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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有毒全文阅读

作者:云锦伊     医女有毒txt下载     医女有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医女有毒全文阅读

穿越复仇

    夜幕笼罩着苍穹,黑寂的夜里,无人打挠,更能好好理顺一下记忆,庆云戏班,在这扬州城里,也算是颇有名气的,入戏班七年,没哪天不是黄莲汁里泡的,烈火烹油里苦着。

    就在昨儿里,她十五生辰的前一日,夏半黎听从赵班主吩咐去买几两酒,在酒楼门前,与位锦衣华服的妇人撞在一起。

    那妇人挑艳红的丹寇指,一耳光就甩到她脸上,她手中的酒瓶子碎了一地,她正落在碎瓷片上,胳膊上扎出一道血口子,那妇人身边跟着的婆子更是恶狠狠地又踢又踹,骂骂咧咧的呵斥。

    街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位身着华丽的公子坐在车上,长得极为俊美,人却也是极冷漠,一身雪白的衣衫镶着金丝滚边,飘然若仙,钟灵毓秀。

    在他眼前三丈之地,一个弱女子被毒打,他就是冷着眼看着,眼若寒星,不闻不问更不走开,一双似冰的眼睛,淡漠的没有人的感情,眨也不眨,以俾睨众生的姿态俯视着她,眼见她被打得头破血流,一身伤痕。

    半黎生性怕事,眼含着泪花缩着身子由人打骂,等那贵妇人走了,这才抽泣着爬起身,往戏园里返。

    那辆马车,缓缓的驶过了她身边,那男子冷冽的目光略过她,寒光掠影,稍纵即逝,只留下一路的尘土。

    戏园赵班主见她空手回来,捎起了那板子生生就是一顿毒打,半黎就此断了气。

    再醒来时,人被丢在乱葬岗上,这一幅伤痕累累的皮囊,己是换了芯。

    半黎黑亮的眼睛在这夜里闪着似冰的寒光,仔细地翻查脑中的记忆,那时绝不是她撞上那妇人,而是那妇人有意的撞着了她,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就更是怪异了,一个小戏子,哪里就招惹到那显贵人家,为何就偏偏与她过不去?

    除非,哼,半黎冷笑一声,眼中闪着算计,一个戏子不值得任何人谋害,可这当朝镇国公府的庶出小姐,就不一样了!

    这世上,只有害死了她们母女的那个女人,才会知道她的身世,费尽心机,不择手段!

    先是毒死了她娘,再把她卖到戏班子受尽苦楚,最后再用这种下作手段,借刀杀人,弄死了她。

    那个她该叫一声嫡母的女人,手上倒是不沾一滴血,一幅菩提貌,一颗毒蛇心,真不愧是镇国公府的当家夫人,这手段,这心计,这耐心。

    她都想用手中的针,扎下去看看,流出来的是殷红的血,还是七步蛇的毒液。

    那个倚车冷漠的男人是谁?

    这个她到是猜不透了。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了那一肚子男盗女娼!

    眼看着弱女受欺,还是一副看戏的姿态,哼,看戏还要收门票呢,他又算是哪个鸟?

    与她背靠着背的大哥夏尧琪,均匀的吐着气,温暖的背传递着温热,没有啥心事的睡了过去,半黎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还在燃着的枯柴,从窗棂里抽出来的木条不少,烧到天亮也不成问题,明天起将是全新的一天,半黎眼睛中闪过一道寒光,这人生就是这心电图,玩得就是激荡起伏,一马平川的就是挂了。

    她,是百年密医世家唯一传人,却重生在这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身上,捏紧了手中的绣花针,她夏半黎不会刺绣,只会用这一身密术,刺出这一世的盛世锦绣,火树银花。

卖刁奴【1】

    西北的贩卖市场里,人声鼎沸,虽是盛市,贩卖人品的人牙子也是不在少数,官牙子那是明面上,真正流通的私牙子就是数不尽了,象是来这里招收劳力的更是不盛数,谁也明白谁,互不相挠,闷声发大财就是了。

    天刚刚露白,人力市场里己是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买人的,卖人的,招工的,做工的,各自占了一个位置,自行招呼着。

    招收西北矿工的一行人占据的就是最显眼的位置,一进入贩卖场中,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丈得大台子搭着,前面却是门可罗鹊,虽也有几个人去问,脸上都是一脸的悲苦的神色,毕竟谁都明白,去了大西北挖黑煤子,都是要命的活路,但是家里有一点办法的人,都不会拿命去冒险。

    这壮劳力是家家户户的命根子,放在这盛世里,只要有一份田地,总能挣到生存的口粮,谁也不会冒这个生死大险。

    坐在大红桌子后的钱管事,百无聊赖得跟着身边的护院说着荤段子,无非就是哪一家的窑姐,生得俏,哪一家的花魅身段好,说得兴起,一脸色迷迷的笑,再有一日,他们就不在这扬州城里收工了,毕竟这繁华之地,招收到的人数也不理想,会到这里来,全是因着那一幅花花肠子惦记着十里烟花的妩媚风情罢了,现在享受也过了,该到那乡野之地,正式收工去了。

    嗒嗒的马蹄声,一辆不起眼的板车停在了台子前,钱主事抬眼看去,先是起了几分轻视之心,来人年纪不大,脸色倒是颇为红润,身上的布料子看着虽齐整,总是略大了些,颇不合身,白白弱弱的公子哥儿文范,这样的就是哄骗到矿上,也是干不了几天就倒了,白费力气的主儿,他懒洋洋的应了一声道,

    “这位小哥,你还是去别处看看吧,我们这活,你怕是干不了的。”

    来人倒是挺客气,还拱手作了个揖,斯斯文文的一口南方口音,卷着舌头咬字不清楚,声音倒是清脆好听,

    “管事误会了,我不是为着自己找差事,这次来扬州探亲,带来的奴仆犯了事,偷了亲戚家的东西,祖母气不过,说是回南方前,务必把人卖了,省得这一路上看着堵心,我们回程的马车立时就要动身了,他是要卖了的,连着他媳妇也不能再留了。我这也是初来贵地,想问问管事这里签死契吗?”

    钱管事一听来了些精神,踢着二腿,吆喝着说,

    “签是签的,但要先看看人才成。”

    说话的小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夏半黎,她撩了撩车帘子,喊了一声,

    “下来吧。”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壮汉,确实是腰粗臂圆,两臂上满是键子肌,一看就是个有体力的,就是神色焉焉的,双眼无神,额角还有伤。

    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四十岁肥婆子,年纪是有了,也算是风韵尤存,脸上养得白白的,有一句话,是一白遮三丑,放在这人力市场里,这一个又白又肥的婆子倒是也很着人眼了,象只白嫩嫩的肥鹅,只是她也跟前一个壮汉一样,双眼无神,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一举一动呆呆的。

    钱管事看了眼睛立刻就是一亮,兴致更浓厚了,难得遇上个壮劳力,还是个肯签死契的,又有一个又白又肥婆子,看着也是身体强壮的,不像以前那前面黄肌瘦的小娘们,经不住用,估计能在矿上多熬几年,作饭挖煤暖被窝,一举三得呀。

    这可倒是个好买卖,钱管事坐正了身体,仍是跷着腿,摆出一幅高高在上的神色,

    “这男人看着还行,死契的话,是要卖身契的,还要再签个生死文书,兑给你纹银三十两。这女人,没什么用处,到了矿上,也就是作个饭,还在再给她一口饭吃,就五两吧。”

    他报的价不尽不实,欺着这夏半黎,年纪小,不识价,有意的压低价格,存心想着私昧下一笔。

卖刁奴【2】

    夏半黎却是面不改色,瞧也不瞧他一眼,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姨母可是扬州的富户,不要欺负我们外地人不识价。这样的壮劳力少说也是六十两的。还有这婆子,也是有一身的力气,身子骨也好,肯卖到矿上的女人没几个,她至少也值个六十两吧。哼,要不是祖母说出了这等子事,再交给亲戚转卖有失脸面,怎会让我亲自来处理了,管事即是看不上,就算了,我自去别处再问问。”

    边说完了,就招呼那人再上车,神色间的意思就准备向别的摊位去了,钱管事脸色一横,上门的肉包子,哪有让他再飞了的道理,一声令下,从面里窜出六七个臂圆腰粗的壮汉,黝黑的脸上满是戾气,呼啦一下,围成个圈拦在她周围。

    钱管事冷哼一声:“今儿这买卖,你不卖也可以,把人留下,你自己滚。”

    要是赶在平日里,这样的阵式,早就把来人吓趴下了,什么也不敢说,拿了银子走人,自认倒霉。

    可是,他今天偏偏遇上的是横空出世的夏半黎。

    钱管事斜着眼,得意的笑着,还没等来夏半黎的惧怕,啪啪清脆的两巴掌,重重的甩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耳朵听着那夏半黎的喝斥声,

    “呸!你算什么东西,也在我面前摆谱耍横!当条疯狗乱吠,爷还嫌你叫得难听!”

    钱管事给这二巴掌甩得晕头转向,手下的几个人,撸起袖子就要动手,夏半黎看都不看,冷眼看着他。

    钱管事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星子,吼了一句,

    “都不许动手,退下去!”

    他也算看出来,这个公子虽小,也是个有成算的,胆识过人,只这份目空无人的样子,就不只是个普通富家子弟的作派。

    半黎重重哼了一声,道:

    “敢叫我滚?你个不长眼的奴才才给我滚吧!一滚再滚,滚粗到茅坑里跟金元宝一起滚!”

    钱管事不敢再欺生,他虽说是不惧怕生事,但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的地盘,市场上各方势力都有,这小公子敢这么横,后面必定是有极硬的后台,能用银钱和平解决的最好,钱管事收起一脸的轻视,就地讲价,着地还钱,

    “在下失礼了,但公子虽说是六十两,到底是南方的价,何况你这个奴仆又是个带伤的,那老婆子又老又肥,也没什么力气,可不一定能活几年。我们用着也是担着风险的,这样就一共八十两吧,各让一步。”

    半黎冷冷的看了钱管事一眼,却是不买他的帐,指了指远处也在买奴仆的一行衣着华丽的人说,

    “最少是一百两,我看着那行人也是在买奴仆的,出价也是大方。我这仆人,只是偷东西时被拿着打了一顿,全是擦伤,一瓶药膏,不出三天就好了。这女人更是身子保养的壮着呢。若不是我祖母说了,必不能把他们卖到好地方,定要让他们受点苦,我怎会先挑你这处。管事若是不要,我就再问问那一家去。”

    钱管事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一行七八个衣着华丽的人,单看当前一人,二十左右年纪,面如冠玉,丰神俊秀,却是一身卓然傲立的气势,不怒自威,满身的贵气,绝不是个普通的富贵人家,感觉到这边的注视目光,一个凌厉的目光甩过来,生生把管事吓得心中狂跳,转过眼,再也不敢看过去。

    作这么多年的管事,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这行人,他万万惹不起,更是犯不着为着五两银子争一个壮丁跟他们起冲突,管事精明的眼光,又是落在那奴仆身上评估了一下,心中有了决定,

    “好吧,就按公子的要求办。”

    这样的壮劳力,也是自愿死契的,年纪也是轻,怎么算来,也是有利可图的。

    夏半黎斜睨了一眼,淡淡的一笑,拍了拍双手,说道:

    “管事果真是个明白人,用钱能解决的事,从来就不是事儿,就怕那不张眼的,招惹他惹不起得人!白瞎了那一双眼睛!”

卖刁奴【3】

    钱管憋着胸口的闷气,招招手,爽利的让护院送上来银子,紧赶着让他签了契结文书,又收了小公子递上来的卖身契。

    虽说看着卖身契笔迹有些新,也没在意,毕竟奴仆人在这里,也自愿签下了生死文书,按了手印画了押,入了他们这道门,再耍什么花样也别想再跑,他们可也不泥捏的,眼前这位小公子才是惹不起的,早送走早省心。

    夏半黎接过那包银子,踮了踮份量,也不多说,转过身跳上马车,黑亮的双目有意无意的扫了那华服公子一行人一眼,随即又转开,随即驾着马车就向外驶去。

    一道深邃的目光落在马车的方向上,意味难明,目光的主人,正是刚刚小公子与钱管事所指向的那行人中当头一个,从他身后闪出一个人。

    五尺高的汉子,精壮有力,一眼看去就是个极有份量的练家子,他压低了声音恭敬的说,

    “主子爷,那个小公子有些奇怪。”

    当前一个贵公子随意的目光从马车的方向调回来,漫不在意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市场,随口说道,

    “奇怪吗?哪里奇怪?青木,你到是说说看。”

    他随意的口气,却是让青木心中更加一紧,这位主子爷的脾性,他最是知道,越是问的轻描淡写,越是要回得谨慎,

    “以属下之见,他刚卖出的那个奴仆,十成是心性迷乱,一举一动完全是被那个小公子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看起来更不象是那位公子的奴仆,倒像是牵着线的木偶。他额头的伤口,明显是被暴石击打所致,不象是那个公子所说的,是犯事时被打了一顿的拳脚擦伤。”

    说完这段话,青木屏息静气,等侯着主子的吩咐,他的主子身份贵尊,当朝的七王爷简太清,这一次微服出行来到扬州,就是有目的而来,年纪虽轻,心中的城府谋算却是深不可测,就他来看,那一幕引起了主子爷的兴趣。

    刚刚那位小公子,也却是有些古怪,他却不懂,主子爷怎会就这么上了心,七王爷深沉的眼眸一敛,扫了他一眼,唇角倒是勾起一道淡淡的笑,

    “青木,你的眼力不错,却还是需要磨励,那个小公子,可不止是你眼见的如此。”

    说完了这话,再未看向青木,继续迈着闲散的步子沉稳地进前走,超然出众的相貌气度,在这人来人往的市场里闲庭信步,倒不象是来买卖招工,更像是来观花赏景,七王爷心头仍是淡淡的笑意。

    小公子?呵呵,连着青木也看走了眼了。

    那哪里是个小公子,明明就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女孩,正因着身量不足女扮男装,本该让人一眼看出来的,她却是一身的气势,从容不迫,雌雄莫辨。

    向来眼光犀利的青木这一回也是阴沟里翻了船,勾起他兴趣的,不只是如此,他更加兴味的是,这几百人的闹市里,那小女孩却能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用着他的名头当成谈价的筹码,狐假虎威,借力打力,即唬得那买家不敢强夺,又片刻间谈下一个高价码,这等子心机谋算,却是很不一般。

    她离走前那一眼,怨念深重,明明就是认出了他的人。

    七王爷心情颇好的淡笑着,呵呵,这看走眼的人,何止是青木,他又何尝不是。

    二日与她相见二次,却像是镜子的里面二面,同样的相貌完全不同的人,哪是真,哪是假,真真有趣呀。

    站在他身后的青木俯首贴耳的紧紧跟随着,抬起头,又看了一眼那辆马车的方向,一遍遍的回放刚才那一幕的细节,试图找出他遗露的蛛丝马迹,暗自揣测着,到底那个小公子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在主子爷眼中,就这样不一般,反复的琢磨,仍是抓不着头绪,心头忍不住的懊恼着。

    走在这西北市场中,七王爷悠闲自得,目光突然一闪,锁定了东边里外侧的一个男人,他佝偻着身子,干瘦的身材,微微低垂着头,一脸桑沧,左右东张西望的,看着市场中来招人的东家,目光中透着丝急切。

坑你一千两

    七王爷给了青木一个眼色,青木上前几步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路,抿着嘴戒备的看着他,

    “赵广石!”

    那人正在四处看着,没留意眼前,几乎撞到了青木身上,听到叫自己名字,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啊?你认识我?”

    七王爷冷着眼笑了,甩了青木一个暗沉的眼神,转身就向外走。

    青木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却被一辆突然冲出来的马车,打乱了整个步调,连着向后退了七八步,与赵瑞子之间隔开了马车的宽度,清清脆脆的声音打断他要说出口的话,

    “喂,赵广石,我雇你了,一年一百两银子。”

    青木稳住了脚步,沉着眼看向马车上的夏半黎,半黎一脸无辜的笑容,抛出一个一百两的足银锭子,丢到赵广石手中,

    “上车,我们走。”

    青木按住马鞍,客气的说,

    “等一下,这位小兄弟,我们正准备雇他,请行个方便。”

    己走开的七王爷蓦地回过头,背负着双手,深沉不定的目光锁在夏半黎身上,气势迸发,抿着嘴不语。

    半黎笑得愉悦,拉紧了僵绳,看了眼抓紧着银锭,完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赵广石,笑了笑对青木说,

    “行个方便,这个可以商量呀!喂,拿一千两银子,这人就转雇给你了,给钱吧”

    青木怔住了,完全没想到她说的是这句话,一顿后重复了一遍,再度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

    “一千两?”

    前一刻一百两银子雇人,下一刻坐地起价涨了十倍,地痞流氓也没这样的张狂。

    夏半黎瞥了眼七王爷,这个男人,在刚入市场时,她就认出来了,他正是昨日里冷眼看着她被打的那个男人,这一身的雍容闲雅,落在她眼中,更像是那臭水沟的臭虫,多过一眼都是臭的。

    “就是一千两!没有这真金白银,凭什么要给你这个方便!看戏还要收门票呢,你这口空白牙一句话,就是金口玉言不成!”

    夏半黎捏紧了手中的针,一针扎在青木的胳膊上,青木顿时半身酸麻,气力无力,瞬间惊震在当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七王爷开口了,淡淡的语气全似不在意,

    “给她一千两。”

    青木又是愣住,不敢置信的看向自家王爷。

    接收到他微冷的目光,立时回过神,青木应了一声,拖着软麻的手臂,从怀中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夏半黎,

    “一千两”。

    夏半黎收起手中的银针,眼神一亮,笑了笑,接过银票细细的看了数额,这才满意地收入怀中,也不多话,扬起马鞭,尘土飞扬中,马车己不见踪影。

    青木咬着牙,一个手刃劈落,还在发怔的赵瑞子,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青木伸手扶住他转给身后的人,交待一声道,

    “看好了他。”

    身后的人应了声是。

    青木几步跟上七王爷,说了二个字,

    “王爷”说到嘴边,却不知道自己想说的是什么。

    简太清沉眼看向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青木,你不及她。她有一句话说得好,你也该记清,用钱能解决的事儿,从来就不是事儿。”

    七王爷淡笑着看向远去的人影,还有一句,却是他该记住的,看戏果然是要门票的,这一千两,值回票价了!

    青木肃然应了声是,人不可貌相,这一句话,连带着这个小公子音容笑貌,再次深刻的印在心头。

    左手的酸麻,提醒着他以后再看到任何人时,都要再加三分小心提防。

    青木躬身垂下头,对着自家主子低声询问道,

    “王爷,人现己找到了,现在回京吗?”

    西北市场中人潮汹涌,谁也未曾留意到这一边的异样,七王爷眯着眼睛,闪过一道危险的光,淡淡的说道,

    “尽快从他手中拿到秘室建造图,那老爷子是个精细人,只有图纸,还是未必能拿到东西,他不是来扬州了吗?

    正是巧了!”

看戏要门票!

    马车驶出了西北市场,眼看着再也看不到,车帘子一掀,夏尧琪车中探出头来,一脸的兴奋,双手互搓着,一幅跃跃欲试的样子,喜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妹子,你,你,真是太历害了,说,说得管事,他们全,全都信,信以为真,还给了,一,一,一百两呢!转眼间,几句话的功夫,又是赚了一千,一千两呢!对了,那个人是谁?怎么就会给这一千两呀……”

    夏尧琪还在那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完全是喜不自胜,自己都不晓得自己想说什么了。

    半黎歪过头看了他一眼,一千两的银票算什么?

    看戏就要收门票!

    “管他是什么人。即是个有蛋的,就别想着扯蛋!明着就是个混蛋,也得生个金蛋才能走!”

    她气恨难平的就是那个人!

    正是为了那个人,她明明驾车离开西北市场,却是转了个圈又驶了回去,冷眼旁观地看透了他的目的,硬是横插一手,先一步抢下那个他势在必得的男人,索来这一千两。

    图什么?

    她清清楚楚的记着,那个男人,就是在她被打得遍体鳞伤时,一脸冷漠看着她挨打的贵公子。

    那样显贵的人,会出现在这样的人力贩卖市场,图谋的是什么?

    在大街上冷眼看着一个弱女被毒打,又是图谋什么?

    夏半黎不关心也不必去想,只是在与他隔空对视的一瞬间,她就明白了,他根本就是知道她是谁,旁观着这一切事情的发生,就是在测测她有几两几钱的重量。

    昨日里,判断她无用,冷眼看着她被毒打,不闻不问,今日里,看她有用,眼都不眨的丢下这一千两,我呸,一千两银子她都要少了,真该叫他个一千两黄金!

    直觉里,她能肯定,那人早就盯上她了,迟早地他们必会再遇上。

    他看她的神色,就是那最毒的七步蛇吐着的毒信子,早早伺在了那里,等着她自己往上扑。

    可这世间,她唯一能依仗的废柴哥哥,却连这么一点基本的眼力都没有,一门心思在开心那一千两。

    夏尧琪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家妹子咋毛的样子,无论如无何,也想不通,妹子为毛对一个给他们送来巨款的财神爷,这么的苦大愁深,听听说得话,十五年未曾她说过一句粗话狠话,这二个时辰下来,越来越女汉纸了。

    夏尧琪明智的选择听而不闻,低下头,又开始着磨着那一千两银票,笑得眉开眼笑,狗尾巴花开的傻样。

    半黎对他这幅没出息的表相,很是不待见,更不待见的是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

    她复杂怨怒的目光,看向天边上刚刚露出的那一道白,右手中的绣花针若是足够长,她就把这天眼扎成筛子丢泥坑里万人踩千人踏,天即是不长眼,还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掌管众生!

    思绪再次回到了几个时辰之前……

    晕晕沉沉,天眩地转,胸口憋屈着,明明想吐,偏又吐不出来,闭着眼睛,也是一阵阵的晕眩,她强忍着恶心,努力睁开眼,天在上,地在下,树在动,偏偏她是在被倒拖着走,坑坑挖挖的石头子隔得背生疼,她闭了闭眼,一动不动,由着前面的人,当成死猪一样的拖着,漆黑的眼眸,遮在长密睫毛的眼敛里,看不出什么神色。

    夏半黎,盛世天朝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戏子,死了也没有人烧张纸钱,掉上半滴眼泪。

    亲生父亲是镇国公府的主子,娘亲是戏子,春风一度生下她,被当家主母几句话讥讽着赶出府,娘亲死后,被卖入戏班,前十五年,受尽了虐待,吃狗食,睡泥地,一天十二个时辰里,十个时辰练曲,唱得嗓子生生要冒烟,连口子井水也没有。

    一年四季,日日风霜刀剑的苦着,终究是没熬过十五岁生辰,一命呜呼了。

    这就是她,在这半柱香的时辰里,总结出来的生平命定,脑子中最后一格画面,就是被戏班班主生生用板子抽死,却是连声猫叫都不敢哭出来。

    果真,够苦,够悲摧,够奴性,够无能。

    而此刻,那个夏半黎,己是她。

戏子生贱种?

    半黎缓缓的睁开眼,扯出一道凌厉的冷光,从有意识那一瞬间起,上一世的记忆渐渐在脑海中模糊,替换出来的就是这一世的悲苦,就似是水**融一般,分不出哪一部分记忆是自己亲身经历的,哪一部分是十五岁半黎的,那些子凄痛,仿似都是自己血中红、肉中骨,该该就是自己个走过来的人生路。

    只是,她心底里却是明白的,前十五年的半黎己是死在板子下了,活下来的半黎己是换了个芯儿,再不会忍气吞生的活下去,以着另一种坚定面对未来的人生。

    原主儿都不定记得潜藏在深度记忆中的内容,也是一一被移植过来,全数接收清楚后,半黎是真真冷笑,本以为就是个戏子薄命,却原来还是千金之身!

    半黎忍着头上的阵阵晕眩,再睁开眼睛,神色中闪过一道凌厉,她这个亲娘是个有志气的,可惜了,这身傲骨,使得就不是地方,脑子也是伶不清,给人当家主母一句话就打发回来了,战斗力简直就是负数,受不了二句奚落后就自动败退了,临死了还要抛下话,死也不认那个亲,更加不提她爹的名讳,压根就没存了心,让她再认回去。

    真真是傻的,可是再傻再真,那也是她连着骨血的亲娘,眼看着对她百般疼宠,却是一日日为了生计硬生生为那几个铜板熬出了病,夺去了命,心头涌出的恨意,就如那火山爆发满满的烈火焰浆,噬心剜骨。

    只是把那些记忆反来复去的回想了几遍,记忆里,夏家开始时,还是有几亩薄田的,那几年里又是风调雨顺,可是日子就像是过不下去了,先是卖田,后是娘亲日夜赶绣活,年轻健康的身体突然就亏了,一日不如一日,先前还请过大夫看,却是没有没有什么起色,后来实在请不起了,就那么苦熬着,直至油尽灯枯。

    夏家的人不懂,乡野的大夫看不出来,她却是看得出来,那明明就是中了毒的迹象。

    一个乡野妇人谁会这样踮记着下毒谋害?

    除了那远在京城容不得她们母亲的那个女人!

    夏青莲是夏半黎的亲娘,她给了夏半黎这具身体,也就是她这一世的亲娘,害了她娘亲的人,她绝不会放过。

    那京中贵妇人一句“龙生龙,凤生凤,戏子只能生贱种,”就打发了她们母女俩?呸,别作梦!

    凭什么不去认,她不只要认,更要去争去斗,即是显贵主子爷风花雪月留下的种,就该给她娘亲一个名份,死生也该受香火供养。

    凭什么,他们一家子就安安心心享尽富贵,夏半藜和她娘却要死于非命。

    我呸,欠了我和娘的,都给我吐出来,连骨头带筋,一滴血也不能少。

    半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头的怒火,眼敛张开一条缝看向周围,四周一片黑漆漆的,拖着她向前走的胖女人,身板颇是强健,臂粗膀圆,走了这半天的路,连点气喘也没有。

    最为重要的是,这个肥婆子还是那个嫡母使了银子要害了她的人。

    说起来,那个嫡母还真是看重她呀,花了这么大的心思,从小卖她进戏班不算,还特意派了这么一个人跟进戏班看住她,几年来不停的虐待她,非要虐待至死才成。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着,这个肥婆子每一年在她的生辰,怎么眉开眼笑接了京中贵人的银子,然后她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更加悲惨暴打折磨。

    夏半黎眯着眼,冷着眼再瞧了一眼这个肥婆,她就是她要解决的第一个了!

    夏半黎被拖麻袋一样的拖着走,就像是孙悟空钻进了铁扇公主的肠胃,空空的五脏六腑连带着的酸水都要吐出来了。

    半黎却是硬生生忍了下来,趁着被拖着走的动荡,悄无声息的伸手探入怀中,女儿家,总是会有个荷包绣线之类的,戏班班主又是个抠门的主,平日里戏服扯破勾边了,都是几个小戏子动手缝补,针线之类是自来不离身的。

你个老肥婆!

    眼看着她断气时,班主倒也没想着把身上的荷包之类收一收,只瞧着一双鞋还算完整,扒下来丢给了一边吓呆的几个小戏子,就吩咐着刘妈妈把她随便找地丢了。

    半黎悄没声地摸到了腰间的荷包,把别着的针捏在了手中,屏住气息,借着又一次拖拉的空档,装着失重向前一倾,撞向刘妈妈的小腿上,手中的针快速的向着腿间的穴位刺了进去。

    刘妈妈吓了一跳,腿处像是被蚊虫叮咬了一下,倒不是很痛,只是身在这黑漆漆环境里到底是有点胆怯,想着要加快步伐,把拖着的人快点处理了,不知为何,却是举步维艰,迈出的步子越来越慢,身上一阵阵的发软。

    前头一个削瘦的身影,身量还未长开,哆哆嗦嗦的给他打着灯,连着烛光都是半明半暗,摇摇欲灭。

    随着刘妈妈步伐放慢,她的处境也舒服了很多,虽说还是倒拖的姿式,好在因着走得慢的关系,身下的石子己经不能再撞的她生疼。她刚才扎在刘妈妈腿上那一针,正扎在控制行立的穴位上,作用就是让她迈不动步,不得不放慢脚步,而且会四肢无力,再强健的人,最多支撑半刻钟,也必要停下休息不可。

    半黎静静的吐着气,缓解着头部的晕眩,错待她的人,她绝不会放过,刘妈妈,就是她要对付的第一个。

    半黎眯着眼眶,不必细瞧,己经能判定,前面打着灯的人就是她的哥哥夏尧琪,小小的身影,缩缩成一个团。

    记忆里的夏尧琪就是个没担当,吓破胆的,那时她给戏班班主打得皮焦肉绽、凄惨哭喊,刘妈妈在一边笑得得意恶毒,不时的撺掇挑拨着班主打得她更狠,他这个当哥哥的都不敢求情一声,只是呜呜的掉着泪缩在墙角,哆嗦着又不敢哭出声,真是个没用的废柴。

    因着刘妈妈的行动步伐渐缓,被倒拖着半黎境状舒服了一些,悄悄吐出一口胸口的闷气,仔细的打量起周围,地下全是坑坑洼洼的石头,偏辟的山野里,空气中夹带着腐臭味,指不定是乱葬岗之类的地方。

    走在前面的刘妈妈己是气喘吁吁,带着不耐烦的口气,低呵着说,

    “琪哥儿,就这吧!岳老三还在车上等着呢。她贱丫头一个,又不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还要找个风水宝地不成,戏子的八字,埋到皇陵里,来世也作不成娘娘。”

    她边说着,边把半黎当成沙包一样的随手丢到石子堆里,看都不看一眼。

    又是好一阵的天眩地转,半黎只觉着头生生剧痛,湿热的液体沿着额角流下来,强忍着剧痛没吱声,她一动不动的伏在石坑里,四周是刺鼻的腐臭味,还能听到树丛间,乌鸦的叫声,阴森森的气氛。

    半黎借着那点烛火,微微张开一道眼缝,冷冷的目光看向前面二个人,手中的针捏得更紧,敢让她留血的人,她就要她留命!

    被叫做琪哥儿的瘦小男孩,比着身量也不过是十四五的样子,瑟瑟的发着抖,像是天生逆来顺受惯了,也不敢反驳刘妈妈的话。

    把手中的灯笼安置在一旁的石头上,抹了抹眼角的湿痕,沉默的拿着一把小铲,看了看四周,选了个平整的地儿,小胳膊小腿的用力挖着,挥舞了半天,一头的汗,也不过是挖出来半米见方的小坑。

    刘妈妈不耐烦的说:“得了,就你妹妹那个小身板儿,这点子地方就够她容身的了,一个唱戏的戏子儿,又不是正经的良民,还要棺材板子送终不成。”

    连说着,刘妈妈边把半黎拖了过来,一把丢到土坑里,满是不屑的踢了几脚土进去,连带着几块石头,又是吆喝了一声,

    “成了,就这样吧,我们赶着子夜前回去,回去晚了,班主又该发怒了。”

肥婆,拿你扎针!

    刘妈妈脸上是兴高采烈,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赶回去领赏钱,这个乱葬岗到处是野狗,这小贱人是落不到全尸了。

    她站在这还能听到野狗的嚎叫声,哈哈,不到天亮,这小贱人就是喂了野狗,尸骨无存,她还真是聪明,亲手办了这一件事,大夫人一高兴肯定又会再加一倍赏钱给她。

    今儿可是夏半黎的生辰,也是她每年发大财的日子,呸,这个一身霉气的小贱人,终于是死了,她也可以回了府里交差了。

    嘿嘿,她把怎么活活打死这小贱人的过程说得再活灵活现一点,这赏钱肯定也比往年还多!

    说起来,刘妈妈也奇了怪了。大夫人为什么要派她来,亲自盯着这小贱人呢?真接弄死她不就成了!还非要折磨她这么多年,要让她日日受苦。

    害得她也跟着过了这么多年的戏班生活,不过,这一下好了,大夫人发了善心,让小贱人痛快的死了,她也可以回侯府过好日子了呢。

    半黎闭着眼,一声不吭,由着那土石往身上砸得生疼,细弱的手臂悄悄的摸着一块青砖石大小石块,额头的血粘粘乎乎的遮着眼,沾着土粒,说不出是痒还是痛,多半是麻痹的,心头的怒火更盛。

    夏半黎会被活生生打死,这个刘妈妈功不可没,先是挨过了她的拳脚相加,后又被班主棍板毒打,原主儿没挺过去,就这样断了气,这样的大恩,她怎么能不报答。

    半黎借着刘妈妈背对着她的有利位置,又是完全不曾对她设妨,悄没声息,又是探出手中的针,在她的腿上血海穴扎了一针,血海穴,人身大穴之一,力道用得巧时,会有晕眩,四脚无力的效果,平日里,多用在止妇女痛经等症上,她身在的身量位置决定了取穴的位置,没奈何千分之一秒取了这个穴位,说到底上效用是一样。

    就全当这肥婆子是个提前经期的女人,反正,一会也是要血流不止的,她算是未卜先知提前给她止痛了。

    她身为百家密医世家唯一嫡传弟子,不是由着人欺负的,虽说前世的记忆己经慢慢消失,这本能的手上功夫还是不会忘的,别说是绣花针,就算手拿着根牙签,同样能取穴制人,这就跟普通人手中的筷子一样,熟得翻不出手心,闭着眼睛也能找对了路。

    刘妈妈腿上微疼,也未在意,全以为是刚才来得路上不晓得碰到了什么,向着一边走了几步让了让,摆出一幅势利眼的姿态看着琪哥儿。

    琪哥儿哆哆嗦嗦的站着,不敢多说什么,勉强站直了身子,走到他面前,把手中的一串散碎的铜板递过去,讨好的说,

    “刘妈妈,你行行好!我求你了,容我跟我妹子再说几句话。”

    刘妈妈重重的哼了一声,一把扯过他手上的桐板,一屁股坐在一旁的石块上,恩赐似的说:

    “快点!说两句得了,回去得晚了,连我也不落好。”

    琪哥儿连声道好,缩着小身板,走回半黎躺着的土坑前,看了眼四周的环境,乌鸦的叫声,分外的凄冷,凌空的几只黑影在上空盘旋着,琪哥儿叹口气,跪了下来,摸着一柱香插在土坑前,哽咽着说,

    “妹子,你不要怪我,哥哥尽了力了。总算给你寻了一个容身地,不作孤魂野鬼。只盼着你,来世托生个好人家,正正经经的嫁个种田打柴捕猎的,强过当这一世的戏子,被人作贱。”

    半黎闭着眼睛,屏住了呼吸,听他碎碎的念叨着。

    心口子有点暖意有点酸楚,是这具身体自然的反应共鸣,不是她的自主意识,仍是刚走的半黎的留念吧,她细细的吐了口气,默默念着,

    “你走吧,死即死了,就安息在九泉下吧。放心,即是你哥哥有这份心,全了兄妹之情,这一世,我必定照管着他和你心心念念的家人,给他们一世太平富贵。”

    几句话说完后,她心口的那点暖那点酸,一点点的消去了,像是余烟一样,在树林里,慢慢的蒸发掉,只余着上空几只乌鸦人凄凄的鸣叫声。

你还敢闹!

    刘妈妈头上重重一击,眼前一黑,还没想明白,就晕了过去,砰地一声正面朝下倒在了碎石坑里,额头上磕在石块上,新鲜殷红的沾红了一片,惹得头顶上的乌鸦又是一阵叫,碍着火烛光,不敢下来,只等着下面都没人了,立时冲下来饱餐一顿。

    琪哥儿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场突变,吓得身子抖得如筛糠一样,几乎尖叫出声,要不是习惯了逆来顺受,默不作声。

    琪哥儿脸色发青,抖抖的指尖,哆哆嗦嗦地指着土坑旁边站起来的身影,单薄的身子,额角还带着沉红的血渍,染红了眉眼,活生生就像是刚从地狱出来的厉鬼,他瞪大了双眼,吓得说不出话来,这是诈尸了,还是冤魂索命?

    可是,可是,就他那个被打死也不敢吭声掉泪的懦弱妹子,变成鬼就有了这个胆子?

    半黎站直了身子,随手丢下手中的石块,重重吐了口气,呼吸着这周围带着腐臭味的空气,胸口里总是还有想吐的冲动,连着吐出好几口浊气,总算比着刚才的倒拖着状态,让她舒服多了。

    刘妈妈己要趴倒在地,闭着眼晴晕了过去,半黎仍是不解气,抬起脚狠踢了她二下,踢的很是有技巧,正对着身上最着痛的穴位,即不会让她醒过来,可就是人晕倒时,也是一样痛入骨髓,果然晕迷着的刘妈妈连着几声痛叫,身躯不由自主的蜷缩着,都还是晕迷着没有醒来。

    半黎心头舒服了些,抬起胳膊擦了擦额角上的伤,连泥带血的,很有些渗人,她咬着牙低声咒骂了一句,

    “穿、越、你、妹!”

    明知道骂也是无用,还是忍不住摔出胸口的郁闷之火。

    半黎抬起头,看向那个瑟缩着的血缘上的亲哥,嗯,虽说他哆嗦的历害了点,脸色青了点,眼睛翻白了点,嘴里吐得泡沫多了点,好歹还是没晕倒没尖叫,总算还有点胆色,养好了也算是有点用处,树苗小时歪点不要紧,上着心扶直了,以后也是个可以依仗的遮雨挡风的大树。

    “哥,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看把你吓得,我没死啦,就是被打的晕死过去了,刚刚才转醒过来。”

    半黎缓下语气,说了这几句话,算是安慰琪哥儿。

    半黎正想再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却见得琪哥儿又是瞪大了眼,惊恐得盯着她身后,抖得像是台风中的树枝,随时都能折断顷覆,半黎立时惊觉着身后一阵风,砰的一声,她被重重的踹倒在地下,后背像是碎了一样痛得说不出话。

    趴在地下,半黎忍着疼斜看过去,刘妈妈狠狠的啐了一口血腥沫子,擦了擦嘴角从地上爬起来,居高临下睨视着她,

    “呸,你刘妈妈走南闯北这么多年,险些着了你个小丫头的道,半大的奶娃娃也敢在老娘面前蹦哒,真是教训得你轻了。没死成正好!

    我这就把你卖到那窑子里,老娘换上几个银子喝上一桌山珍海味,过几天舒服日子。要怨就怨你投胎没对准个好肚皮,明明是千金小姐的身子,活刻你一世贱人的命。”

    边说着,边一脸狰狞的走上前,抬脚就狠踹向她的小腹,琪官儿抖着身子,缩成一团,吓呆了的看着这一幕。

    半黎寒着眼,捏紧了手中的针对准了他抬起的腿底板穴位用尽全力扎了进去,砰,又是一声巨响,刘妈妈胖嘟嘟的身材,一声响后,身躯重重的向后仰倒,闭着眼睛全无知觉,

    “呜”琪哥儿咬着拳,再也经不过吓,呜呜的哭了起来,半黎揉着被针底扎出了血,钻疼了的手心,坐起了身,不耐的冷斥一声,

    “不许哭。”

    说完也不去管他,听了她这话现在是个什么心境,半黎抬抬腿,踢了刘妈妈几下,脚底下这个晕过去的人才是她当前必须解决的当务之急。

老肥婆,我踩在你身上嘣哒!

    刘妈妈哼哼了一声,没有动,额头的血流量明显见少,干干巴巴的沾着皮肤,只是看着吓人罢了。

    半黎狠狠的瞪视着地上尤如死人的刘妈妈,站起了身,用力的狠踢着他的身子,着力在腰腹部以下,狠力的踹着,

    “敢这么对老娘,老娘让你这辈子没命张口!我就是蹦哒了!怎得!我就在你这肥婆身上蹦哒个万丈光芒,蹦你个鸡飞蛋打!霉气全开!让你一辈子别想有一天舒服日子过,天天被人打个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对着半黎这样疯魔似的发狠样,夏尧琪吓得脸上青白交错,下意识的先是并紧了自己的双腿,不敢再去看刘妈妈的惨样,倒也忘了一个大半的孩子,这样发狠的叫老娘老娘是多么笑人的事儿

    半黎发泄的够了,这才吐了出一口浊气,弯腰低头,探探他的呼吸和脉膊,嗯,呼吸还算平稳,脉膊坚定有力。

    也是,这样强壮的肥婆子,又是养得好吃得好,哪里是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一下子就能打死的,最多也就是轻度脑震荡什么的,晕够了再起来,吃二个鸡蛋就又是一只咬人的狗,也不必再等个十八年重新投胎。

    刚刚她实在是大意了,若不是她反应的快,只怕这会又是一顿狠打,然后,回头这刘妈妈就会把她卖到下等的窑子里去,那更是个生不如死的地方。

    这刘妈妈算盘倒是真打得好精明,料定了戏班主不会再找她了,那个废柴哥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就此卖了她,他闷声发小财,喝酒吃肉全不耽误。

    呸,什么狗屁玩意儿,做他的春秋大梦呢!

    半黎阴沉的脸,在夜色中倒映出魔魅,冷冷的锁牢了刘妈妈。

    琪官脸色好了一些,听着妹子刚刚那一句话,再看看地下晕黄的微弱烛光下也是有影子的,娘亲也说了,鬼是没影儿没温度的,自然而然就信了妹子的话,应是被打得历害,一时没了气息,这一路走来又转了活气回来。

    他小心翼翼的凑了上来,轻手轻脚的碰了碰半黎的手,手是温的,虽说是冷了点,但是还有着人的温度,心中更是安下了心。

    顺着半黎的目光,看到石堆里流血的刘妈妈时,心头又是突突的狂跳起来,夏尧琪舔了舔半干的唇舌,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说,

    “妹子,这下怎么办?刘妈妈最是小心眼的,下手又毒,她醒了不会放过我们的。要不,要不……”

    琪哥儿用力的想着脱身的办法,眼睛里惊疑未定,整个人还在哆嗦着。

    半黎心里盘算着主意,横目看着他,想听听他能说出什么主意,琪哥儿得力的咽了口唾沫,颤颤微微的说,

    “要不,你先装死一会。等他醒了,我再好好求求他,咬定了说,是山里的野兽撞了他,想来,想来能混过去。”

    琪哥儿不是很肯定的说,说完了这句,手脚又是抖了抖,说:

    “等着我们走了,你就悄悄躲起来。等得过几天,我再想办法来给你送点吃穿用度。”

    半黎真想用力敲敲他那颗还在哆嗦颤抖的脑袋,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没担当也就算了,还连带着没脑子,懒得再去瞧他,目光停在刘妈妈身上,冷冷的说,

    “刘妈妈一向狠毒,心又细,你那轻言轻语的一句话,她会轻易就信了?她这头上,是人一眼就能看来是石块砸的,她又不是个愚笨的人,会信了你是野兽撞的?哪里的野兽还懂得用石块砸人的?何况她刚刚又是清醒着的看见了我,这一生的鬼样子,真就会信了你的鬼话,当成鬼压身不成!”

    最为重要的是,刘妈妈是京中大夫人派来的人,不亲眼看到她的身尸,怎么可能会放过了她!这么些年来,刘妈妈一直针对着她,非打即骂,不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死也喂野狗,刘妈妈怎么如愿回侯府领赏过好日子。这个哥哥,真是傻到家了。

我要活出个人样来!

    夏半黎话一出口,琪哥儿脸上就是一红,羞愧地低下头,闷不吭声,他想得太不周全了,可是妹妹在这地府门口转了一圈,怎么就像是转了性,完全又像那个软弱的妹妹了,半黎又是哼了一声,继续着说,

    “再者说,在这荒山野岭的,不必两天,我就成了野兽口中的美食了,还能等到你来?就算能等到,你又真能脱身再跑出来?就算跑出来了,你自己都吃不饱,又拿什么养着我?!”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高,说到最后一句,己是冲着夏尧琪怒吼了。

    这些话,趁早跟他解说明白,让他脑子也清醒些,不要再作那种天真纯善的美梦,想活下去,又要活得有人样,就要作人狠决一些,自欺欺人的娃儿,不值得她花心思**。

    琪哥儿手指抓着衣角,脸上通红,这一连串的话数落下来,他也明白自己的意想天开,妹子比他小二岁,都比他见事明白,他真是个没用的大哥,琪哥儿低垂下头,没有底气的说,

    “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不,我们就跑了吧……”

    没有再听他那些不中用的瞎主意,半黎眼神黑亮,捏紧了手中的针,快速的在刘妈妈头上扎了几针,刘妈妈眼皮跳了跳,本是微有点想清醒的意思,几针下去后,头一歪,再度晕死过去,头上的血却是凝住不再流了,琪哥儿张大了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半黎冷漠的脸,

    “你,你这是在干嘛?”

    他都不知道妹子何时学了这些,跟村里的老中针灸一样,不对,手法更利索,又快又准,她该不是鬼上身了吧?

    琪哥儿一哆嗦,心口又是连跳了几下,惊疑的目光看着她,半黎没有回答他的话,满意的看着刘妈妈晕过去的脸,试了试他的脉。

    自进入这个世间以来,心中第一块大石落了地,着实的松了口气,这第一步,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就是盘算下面怎么走了,刘妈妈受了她这几针,这辈子别想再想起他嚣张霸道的前尘往事,这一世就这样晕晕沉沉,半痴半迷的唱曲去吧。

    半黎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头的伤,忍不住一声痛呼,背上挨的那一脚,更是火辣辣的疼,手上是湿乎乎的血腥气,这一身的皮肉,就没有个正经的好颜色,正象了和了油彩的调色盘,五色杂色,青青红红紫紫黑黑。

    她心中翻滚的怒火烧得更旺,单就这样留着刘妈妈全须全影,真真是太便宜他了。

    半黎低头看向刘妈妈,眼中闪过一道冷戾的精光,错待了她,她就别想着平平安安无病无痛的过完下半辈子。

    半黎手中未停,捏着针麻利的在她四肢肺腑的几个穴位上连连扎了十几针。

    刺穴讲究的是力度和准度,手中的针虽是绣花针,效用略微差了一二份,但是总体来说,效果还是明显的,自今以后,不论阴天下雨,还是数九寒冬,刘妈妈自是会知道‘痛不欲生’四个字是什么含义了。

    她不是要喝酒吃肉过好日子呢,以后还是戒了吧!

    吃一块肉五脏不调流血不止,一两小酒半斤牛肉,就等同于半两砒霜,鼻血也罢,呕血也罢,总会让她四息八脉不调,失血性贫血到吃铁锅也补不回来的地步,要不是因着留着她这身力气还有用,她现就直接废了她,让她二手二脚四肢全断,仰人鼻息而活,真算是便宜她了。

    半黎转头正对上琪哥儿惊疑不定的目光,冷下声音对他说,

    “哥,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算想明白了,委曲求全,逆来顺受,只是被活活打死,倒不如奋力一搏,争条生路。

    这一辈子,我们要活出个人样来,绝不再任由着他人欺负,吃大鱼大肉,穿绫罗绸缎,戴金银首饰,掌万贯家财,谁也别想再看不起我们兄妹两个。”

    “哥,你帮我一把,先把他拖到车上去。”

    琪哥儿也不多问,伸出手拉住刘妈妈的衣领,准备抬起她走。

    半黎瞪了他一眼,轻斥了一句:“拖着脚。”

    “噢”,琪哥儿应了一声,呆呆的放下衣领,转而走到脚一侧,拉起一只脚,

踹飞下去不就行了!

    半黎就近拉起另一只脚,满不在乎的就开始用力拽。

    倒拖着她的帐,她可还记在心头,她背上的这一身的青紫都是刘妈妈的手笔,她怎么会就这么优待着他,费心费力的抬她出去,作梦!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踢我一脚,我断你三代血脉,掘了你九代祖坟,这才是她的作风,戏子无情,她夏半黎还是带着剧毒的。

    半黎拉着琪哥儿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夜幕的天空中,树影疏疏廖廖,一轮又圆又亮的明色当空照着,平添几份清冷,黑色的乌鸦盘旋在空中,嘶哑的悲鸣,明月夜,短松岗,本该是个清净地,竟成了弃尸的乱葬岗,清冷凄厉。

    迈着步子,走在冷辉的月色下,遍地的碎石堆中,倒有一树枝娇艳的花绽开得鲜亮,迎着夜风,摇摇曳曳,残艳的炫目,似那黄泉路上召灵勾魂的引渡之花。

    半黎眼睛一亮,甩下琪哥儿,快步绕过去,撕下一道衣角,摘下几句艳红的花朵包好,揣入怀中。

    琪哥儿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眼见她面沉如水眼冷如冰,却也没敢再去问她会这般做的原由。

    半黎转回身,走了回来,继续向着山岗下走,自己个的身世,现在是顾不上的,先存在心头,早晚的,她会寻回去,给自己和九泉下她亲娘争回一个体面。

    记忆里的娘亲临死前留下的那方丝绢想必是有什么说法的,却在脑海里翻了几遍,再也未见过那条丝帕的影子,养大她的婶娘,是个有良心的,忠实的履行诺言,在过世前一直待她极好。

    她过世时,只有爹在她身前,看来那方帕子,应是放在爹那里了,这个亲生之父,她还真是要盘算好何时再去认,怎么认,京里的嫡母亲父,一干的血亲,她是必然要相认的,相亲相杀,这就是她这一世未来的人生路。

    半黎边走边默默的盘算着,一时竟是出了神。

    琪哥看着半黎没什么交待,自发的抬起刘妈妈的两只脚,用力拉着,想着靠自己的力气,把他拖下山。

    半黎举手止住了他,看看刘妈妈,再看看脚下这呈六十度的斜坡,顺手拉夏尧到一侧,眉间展开一道轻冷的笑,

    “不必费这把力气,这不是有捷径嘛。”

    边说着,边抬起脚,毫不保存,用力的踹向侧躺着的刘妈妈,果不期然,刘妈妈的在重力加速度作用下,沿着遍布石子尖石的斜坡骨碌碌的滚了下去,连声闷哼都没有,己经滚落到山岗下。

    琪哥儿惊得说不出话,大张着嘴,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夏半黎面不改色,摔先向前走,招呼着琪哥儿,

    “走吧。还有很多事要作。”

    琪哥儿点点头,收起脸上的惊异,妹子再醒来后,行为中都透着狠劲,连着他看着有些害怕,心下里更是十分心疼,也是他没用,没保护好妹子,让她经了这么多事,性情才会大变,琪哥儿快走几步,拉住半黎的手,微红着眼眶说道,

    “妹妹,你放心,我会尽力保护你的。等把刘妈妈送到安全地方,我们就快点逃跑,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哥哥来养活你。”

    半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拉起刘妈妈一条腿,用力的拖着,夏尧琪心太软太善,要是生在富贵人家,一直这么天然呆下去就叫萌,没有什么不好,偏着他们是最下九流的戏子,还是这样不晓事,早晚会毁了自己也拖累她,总要把他再拐到腹黑的路线上,他们才能有好日过。

    半黎稳着心,一边和琪哥儿用力拖着刘妈妈的脚向来时路走,一边抓紧时间开始她的**工作,

    “大哥,娘给你起的小名是什么?”

    印象中,她是从五岁开始就入了戏班,那一年里,夏尧琪是和她一起进的戏班,因着年纪小,不懂事,又是被刘妈妈盯死了动不动就是打骂,开始的那二年,过得特别的苦,也是靠着夏尧琪偷偷省下来的几口糟窝头,烂菜汤,她才好歹活了下来。

逢赌必输?

    琪哥儿使着吃奶的力气,边喘着粗气,边回答她的话,

    “我的小名是爹给起的,叫狗蛋。爹说咱们贫苦人家,起个贱名好养活。”

    提起当年的事,夏尧琪的神色有丝黯然,入了戏班,这一辈子都拖不了贱籍,比着卖身为奴还要卑贱,他年纪虽小,可也知道一句话,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是世间上最让人看不起了二个行当,一入梨园门,注定这辈子再也做不回良民,换不回自由身。

    夏半黎没理会他语气中的落寞,继续挖掘她感兴趣的话题:

    “那我们的爹呢?我们的大名是谁给起的?”

    他们二人的大名都带着几分文气,不似刘妈妈,张老四这种,一看就是随便起的,想来,他们家中应是读过书的人家,若是能有几个得力的亲属,好好谋算一下,以后也能倚仗。

    琪哥儿微微沉默了一下,语气更是低沉,

    “是爹起的,爹原是个牢头,家里供养着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后来因着喝酒赌钱耍得太过,被衙里除了名,那之后,更是没事就去赌钱。也不知道怎么会事,逢赌必输。

    娘亲死后,家里一日不如一日,连着几间祖屋也给押出去输光了,最后赌场的庄家硬押着爹,生抢硬夺地就把我们卖了还赌债。再然后,我们就遇上了刘妈妈进了戏班,唉。”

    至少,他仍是想着那一日,爹虽是烂赌成性,对他们还是有几份感情的,嗷嗷的嚎着护着他们,死也不要卖儿女还财债,却被赌场的打手硬押着手,在卖身契上画了押,那时半黎还小,想是记不住了。

    逢赌必输?夏半黎冷笑一声,这刘妈妈哪会有那么巧出现的!早就设好了套,蒙那个赌鬼爹呢!

    夏尧琪转过头,看看半黎面无表情的脸,生怕她会记恨爹,缓下语气,细声的嘱咐着,

    “妹子,别怪爹,他也是逼不得己的。当年,爹还说过,他一定会筹钱,再把我们赎出来的。”

    “哥,你别再指望爹了。一沾上赌字,万贯家财也是一朝无,何况是爹这样的老赌徒。他要真想来赎我们,早就来了,何苦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消息。就算爹真能筹到钱,又能找得到我们,咱们给卖到戏班子里,赎出去也没有个好出身了,这事,别想了。”

    夏半黎琢磨着的是,家族里的人不能用,那么就只能从戏班里打主意了。

    把记忙中的人过了一遍,半黎有了合适的人选。

    未来的出路,她早就想好了,断了废柴哥的指望,让他一心一意,按着她的规划盘算走,以后他们才会有个好前途。

    至于那个爹,若是真有个良心,找回来后,那就再说吧。

    半黎心中压根没打那个爹的谱,仔细的嘱咐着,

    “哥,以后咱们兄妹二个就相依为命,我会让我们都过上好日子的。”

    习惯都是养成的,为何马戏团中人能驯服着老虎狮子,那就是潜移默化一点点驯练出来的,她现在要做得就是同样的事,不停的给夏尧琪输贯一个全新人生观,事事都听她指挥,唯妹命是从。

    夏尧琪默默的点了点头,身边的妹子比他小,比他瘦弱,比他还需要照顾,可是他就觉着,只要他跟着妹妹的话做,他们总有一天会过上地主老财那样的好日子。

    看看眼前往日里耀武扬威的刘妈妈,现在这半死不活的惨样,凭空添加了一份勇气,这横行霸道的岳师傅,也不过是色厉内茬的主儿,在妹妹的手中,就像是易碎的茶杯,想摔四块,还是八块,只是妹妹一个动作的事儿,

    “成,我以后都听你的,等以后咱们日子好了,再去找爹,让他老人家也能好好享几年清福。”

    半黎没有反驳他的话,夏尧琪人虽懦弱,好在心思纯良,落到这个惨状,也能想着爹和妹妹,给他留个目标,以后就是向上爬的动力。

    走到下坡下面,远远的就看到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一个壮汉正跷着腿儿,在那里哼着小曲。

今生债,今生了!

    半黎作了个手势,让琪哥儿噤身躲在一边,她放轻的脚步,捏紧了手中的针,悄悄的走了过去。

    仗着身量小,岳老三又是全无提妨,夏半黎悄无声息的摸到车后,一出手就制住了他,哼都没哼一声,卟地一声响,岳老三倒在了车上,晕死过去。

    半黎站在马车边重重的吐着气,招呼着吓软了腿了琪哥儿过来,把刘妈妈那个大肥婆,拖上车,暗自恼眼这刘妈妈真是贪吃膘肥,饶是兄妹二人齐心协力下,也是费了大半个时辰,才把她弄出来那个乱葬岗,又拖回到了来时坐的平板马车上,再加上岳老三这个壮汉,可真是累死人了。

    目光一转,看到马车,半黎又是眼睛一亮,心底盘算开了,人无横财不富,在戏班里给虐待了这么多年,今儿该是她收回老本的时侯了,一分一毫,连着利息,她都会讨要回来的。

    半黎跳上车,拉过缰绳交到夏尧琪手中,露出今世第一个笑脸:

    “哥,你记得,咱们不欠人,但是,别人也绝不能欠咱们。今生债,今生了,加上利钱,才算两清。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是说的读书识字公子哥,咱是戏子,最是无情无义,要报仇就在当下,一刻钟也不能拖。”

    驾着马车,伴着遛遛的马蹄声,兄妹两个向着扬州城里驶去,这些年,他们跟着庆云戏班走南闯北,早是惯了四海为生,班主是个小气抠门的人,自然不会专门的车夫来驾马车,专门的脚力来运行李,自家的花旦小生自也不会做这些事,搬家驾车这样的小事,几个小戏子都是熟门熟路的,早已是惯了的。

    夏尧琪驾着马车,驶进城里,几个时辰的时间己是养成习惯,事事听半黎的指挥,

    “妹子,咱们把刘妈妈放在那家医馆门前吧?”

    就着他的软性子,到现在仍是以为,自家妹子心地善良,不忍心把刘妈妈丢在荒郊野外,这回进城,就是为了把她放在个妥当的地方,他们再跑路。

    半黎看了眼夏尧琪指着的医馆,冷眼扫了下还在晕迷中的刘妈妈,再看一眼车一角的岳老三,眼中一道光芒闪过,淡淡地说道,

    “继续走,向西北方向,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夏尧琪也没异议,扬起马鞭果就向着西北方向驾去。

    马也是老马了,来回赶了一晚上道,无精打采的,扬着四蹄,溅起一路尘土。

    扬州不愧是十里烟花繁荣盛世,从东门驶入的这一路上,秦楼楚馆林立,灯红酒绿,歌舞笙平的太平盛世之景。

    越是向西北面驶,贫富的差距越是明显,高门楼阁渐渐不见,低门倚户越见明显,人烟渐稀,半黎指着一间路边的一家小破屋,示意夏尧琪停车,

    “就这里停下。”

    夏尧琪利落的停了车,看了眼破屋,有些不解,这间破屋,先前他们戏班也曾借住过一晚,说是破屋,还是客气好听的,屋上的瓦片基本碎落,空空落落的屋里墙灰斑驳,比着茅草屋尚且不如,至少茅草屋还能遮个蔽个雨,上次他们戏班来时,也就顿了一顿,打了尖就离开了。

    听了半黎的话,夏尧琪把岳老三和刘妈妈从车里拖出来,安置在墙角一边,看了一眼还在晕沉的两人个,总有些奇怪,从晕倒到现在也有个二个时辰了,怎么就跟睡死了一样,怎么搬挪都不动,要不是看脸色还算红润,呼吸平稳,他几乎要怀疑他们是睡死人了。

    这个念头,也就略微在他心头转了转,他也没细想,就丢在了一边。

    半黎堆了几根枯柴,己经燃起了火,招呼着琪哥儿过去,

    “哥,忙了一晚上,快来吃点东西。”

    夏尧琪忙走去去,不敢置信的看着火边的半黎,这样的空置的破屋里,她不仅能生起了火堆,还找到了几个硬馍片,串在火上烧着,伴着滋滋的味道,单单闻着就香。

    半黎看了他一眼,并不急着把烤馍给他添饱肚子了,作戏子七八年,言行举止都被完全奴役化了,奴性深入骨髓,不是那么好校正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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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女有毒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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