!就算有,这种出场方式太low,不是他的风格。
怎么猜出他不耐烦?原因很简单,他对智商低的人格外包容。想当年,她这学渣几度让他理智崩溃。后来习惯了,在她提出疑问之前把解题过程列出来。
然后让她自己慢慢参考研究,第二天把理解的内容向他讲述一遍。
另外,他极少当面给她解题,怕当场掐死她。毕竟不是亲生的,血缘的羁绊少,理智容易失控。
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年哥列出一系列的证据,是为了告诉那个女孩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想整他,最好绕开以上的套路,想一个别出心裁的法子才行。
“唔,”罗小妹若有所思地挠挠下巴,“意图非.礼他的人肯定不止一个……”就像当年,他被她逼疯之前是有一段过程的,“唉,嫂子们……”你们要努力啊!
丁寒娜:“……那房子你到底要不要?”
“不要,没钱。既然是你红姨认识的人,让她帮你留着呗。凶宅,一般人不会要。”主要是不敢,正如她。
“唉,随缘吧。”丁寒娜叹气,“如果你买了,以后有生意去魔都我直接住你家,能省一大笔钱。”
朋友干嘛用的?当然是包吃包住包玩,一辈子不断交那种。
罗青羽:“……你不会让客户全包啊?”朋友欠你的?
“快递全国包邮了,今时今日这种服务态度谁找你?”
“证明你技术不行。”技术高超,自有劳斯莱斯接走。
“……想死吗?”揍你哦。
“想就能赢我吗?”不自量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