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世美都该给铡了!
年青妇人忙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说,
“这些年,你从来未说过,这孩子的爹是谁。
今儿你即说了,我一定替你全了这个心愿。”
夏青莲摇头苦笑,气若游丝,又是重重的咳了几声,半天才缓过劲来,
“一个戏子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当年黎儿她爹是京里镇国公府来的贵人,来这扬州城也不过是游山玩水的,因着听戏曲却挑中了我,在戏班那些年我千辛万苦保住了清白身子,自己也存了些银子,正要托哥帮我赎身,谁成想着就先一步给他纳了去,三个月后他一走,我才发现己是有了身孕,”说到这里,又开始一阵急喘,眼见得要就要背过气去,妇人忙忙顺着她的胸口,不忍的说,
“妹子,你先喘口气,歇一会再说。”
夏青莲摇了摇头,脸上倒有了点红,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已是回光反照之像,
“我怕是没时间了,大嫂,你容我说完。”
妇人含泪点了点头,夏青莲两目暗淡无光,似是回忆起了当年,接着说,
“他本说回京禀明父母再来接来,我那时却是无论如何等不得了,没奈何,我只能只身寻上京,到底还是天真了些,那样显贵的人家怎么会认一个戏子,我在门前苦求了三天,府里避不见面,好不容易才在当家的主母出门走亲时见着了她,她却连个正眼都不瞧,只丢下了一句话,”说到这,又是一阵辛酸,那句话,狠狠的刺伤了她的心,这些年过去,也不能稍减,
“戏子也不过是下三滥的妓-女,还敢攀附她们这样的人家,龙生龙,凤生凤,戏子只能生贱种,白污了他家的门楣。”
听了她这话,年轻妇人脸上也有了怒色,气不过的喘着粗气,再说不出劝慰的话,半黎娘趁着最后一丝力气,从枕头里掏出一块丝薄的手帕,递到她手中,
“嫂子,求你看在咱们一场情份,允了我这件事,这辈子绝不要让半黎嫁去富贵人家,更不要去认她那个爹,就是我们苦死了,也不喊冤。”
夏青莲苍白削的脸上流下一行清泪,说完这句,就断了气。
脑海中的画面就定格在那一滴泪上,半黎狠狠的吐了口气,握紧了身下的松软锦被。
要说错那也全是她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只播种不耕田,戏子本就不由己,她娘亲是有骨气的,梨园多年守住了一身清白,只不过想求个百姓日子,却硬是被权贵的老爹夺了一切。
若是她爹有一丝顾念着情份,也该给她亲娘一个姨娘身份,她也应是个庶出小姐,却半点情份没有,终落得娘亲病死她卖为戏子,又一次重复了她娘亲的老路,在十五岁生辰前一日被活生生的打死。
真是白便宜了那家子人了,她那嫡母更是乐得轻松清静。
幸而是她接收了全部记忆,这才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从扬州至京城,三天的时间,足够她细心体贴到让她那个亲爹,心中填充下一个孝顺女儿的位置,镇国公府,自这一刻起,咱们就开始了。
不愧是海船,又宽敞双快速又平稳,船行江上,试不出一丝风浪起伏,三天里,半黎亲力亲为,用力细致的照顾着赵元隽,不仅是汤药按摩,连着衣食住行都是处处留心。
因着赵元隽在食汤药期间,不易食荤腥,半黎别出心裁的整治出素菜席面,更为难得的是素菜极为新鲜,不似行船常见的青黄不济,赵东泰吃了一口酸拌三丝,笑得合不拢嘴,满口的称赞,
“半黎真是心思灵巧,难得这蔬菜还能这么新鲜。”
赵元隽欣慰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聪慧懂事,事事贴心,虽不能认在名下有些遗憾,但是不论如何,半黎都是自己的亲生爱女,谁也抹杀不了这个事实,半黎夹了一筷拌的野山芹到赵元隽碗中,
“爹,你尝尝看,吃点白粥,配这野山芹,味道最是清爽可口。”
赵元隽笑着端起粥碗,吃了一品,果真入口清脆,极合口味,几乎都忘了这还是在船上,惊诧的问,
“你这是怎么做的,这行船之人,多时食用海鲜,蔬菜己是难得,何况这三天过来还保存的如此新鲜。”
半黎羞赧的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筷子,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坐在正对面,精神萎靡,一言不发的七姨娘,
“祖父与爹爹,你们过誉了,其实这法儿说破了也是简单,买蔬菜时,就寻着农家进些带根带土的一起买来,连着根养着,随时吃,随时收割,虽是运输麻烦了些,好在,梨哥哥的义父许大人帮衬着,也算是省时省力。”
赵东泰眼神沉了沉,没有说话,低头又夹了一筷子菜,半黎怯怯的低下头,低声说,
“只是为着爹爹大病初愈,多吃点配合复元的食物,这才能恢复的快,因此麻烦了许世伯,还请祖父与爹爹见谅。”
赵东泰脸色缓和了一些,难得她这一片孝心,到是不好再多说什么,想了想,还是交待了半黎一句,
“咱们镇国公府,三代辅臣,只忠心为主,与地方官员,仍是少些深交为好。”
半黎低声的应下,面上仍是局促不安的,赵东泰又是补了一句,
“你这手艺是真不错的,又是难得的孝心,等回府中,单独给你避上一间小厨房,照顾元隽熬药作几样小菜都是方便。”
七姨娘顿了顿手中的筷子,抬头飞快的看了半黎一眼,神色如常的低下头继续扒着碗中的白饭。
半黎清脆地应了一声,半垂着的眼敛遮住了目中的精光,靠山种树,靠山结网,即要进了镇国公府,在嫡母一手掌握的后院里,有个自己的小厨房才是安全又方便,这一番心思没白费,终是在进府前得到她想要的了。
赵元隽看着半黎一直低着头,以为她是心里委屈,心中多少有些埋怨自己父亲太过小心,说到底半黎也是为着他的身体,这才细心准备了这些,几份蔬菜又不是多金贵的物件,也不是欠了多大的人情,温声安慰半黎说道,
“半黎,你也不必往心里去,你祖父也是为了你好。
这也是我没想周到,在你身边连个可用的人都没有,这才麻烦了许大人,等到回府,招几个人牙子进府,你再选几个合心的丫头用着。”
半黎抬起脸,温顺浅笑,拿起筷子,又为赵元隽多布了几筷子菜,
“谢谢爹爹。”
赵元隽笑着点点头,端起碗,继续用粥。
赵东泰皱着眉,自己儿子的性情自己最是清楚,典型的文人习性,重面子,耳根子软,爱憎分明,就是“爱则欲其生,恶则欲其死”的性情,不是说不好,总是少了几份深沉,易受人影响,看着现在赵元隽的表现,这就是把半黎放在心上了,赵东泰特意嘱咐一句,
“元隽,半黎,在外人面前时,半黎仍是七王爷的养女,你们仍是要以礼相称,进了府中独处时,再称父女。”
赵元隽脸上微凝,默默的说道,
“知道了,爹。”
半黎心下一紧,镇国公府中,最难应付的不是赵元隽,而是赵东泰,几十年的老狐狸,该是成了精了,她要处处小心谨慎,
“是的,老太爷。”
赵东泰叹了口气,看着半黎小心翼翼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这时没有外人,叫声祖父就是。
对了,七王爷那里,你可有送过去这些素食?”
半黎半垂的眼眸闪了闪,手指捏着衣角,像是很不好意思,低声说道,
“没有。原是采购的不多,只是为着爹爹准备的,我就,就”
说到这里,止住了未说完的话,头垂得低低的,一幅作错了事的样子。
赵东泰抚着胡须,暗暗点头,口中却是说道,
“半黎,怎么可这么没规矩,七王父总是你名义上的养父,礼不可废,明白吗?回头,也给七王爷送一些过去。”
要吐,大家一起吐!
七王父总是你名义上的养父,礼不可废,明白吗?回头,也给七王爷送一些过去。”
半黎温顺的点头答应,心头却是冷笑,她要是真的给七王爷送了,那这一时,倒霉的才是她,赵东泰明面上己是极为忌惮简太清,不欲与他深交,她拜在简太清名下为养女,那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赵东泰那一问,明着是说她礼数不周,实际是让她分清亲厚。
她这时若是表现的真把七父爷当养父的情份,不说赵元隽心中别扭,单是赵东泰也会处处提防着她,进了镇国公府,她更是会举步为维,全府里上下齐心只防着她一人了。
赵东泰对半黎很满意,识大体,懂进退,难得的是分得清亲疏远近,一心只为着镇国公府,放缓了语气说道,
“你年纪还小,不会挑中用的丫头,等回到府中,让你祖母帮着你选几个老实本份的,拿出你镇国公府正经小姐的气度,不要让奴婢看低了。”
半黎又是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心里明镜一样,赵东泰这是防备着她,即是防着她与七王爷走得太近,又是防着她年幼被人利用,镇国公夫人指的人里,少了不他安放的钉子。
半黎眼眸闪了闪,这些素食,她倒是要亲自送一番了,赵东泰能想到的,简七王爷怎么会想不到,与其等着他硬派个人来,还不如她自己去请一个回来,简太清不是在谋算着镇国公府吗,她就送上头让他算计去,半黎站起身,恭敬地说,
“祖父,爹,是半黎想得不周了,即是祖父教诲,半黎现在就准备几道小菜送过去,也不失了镇国公府的体面。”
赵东泰对半黎受教的态度,很是满意,抚着胡须说道,
“你这就去吧,不要让七王爷以为咱们镇国公府的小姐是不懂礼数的。”
赵元隽与有荣焉,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
“多穿件衣服去,夜里风凉。”
半黎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对面的七姨娘,笑着说,
“是的,爹,明日就要到京城了,等半黎回来,再给你按摩一次,这毒应是去了九分了,再安心调养一段,身体就能全愈了。”
七姨娘的手一抖,抬眼对上半黎的眼神,咬了咬唇,沉默不语。
赵元隽极是欣慰,有这么一个事事贴心的好女儿,慈眉善目的看着半黎幅幅身,退了出去。
半黎站在甲板上,微黑的夜空,笼罩着江面似一个巨大的黑洞,看似平静却可以毫不留情吞噬掉一切,千江有水千江月,哼,她夏半黎的心中却己是容下了这万里苍天,锦绣河山。
转过身,走向船头七王爷的房间,站在房间门口,轻手扣响了房门,清脆的声音说道,
“父亲大人,半黎为您添几样素菜。”
“进来吧。”
房间内传来慵懒散漫的声音,半黎闪了闪眼哞,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只有七王爷一个人,斜倚着窗棂,苏锦铺底的圆桌上,放着几盘小菜,一壶酒,简太清独自坐着,手中拿着一杯酒,自饮自酌,月色如银辉,散在他身上,如同镀了一层耀眼的银光。
眼前的男子明明是个谪仙降世般的人物,温润如玉,清风拂面,偏偏她就能看到他那一颗野心勃勃的心,在这月色下还染着殷红的血色。
半黎不声不响的走过去,从容自若的坐在他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简太清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素菜呢?本王怎么瞧着你是空着双手进来的。”
半黎指了指桌面上的几样清淡小菜,一板一眼地说道,
“这就是了,父亲大人用得还合口?”
简太清一挑眉,看了眼桌上的菜,放下手中的酒杯,扯出一道淡笑,
“你不该是先过了赵东泰的明路,再送来吗?怎么就不怕犯了你祖父的忌讳了?”
半黎面不改色,拉过他面前的酒壶,拿起眼前的空酒杯,自己酌了一杯,
“王爷月夜独酌,有酒无菜岂能尽兴,即是早晚都是要送的,半黎自是要让王爷吃个新鲜的。
单看王爷这么有心,先备个了半黎的酒杯,半黎也不能扫了王爷的兴致。”
简太清仰头笑了一声,微垂的目光看向她手中的那只酒杯,
“半黎怎知本王是在等你来。”
半黎举起手听中的酒杯,玉质透明,杯薄如纸,光亮似镜,饮了一口酒,赞道,
“葡萄美酒自然是要用夜光杯来饮,甘味香甜,尤其是月下对饮,杯内明若水,异彩流光。
王爷,何必在半黎面前作戏。
半黎十二年的戏唱过来,不过是换个戏台罢了,没兴趣再陪着王爷唱下去。”
简太清又是一笑,看着桌上的四样精致小菜,
“半黎这一次又加了什么,夹竹桃,还是麻沸散,或者是藜芦汁。”
半黎冷着眼睛对上简太清,果真是话不投机半话说,跟这狐狸王爷说话,唱着戏还要猜着哑迷,
“王爷,半黎来要个人。”
简太清指尖轻扣着桌面,静静的房空间,能听到一下下的木击声,就像是心跳的节奏,
“要个什么人?
镇国公府还缺了你使唤的人?”
半黎干脆利索的点了下头,他要装戏到底是他的事,她没兴致陪着他转圈子,
“不错。
王爷从半黎这里雇去的人,想必是有了用处,半黎只问王爷要一个人,王爷在镇国府中的行事,半黎不管不问,只要那人忠于半黎,护住半黎即可。”
简太清举起酒杯,对着月色饮了一口,即不回答,也不表态,半黎咬紧了牙,磨着后牙槽说道,
“王爷,即是不回答,半黎就当王爷答应了,就此告辞。”
站起身,半黎向着房间外走,身后传来简王爷带着笑音的话,
“半黎,不留下来,陪着为父再喝一杯吗?”
半黎脚步未停,快步向房间外走,丢下一句,
“喝一杯,少活十年,半黎没这个命!”
身后传来简小王爷舒爽的笑声,自得其乐的举着酒杯,畅饮一口,
“本王就是奇了怪了,这黄瓜蔓上怎得就嫁接出这一株夹竹桃?”
半黎脚步一顿,长袖中的手掌己是握成了拳,他这意有所指的话太过嚣张明显,己是指桑骂槐了,黄瓜,黄瓜,真他大爷的黄瓜!
赵元隽是黄瓜,夏半黎是夹竹桃,那他这个自己贴上来的王爷又是什么东西!
半黎吐出口气,她还是火侯不到,终给这只万年九尾狐,激出了火气,半黎眼带着怒色,一字一句的说道:
“王爷可是人老眼花,这夹竹桃分明己是让丝瓜蔓儿缠上了。黄瓜不过是欠拍,丝瓜就是明晃晃的欠抽了!”
快步出得房门,又是快走两步,靠在船边的护板上,半黎吐出一口酒气,捏住了金针,快速的在身上几个穴位扎过,一时间,胸口憋闷难耐,
“哇”地一声,半黎扶着船边的护栏,吐出了出来。
待到吐尽了,半黎闭了闭眼,又是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月亮,简七王爷真是个带毒刺的黑寡妇,今晚上明显着就是结好这张网等她送上门,可恨!
他早就算准了,三天的时间过了,在明天到京城之前,赵东泰会有行动,她也会有行动,所以就摆下这个局等着她送上门,今晚的事就是他给的警告了。
酒是好酒,杯是好酒,偏偏这酒中夹着了夹竹桃的汁,真是把她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死士了,出门执行任务前,先饮上一杯毒酒,免得漏了相。
我呸!
半黎吐了口心中的浊气,转头恨恨地看了一眼船头简七王爷的房间,跟她拼毒术他差得远了,简七王父防护得谨慎,可她夏半黎也不是傻的,单为他简七王爷作的一道素斋,菜中无毒,味道有毒,她是吐出这一肚的苦汁,他酒不吃菜不喝,单闻那一道味,简七王爷此时也不会好过!
要吐,大家一起吐!
吐吐更健康!
我就是毒如夹竹桃!
半黎收回含恨的目光,转过身,脚步沉稳的向着自己的船舱走去,走到门边,黑暗的房间中,传来微微的呼吸声,半黎不动声色,该来的人还是来了,这一连局的局布下来,就差这临门前的最后一脚了。
镇国公府的嫡母,她可是迫不及待的要去一见了。
半黎推开门,走了进去,就着月色,点亮桌上的蜡烛,看也不看坐在桌边的人,自顾的走到窗边推开窗房,呼吸着清新的江水之气,刚刚吐得狠了,这一时小腹还是不舒服,胸口这口闷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桌边的人,站了起来,迟疑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
“夏半黎,你确是能保我一世荣华富贵?能让我与她平起平坐?”
半黎转过头,冷冷的对视着桌边人,
“七姨娘,你来到这里前,就该下定了决心,这时又来问我这句话,不觉着多余吗?”
在桌边站着的人,正是七姨娘,她微微一叹,低下了头,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己是一片坚定,
“好!我就相信你这一回。你莫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若是敢骗我,拼着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半黎闪一闪眼神,沉下脸,这七姨娘这是心有灵犀,算准了她正一肚子火,上赶着来给她发泄怒气的吧,说道,
“放肆!我夏半黎答应的事,必能作到。你算哪根杂草,轮得到你在我眼前叫嚣威胁!死算什么,敢惹着老娘,老娘就让你生不如死!给我滚!你只要演好你的角色,旁的,不必你管,也轮不到你多嘴多舌。”
转过身,再不去看她,夏半黎冷冷的说道:
“回去收拾好你这一身行头,该娇艳就娇艳,该放荡就放荡。你那点子手段,留着侍伺男人去。今晚上,自有你的去处。”
话音是越说越冷淡,要不是看在这个七姨娘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她真是懒得再跟她唠叨,她就是一块抹布,欠拧欠捏更欠虐。
七姨娘面如砒霜,黑白交错,隐忍着点了点头,默默的转身走出了房间,也不问她接下来的安排,再多说一句话,她也是自取其辱。
半黎看着她消失的身影,用着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贱人,果真就是矫情的。摆正了心态,才有你高高在上的一天。”
七姨娘咬紧了唇,十根指甲几乎全要掐断,快步消失在船舱门口。
半黎冷着眼,简七王爷有一句话说是极对,赵元隽就是一根公用黄瓜,身边围着的都是重口的女人!
半黎忍着心头的烦燥,暗暗的盘算着,她吃亏在生母己故,夏青莲要是还在世,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七姨娘在前打头阵,单凭她们母女两人联手,轻轻松松就能玩转镇国公府。
可现在赵元隽正值壮年,他身边绝少不了女人,她入府后必会与嫡母死磕,不死不休,相对的,要笼络住赵元隽,就少不了一个在他枕边灌迷汤的女人,一来给那个嫡母添堵,一来给自己拉个帮手。
半黎忍不住心头的恶心,伏在窗前上又是一阵干呕,眼中全是怒气,该死的简七王爷,真是个千年老妖狐狸精。
他不用别的毒物,偏偏就是用了夹竹桃,明显就是在挑畔。
未等着半黎均过这口气,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妹妹,我是大哥,和梨哥哥一起来看你。”
半黎压下心头的闷气,转念想了想,放缓了声音说道,
“进来吧,大哥。”
夏尧琪与莫少梨一起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笑,看到半黎微微一惊,关切地问道,
“妹妹,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可是不舒服了?”
半黎摇摇头,勉强笑了笑,刚给简七王爷气得冒烟的火气,不是一时半会能消的,半黎从窗边走到桌旁坐下,
“我没事儿。大哥与梨哥哥现在来看我,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半黎眼睛闪了闪,好脾气的看着他们,明日就入京了,想必梨哥哥心有己有成算,这是来找她告知的。
可惜,她怕是不能入他的意了。
果然听到莫少梨先开口说,
“半黎妹子,明儿就入京了,我是想着下船后,就不跟你们一起了,我在京中也有几个故交,先前就商量着一起开个铺子,现在正好筹备起来,也算是以后营生的来路。”
莫少梨早己看出半黎的不简单,这话并未当成对着一个孩子的口气,而是谨慎的语气。
半黎浅浅一笑,并不接他的话,反倒是问道,
“梨哥哥,知道我这一时为什么气色不好吗?”
莫少梨摇了摇头,不解她怎么会这么问,他也是看出半黎的脸色确是很不好的,
“可是病了?”
半黎笑了笑,站起身仍是走向对着江水的窗边,
“我中了毒,夹竹桃的毒。”
夏尧琪惊吓的跳起来,几步跑到半黎的身边,着急地问,
“怎么会中了毒?现在可是解了?好一点没有?……”
半黎摆手,止住他下面要问出口的一连串的话,背对着窗口,只是看着莫少梨,一字一句的说,
“是七王爷给我下的毒,你应能想到这是为什么。”
夏尧琪站在她一边,茫然的看着她,听到这个答案是完全诧异了,心痛的看着自家妹妹苍白削瘦的面孔,却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莫少梨定定的看着她,握紧了拳,平静的说,
“我猜不出来,半黎妹妹,我只想去做个小本生意,这些复杂的人事,我也不想懂。”
半黎苍白的脸上,在月底下如有是透明的一般,带着丝不属于人间该有的色泽,
“你懂,梨哥哥,从你认下许世友为义父,从你跟着我们一起脱了籍,你就很明白,就是因为你太清楚,所以,你才会迫切的想离开。可惜,你就跟我一样,即是走了这一步,哪里就能离得开,避得过。”
莫少梨坐在椅子上,绷紧了身子,紧闭着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半黎又是一笑,淡然的说道,
“梨哥哥,你知道夹竹桃的来历吧?”
莫少梨沉默的点点头,掩不住心头的苦涩,一枝夹竹桃改变了他的命运,却不过是从苦水跳到死水里,哪也不必哪好过,
“据传说,一个叫桃的小姐,爱上一个叫竹的仆从,因为门户之见,竹被打死,桃也殉情,上苍被感动了,把他们化为一株花,竹子的叶,桃一样的花。”
半黎低声一叹,半垂下的眼眸划过一道精光,
“夹竹桃本是纯洁的白色,后来传说是公主爱上了家臣,同样门户之见,公主自杀殉情,血染花瓣,家臣却说变心另娶,飞黄腾达,那血染上的怨恨生成了毒汁,毒死了家臣。
叶怀竹之风骨,花有桃之美貌,心即是衍生着毒汁,这就是夹竹桃。”
门户之见,就如同她娘亲与赵元隽,她夏半黎就是这重生的夹竹桃,带着这一身的毒汁复仇。
莫少梨很聪明,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他还是没看透浮沉官场的心计,半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出示在莫少梨的面前,莫少梨脸色瞬间惨白,放在桌面的手,微微颤抖着,半黎平静的说道,
“梨哥哥,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能脱藉是因为我,许世友会收你为义子也是为着我,他付出这么厚的本钱,又怎会不留后手。”
莫少梨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夏半黎淡淡的看着他,一旁的夏尧琪己是瞬间石化,半黎手中的这张纸契,就是莫少梨的卖身契,本以为早己被销毁,官府己是脱了贱藉,却未想到会凭空出现夏半黎的手中,仿若晴空霹雳,
“妹妹,这,这”夏尧琪白着一张脸,说不出完整的话,半黎淡定的说,
“这是上船之前,许世友给我的,即是他押的宝,也是他示的好。”
谁也别惹老娘!
“这是上船之前,许世友给我的,即是他押的宝,也是他示的好。”
夏半黎淡淡的笑着,手拿着卖身契晃了晃,一声娇笑,先不说官场多沉浮,许世友这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了,高手呀,她接着说:
“只有千年作贼,哪有千万防贼,你这道行,太嫩。”
这张卖身契确是有用,同时,官府中也己立发字据销藉,只是这销藉是有期限限制,一年内,如果,莫少梨不能起到作用,那纸销藉文书就是废纸,他随时可以把莫少梨当成逃奴处置了。
如果,莫少梨起了作用,那么卖身契他己送给了夏半黎,这就是示好的行为,届时直接消毁就好了。
莫少梨站起身,脸色慎重,躬身向半黎行了一个礼,
“半黎妹妹,莫少梨受教了,多谢你了。”
半黎眼神亮了亮,这一员大将,她终于成功收服在掌中了。
有一句话,她没说出来,也断定莫少梨一世也猜不到。
这一切确是许世友的暗算,却是在她纵容之下所为。
在许世友提出收莫少梨为义子时,她己算定了许世友留有后手,当时没有阻止放任而为,她选择了视而不见。
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步步心机,把莫少梨脱出了戏子命,就是要收回报的,礼尚往来,有恩求报,她夏半黎算计莫少梨无愧于心。
夏尧琪这一时也算是回过了神来,他本就是不笨的,只是戏班里被欺负的怕了,事事习惯的听命,而不去为自己谋算,他颤抖着声音说道,
“所以,七王爷让你服夹竹桃,也是因为他要利用你,那个镇国公府,也是个龙谭虎穴的去处?”
半黎不置可否,只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外面的江面,江水倒映着明月,除了她这个废柴哥和废柴爹,这一局棋里谁又没有个自己的盘算,今晚上,是入京前最后一晚,必须把事情都交待清楚,不能让着夏尧琪再这么糊涂天真下去。
转回头,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夏尧琪,说道,
“大哥,我会请赵元隽在军营中给你安排一个职位,当今四海升平,只有西北蒙古未定,别怪妹妹心狠,只有去了那里,凭着军功,你才有出头一日,我和爹爹才有真正的依靠。”
夏尧琪眼底湿热,含着眼坚定的说,
“你放心,妹妹,我会为你和爹拼了这一条命,若不能出人头地,宁可马革裹尸,绝不会让你们失望。”
至此,他算是看清楚了,人活于世,身不由己,不是显贵的一枚棋罢了,只有自己有了权势,才有真正的自由日子过。
夏尧琪抬起衣袖用力的擦去眼边的泪,半黎说的对,刘备的泪哭出了万里江山,他的泪只会哭王侯将相。
妹妹十五岁就要为着他为着爹,受尽毒害,步步惊心,他怎么还能不长大坚强。
“对了,梨哥哥,也跟我一起入军中吗?”
半黎松了口气,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掉了地,很好,夏尧琪入了军营,背负着镇国公府的名号,军中不会有人欺负,只要他肯吃苦,就一定会有出息的一天,这就是她以后最大的一个倚仗。
“不,梨哥儿不去,他要留在京城,许世友一年内必定调回京城重用,梨哥儿在京城,才会有前途。”
莫少梨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风浪压不断礁石,这条路即是必须走,就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半黎妹妹,我叫你一声妹妹,自即日起,就如同亲生,但凡有用得上我的,你就不必客气,我会倾尽全力而为。”
他不比夏尧琪那么稚嫩,看现在的局势比他清楚明白,事至如此,形势比人强,他与夏半黎注命连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好,他才会好。
半黎坚定的点了点头,眼前的二人,就如同二根火苗,在这银辉的月色里,播种了下去,若许还很弱小,但总有熊熊大火,燃尽天下的一天。
目送着莫少梨与夏尧琪离开时身影,单薄的身子,却是无比的坚毅,半黎淡然的笑着,一切布局都己定,镇国公府,就是龙潭虎穴,她也要遛一遛,擒龙捕虎,空手套白狼,比狠比毒!
半黎侧过头看向船舱外,雾蔼沉沉的江面倒映着明月千年,千江有水千江月,手水月,镜中花,手中的金针闪着异样的光,这一世繁华盛世,她夏半黎就用这根金针倾尽天下,黑暗的房间中传出一句清脆的低语,
“你大爷的,谁也别惹老娘!”
江边露出第一道晨曦时,站在甲板上,己能看到京城的剪影,影影约约中,繁华喧嚣初现,半黎站在江边,静静的看着江水,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不必回头,她己知道来人是七姨娘,她身上独有的香粉味想无视都很难,七姨娘脸上带着喜色,站在半黎旁边说道,
“多谢小姐安排这个机会,老爷虽说还未完全原谅我,但是今早上己不那么生气了。”
半黎没有看她,眸眼中如这江水一般暗藏着起伏,平静的说道,
“我只是给你指了条路,机会是你自己把握住的。”
七姨娘喜不自胜,脸颊上一道红润,完全不是昨日里萎靡不振的神色,半黎转头看向她,眼色闪了闪,随手扶上她的肩头,手中一动,一根金针己是锁在她的肩骨中,七姨娘大惊,忙后退一步,惊疑不定的看着她,半黎笑了笑,红唇下露出雪白的牙齿,说出的话却是比这似雪的白更冰冷,
“七姨娘,这枚锁骨针,只有我能除去,咱们合作的愉快,你好我也好,若是你有什么异心,就不要怪我不留情,这噬心钻骨的痛,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你好好体验一回。”
锁骨针,是密医口口相传的密术,自她继承密术以来,第一次的使用,千年等一回的机会就送给七姨娘了。
半黎眉眼含着笑,就似这江面上淡淡的一层水气,朦胧含烟,看不真实,欣赏着这一路船行的风景,昨天夜里,她如常给赵元隽按摩,只是在按摩后,安排了七姨娘给赵元隽送去一盅安神汤。
七姨娘果真是有些手段的,一次机会就成全了她,成功的解开了赵元隽的心结,呵呵,这赵元隽果真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七姨娘复宠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半黎静下心细细地盘算着,昨夜七娘娘去送汤后,打发柳妈来解说镇国公府的形势,她是个有心的,知道投桃报李,她也乐得提前了解镇国公府的情况。
七姨娘的脸色越来越白,额角滴下一滴滴汗,身体摇摇欲坠,几乎疼得晕死过去,红润的嘴唇咬了一圈血印,半黎看着差不多了,随手在她肩上又是一拍,针刺骨七分,七姨娘脸色一松,虽仍是苍白,却是疼痛立减,她勉强站着,惊惧的看着半黎,颤抖着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半黎仍是笑着:
“你放心,七姨娘,我不会害你,但是,跟疯狗打交道,若不看好了院门,总是睡不安稳的,被反咬一口的经验,我可无心尝试。这支针就留给你作记念了,每逢着这月圆之夜,别忘了来跟半黎聊聊母女之情。”
七姨娘敢怒不敢言,连含恨的目光都不敢有,她算是弄清楚了,夏半黎就是个地狱来的厉鬼,为着就是找她们不痛快,她做得再毒再狠,她也只能忍着。
即是没有她的手段,更没有她的谋算,只能忍气吞声的看她脸色过活,毕竟,是她亲手把那个怯弱的小戏子,变成了如今至毒的复仇者,能怪得了谁。
夏半黎笑了笑,七姨娘害死她这件事,她可不会忘,她若能安分守己的最好,半黎对于七姨娘现在的知情识趣很满意,又是开口问,
“昨日交待你的事,你办了吗?”
妾当如意!
“昨日交待你的事,你办了吗?”
七姨娘提起精神,连忙点头,
“办了,老爷己经同意了,说是回京后就安排,必定给夏小少爷找一个稳委的位子。”
夏半黎没有动作,仍是看着江面,夏尧琪的事情,她不能出面,那只会引起赵元隽的反感,没有哪个男人喜欢后院向着外家,哪怕是自己的子女,整日里替着舅舅表哥们找出路,那也会特不待见,特别是现在根基还不稳的她,这话她更是不能去说。
但是七姨娘却是可以的,就以着姨娘的身份,提醒赵元隽几句,说夏半黎出身不好,若是再有个同样出身的兄长时时在京中走动,总会招来闲言碎语,倒是不如送到西北去磨励几年,到时再回来,事情即淡了,夏小少爷也磨成个可用之材了,不怕再给镇国公府惹祸。
这几句话说出来,赵元隽不仅不会猜测,还会对七姨娘高眼一眼,果不期然,事情就按她猜想的走了。
京城就在眼前了,半黎转过身,笑着对七姨娘说,
“姨娘,该准备了,就要到家了呢。”
简简单单一句话,听得七姨娘背脊生寒,狐疑的目光在她笑脸上打转,却也不敢问她又在打什么主意。
半黎也不理她,轻移着莲步向着船舱门口走,想必镇国公府己经派了人在码头等侯了,从这一刻起,她就要时刻摆出她正宗小姐的驾式,她夏半黎不仅是镇国公府的小姐,更是七王爷的养女,这一层的关系,就是给青花元瓷的花瓶再上了一层金箔边,不摆足了威风,那势利眼的镇国公大门,怎么会把她当成一盘正经的菜。
半黎小心地扶着七王爷简太清,关切的看着他的脸色,
“父亲大人脸色有些憔悴,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吗?”
赵元隽正由七姨娘扶着起在他们身后,脸上是欣慰的笑容,自家女儿心总是向着镇国公府的,夜晚上还不忘记给自己煎安神汤,简七小王爷就没有这样上心了。
简七王爷眯着眼,扫了她仿若未知的脸色一眼,似笑非笑,
“半黎的脸色也是不好,看来真是父女连心,你也没休息好吧。”
半黎扶着他的手,面不改色,他没休息好,是她下的毒,她没体息好,是他下的毒,谁不知道谁的底,就这么装着好了,
“刚入京要去镇国公府入住,半黎有些紧张,半黎自小未离过扬州,怕是会不习惯京城这方水土。”
七王爷衣袖飘飘,站在码头上,风度翩翩,出尘雍容的姿态,自是有凌驾众人之上的高贵,理所当然就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京中七王府的人己是由大管家带着亲来码头迎接,看到他上岸,这时忙迎了上来,给七王爷请安,
“王爷一路辛苦了,马车己安排好,请王爷上车休息。”
七王爷一摆手,说了一句,
“不忙,林福,先见过小姐。”
林福一怔,从未听说王爷在外留有后嗣,何况这年纪也对不上呀,不仅是他在诧异,就这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听了,都是小声议论着,眼睛向着这边看。
林福心里虽是这样想,他反应仍是很快,转过身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
“林福见过小姐。”
半黎点了点头,客气地说,
“起来吧。”
她心中却是知道,这一番举动,是作给赵家父子看的,为着京中的风向,也是为她入府造势,即是为着她身份的事,矩矩规规得配合就好了。
果然,赵元隽走了上前,眼中带着感激说道,
“半黎就跟着我回府,由家母照顾。
七王爷若是有空得闲时,也可接她回府去住几天。”
七王爷挑着清亮的眉眼,温润如玉,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赵世兄了,改日太清定当入府拜谢。”
半黎松开扶着七王爷的手,走到赵元隽身后,目光仍是落在简太清身上。
她就不信,简太清会这样放过这个好机会,此时,若是由他开口送他一个丫头使唤,一来名正言顺,赵东泰父子也不能说什么,二来,也可以借机证实她确是七王爷养女的身份,这样一举二得的买卖,这只无利不图的狐狸王爷,会就这么白白错失了。
在扬州西北市场时,他亲自去拿的那个叫赵广石的人,她只看一眼就知道,身材孔武有力,两臂粗壮,特别是一双手,掌心粗厚的老茧,指腹上也有笔茧子,她若未猜错,那是个作建筑的工头,简七王爷扬州这一行几次三番的关注着她,想必也是跟镇国公府有关,若是未测错,镇国公府中必有什么,是简太清势在必得的,即是这样,她这枝橄榄绿枝抛过去,简太清还装得什么如来佛,纹丝不动。
赵东泰见了镇国公府派来接迎的家仆,交待了几句,从容的走过来,向简七王爷拜别,
“有劳七王爷了,改日再当登门拜谢。”
简太清笑着拱手回礼,说了几句客气话,压根就未提要塞人的事。
赵东泰带着赵家一行人,装备回府,七王爷也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林福看了看夏半黎,回头对着七王爷小心的请示,
“王爷,咱们府上的小姐即是要去镇国公府作客,是否也该带上几个使唤的丫头,总不好到时再用赵家的下人。”
简太清像是这才恍然大悟,看了看夏半黎,大笑着说,
“家中未有内眷打理,我也就是想不出来,幸亏得你提醒一句。
也对,半黎去作客,不带着个自己的丫头总是不顺手。
这样吧,”简太清向着半黎招招手,半黎向上两步在他面前站好,冷眼看他演着这一场戏,简太清温润的浅笑,
“半黎,为父府上也未准备合心的丫头给你使唤,好就先从本王身边调一个给你带去,如意,你过来。”
从林福身后走上来一个丫头,干干净净的,收拾得极为利索,清秀的一张脸,皮肤很白,行了个福,轻声细语地说道,
“王爷,如意在这里。”
简太清低醇着声音,交待着她,
“以后,你就跟了小姐吧。
记着,小姐是我七王府的正经主子,要尽心尽力的侍伺着,若是有个怠慢,以后你也不必再回府来了。”
如意低垂着头,细细的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向着半黎行礼,半黎微微一笑,亲热的拉过她的手,说道,
“如意不必多礼,即是父亲赐下来的人,半黎定会好好待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半黎扶起了如意,眼睛闪了闪,对着七王爷又是行了一礼,
“半黎就此拜别了。”
七王爷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刚登上码头的夏金焕和夏尧琪、莫少梨三人,
“你家中的父亲兄长,就跟我一块回府吧,本王一并安置了。”
半黎未说话,转头看向赵元隽和赵东泰的意思,赵元隽抢先一步说道,
“王爷却是有心了,只是夏尧琪有心进军营磨励,我己答应了为他举荐到西北大营,夏家父子不劳王府再费心了。”
赵东泰对赵元隽这一番安排很满意,捋着胡子,微笑不语,七王爷也痛快,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扫了半黎一眼,向着自己的马车走去,青木快步跟了上去,林福匆匆向半黎行了一礼,说道,
“小姐,您有什么需要的物件,尽管打发如意回府里取,都是自己家里,用起来也方便。那小的先告退了。”
转过身,他匆匆跟上了七王爷的马车。
打你怎么了?那就是给你脸了!
赵家父子打发着镇国公府派来的仆从回去报信,这才开始上了马车,半黎与七姨娘同坐在一辆马车上,如意紧随着她坐在一侧,半黎扶着车帘上碎玉串成的珠帘,望着七王爷远去的方向,
“咱们王府上,真是进退得益,规矩严谨,改日安顿好了,真是要回府住上几天,跟父亲好好学学这管家的本事。”
这话半是褒扬,半是暗示,简太清真是手段得了,特别是这用人之道,若是没有昨日一番谈话,她又是己摸准了简太清的意图,只怕现在连她都以为刚刚那一慕真是凑巧的了,这简太清真是把她当成软柿子,想作柿饼还是作番茄汁随他摆弄不成。
她刚借着那一扶,探得如意的脉膊,内息深厚,脉象沉稳有力,明显就是个练家子,只怕还是个高手,若是她未猜错,还是个暗卫什么的,要不她这言行举止与一般丫头无二,连赵东泰这个老狐狸都未看出破绽,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装出来的。
如意是个聪明人,怎会听不出夏半黎的意思,低垂着的眼闪过一道精光,有些明白王爷怎么把她派到这位主子身边了,这才一转眼的功夫,自己己是被她看的通透,这等本事真是得自家王爷真传,若不是年纪不对,只差了十岁,她真要当成这是嫡亲的女儿了,如意恭敬的说道,
“小姐,如意即是跟了您,以后自是以您为主,自当听从小姐的吩服。”
夏半黎黑亮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探究的看着她,深沉的眼色连着她这经过严格锻练过的人都不禁背上一寒,心头警戒。
半黎却是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笑了一笑,说道,
“如此很好。”
转过头,看向了车窗外的景致,再也无心说话。
半黎心头暗暗盘算着,此时莫少梨己是带着夏尧琪和夏老爷寻他的故友,在京中就近镇国公府的地方安置了。
有了她给莫少梨的那五百多两银子,找一处合适的房子并不难。
难得是,找到合适的后,怎么与他联系上,镇国公府的后门可是与当家嫡母一个脾性,看人下菜碟,入了那个府,梨哥儿想把消息通传给她就不容易了。
半黎转过头,看向自上车后就神色恍惚的七姨娘一眼,
“姨娘,自上车后就神不守舍的,这是吓破了胆,还是心虚着说不出话。”
七姨娘一惊,缓过神来,尴尬的看着半黎,颇有顾忌的瞥了如意一眼,不敢说话。
如意心头的惊讶不下于七姨娘,自上车后,这位小姐给她的惊讶就一个接一个,她怎么也未曾料到半黎会是用这种口气跟自家的姨娘说话,何况,据她的消息得知,这个七姨娘还是个颇有手段正得宠的,怎么在这位小姐眼中,就是跟个猫戏老鼠一般,半黎冷冷的哼一声,正色的说道,
“姨娘,只不要忘了我的话就行,该你做得,我自会通知你,其他的,好好讨老爷的欢心就是了。”
七姨娘急剧收缩了下眼眶,含在舌尖的话,还是咽了下去,默默的点了点头,低下头继续想她的心事。
走到这一步,她是被半逼半诱的和夏半黎结了盟,半黎若是出了事,她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意的,她是想再提醒一句夏半黎,温雪心的手段,可现在,她即是不当回事,她就不多这费这个口了,总是让她吃个苦头,对她俩人都好。
半黎冷冷的一笑,也不点破七姨娘的算计,只是转头看向街景,京城的大城远比扬州繁华,有人就有江湖,有女人就有争宠。
镇国公府的后院总不会比密医的锻练更苦,传承华夏大陆五千年文明的密医一门,到她手中,己是尤如天神一般的存在,一针断人生死,比着阎王爷的生死簿更加精准,这镇国公府就是个铜墙铁壁,她也会用这一根金针轰它个粉身碎骨。
远远地看着镇国公府的大门,己是打开,温雪心,她的嫡母一身锦装站在门前,准备着迎接,耳边仿佛又回响起夏青莲的声音,
“她说,龙生龙,凤生凤,戏子只能生贱种,白污了他家的门楣。”
呵呵,污了门楣吗?
她倒是要亲眼看看,这一次,谁污了这镇国公府金光门楣!
马车缓缓的停下,半黎踩着马镫子,下了马车,如意在一侧小心的扶着她,半黎挑着眉看向镇国公门前,温雪心慈眉善目,雍容华贵的贤妻良母样,圆润的脸上挂着一层喜色,头上一枝金凤展翅的金钗分外显眼,凤口中的明珠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一眼即知是稀世珍品,一身大红的锦服滚着苏绣的花纹,暗藏的滚边绣纹尤是带着丝丝金光,只是打眼一看,就是名门显贵的一品夫人气度。
半黎回头瞟了刚下车的七姨娘一眼,她自见了温雪心就是一颤,不由自主的缩了一下,脸上惴惴的,半黎轻声轻语的笑着说,
“难怪七姨娘这样喜爱红服金钗,原是为了这个。
只是没那个身份穿那身衣服,终是显不出贵气来,反倒是漏了怯,倒不如静心以待,总有你人前穿戴的一天。”
七姨娘先是眼睛一暗,后又是一亮,最后又是惊疑未定的看着她,说不出话。
半黎拍了拍身上的衣裳,柳妈真是有成算的,对这府中的一切了如指掌,连着温雪心的喜爱都说得一清二楚,她今日选这个大红的石榴裙就是选得对了,洋红的颜色洋溢着青春光彩,就是要把那个一身红装的温雪心陪衬着像是披了件过年时的阵年旧红布,二人并排站在一起,她这个年纪,穿什么都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峥嵘清新,她温雪心算是哪一旗杆的红旗飘飘!
半黎浅笑着扶住如意的手,向着府前门口走。
七姨娘站在原地未地,柳妈扶着她,正要开口招呼半黎,被七姨娘一个眼色止住了,低声说,
“让她去。”
柳妈合上口,沉默不语的看向镇国公府门前,果然不出所料,未等到府门前,己是出来一个婆子,脸上夹着几个麻点,斜睨着半黎,不客气地说,
“正门是迎接国公爷和赵大人的,其他的人,都走角门去。”
半黎也不动气,笑眯眯地看着温雪心,她正接了赵元隽,轻笑着说着话,眼神随意的扫了过来,带着一丝蔑视,在码头上,赵东泰己经把一切通报了府里,温雪心这个姿态就是在给她下马威吧,明摆着在告诉她,就算她攀上了七王府的大门,在她这镇国公府里也不过是一个随她揉捏的蝼蚁,仰俯着要靠着她的鼻息。
如意脸色一沉,说道,
“小姐,我带着七王府的门贴,你暂稍等一会,如意把门贴递进府中,这京城中,就算是入宫也不敢把你归入角门走。”
半黎给了如意一个赞赏的眼神,这丫头不错,简七王爷挑教出来的果真就不是随人摆布的角色,一句话说得就让那婆子变了脸色,可是,这还不够,她亲娘夏青莲十二年前在这府门前苦等了三天,受得那一场屈辱,她今日就亲手百倍千倍讨还回来,温雪心存想让她难看,也不看看她自己够不够这个谱。
啪!啪!
正反手两个巴掌重重甩在那婆子脸上,冯婆子给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破皮,在府中耀武扬威惯了,何时受过这个折辱,二个巴掌完全把她打懵了,不知所措的呆在当场。
半黎又是一个巴掌甩过,直接把她甩飞到地上,笑眯着眼看着她,冯婆子捂着脸,气红了眼,指着她就吼叫道,
“你,你,你个贱丫头,敢这样对待我,我可是太太的陪房,你怎敢这样无礼。”
她尖刺的声音己经招来了府门前几人的注意,温雪心眯起眼睛,透带不悦的看向这边,
耀武扬威,风光入府!
她尖刺的声音己经招来了府门前几人的注意,温雪心眯起眼睛,透带不悦的看向这边,半黎的姿态比冯婆子更为张扬,声音不高不低清脆动听,
“呸!你一个下人婆子,算哪根葱哪根蒜!在我面前摆架子!打你怎么了?那就是给你脸了。要不是看在你是太太陪房,我还懒得动这个手。”
冯婆子怒视着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半黎扶着如意,微昂着下巴,仪态千千地向前走,
“如意,扶好了小姐我,脚下踩着狗皮,下贱的很,别脏了小姐的脚。”
如意眼睛亮晶晶的,迅速的应了一声,
“是,小姐,你小心着些,这狗皮脏得很,说不定还长着虱子呢。”
半黎完全无视趟在地下的冯婆子,一脚踏在她身上,笔直的横踩过去,向着府门前的温雪心等人走去,温雪心横眉一紧,眼中闪过怒色。
半黎笑吟吟的站在她面前,这就怒了吗?
打狗看主人,不是看你的这张脸,她还懒得去打那只落水狗。
这三巴掌,打得不是冯婆子,打得是你温雪心的脸面,就在这全府人的面前,打掉你的嚣张气焰。
半黎幅了幅身,唇边一道温婉的笑,客气地说道,
“半黎给赵夫人见礼了,下车时遇到一只瞎了眼的阻路狗,耽误了一会,还请赵夫人多多见谅。”
一身的火花石榴裙俏生生往那里一站,温雪眼中己是怒色,半黎笑吟吟的也不说话,任由着这满府满街的人相看着,这岁月就是一把杀猪刀呀。
任你当年是如何的貌美如花,在她这豆寇年华的陪衬下,就是朱砂红旁的猪肝血,高低立现,你温雪心不是爱穿红,显摆自己正妻唯一无二高高在上的地位吗,呵呵,从今儿起,我让你再也不敢穿红戴花!
冯婆从地上爬起来,一拐一拐的走到温雪心身边,脸上带着愧色与怒色交织,只是瞪着一双老眼怨毒的看着半黎,半黎瞧都不瞧她,这等子非为作歹的婆子,打她几巴掌就是给了她主子脸了,不值得她多关注,她只是笑着看向温雪心。
赵元隽微带不满的瞪了冯婆子一眼,自己的女儿无论怎样都比一个老婆子金贵,可这冯婆子总归是温雪心的陪房,他若是在府门前发落了她,就是在全府人前给温雪心没脸了,赵元隽对自己的嫡妻还是很尊重的,压着心中的不满,低声说道,
“雪心,你未接到父亲的通传吗,半黎是七王爷的养女,身份自是不同,怎能安排她走角门。”
赵元隽是要脸的,在这府门前人来人往,他是不会说半黎是他的私生女,抬出七王爷这首挡箭牌才是正路,半黎但笑不语,由赵元隽在入府前明确她的地位,比她自己抬出来要正式的多。
带着七王爷的女儿这一道光环,从这正门走进门,温雪心再也别想在她面前抖出她嫡母的威风,温雪心目带怒色,却也不能在这里反驳赵元隽的话。
赵东泰就在一边看着,她不能在府门前众目睽睽之下,抖出半黎的出身,这不仅是给半黎没脸,更是扫了镇国公府的面子了,真这么不管不顾,不落好的是她。
温雪心强压下心头这口气,说道,
“即是七王爷的养女,那自是大户人家出身,这教养礼仪该是最好的,在这府门前与下人拉拉扯扯,总是失了身份,七王爷送来我镇国公府中,也是要我们代为教养,人养得有规有矩了,才能入得皇家的那道正门。”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是没有规矩的野丫头,与下人一并地位的下贱蹄子,不是正正经经入了皇家那道门的小姐,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呀,半黎温柔的浅笑,脸上带了一丝羞赧,漫不经心的拂过耳际的一缕碎发,手腕处手九凤玉镯在阳光下玉色通透,煞是显眼,说道:
“夫人说得是,半黎入府后,还要向镇国公夫人还有赵夫人好好学习管家理事,咱们七王爷府上,最是注重尊卑,镇国公府想来也是不差的,许是半黎想得差了,今儿这事让父亲知道,以为半黎是被看低了,从角门入府,是这镇国公府三代重臣之家,看不起简亲王府,连着父亲这只先皇御赐的玉镯,都要陪着半黎受这个委屈。”
温雪心脸色一变,额角的青筋都要突出来,这丫头还真是个历害的角色,她用礼仪规矩去压她,她反过来用身份地位压回来,在这镇国公府门前,她这番话要是传出去,镇国公府真就是狼子野心,以臣压主了,真真是个历害的!
没等着温雪心思量好回过话去,赵东泰己是沉下了脸,重重的哼了一声,
“一个下人婆子,有什么打不得的。半黎是七王爷之女,在这镇国公府也是正正经经的小姐,哪个奴才秧子胆大欺主,尽管发卖了。半黎作得好,管她主子是谁,打回去,你手上戴着这只御赐玉镯,就是砸在镇国公府的匾牌上,老夫也得受着,何况下面这些没眼力价的奴才,看不顺眼的随你发卖就是。”
以前看着这个儿媳妇是个好的,能把这后院管理的有条有理,矩矩规规,现在看来,也是个没脑子拈酸吃醋的妇人,他己经让仆人通报了半黎的身份,她还要摆出现在这一出,不只是给半黎没脸,更是给他没脸。
这门前街上住着的都是朝中重臣,拐角左边就是御史令大夫连子誉,今儿这事一丝半点让御史抓住了,定会落个大不敬之罪,真是个无知蠢妇,赵东泰不去看温雪心青白的脸色,沉着声交待身边的大管家,
“传我的命令,府门大开,正堂摆香案,府中所有人亲迎七王爷之女入府。”
大管家脸色一变,凝重着神色,应了一声,
“是,老爷。”
转过身,正看了一眼半黎,快速的传下令去。
被甩了三巴掌,踏了一脚的冯婆子,脸上更是涨成酱紫,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温雪心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恢复正常,侧过身让到一旁,恭敬的说道,
“是媳妇想得不周,处置不当,请太爷、老爷、夏小姐入府。”
赵东泰脸色放缓下来,点了点头,当前一步,迈入府中,赵元隽想说些什么,看了看己入府的赵东泰,收回了到嘴边的话,整了整衣服,跟着向府中走,半黎扬起声音,没有跟着他向前走,倒是上前几步,亲热的挽住温雪心的手臂,笑着说道,
“夫人是朝廷亲封正二品浩命,半黎怎么敢走在夫人前入府,传出去,我七王爷真就是个没规矩的了,半黎以后还要仰仗夫人多多提点,夫人若是没把半黎当成外人,就让半黎扶着您入府吧。”
半黎笑着扶稳了温雪心瞬间僵硬的手臂,温雪心真是把她当成傻子不成。
在这众人面前,她一个七王府未入皇族玉碟的养女,走在朝廷正二品浩命面前,这是说她仗着先皇御赐和七王爷的面子作威作福,欺压浩命夫人。
她真要从温雪心前面走进去了,那就是她夏半黎无礼在前,仗势欺人,等着被满京城的唾沫星子淹死吧,连着七王府都不会落好,指不得简太清为着声誉,立马就要厌弃了她。
赵东泰最重体面,赵元隽最重名声,怎能容得了她,她夏半黎以后在这府,就等着被温雪心揉捏吧。
温雪心脸色又是一变,这贱丫头倒是贼精的,压根不上这个套,扯出一抹笑容,拉着半黎的手说道,
“你这孩子果真是良善知礼的,这么招人喜欢,我恨不能当亲生女儿疼,走,咱们一起入府。”
这话说得很是亲热,若是不带那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地话,远远的看上去,两个人还真是母慈女孝的味道。
扒了你的观音衣!
半黎却是笑着原地不动,温雪心这一出唱完了,她夏半黎这一出才开始呢,半黎转过头,像是刚发现七姨娘还站在原地一样,招呼着说道,
“七姨娘怎得还不入府?赵大人的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多走动,姨娘还不去扶着大人,等一下,大人还需按摩服药,药方我己配好,姨娘一并代劳了吧,迟了恐误了疗效,快去服侍吧。”
七姨娘一愣,没想到夏半黎会在这个时侯,把她推到这风口浪尖上,顶着温雪心的刺眼刀,她进步维坚,心中暗骂着夏半黎。
这个时侯把她拖入这场硝烟激战,正想着用什么借口把这件事挡过去,走在前面的赵元隽听到了夏半黎这句话,停下了脚步,习惯性的转过头,说道,
“半黎,幸亏你记得清楚,我倒是差一点忘了,又到服汤药的时辰了。小翠,你还不快点过来,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七姨娘瑟缩了一下,事到如此,她不上也不行了,压住心中的苦涩,挤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快步走过来,越过温雪心时,幅了幅身,不去看她己气红了的眼,几步跟上赵元隽,小心的扶住他。
自今儿起,她就只能抓牢老爷这一根稻草了,在全府人前,她迈过了夫人先入府,这己是重重一记耳光扇在温雪心脸上,她想暗着明哲保身都己是不能,夏半黎这一手真是毒,明着就把她推到太阳底下,与温雪心死磕到底了。
半黎牢牢的握住温雪手的手腕,明显着感觉着到她脉膊的暴动,脸色可以掩饰,这身体本能骗不了人,任她温雪心城府再深,这身观音衣包裹得再紧,这一刻连着血液也气得七窍生烟了。
半黎巧笑倩然,不着不急的晃了晃,手腕上的手镯,浅笑着看着温雪心,
“夫人,我扶着您,咱们入府吧,老夫人怕是要等急了。”
温雪心硬生重压下心头的一口血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嗯,我们走。”
明知道夏半黎这是作样子,有意气她,她却不能发作,她说得倒是好听扶着她,即是真心想扶着她,那么把这先皇御赐的玉镯,搭在她手腕前干什么。
明显就是在暗示着玉镯的地位。
她是正二品浩命身份,也不敢先于先皇御赐,温雪心凝着一张脸,一步步的和半黎向府中走,老爷在前面走着,一旁扶着他的是小妾,身边的贱丫头,是戏子生的贱种,她还不得不笑脸相待,就是并肩走路,像是半黎扶着她,实是她手腕扶着半黎,连着脚步都有意的向落后半寸,不能逾越了御赐的身份。
半黎笑吟吟的向府门前走,天上的半黎娘看到了吗?
你当年未得到的地位,今日全数替你讨要回来了,戏子怎么了,戏子生的贱种又怎么了。
今日里,这位出身高贵的嫡母,也要处处低她一头。
夏青莲你若有心有怨,就在天上好好看着吧,欠了你的,害了我们的,我会一步步讨要回来,她这一身伪善的观音衣,我就一层层的撕碎,拍死在泥里,爬都爬不起来!
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夏半黎一步步的走在镇国公府通往正厅地道上,身后镇国公府的大门缓缓的关闭,砰的一声巨响,围起的这一方天地,己是另一个世界,另一场硝烟弥漫。
半黎高昂着头,一步一步稳稳的走着,这一世,她夏半黎不会输,再不是那尘下尘,只凭着这一身密术,一支金针,她要走出来一条倾尽天下的至尊路。
镇国公府的中门前,镇国公夫人,亲领着一干女眷,迎在正厅之外,半黎眯着眼,淡淡地笑,这镇国公夫人才是个有成算的,不愧是先皇的表妹,世代公侯世家出身,迎出府门外,那也就是温雪心这样掐尖爱显摆的女人才会作的,哪一家老爷出门回来,当家太太要在府门外迎着,抛头露面,让这来来往往的路人评看,真真是小家子气。
镇国公夫人宫云霜,己故南阳王的爱女,一门双侯的身家,自是懂得什么是真正的高贵雍容,几十年侯门生活浸染,连着骨血中都是通透,看什么是不明白的,怎么会做这么失礼的事。
宫老夫人站在中门外,六十多岁的年纪,精神倒是极好,眼角边几道岁月的褶皱,脸上红润有光泽,身形保养的不错,看起来也就像是五十岁的年纪,一脸的慈眉善目,从五官上看,年轻时也是个美貌端庄的佳人。
待得赵东泰和赵元隽走过去,宫老夫人和颜悦色的问着赵东泰和赵元隽这次扬州之行的事宜,并不急着向正厅里走,一双精明的眼睛,仍是看向温雪心与夏半黎二人的方向,等到她们二人走近,她先是一把将夏半黎搂入了怀中,和蔼可亲的说道,
“看这孩子的长相,就是个聪明灵伶的女孩儿,唉,可怜你这么多年在外面,受了不少苦,现在好了,回家了有祖母照照着,以后再不能教你吃一点苦。”
半黎俯在老夫人怀中,眼角湿润,抽噎着说道,
“祖母,半黎能回到你身边,自此承欢膝下,这是半黎的福分。到底是老天爷待半黎不薄,让咱们一家团圆了。”
半黎沾着湿意的睫毛垂下,遮住眼眸中水亮的波动。
宫老夫人果真是万年的道行,不提她和她娘亲的出身来历,一句话板上定钉地就把她的身份公布于众,名正言顺地加重了她在府中的份量。
宫老夫人把话点明了,是把她以孙女相待,这样就少了七王爷这一层身份后,以后她们的相处定位就是祖孙,更为亲密无间,也更是相处融洽,名正言顺的承担了她的教养之责,更加是名正言顺可以教训责罚她。
呵呵,好手段呀,这侯门里头,真是专修练狐狸精的地方,全是万年千年的道行
宫老夫人擦擦眼角的泪,拍着她的手说道,
“走,先跟祖母回大厅坐着,镇国公府这一家的人都是你的至亲,以后你再不是孤苦一人,无依无靠的了。”
半黎破涕为笑,扶着宫老夫人的手,向着大厅走,不着痕迹的看了一圈四周围的人。
柳妈的情报十分详尽,对这后院中的几位姨娘小姐公子刻画的活灵活现、入木三分,半黎对这一群未来的庶母嫡姐庶妹己有了第一手的认识。
温雪心,温阁老的嫡长女,真正是大家出身,与这镇国公府,一为武将之首,一为文臣之首,门当户对,数十年来,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温雪心在贵妇圈中口碑甚佳,慈善大度,理家有方。
走在温雪心身边,右边的是她的嫡长女赵晚晴,右边是嫡次女赵晚然,半黎有心多看了二眼,果然如京中盛传,赵晚晴国色天香,雍容华贵,赵晚然娇媚绝美,艳冠天下,不愧是京城双绝,才貌双全。
看到母亲受挫这一幕,两人仍是这么沉得住气,脸上一点不显,一人一边小心的扶着温雪心,夷然自若,温雪心果真教的好女儿。
温雪心心思深沉,此时己是面如常色,不急不躁,沉稳有度,跟着宫老夫人后面缓步走着,眼中闪着算计的光芒。
夏半黎入府己是必然,现在她只是弄不清夏半黎,对着这些事到底是知道多少,十五岁的丫头能有多少心机,以她刚才的姿态来看,叫嚣张扬,就是小人一朝得志的张狂样,对那些事显见是不知情。
这样的人反倒是更好对付,入得府中,她有的是办法整治她不死不活,现在忍这一时之气,以后有什么不能报复回去的,温雪心瞬间就心平气和,雍容大度,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姐姐妹妹,没一个省心儿的!
温雪心瞬间就心平气和,雍容大度,心里暗自盘算起来。
温雪心身后列队站着的,依次是,三姨娘穆秀娘及其女晚菊、晚兰,五姨娘桑月如,六姨娘项迎春。
半黎暗自点点头,很好都来了,除了己故世的四姨娘,长年卧病在床的二姨娘,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齐了,省得她再一个一个点数了。
半黎暗暗观察着,心中打着下一步的盘算。
这一干女眷,看着低眉顺眼,温煦和气,没有一个是善茬,能在这高门深宅中走过来的,谁心中没有十七八道转,直来直去的早就进了棺材板了。
半黎扶着宫老夫人入了正厅,赵东泰和赵元隽己是按正位坐好,宫老夫人坐在赵东泰一侧的座椅上,拉着半黎的说,对着众人说道,
“你们也都坐吧。”
半黎蹭在宫老夫人下首,坐在铺着的锦垫上,等着宫老夫人介绍。
宫老夫人缓了缓气,单手撑着桌子,说道:
“你们几个长辈姨娘,自己来见过小辈吧,这人老人,气就不足,几步的路,还要休息一会。”
半黎忙站起身,不好意思的拂了拂发丝,腕间的九凤玉镯,似玉髓莹光飞舞划过,印得皮肤有如羊脂,半黎眨了眨眼,温婉清脆的说道,
“半黎是晚辈,该是半黎给各位长辈见礼才是。”
让半黎见礼?
各位姨娘心中同时敲了一下鼓,心口突突跳了二声巨响,这夏半黎入府的阵式,谁也都是亲眼见过了,七王爷的养女,老夫人亲口照拂的,镇国公府开正门请入府的,就是当家主母温雪心也只是并肩而行,看那架式还是低了半寸的,她们只是个姨娘,如何在镇国公府四大巨头面前,充当这个长辈。
三姨娘先是笑着站起走过来,幅了幅身,
“半黎小姐能回府,是喜事,三姨娘也没有什么好物件,准备了几匹锦缎,回头给小姐送去,也算姨娘和你姐妹的一点心意了。”
半黎回了一礼,笑着说道,
“姨娘可是客气了,半黎刚入镇国公府,还有很多不懂,需要请教的,大夫人是要主事管家的,三姨娘是长辈,半黎就脸皮厚一点,常去打挠讨教一二。”
半黎眼中带着笑,审视着眼前的人,这个三姨娘果真是象柳妈说的,是个很有心计的,长像不过是清秀,比不得大夫人端庄,比不得七姨娘娇媚,却是别有一番小家碧玉的清丽,说得话句句体贴,赵元隽听后,也是点头微笑,一脸欣慰。
这就难得了,依她这样的中等容貌,能固宠不衰,靠的就是那颗机巧灵动的心吧,从赵东泰报信到她们到这府中,这么短的时间,她就判断准确,准备好了见面礼,实是有心了。
几位姨娘中,除了七姨娘之外,只有她生下了二个庶女,这等心机真不能小觑。
五姨娘桑月如相比起来,就是另一种风情了,腰肢纤细,步步生烟,眉心一颗美人痣,更见楚楚可怜,
“小姐刚回府,想必是还没有什么合适的首饰,我这里准备了几套精制的,也是刚打了没戴过的,半黎小姐留着自己戴或是赏人都好。”
五姨娘弱柳迎风的姿态站在那里,狭长的双眼似月芽初上柳梢,真是万千风情,半黎她递过来的首饰谢了一声道。
赵元隽轻咳一声,目带怜惜地说道:“月如你身子弱,怎么还过来了,跟大夫人说一声,在室里好好休养才是。”
赵元隽看向温雪心的目光微微带着苛责,桑月如幅身施礼,柔柔弱弱地说,
“老爷不必为妾身担心。
老太爷与老父出门在外,妾身平日里都是养着的,今日里回府,妾身自当迎接,何况还有半黎小姐刚回府,妾身也想要表达一下亲近的心意,怎能不见。”
半黎眯着眼,深沉的目光落在五姨娘身上,几句话,不但不着痕迹表了她的心,惹得赵元隽怜惜,更是搭上了她,她若是心浅的,这一时真就该感激涕零了。
这府中,七姨娘若得了独得了四分宠,这桑月如该是得了赵元隽五分心,比之七姨娘的明处,桑月如更是手段了得,不落人眼的就占了赵元隽的心。
轮到六姨娘时,半黎微微皱了下眉,几位姨娘单说外表那是各有千秋,但只论容貌细致,这个六姨娘却是个最美的,瓜子脸,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小巧的嘴,肤白似雪,真是个美人儿,可是一举一动却是不见一丝灵气,站在那里更像是个木头美人,站起来幅了幅身就坐下来,也没有其他的表示。
半黎一直在观察着赵元隽脸上的表情,轮到这六姨娘时,他的表情最丰富,先是一顿,眉头微蹩,接着是眸色一动,现出温软的水光,最后是一片平静。
半黎心下暗暗盘算,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这个六姨娘也不像是外表这么木头吧,能在美人如江的后宅中,让赵元隽露出这等神色,呵,更是个她该上心的。
七姨娘是不必再见的了,宫老夫人指了指一旁侧立着的几位小姐,笑着说,
“这是你的姐妹们,大丫头晚晴,二丫头晚然,三丫头晚菊,都比你大一些,四丫头晚兰比你小一岁,五丫头晚心还只三岁,留在房中未抱出来,一起来见个礼吧。”
半黎笑着施了一礼,说道:“几位姐妹们好。”
几位小姐齐齐回了个礼,笑说着:“半黎妹妹(姐姐)好”。
半黎浅笑着,几个小姐的性情,从这一礼中可见一二,晚晴深沉,晚然傲然,晚菊淡定,晚兰天真,各有各的心思。
未等宫老夫人再发话,晚兰先是靠了过来,亲热的挽着半黎的手,十岁的小女孩笑得天真烂漫,红润的嘴角边,一边一个梨涡,甜甜的说道:
“半黎姐姐,你真是漂亮,都说江南水乡出美人,单看姐姐就知道了,这身段举止就跟戏文里的仙女儿一样,以后,我可以常去找姐姐玩吗?”
半黎眼睛霎了霎,面上神色不变,侯门大户果然不一般,十岁的小女孩都是心机深沉,蜜里裹着砒霜,几句话中先点破她是戏子出身,又是句句透着亲近,她要是变了脸色发作了她,到成了她容不得**的童言无忌了。
夏半黎浅浅的一笑,反手拉住了她的手,
“这真是太好了呢,我刚入京,也是孤单的很。妹妹又是这么可爱,半黎若是那仙子,身边就缺了童女童子相伴,现有妹妹的贴心作伴,姐姐也就不愁寂寞无聊了。”
晚兰脸色变了脸,眼中写上了忿恨不甘,她本是仗着年纪小没有人会跟她较真,把半黎那下贱的出身当众说破了,让半黎难看,现在,她倒是把她比作戏子身边打杂逗乐的,丢人的反倒成了她。
晚兰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不上下,脸涨得通红。
晚菊见自己的妹妹出丑,丢给三姨娘一个安心的眼色,也是走上来,拉过晚兰状似呵斥地说道:
“你个傻丫头,平日一家人庞着你,就是娇憨劲,心眼儿实在,半黎妹妹还要学习规矩,你怎么好常去打挠她吗?
你都十岁了,平日里的针线功课都顾不过来,还敢贪玩,要是做得不好,祖爷也饶不得你了,哈哈。”
半黎似笑非笑的看向晚菊,真是不会叫的狗更会咬人,看着晚菊娴静温雅,人淡如菊,心思更毒辣,几句话就把她贬低到初学规矩的野丫头里了,连个十岁的孩子都不如。
听听,人家还是大家闺秀,还要学针线功课,她却还是初入府的奴婢一个待遇,正该好好学规矩呢。
三姨娘果真是会**,自己出来讨好,留两个小的在这里给她添堵使绊子,回头还可以说是姐妹小性子,温雪心和她这里两边都不得罪,若说是这里面没有她指使纵容,她这回就这么沉得住气,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七位姨娘?各有算计!
半黎转了头看向退居她后侧,浅笑着说,
“如意,等得空回王府时,请几个宫里的教习嬷嬷,难得晚晴晚兰与我姐妹相投,我总要帮衬一把,咱们大家闺秀,总是管家理事,往来交际为主,哪有针红刺绣上下功夫的,这又不是绣娘,嫁出去都是一品夫人,难道还指着国公小姐们做绣活养家不成。”
如意机伶的幅身,口中答应下来,
“小姐,这点小事林管家就办得了,等我回去跟他说一声,回头就送几个宫里的懂规矩的嬷嬷过来。”
半黎暗自点头,果然够机伶,转过头,又是笑着对晚晴说道,
“姐姐也不必焦心,半黎还要这在府中长住,规矩管家什么,还要再虚心的向祖母讨教,等得晚晴姐姐和晚兰妹妹,你们二个先学好了针红刺绣,待要想学的时侯,我再安排下去细致的教你们吧。”
管家算个屁!镇国小姐要请就是从宫中请教习嬷嬷,这才够得上派头,一个小屁孩也敢在她眼前卖弄,真是够无聊的了。
晚晴脸上讪讪地,拉紧了晚兰的手,施了一礼,
“那,那就谢过半黎妹子了。”
宫老夫人开口了,打断了她们的话,笑眯眯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像是完全没看出她们刚刚的口伐笔讨,唇枪舌剑,
“你们姐妹也别刚顾着聊天玩耍,学堂里的哥儿几个,也该放学了,快去看看,让半黎见过了面,今儿就早些开膳,老爷,元隽和半黎这一路上急着赶路,可是吃喝不好,辛苦了。”
赵元隽转过头,看着上首的宫老夫人,笑着说道,
“母亲,这一路上,都是半黎照顾着,吃得也好,船上也舒服,并没有受什么累。
要说是辛苦,也是累了半黎了,又是熬药,又是照顾我,还要亲自作药膳给我吃,累坏了,等下吃过午膳就安排了院落,让她早些休息吧。”
赵东泰听到这里,点了点头,看半黎的目光多了二分怜惜,这一路上,半黎的贴心周到,他也是认可的,想着在船上答应了的事情,随**待着,
“不错,我看就把元隽旁边那座落夕阁给半黎住了吧,正好离得元隽也近,又有小厨房,半黎熬汤药作药膳,照顾元隽也都方便。”
元隽也是连连点头,赵东泰不提,他也差一点忘了,又是加上一句,这次是对温雪心说的,
“现在府里的事都是你打理,安排落夕阁时夫人多用点心,不要再让母亲操劳了。”
温雪心忙站起身,温婉的应了一声,
“是,我自是安排妥当的,老爷,我看半黎丫头身边只有一个如意,咱们府中丫头也不少,再调几个过来,给她先用着吧。”
这几句话说得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后宅和,家宅平安,这是男人都爱见到的,温雪心一向做得很好,出身大家,管家有方,几十年来在赵元隽心中留下的印象是根深蒂固的。
赵元隽舒开眉头,笑着说道,
“有劳夫人挂心了,只是这事,爹己经交待好了,回程时,己是打发了管家,先安排了几个牙婆子进府,等着母亲缓一缓,帮着半黎丫头掌掌眼,挑几个可心的丫头,以后也方便跟着半黎进七王爷府。”
在码头,简七王爷送上如意时,赵东泰己是心中有成算,立时就吩咐了来接人的管事,去官衙中找几个牙婆子,挑几个看着灵伶身家清白的丫头侯着,等着镇国公府夫人帮着半黎挑选。
赵东泰的心中另有打算,镇国公府中的丫头婆子是不少,可是毕竟是镇国公府中人,半黎以后脱不了要与七王爷来往,若是到时镇国公府中的人跟着去,难免与七王府来往过多,传出去总是不妥当。
如是放出风去,在官衙挑人,一方面给足了简亲王的面子,另一方面人挂在半黎名下,与镇国公府中毫无关系,也不怕外面会传出镇国公府与七王府来往甚密的传闻。
温雪心听在耳里,却是另一番心思,这夏半黎的手段真是了得,刚一入府就压了她的风头,这一时连着住的院子,使唤的人都是容不得她插手,心下立即就加强了几份危机感,她站起身,笑着给赵东泰行了一礼,说道:
“本该是媳妇费心的事,倒是让老太爷操心了,媳妇实是有愧。”
赵东泰点点头,也未多加猜测她的心思,转念想了想,说道,
“你要管家,事情太多,这些事顾不过来也是有的。
半黎的教导自有你母亲看着,大家小姐,是该以管家理帐为主,这晚菊晚兰怎么还在学针红刺绣?
唉,你也看照着上心些,从我们镇国公府嫁出去的小姐,若是连着基本的当家理事都不会,白惹得人家笑话。”
几句话说得,温雪白脸色又是一变,握紧了衣袖下的拳头,笑着说道:
“是媳妇疏忽了,倒是未想到晚菊晚兰己是长大大姑娘,用不了几年也要订亲的,是该把这些先学起来。”
赵东泰点点头,这话题本就是顺着半黎的话说的,也未放在心底多想,温雪心即是这样说了,自是由她一手操办就好,这事他也未再多提。
倒是坐在他一侧的宫老夫人眼睛亮了一亮,落在半黎的身上若有所思。
底下坐着的各位姨娘小姐,心思又是另一种了,三姨娘虽是面上不显,但眼中的灼热还是显而易见,五姨娘面带着病倦柔弱之色,却是遮不住眼底的算计,六姨娘仍是一脸木然,手中的帕子却是抓得紧紧的。
晚晴晚然低头不语,看不出脸上的神色,晚菊晚兰听到谈及自己的嫁娶,心头都是一突,嫁不住的脸上羞红,不敢多说话,前头虽是在半黎处吃了亏,但听了此时这一段话,却是心中暗自庆幸,这是错有错着,反倒是占了便宜了。
从头到尾最为安静的就是七姨娘,对这一切的纷争,眼不见,听不闻,眼观鼻,鼻观心,一幅老僧入定的样子,出尘宁静的姿态与她平日里的样貌全然不同,倒是让赵元隽多看了两眼,心头对她的反感又是减低了几分,暗想着,七姨娘是真悔过了,连着性情都改了。
却是不知道此时七姨娘在想的,就是半黎说过的话,从进门到现在,她一步步走进来,与往日里走角门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才是正经八百的正夫人该有的待遇呀
她本以为夏半黎是要吃苦头,未曾想到,吃了闷亏的却是温雪心,如此这样来说,她虽是被摆在明处,注定要与温雪心对上,但是,夏半黎同样说过,她必将与温雪心平起平坐,若能坐正式,谁甘于做个小妾,七姨娘真正意动神摇盘算起来。
半黎安静地坐在宫老夫人下首,心头冷笑着,这一池水几颗小石子绕出一圈圈涟漪,温雪心有得挠头烦心了。
温雪心对着厅边的一个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厮悄悄的转出了大厅,拐了个角,向着东跨院跑去。
半黎瞥了一眼,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低下头,仍是默然不语,东跨院是老爷处理政事的地方,连着府中唯一的孙辈少爷赵昭奇学习温文骑射的场所,温雪心这是又有什么算计了吧?
哼,夏半黎就安安心心在这里等着,水来水淹回去,土来土埋回去,她夏半黎没事还想去惹事儿呢,自然更加不会怕事了,有事儿,尽管儿来吧,她全当看猴戏了。
我就看猴戏!
里等着,水来水淹回去,土来土埋回去,她夏半黎没事还想去惹事儿呢,自然更加不会怕事了,有事儿,尽管儿来吧,她全当看猴戏了。
果真的如她所料,没出一刻钟,又是那个小厮跑了回来,进了厅,打断了正在叙话的赵东泰和宫云霜,赵东泰皱着眉,看着一脸急切的小厮,说道,
“出了什么事?在府中这么毛毛躁躁的,成什么样子。”
小厮忙跪下请罪,擦了擦额角的汗,说道,
“老太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在骑射场出事了。”
啪!
赵东泰腾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到杯上,一脸凝重,问道:
“昭奇出了什么事?你们这些看顾的是死人吗?怎么不看好了少爷!”
边说着边向外走,赵昭奇是府上孙辈中唯一的嫡孙,聪明伶俐,好学上进,向来最得他重视,现在居然在骑射场上出了事,怎么不让他心焦。
赵元隽对自己这个独子,也是分外的上心,一听到他出了事,更是心头直冒火,恨不得立时就冲过去看一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看着赵东泰己是站起了身,他也不耽误,立时站了起来,甩着衣袖,快步跟了上去,温雪心带着着急,对宫老夫人说道,
“母亲,我们也去看看吧。我担心奇儿别是出了什么大事才好。”
宫老夫人板着脸站起身,半黎跟着站起来,小心的扶着她的手,宫老夫人脸上闪过焦虑说道,
“丫头,咱们都过去看看,这是你还未见面弟弟,今年只有十一岁,最是听话懂事,好好的,怎么就出了事呢。”
半黎应了一声,扶着宫老夫人向门外走,安慰着她说道,
“老夫人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我瞧着刚才来的小厮神色虽是着急,但没有慌张,可见昭奇小少爷没出什么大事,或是只是一时贪玩闹出了什么也不一定,老夫人稳下心,慢慢走。”
宫老夫人顿了顿,眼神在半黎沉稳的脸上打了个转,也没再说什么,扶着她的手,率着一群人向着骑射场走去。
温雪心却是沉了脸色,游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转了几转,抿皮紧了唇。
等到她们赶到骑射场时,场边己是围了几圈的人,赵东泰的大笑声,从圆圈中间传了出来,
“你个混小子,胆子倒是真不少,这才学了几天的棍棒,就敢在祖父面前耍大刀。”
一个尚显稚嫩的声音跟着传了出来,语气中满是不服气,
“祖爷爷,当年也是战场上的猛将。孙儿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勇士。年纪小怎么了!祖父莫要看不起孙儿,孙儿刚与刘师傅比拭,百招之内未落下风,刘师傅都说孙儿进步神速呢。”
接着又是赵东泰豪放的大笑声,夹杂着赵元隽几声带着宠溺的呵斥,
“你一个小孩子,毛都未长齐全,怎么敢这么跟祖父说话,还不快向祖父赔罪。”
赵东泰笑声一停,带着愉悦语调说道:
“元隽,不许为难昭奇,我看昭奇就很好,初生牛犊不怕虎,比你小时侯还要强一些。”
听着圆圈内传出来的这些话语,宫老夫人才算是完全放下了心,放缓了脚步,向着人群里走,看了一眼身侧的半黎,笑着说道,
“还是你细心,只是看着那小厮的神色,就猜到了大概怎么回事,唉,可是把我这老婆子吓了一跳。”
半黎抿嘴一笑,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
“祖母,半黎哪里就是猜测出来的,只是想着,镇国公府世代积善积福之家,上苍也是保着的,要不半黎转了这一大圈,怎么又能再次回到这府中与祖母团聚。
半黎本是命薄之人,能再得回这福份,也是沾了镇国公府的光,可见,这上苍还是随了人愿的。”
宫老夫人听了她这话,眉眼全笑开了,拍着她的手说道,
“你这丫头真是会说话,咱们镇国公府是积善福厚之家,你这丫头就是个命中带福之人。”
温雪心心中一动,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目光落在半黎的身上,又是打了个转,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先是快一步走向了人群。
围着的人群见到温雪心,忙退开一条路,赵东泰一眼看过来,嘴边还带着笑意,赞了一句道,
“雪心相夫教子有功,不愧是温阁老府出来的大家小姐,嗯,你将昭奇教导得很好。
呵呵,看你这样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是母子连心,可是听得昭奇的消息吓坏了。”
温雪心听得这一句,手中捏紧了手帕,笑着说道,
“老太爷过誉了,雪心是赵家儿媳妇,教导昭奇成才,这是儿媳份内应作的事。”
说完,她转过头严厉的瞪了赵昭奇一眼,板着脸说道,
“昭奇,怎能对祖父如此言行无状,还不快向祖父赔罪行礼。”
本还是洋洋得意,一脸傲然的赵昭奇,对上温雪心严厉的目光,低下了头,收起脸上的得色,眼中闪过一道黯然,恭谨的说道,
“祖父,昭奇错了,请祖父见谅。”
赵元隽看着昭奇瞬间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不忍,转头对温雪心说道,
“昭奇,还是个孩子,难免有意气用事的时侯,你对他这么严厉干什么。”
温雪心正要说些什么,赵东泰先是呼胡子瞪眼的对着赵元隽发作道,
“你懂得什么!慈母多败儿,雪心严厉些才是好的。就看看你,都是让你母亲自小娇贯着,身体太娇弱,连骑射都做不得,这才是坠了我镇国公府的名头,咱们府中以后就靠着昭奇光宗耀祖了。”
被赵东泰这一阵训,赵元隽脸上实是下不来,青白交错着,低下头唯唯诺诺,不敢再多说。
半黎眼看着这一幕,心头转了几个念头,温雪心把她引到这里来,总不是让她看,赵东泰教训儿子教养,表扬她的吧,温雪心还不至于浅薄到这种地步,她到底是打了什么主意呢?
宫老夫人看不得赵昭奇受委屈的模样,招招手把他叫过来,搂在怀中,好一阵揉捏,明显就是赵东泰口中慈母败儿的典型,心疼的看着赵昭奇一头的汗水,拿着手巾亲手替她拭着汗,说道,
“昭奇,今天习武累着了吧,祖母吩咐厨房给你备了一碗山药羊奶羹,补补元气,走,跟祖母回去进膳去。”
赵昭奇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乌黑的眼眸一转,落在了站在宫老夫人一侧的夏半黎身上,大大的眼珠转了又转,好奇的问,
“你是谁?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宫老夫人笑着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说道:
“这是你半黎姐姐,今天刚进京的,以后就住在我们镇国公府了。”
赵昭奇瞪大了眼,挣脱宫云霜的手,指着夏半黎说道,
“你就是那个戏子?七王府硬塞到我们府上的养女?”
他一句话说完,周围听着的人脸上同时变了色,赵东泰更是沉下了脸,厉声说道,
“昭奇!是谁在你眼前乱嚼舌头,说这些不着调的胡话!快向半黎道歉!”
昭奇缩了缩头,看着自家娘亲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没有发话,胆子大了些,赵东泰的话,他虽是要听,到底是习惯了他的宠爱的,并不十分惧怕,挺了挺小胸脯,微昂着下巴,傲然的看着夏半黎,说道,
“我不道歉!
她一个下贱的戏子,也当得起我镇国公府小爷的这声歉,不怕折了她的寿元。”
站在半黎身边的如意,己是脸上气得通红,赵昭奇这般折辱半黎,就等同于折辱于她和七王爷府,就算半黎以前是个戏子,她娘也是个戏子,可她现在是七王爷亲口认了的养女,代表的就是七王爷的脸面,镇国公府未免欺人太甚,如意正要发话,半黎一个眼光甩过来,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将计就计!
如意正要发话,半黎一个眼光甩过来,止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如意硬生生咽下了口中的话,跟着夏半黎虽只半日,也知道这个主子不是个好性儿的,欺她一寸,必是千丈万丈讨要回来的主儿。
如意忍下这口气,冷眼看着赵东泰和赵元隽父子,她倒是要看看了,小孩子不懂事,这大人也是个不晓事理的吗?
赵东泰气得是脸红脖子粗,站在一边气得直喘着粗气,赵元隽板下脸,呵斥着道,
“昭奇,你怎得这么无礼,快去道歉,要是再不懂事,今儿这饭不用吃了,去给我练射箭去,射满了五百支再回去,挫挫你这身锐气。”
赵元隽这句话说出来,自己也是心疼的,若半黎只是他的女儿也不妨,教训昭奇几句也就过去了,但是这己是涉及了七王府,如意可是七王爷身前的大丫头,他再不发话,就要落人口实了。
昭奇脖子一梗,执拗的脾气发作到底了,吼着说,
“我就不道歉!练箭就练箭,别说是五百支,就是一千支,她一个戏子,也配不得小爷一句歉。”
赵东泰怒极,大吼:
“昭奇,你是我镇国公府中的小主子,更要遵着规矩教养,这般无法无天,像什么样子。即是一千支,你不当回事,就去练满了二千支!今儿不练完,谁也不准让他休息!”
赵东泰一发火,周围的人都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半句,连着宫老夫人最是心疼孙子的,可看这赵东泰真是气得狠了,也只能收了声,不敢再劝。
虽是不敢再劝,看向半黎的眼色,却是带了一丝的不满,懂事聪明的孙子,只是说了一句实话,童言无忌,到底是小孩子,就要受这个罪,二千枝箭射完了,非要吃大苦大病一场不可。
接收到宫老夫人及周围人苛待的目光,半黎默默的垂下头,咬着唇,眼底涌出泪痕,想开口却是不敢,一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心底却是暗暗的冷笑,温雪心的目的却是在这里,借着赵昭奇的手,来给她难堪来了,是啊,一个小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些,如果不是有人有意教唆着,他会做得出来?
呵呵,温雪心真是好谋算呀,先是借由赵昭奇的口,把她是戏子的身份大肆宣扬,借机羞辱于她,又是逼着赵东泰不得不处罚赵昭奇,让包括着宫老夫人在内,所有的人,对她心怀不满,她夏半黎心胸狭窄,出身低贱,连个小孩子也不依不挠,这名声传出去,丢脸的是她,就算是赵东泰父子也会心生怨恨,在他们心中一个嫡孙的地位,怎么都比她这个半路杀出的私生女来得重要,夏半黎以后在这府中在这满京城中再无立锥之地。
温雪心,真是心思深沉,步步紧逼,很好,她即是不放过她,她夏半黎注定与她温雪心不死不休!
半黎低泣着,看着赵昭奇一脸的倔强,向着射耙场走去,拿起一张弓箭,一支一支,不停地射出去,人群中己是传出低低的叹息声,连着赵东泰在内,脸上己现出不忍心疼的神色。
半黎低垂着头,一声声的低泣着默默的数着数,一,二,三……,一百,差不多了,一百枝箭,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己是受了教训,再罚下去,就是给自己拉仇恨值了。
半黎咬着唇,莹莹欲泣,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脸的坚定果断,甩开一旁如意搀扶的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鱼跃而出,走到练武场赵昭奇射箭点的旁边,对着一旁的练习师傅刘左南,拿出一只手玉白的手,
“给我弓箭。”
刘左南一怔,闺阁小姐又不会耍枪射箭,要弓箭干什么?
没等他反问回去,夏半黎一个凌厉的眼光看过来,生生把他吓出一身冷汗,沉稳低哑的声音,有如三九天置身冰窖,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是冷的,
“给我弓箭!”
刘左南额头冒出冷汗,夏半黎的眼神太凌厉冷冽,他虽是武将出身,见惯了沙场血腥,此时也是顶不住这一眼,躬身曲膝,把自己手中的弓箭递上去,恭敬地说道:
“小姐,这幅弓箭,开弓需五十石之力,小姐若是要把玩,我再给您”话没等说完,哑了声,瞪大了双眼看着百步之外的箭耙,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练武场上一片寂静,连着赵东泰都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双眼精亮,定定的看着练兵场上射出一支又一支箭的夏半黎,空阔的场地,半黎沉着的打弓、射箭,一支,一支,箭箭直中耙心,赵昭奇也己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额角流出冷汗,带着惊诧的双眼,不时的看向半黎,他的箭术是从小得自赵永泰亲传,十箭十中,十环中总会得个九环以内,只是因着人未长成,臂力尚缺罢了,己可以称之为当之无愧的神射手。
可夏半黎却是箭箭十环,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这简直就是箭神,箭如珠发,后一箭射过前一箭直中目标!
就是赵东泰也未能有这样的精准。
温雪石脸色深沉,袖口中握紧了拳,她倒是未料到,这个下贱胚子,还有这等本事!
本是想让她出丑,现在倒是给了她一个展示的机会,单看赵东泰那一双灼热的双眼,赵元隽欣慰的表情,也知道今儿这出戏,是白废力气,没把她推入泥淖,倒是把她捧入九霄了。
只是,一个戏子就有这等本事?一天十二个时辰里练得不是唱曲,而是射箭吗?那是戏班还是兵营?
一旁的衣袖被轻扯了一下,温雪心侧目看去,正接到赵晚然颇具深意的目光,手臂的位置,感觉到赵晚然一笔一笔写下的字:“此事蹊跷,容后再说。”
温雪心微微点了点头,脸色放缓,凝视看向场中的夏半黎,这个夏半黎,不论身上藏着什么隐密,都是绝不简单!
夏半黎数着箭数,一支,二支……十支,很好够了,手臂一软,握不紧弓箭,向前一扑,软软的倒在了沙地上,周围旁观的人齐声一呼,都是一惊,万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戏剧化的一幕。
半黎借着这一扑的姿式,轻巧的取出膊胳肘内侧的金针,半垂的眼眸闪了一闪,额角边瞬间流下一串的冷汗,脸色立时惨白,如意一声惊呼,快步冲了过去,把她护在身边,焦急地问,
“小姐,你怎么了?”
如意惊疑不定的眼色,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前一刻还是好端端的,怎么就会突然成了疲惫的样子,难道是中了暗算,不该呀,她一直在仔细地看着半黎,她有这个自信,天下间没有人能在她眼皮底下,这样不动声色的就暗算了她。
半黎扶着她的手臂,喘着粗气,遮住了眼底了算计。
密医之术中,有一项刺穴技能,就是可以瞬间激发一个人全身的潜能,把力气集中在一点上。
在这个密术下,蚍蜉撼树也是正常,她在刚刚射箭之初,就是用金针刺入了自己的穴位,夏半黎原主这具身体太弱,经不起太长时间的刺激,半柱香的时间己是极限,若再施术下去,这只胳膊就要报废了。
温雪心精心布下这个局,她可是记住了,今日受的这个苦这个罪,她定要让她千百倍的讨还回来!
赵元隽这几日得半黎细心照顾,早己把这个女儿放上了心,毕竟父女连心,先着几步走过来,心焦的问道,
“半黎,你这是怎么了?你这是受了伤了吗?”
半黎勉强抬起头,扬起一个苦笑,撑在如意膊胳上的手,仍是在微微颤抖,
“爹,我没事,只是身子骨太弱,射了几支箭就脱了力,我还能坚持,你放心吧。”
老娘就来个一门忠烈!
“爹,我没事,只是身子骨太弱,射了几支箭就脱了力,我还能坚持,你放心吧。”
边说着边挣扎着站起身,颤抖的手,仍是执意要去握那张弓,赵元隽半是心疼,半是气恼的说,
“你一个女孩子,在这练武场上逞什么能呀!真是胡闹!”
他训了一句,看着半黎低下了头,嫩如白葱的手心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洁白贝齿咬紧了红润,印出一圈的红印,赵元隽叹了口气,又是说道,
“我知道你这份真心,昭奇不懂事受罚是应该的,你不必陪着他受过。”
赵东泰己是走过来,站在一旁说道,
“半黎,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你这身子骨经不过再折腾了,听我的话,回房休息去,今儿的午膳,交待着厨房再给你炖点补品,好生补补。”
半黎摇了摇头,仍是一脸的倔强,执意的看着赵东泰,
“不,我能坚持得住。祖父是一家之主,自是一言九鼎,言出必行。昭奇有过,半黎也有责任,自当陪他一起受过。”
夏半黎这一句话,倒是把赵东泰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本是想顺手推舟,把对赵昭奇的处罚一并取消了,现在倒是给推到这个话上,这句话倒是不好说出口了。
夏半黎眨了眨眼,心头冷笑,赵东泰早己是在心疼孙子,苦于无这个台阶下,她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把梯子递过去,白给了赵东泰作这个人情。
夏半黎微不可察的,给人群中的七姨娘递了个眼色,转过头,带着愧意对赵元隽说道,
“爹,半黎有过自当受罚,这几日,半黎不能亲自侍奉爹了,好在七姨娘也熟悉了治疗过程,有七姨娘一边帮手,也不会耽误了爹的治疗。”
赵元隽眼眶一湿,语带怜惜的说道,
“你这孩子,这都是什么时侯了,还在记挂这个,真是……”。
赵元隽心头感动,话哽咽在口中,说不下去。
七姨娘很是机灵的,半黎这是在给她找机会,接近赵元隽,挽回他的心,她如何会不把握住,侯门大户,抓住自家老爷的心才是最真的实惠,其他的全是陪衬,七姨娘快走几步扶住赵元隽,眼角也含着泪,
“老爷,小心身体,这身子骨刚刚才好,再经不过折腾了。半黎也是一片孝心,小翠服侍老爷是本份,只是担心昭奇少爷和半黎小姐这身子骨,唉……。”
话未说完,可这一边的人谁又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
赵东泰板着个脸,心头也是右左两难,要收回前言不作处罚,那是自毁其威信,要不收回前言继续处罚,难道还真看着嫡亲孙子孙女废在这里练武场上不成,俗话说,清官难判家务事,这一时,赵东泰满心懊恼,这样的形势比之朝事更让他难断。
宫老夫人心疼地把孙儿赵昭奇抱入怀中,满眼不舍,说道:
“老爷,昭奇还小,半黎这身子骨也不好,真要射完了这二千支箭,这两人都要撑不住的。老爷就看在七王爷的薄面上,看在半黎这片纯善之心上,免了处罚吧。雪心,你是昭奇的娘,你也来说一句。”
温雪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满眼含泪,一幅恨铁不成钢的姿态,抽泣着说,
“老太爷是一家之主,儿媳妇对老太爷的处置绝无二话,我是昭奇的亲娘,哪能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可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今儿昭奇即污了半黎,又辱了七王爷,犯下大错,儿媳听凭老太爷处罚,再无二话。”
半黎心中一紧,眼底闪过一道异色,温雪心果真够心狠手毒,这是要把她赶尽杀断,为着除去她,连着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顾了。
她这是看准了,赵昭奇比她身子骨健壮,耗得住时辰,拼着赵昭奇大不了病一场,也要先把她折在这里为快。
果然,温雪心这一番说完,赵东泰更是不好说话了,脸上带着一股凝重,左右都开不了口,温雪心这句太毒,正中了赵东泰的软肋。
涉及七王爷,又是镇国公府的门风名声,今儿若是不处罚,即是落得个镇国公府护短的名声,更是会因半黎之故,得罪了七王爷,毕竟半黎名义上是七王爷之女,若是任由昭奇污辱了半黎不受过,简七王府总要拿出个态度。
明面上镇国公府欠了简七王爷一个情,暗地里,更是要与简七王爷纠缠不清,镇国公府在朝廷这场争储之争立场会更加艰难,赵东泰咬了咬牙,冷凝着一张脸说道,
“都不必劝了!今儿昭奇犯一过,这二千箭必须受完!谁若再讲情,处罚加倍。”
宫老夫人嘟嚅着唇,看着赵东泰己是狠厉,再也不敢再劝,叹息一声,把昭奇抱入怀中,心疼不己,不满的神色未再看向半黎,反倒是怒瞪向温雪心。
不止是她,连着赵元隽也是如此,看着温雪心的脸色更是不好。
温雪心低垂着头,仍是脆在地上,默默的垂着泪,她这付作派,倒是让人也无法备责她什么,只能叹息一声罢了。
被揽在宫云霜怀中的赵昭奇脸上神色黯然,握紧了手中的弓,倔强的从宫云霜怀中挣脱出来,昂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说道,
“祖父,昭奇有过,自当受罚。我身为镇国公府后人,敢作敢当,昭奇一定会射完这二千支箭。”
赵东泰脸上带着激赏之色,这个孙子是个有出息的,年纪虽小作事略微鲁莽了些,但是很有志气,不坠了镇国公府的名号。
“好孙子!祖父就在这里陪着你练完这两千箭!”
半黎挣扎着站起身,握紧了手中的弓,也是一脸的坚持,
“半黎同过,自当同罚,这二千箭,半黎同领处罚。”
她苍白的脸色,说完这句话,一边的众人都是感动了,此事说到底,她是受害者,虽说昭奇童言无忌,但是名誉受损的还是夏半黎,难为她这么心胸宽广,有情有义,昭奇双手拱拳,心中感激,
“半黎姐姐,是昭奇出言无状在先,还请姐姐见谅。半黎姐姐的箭法高超,昭奇十分钦佩,改日再问姐姐讨教。今日之过,昭奇愿自领处罚,姐姐不必为昭奇承担。”
原是宁愿受罚也不肯道歉的人,现在是主动倒了歉,认了错。
真正折服了赵昭奇的,不只是夏半黎这一番情义,更是因为半黎出神入化的射箭技艺,赵照奇由赵东泰挑教,自小崇尚武艺,虽是耳睹目染,难免存有门弟之见,更是本性上最重气节,英雄不问出处,夏半黎一个弱女子,能射得这一手好箭法,真正是让他心折佩服。
半黎摇了摇头,用力的说道:
“昭奇不必再说,镇国公府一门忠烈,祖父是忠臣良将,孙子女也不是言出无信之辈。半黎虽是女子,也是有担当重承诺之人,自当与昭奇共进退,半黎就是折在这里,也绝不折了镇国公府的名号。”
“好!好!好!”
赵东泰连着说了三个好号,大笑出声,眼中满是激昂赞赏,大掌拍了拍赵昭奇,又是拍了拍夏半黎,欣慰的说道,
“我镇国公府有你们这样孙儿,祖父十分欣慰,好,今儿就让我们祖孙三人,一起把二千箭一起射完!”
转过头,对着赵元隽难得有了一个赞赏的脸色,声若洪钟,
“元隽,你若是没有习武天性,弃武从文,难得,给我生了这样二个有志气的孙儿,哈哈哈,镇国公府,后继有望,得续香灯!”
赵元隽难得得了赵东泰的夸赞,一双手垂在身侧,不知该如何反应,看着夏半黎的目光更见慈爱,想说二句关心的话,却激动地是说不出口。
难不成要跟你比女红!
昭奇用力的点着头,小胸膛挺得直直的,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夏半黎也是同样表情,清脆的说道:
“是祖父!”
赵东泰拉着昭奇的小手,向着射箭点走去,豪气地说,
“拿我的弓来!”
一边的小厮忙应了一声,向着临近的赵东泰书房跑去。
赵东泰兴致极高,又目精亮有神,下鄂飘散的胡须都是飞扬着,拉着昭奇的手,问着他的功课,昭奇抬着脸,神采飞扬,一句一句的回着,站在一边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们的身上。
半黎扶着如意的手,站直了身躯,微笑着看着这两祖孙的互动,手指遮在袖口下,微不可察地在如意掌中写着字,如意低垂着头,神色不变,恭顺谦卑,心中却是蹈天巨浪,现在终是明白了,七王爷为何会把她放在半黎身边,不只是要为着在这府中行事方便,更是为着看住了她,夏半黎最需要的不是保护她的人,而是一个看住她的人,这丫头,才不过是十二的年纪,却己是心机深重,五毒入骨,沾上一沾都要扒上一层皮。
她根本就是不怕事,只怕别人不找她的事!
唱戏的最是懂戏,这话一点不假。
这就是一个走一步看十步,看百步的主儿。
不管如意的心中怎么腹议着,拿弓箭的小厮己是取回来了,午膳的时辰己是到了,这全府中上得了台面的主子,却是没有一个提用膳这个词,当家老爷镇国公都饿着肚子,练弓射箭,他们谁还敢攒越这个份例。
宫老夫人是心疼,赵元隽是心焦,温雪心则是心怒,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远出了她的预料,忍着心头的怒火,心头默默的盘算着下一步,晚然说得不错,这个夏半黎太过蹊跷,容后商议后再定计策,万不能一时意气,再给了她出风头的机会。
围侧在一旁其他的姨娘小姐们,脸上的神情各有不同,更是各怀心思了。
赵东泰取过弓箭,站在射箭点,昭奇也是同样的姿式站在几步外的另一点,半黎苍白着脸色,一步步走到赵东泰右侧的射箭点,正准备拉弓,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如意卟通一声脆倒在地,语气坚定的说道,
“镇国公,能否容奴婢多说一句。”
半黎脸色一沉,冷着声音说道,
“如意!这里是镇国公府,不是七王爷府,哪里有你多话的余地,给我退下。”
赵东泰眸色一沉,夏半黎可以说这话,他却是不能不听她这一句,如意名义上是七王爷送给半黎的奴婢,却也是七王爷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脸面,他不能不给七王爷。
他沉下声音说道:“你说吧。”
如意恭敬的跪在原地,双手抚着沙地面,
“如意虽是七王府出来的,但是也是半黎小姐的奴婢。小姐发话,如意不敢不从,但如意还是要为小姐说这一句,”说完,她躬躬静静的磕了一个头,不卑不亢的调气,
“奴婢明白,今日昭奇少爷受罚,总也是与七王府有关系,多少都绕不过去。奴婢即是跟了小姐,自是一心一意只听从于小姐。镇国公府是三代重臣,武将世家,奴婢自请一战,按武场比试规矩,若能饶幸得胜,还请国公爷免了少爷与小姐的罚。”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只是赵东泰,连着周围所有人,都是一惊。
她这与其说是请战,不如说是激战。
赵东泰若是不接受挑战,那就真成天下人的笑柄了。
温雪心着意的打量了如意几眼,这个奴婢,她刚刚就注意到了,简七王府出来,自有她不凡之处,现在朝廷的局势,正就是敏感时期,镇国公府所处的特殊地位,决定了与几位皇子皇孙的关系越远越好,七王爷借着半黎关系送这丫头进府,正是在镇国公府扎了一根钉子。
这层历害正是她可以利用的。
赵东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审视的目光,落在如意身上,询问道:“你会武艺?”
如意干跪利索的摇头,说道:“如意不会。”
赵东泰眼睛亮了亮,接着问:“那你是会射箭?刀枪?棍棒?舞剑?”
他说一样,如意摇一次头,诚恳的说道,“奴婢都不会。”
赵东泰脸色更深沉,手中的弓箭,板着脸色说道,
“那你要如何比试,难不成要与老夫比试针线女红不成。”
若不是场合不合适,这一时,周围围着的人都要笑出声了。
如意咬了咬唇,仍是执着的看着赵东泰,不肯退缩,
“小女在王府时,也作过劈柴烧水的丫头,愿意用斧头一试。”
半黎皱着眉头,“胡闹!如意,你虽是父亲大人送予我的,也该尊守着矩规行事。你若是这般无礼胡闹,我是不敢再用你了,今日里你就回七王爷府。”
如意低下头,却是不说话,只是那挺直的脊骨,却是在说明着她的不甘与坚持。
温雪心迟疑着,狐疑的瞟了半黎一眼,有些拿不稳这丫头现在的意思。
按理来说,如意是简七王爷所赠,此时,出面说几句求情的话,无可厚非,赵东泰看在简七王爷的面上,也不会跟一个丫头计较,可她提出一这个方法,却是为何?
真是让赵东泰的话所逼,不能直接求情,改而用激将?
如意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护主心切,舍命相捕?
今日的一出,面上是她在布局,却总是被半黎在牵着走,每一步受制于人,温雪心此时己是不敢再轻易多言,静静的捏紧手中的丝帕,先围观看看再说。
赵东泰却是哈哈大笑,眼神威严深邃,手中的弓箭随手扔给一旁的小厮,“好!老夫就与你比一比棍法。沙场争战多年,我赵家十四路棍法所向披靡,今日倒是要看看,与你这劈柴烧火的丫头相比,是不是要稍胜一筹。”
半黎卟嗵一声跪倒在地,脸上带着愧意,说道:
“半黎处事不周该当受罚,祖父,你不可与一个丫头奴婢较真,如意胆大妄为,半黎自当带她回去好好教导。”
赵东泰一瞪眼,呵斥道:
“你即认我是你祖父,还要遵背我的话不成!所有人都听好了,我意己定,这场比试谁也不谁再多说一个字,否则,就再不是我镇国公府的人。”
众人一惊,连着宫云霜都是脸上一怔,她本想着多劝几句,却是再也不能开这个口。
半黎不敢再说,低垂着头,默默的垂泪,眼下闪过一道精光,有赵东泰这句话在,待一会的比试,温雪心再不会多说一句,聪明人总有聪明人的盲点,等到她看明白时,时机己失。
如意本就跪在她一侧,此时,在地上跪行二步,扶着半黎的胳膊,小声的说道:
“小姐,今日之事,如意自知窜越,等比试有结果之后,如意自甘受罚,绝于怨言。”
半黎在她搀扶下,默默站起身,长袖遮着纤白的玉手,指尖捏紧金针,轻扶过如意的胳膊,定定的看着她,
“如意,我绝不想看到祖父或是你有损伤,点到为止,你可明白我的话。”
如意点头,低垂着头掩住心头的惊骇,别人看不到,她却是明显感觉到的,胳膊上的穴位微微的酸麻刺痛,面上带感激,她抬头看着夏半黎,
“小姐放心,如意不敢伤及镇国公,只为着小姐,拼力一试罢了。”
赵东泰又是哈哈一笑,捋着胡须说道,
“呵呵,半黎丫头,你且放心,我自不会让你的丫头受伤。”
事情能这样善了最好,他本也不准备让心尖上孙子受这么重的责罚,孙女纯善,若入府第一天连带受罚,更是说不过去。
赵元隽本还想说些话,听了她一句,倒是不好再多说了,女儿是真心向着自己的祖父的,只是形势逼至如此,确也是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或许经过这一场比试,父亲的怒火一消,看在简王爷的份上,也能就磨下驴,把今日受罚之事一笔带过,昭奇和半黎也就不用再射这二千支箭了。
毒妇生毒女!
赵元隽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是转头,埋怨的看了温雪心一眼,要不是她,事情也不至于演变成这样,堂堂镇国公与一个丫头比试,传出去都是有损声誉的事,赵元隽与温雪心几十年夫妻相敬,至今日首次有了隔阂。
半黎释然的点点头,状似随意的拍着如意的肩头:
“嗯,你记着就好。”
刚一说完,“哎哟”,半黎一声轻呼,微微皱着眉,右手撑在如意背上,左手扶着自己的膝,如意关切的问道,
“小姐,你怎么样?可是伤着了脆盖?”
半黎摇了摇头,收回扶着她的手,说道,
“无事,膝上的血脉不通,一时未站稳罢了。”
半黎站直了身子,恭然肃立,双手贴在身侧,看向已走向比武场中的赵东泰,等侯比试开始,右手间的金针己不落痕迹的收入怀中。
比武场中,赵东泰与如意己是各就各位,绪势待发,就在这一刻,温晚情却是卟嗵一下跪倒在地,眼中含着泪说道,
“祖父仍是当朝镇国公,一个丫头怎配向祖父请战。
孙女虽是女子,也是将军之后,愿代祖父一战。”
众人又是一怔,赵元隽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眼中带着欣慰,口中却是呵斥着说,
“你个深闺女儿家,说什么比武比枪,虽是为祖父着想,一片孝心,却是不可再胡说,你祖父自有决定。”
半黎眼睫毛霎了霎,嘴角带了一丝笑意,此前的注意力放在温雪心身上,到是未发现,这个赵晚晴还是个更难缠的,她这个时侯跳出来,是想截她的胡吧。
可惜,此时出来己是晚了,时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回来。
赵晚晴低垂着头,咬着唇脆在地下,温婉的脸上满是担心,眼中闪着的焦虑,夏半黎这是明显的避嫌设套。
本来,如意是七王爷所赠,己是招了赵东泰父子的疑忌,如果她们谋算得当,连着夏半黎也要连带吃闷亏,失了赵东泰父子的心,可是夏半黎现在在做的,却是把如意交到了赵东泰手上。
镇国公赵东泰是武人出身,最是钦佩喜爱年少有志之人,如意只要在这练武场坚持住了,过了赵东泰这道坎,就入得了赵东泰的眼。
她们以后再想借着如意,牵扯夏半黎就是难上加难。
温雪心此时仍是未回过神来,双目带着不解的看向自己一向得体,极得赵元隽欢心的大女儿。
半黎微昂着下巴,给了如意一个眼色,如意会意的点了点头,拿着烧火棍,双手抱拳,请示道:
“镇国公大人,这比试是否还要换人,如意初入镇国公府,不了解国公府的规矩,一切听从大人安排。”
半黎淡淡的笑,如果如意不说这话,赵东泰尚且还会觉着赵晚晴是孝心之举,说不得,还真就换了人,可错在,时机己失,赵东泰己是发过了话,再不允人多说一句,她却是在这之后,又有了此举,显然就是挑畔赵东泰的权威了。
果然,赵东泰怒瞪了赵晚睛一眼,手中的棍枪重重的往地下一戳,声若洪钟,不容人置疑的威严,
“晚晴不许再多说,老夫己是有言在先,若有谁再多一句,立时赶出府去,再不是我国公府之人!”
温雪心脸色大变,挽住了赵晚睛的胳膊,低头告了个罪,站起了身,此时,若是她仍未看出夏半黎打得什么如意算盘,就妄为镇国公当家夫人了。
若是刚才,赵晚晴代赵东泰迎战倒是好了,如意一个奴婢,敢伤了赵晚晴,就是个死,若是赵晚晴手下一重打死了如意,左右不过是一顿责骂,但不论哪种结果,夏半黎与简七王府与镇国公府,三者之间,必生嫌隙。
没了七王爷这个靠山,失了赵家父子回护,她夏半黎在这后宅之中,就是任她拿揉,再无反击之力,现在,却是时机之失!
赵晚晴端庄的站直了身体,给了温雪心一个稍安勿燥的眼神,神色间上仍是娴静从容。
忍字头上一把刀,温氏之女的血脉中最不缺的就是这个忍字,赵晚然扶着温雪心,默无声息在她掌心写下八个字,
“事缓则圆,静观其动。”
温雪心微微颔首,悄无声息怨毒地瞪视了半黎一眼,转过头看向比武场中的赵东泰。
这个恨,她记下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倒要看看,这个戏子生的贱种,还能耍出什么手段,她们走着瞧。
赵东泰与如意,己是开始比试。
半黎局促不安的看向场中,翦水瞳眸,带着关切与焦虑,一眨不眨的看着,心中却是冷笑,温氏母女三人倒真是母女齐心,龙生龙,凤生凤,戏子生的若是贱种,那美人蛇生下的就是毒蝎肝,温雪心这身观音衣,早晚有一天她会亲手扒下来。
赵晚晴与赵晚然,这对姐妹花,看似温雅淡然,却是带着毒芯。
温晚然的小动作,可以瞒得过别人,骗不过她的眼睛,密医刺穴,讲究的就是目明耳聪,一点点细微的之处都不能有错,赵温然手底的几个字,以为她就看不出来吗。
真是温雪心的贴心女儿,一个善于察言观色,一个善于攻心谋算,到真是她的右膀右臂,血脉相承。
等等!
一道念头闪过半黎的眼睛,她眼中闪过一道凌厉,心头尤似是石破天惊一声巨响,视线在温雪心,赵晚晴,赵晚然,赵昭奇、宫云霜身上一一划过,几人都是面带着焦急,看向比武场。
原来却是如此,半黎扯出一道淡淡的笑,自开始时,她就觉着有一些不对劲,却总也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此时,她才算是解开了这道谜。
呵呵,真是差一点,就错失了这出好戏呀。
温雪心真是好手段,瞒尽了天下人,连着镇国公这三代重臣的老狐狸,也让她玩弄在手掌间,可见这赵元隽也是个眼瞎心盲的,没关系,她夏半黎可以陪着她慢慢玩。
半黎调转着视线,转头看向比武场,现在的胜负形势己是显现出来,如意一介女流,耍起那烧火棍,也是没有章法,怎能及得赵东泰这员久经沙场的猛将。
她全是仗着意志力,拼力在抵御,半柱香的功夫,身上己是挨了好几下重棍,脸色苍白,双手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棍棒,几次被打倒在地,趴在地下,几乎不能起来。
如意仍是目带倔强,身子摇摇欲坠,仍在一次又一次全力冲了上去,赵东泰就是完全不幅轻松闲适的表情了,猫戏老鼠一样,一次一次挡回了如意的进攻,不时的抓住破绽给如意重击。
半黎冷淡着眉眼,看向场中,如意果真是个聪明人,不愧是简太清那只千年狐狸**出来的,没有辜负她的信任,这一手猫戏老鼠的戏码演得入神入画,若不是,她早己探得如意根底,险些连她也要骗过去了。
半黎抓紧了衣角,拿着手帕掩唇,一声惊呼,场中如意拼着两败俱伤,迎着赵东泰的军棍,迎了上去,眼见就要击落他手中的棍棒时,却不想这是赵东泰诱敌深入之计,砰的一声,如意的烧火棍,落在地下,面如金纸,
“哧”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众人齐声喧华。
半黎眼中含着泪,几步快跑到如意身边,扶着躺在地下的如意,着急的说道:
“如意,你怎么样了?”
手中的金针,快如闪电,借位她扶着如意时,刺入心口的穴道,如意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面色尤如死灰,勉强地说道:
“小姐,如意不中用,不能为小姐分忧。
只求国公爷,看在如意忠心为主的份上,免了小姐与小少爷的处罚,如意死也无怨。”
说完,又是吐出一口殷红的血,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如意,如意”,半黎呆怔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如意,眼泪涌出了眼眶,用力的摇着她,
“你,你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