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对峙
寒春二月，薄雪覆盖着八王山。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啊！”叶青凰一声尖叫，从山崖上往下摔落。
……落在一棵树上再摔到地上，闷哼一声，头晕目眩没能爬起来。
她的手中还紧紧攥着一株刚采到的野山参。
就是这株野山参，让她差点摔死。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野山参正在脱离掌心，叶青凰猛地睁开眼来。
“啊呀！还是活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惊吓地响起，野山参不再动了。
“杀人啦！杀人越货啦！抢山参啦！”
叶青凰看清面前站着两个中年汉子，应是附近村子的采参客，但她立刻拉长嗓音大喊起来。
在这深山里，你喊杀人越货不是死得快吗？
但叶青凰就是喊了，一边喊一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目光警惕地瞪着那两个中年采参客。
八王山连绵几百里，深山里除了草药，还有野山参。
不过今天让她在山崖上看见一株也是运气。
她听堂哥说过，采参客很重义气，也很守规矩，不会发生争夺之事。
若是坏了名头，这辈子都会被其他参客排挤，甚至会遭天遣。
因此她才会大喊杀人越货，又喊抢山参。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别喊啊，误会！是误会啊！”
先前企图从叶青凰手中将紧攥的野山参抢走的那中年大汉，此时却一脸焦急，连连摆手，恨不能下跪求饶了。
“误会？”叶青凰的声音嘎然停下，目光审视地盯着那中年大汉。
明明长得高大粗犷，此时却一副小人惊慌状。
“丫头，我们真不是坏人，只是以为你已……”
“咳咳，那个，想着收了你采的山参，将你安葬，谁知你还有气儿……”
另一个中年汉子连忙解释。
只不过叶青凰听了更加警惕。
这还不是杀人越货呢，连夺财杀人就地掩埋的套路都说出来了！
“原来误会两位大叔了。”叶青凰眼睛一转，忽然露出笑容。
若有两权之策，她也不想喊了，现在头还晕乎乎的呢。
“你们想要山参，我想求财，不如我把山参便宜卖给你们，两全其美，你们看可好？”
“如此甚好。”两个中年汉子一齐开口，目光亮了起来。
其实他们老远就看见那株山参了。
只不过等他们赶到时，没想到就让这小丫头先采了。
按照规矩，他们确实不能抢。
但买下来就不同了。
“一百两银子如何？”
叶青凰也不知道一支山参值多少钱，她采到的这株个头也不大，不懂年份，随口喊了个价试探行情。
“丫头你戏弄大叔呢。”先前想夺参的高大汉子沉下了脸，有些生气。
“丫头应该不是故意的，是不懂山参行情。”另一个汉子连忙开口打圆场。
“我们采一株卖到药铺也卖不到这个价呢，除非刚好碰到有钱人收货，卖个三五十两还是可以的。”
“姑娘，五两银子吧，不能再多了，我们找相熟的药铺也顶多十五两，你自己去卖能卖到十两都算运气了。”
另一个中年汉子一边解释一边劝哄着。
“五两太便宜了，还不如我自己吃掉呢，正好饿了。”
叶青凰也不还价，拿着山参就要往嘴边咬。
“哎呀！你这丫头真不懂事！这可是五两银子啊，咋能说吃就吃掉呢！”
高大汉子急了，若不是规矩限制，真想抢过来。
抢山参是为了保护山参，就这么被个黄毛丫头吃了，真是暴殄天物啊！
“小姑娘你等等，十两银！总要给我们留条活路，我们常年在山里采参也不容易啊。”
另一个中年汉子恳求地说道。
“十两啊……”
叶青凰见提了价，再见那高大汉子眼中闪过的狠色，心里迅速权衡着，最后点点头。
“行，十两就十两，大叔也别怪我乱开价，刚才我可是被你们当死人呢，五两银子真不够我这一摔的。”
“十两不多但大叔说得对，总不能阻了你们的财路，我也不是那么不懂事的人，以后若是我又采到了山参，还可以卖给你们呢。”
“行行，采参除了经验更要运气，丫头你看着就是有福之人，以后采了参到王下村去找我们，只要不比这个头小、年份过得去，都可以十两成交。”
中年汉子说完又报了姓名以显诚意，让那高大汉子拿钱。
高大汉子一脸肉疼地拿出两个五两的银锞子递给叶青凰。
一般参客谁会带着这么多银子上山？
他们是在附近收了做过记号的山参就去县城卖掉，再置办聘礼给儿子娶媳妇的。
为了节约时间才会把钱带在身上。
“多谢大叔，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叶青凰收了银子立刻把手中山参递给中年汉子，说点客气话算是示好。
她一个弱小姑娘，要和两个大汉对峙，也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虽说她带着现代记忆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打架也在行。
但她刚从几米高的断崖摔下来，一身骨头还在痛，脚踝也在钻心地痛，只怕是崴了，真要打起来会很吃亏。
“好说。”中年汉子将山参拿到手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株山参拿到县城药铺按鲜参卖也能卖到二十两，若是制好少说再涨十两。
转个手就有赚，何必为了十两银子再跟这任性的小丫头争执呢。
“丫头，大叔劝你一句，山参不是那么好找的，不然我们参客也不会那么辛苦了，而且你是外行，一定要注意安全，摔伤了可不好了。”
中年汉子想到转手就有最少十两的赚头，脸上压抑着笑容，好心告诫叶青凰注意安全，别为十两银子吃了大亏。
“知道了，多谢大叔提点。”叶青凰敛手福了福，很是知礼。
等中年参客走远了，叶青凰才“呼”地坐到了地上。
拧着眉，伸着纤秀手指捏了捏脚踝处，叹了口气。
果然是崴伤了。
收好银子，她将散落在各处的细柴扒拢捆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刚才落下时弄折的树枝，爬到树上把那根大树枝彻底弄断。
将细柴背上，再拖着那根大树枝一瘸一拐地往山下走去。
虽然吃了些痛，但今天白赚十两，她心情好得想唱歌。
第2章 上交银两
八王山下叶家村，炊烟袅袅。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叶青凰一路忍痛总算走回到家中，还没进门就听见厨房里姐姐叶青霞的大嗓门。
“我敢肯定！她一定在哪儿偷懒呢！饭熟了肯定回来！”
叶青凰顿下脚步，扭头看了看一路被拖去许多细碎枝叶的大树枝，不禁拧起纤眉。
这家进还是不进？
今天上山她想找些草药卖给药庐，就走得远些。
结果草药没采，发现了那株山参……
虽说赚了十两，但也摔得不轻，脚还受伤了，一路走回来自然费了些时间。
“凰儿回来了！让你去拾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叶重义拄着拐杖从堂屋出来，看见叶青凰便埋怨了一句，眉宇间隐去了刚才的担心。
叶青凰无可回避，只得推开篱笆院门。
将大树枝小心举起再翻倒在另一头，就进了院子。
“你的脚怎么了？快给爹看看！”
叶重义很快注意到叶青凰走路不正常，立刻拄着拐杖走向她。
“爹，我没事，就是在山里弄这根大树枝时摔了一下，崴着了。”
叶青凰连忙微笑着安慰爹爹。
这个家里也就爹爹还将她当闺女疼着。
“哟，可算是回来了，要等你的柴生火，这一锅饭得明天才熟了。”
叶青霞从厨房走出来，阴阳怪气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姐，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脚崴了，是能回来早些。”
叶青凰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哼，这要是故意的还得了，真得等明天了不成。”
叶青霞却嫌弃地翻了个白眼，但也没说什么了。
“爹，我在快下山的时候遇见一个迷路的人，我给他指了路，他给了我五两银子赏钱，没想到是个出手阔绰的有钱人。”
叶青凰在爹的帮助下把柴放好，就摸出一锭银子，解释着银子来源。
当然她不敢说卖野山参的事，更不敢说为了那株野山参，她差点把自己摔死，爹会打她的吧。
反正王下村在八王山另一头，远着呢。
野山参也不是随便就遇得到的，她又不是专业采参客，对方也不会跑来找她。
但银子肯定是要想办法拿出来给爹的。
爹这两年风湿严重、腿脚不好连走路都要拄拐杖，加上娘当年生病用药，还有两个哥哥娶媳妇，家里欠了不少债务。
大哥、二哥虽然成亲了，却不愿意往公帐上添银子，家里日子并不好过。
今天她上交银两，能给爹的担子减轻不少。
“凰儿，真的是迷路客人给的？”叶重义却一脸猜疑，“不是客人掉的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禁皱眉，但又想凰儿平日老实本份，断然不会昧下别人的钱财才是。
“爹，你想哪儿去了。”叶青凰一脸委屈地解释。
“银子是人家随手打赏的，我只是没拒绝而已。”
这也是她只拿出五两的原因，十两太难解释了。
“或许爹觉得我这么做是贪小便宜，但这钱在咱们家不少，在别人手中根本不会在意。”
叶青凰解释之余也指出一个残酷的现实问题。
他们叶家很缺钱。
叶重义年轻时在外走贩，自然明白五两银子对于农家人是不少，但对于镇上人根本不算多。
“知道了，这钱爹先收着。”
叶重义沉默了一下，决定先把银子收起来，若是过一阵没人来寻，再拿去还债。
然而这事偏就让出来催要柴禾的叶青霞听见了，心里很不痛快，转身就说给了奶奶听。
叶老太太正在炒菜，听大孙女说二孙女给了五两银子给她爹，立刻就将锅铲往灶台上一拍，大步走出厨房。
“怎么！这家里难道不是我老婆子管家？”
“这家里公帐难道不是我老婆子在算？”
“怎么有银子要藏起来不给我老婆子看见哪！”
叶老太太两手叉腰就嚷开了。
“……”叶青凰拿了柴刀正要将树枝打下来，听见奶奶这一嗓子不禁傻眼。
“娘，这钱要用来还债的，过阵子我先把老二家的三两银和药庐的二两银还掉，还有岳丈家的五两八吊没还呢，还有老三家的两吊，还有……”
叶重义还没数完都欠了谁的债，就听叶老太太一声吼。
“先把老二家和老三家的还掉！剩下的银子给老娘买油盐酱醋，都不够吃了！这一家老小不用吃饭哪！”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种了麦子就能自己变成饭吃进肚子呀！真是不当家不知油盐贵！”
老太太这一嗓子可真是急坏了叶重义，嘴唇颤了颤，正要开口。
“奶奶，我正好明天要去镇上看看有没有做工机会，村里的油盐太贵，又不到集日，不然我从镇上带回来吧。”
叶青凰也意识到银子惹的祸，立刻开口。
“也行！油五斤！盐和酱醋各一斤！家里鸡蛋还没攒够数，你先去镇上打听打听现在卖多少钱！”
叶老太太却是爽快地答应了，这些也要不少钱了，但她不会拿一个子儿。
“凰儿，爹现在就去还钱，再给你一吊……”
叶重义想着这银子是整的，娘光听听就来事，可别夜长梦多，还是先尽着还吧。
“爹，先把药庐的二两银还清，再给二叔家还二两八吊，剩下两吊下次再还，再给三叔家还一吊五十文，欠五十文下次还。”
叶青凰把爹拉到离厨房远些的地方悄悄说着还钱的方式。
“若奶奶问为何三叔家还有五十文不还，就说拿去买油盐酱醋了。”
“好，就这么办。”叶重义见女儿这么安排不由轻声一笑。
他是走贩，最擅长的就是算小帐，哪里不明白这其中的诀窍？
最后还是将他欠得最重的两笔帐还掉了，三两银和两吊钱的差别，老二家自然也会划算，而老三……
老太太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叶重义顾不上吃饭先去药庐还钱。
原来他还想着先放一段时间怕有人找上门来，可现在不用不行了。
留下来也会被娘拿去公帐，再三两下一扒啦，这钱很快就没了。
当娘的偏心幼子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但娘当着他的家，在他欠了那么多债的情况下，还能将公帐上的钱不时转到老三家去。
他真是要很大的忍耐心，才不至于气到吐血。
第3章 堂哥
可两个儿媳妇也不能放心，私心太重，若交给她们管家，就怕苦着更多人。www.uu234.net
除了霞儿和凰儿已经及笄，底下还有青喜和莲儿要养呢。
老娘再偏心，不会饿着自家孙子孙女，总有口饭吃。
今天这突然多了五两银子，确实不少，别说娘急了眼，他心里都是战战兢兢，太久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但他不能心软，日子可以穷，就是不能欠债，欠了债就抬不起头。
别说他同人往来低人一等，就是霞儿和凰儿说亲也会受到影响。
谁会娶一个家中负债累累、根本拿不出嫁妆的闺女？
但今天这五两银子能还掉两笔大债，情况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他连走路都觉得精神了不少，拄着拐杖也走得更快。
叶青凰回了屋藏起另五两银子，打算下回再找别的理由拿出来。
刚要脱了鞋查看自己的脚伤得如何，就听见叶青霞在外面喊。
“这回来就偷懒，是打算等饭吃？还是等谁喂给你吃！”
“姐，我在山里崴了脚，有没有药油给我搽搽？”
叶青凰立刻装作可怜地隔窗大声问道。
“哪来的药油！拿水泡泡，自己揉！”
叶青霞生气地呛声，这丫头就是会来事！
不知从哪儿弄来五两银子，就得瑟了！
叶青凰勾唇，也不再说废话，立刻一瘸一拐地进厨房打水，准备拿帕子冷敷。
“凰丫头你这脚怎么了？”叶老太太皱眉瞥着叶青凰。
“爬树的时候摔了，崴到了。”叶青凰解释。
“真是个野丫头！”
叶老太太骂了一句便继续炒菜，舀了半瓢水倒进锅里，将炒过的青菜煨了汤。
叶青霞想骂叶青凰几句，见奶奶不吭声，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她还没说亲呢，总要注意些形象。
……
“爹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小弟妹早就等得不耐烦，看见爹回来了不禁欢呼。
叶青凰听见弟妹的喊声，也连忙擦干脚收拾了一下赶紧出屋。
大哥和二哥早已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虽说没分家，但他们农闲时都在外面不大回家。
大哥挑货郎担走街串巷，大嫂在三年前娘死后没争到当家权，带了孩子经常住在镇上娘家不回来。
大哥赚的钱，就要送一半到岳家给妻儿做生活费。
原本就没人知道他到底赚了多少，今年他五岁儿子在镇上私塾启蒙，就一个子儿也不往家拿了。
二哥跟二叔学的木匠，经常在县城里接活儿做，娶的是工头的女儿。
因为路远回家难，就带了妻儿在县城租屋住，一年难得拿回家几吊钱，也就糊着自己小家生计了。
现在家里的情况，就是奶奶当家和照顾家中老小生活，再养养鸡、喂喂猪。
爹做些小手艺活儿，姐姐做针线绣品，她拾柴、锄地做些手脚勤快的粗活，得空时也会绣绣小帕子。
小弟青喜九岁，在村塾读书。
小妹青莲五岁，在家也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叶青凰便揣着两个冷窝窝摸黑出门。
昨天中午，叶老太太知道大儿子拿着五两银去还债，只剩下五十文钱回来，可她家老三的债务却还剩下五十文没还，气得当场就要拿扫帚打人。
叶重义自然将买油盐酱醋的话说了一遍。
最后老太太决定不买油盐酱醋了，说家里的还能吃上几天，让老大赶紧把那五十文钱还给老三，别老欠着。
叶重义自然巴不得老娘说这句话，吃了饭又匆匆赶去老三家。
但叶青凰没了采买任务，今天还是要往镇上走一趟的，谁让她昨天找了那样的理由呢。
身无分文，就带着两个冷窝窝，一个早上吃、一个中午吃。
太阳落山前是一定要回家的，不然怕饿死在半路上。
“凰儿，你这是要去哪？”突然身后追来一个后生，匆匆问道。
“堂哥？我去镇上看看有什么活儿可做。”
叶青凰转身，见是二叔的儿子叶子皓，连忙露出笑容行了礼。
“你一个女孩子家，去找什么活儿，在家做些绣品赚点家用不好吗？”
叶子皓拧眉不认同地说道。
十九岁的后生却是村里很少的童生之一，也是最年轻的童生，目前还没有之一。
而且他高挑个头、模样生得斯文俊秀，是村里姑娘都心仪的对象。
“姐说我绣得又丑又慢，根本卖不到两个铜钱，还是找份工做划算。”
叶青凰吐舌解释。
当然她更想去镇上看看环境，说不准就有发家致富的机会呢。
好不容易长大了，老是困在村子里，能走动的地方不是地里就是山里，哪来的赚钱机会？
就算从山里挖到什么宝贝，也要对镇上熟才知道往哪儿卖吧。
能不能找到工作只是结果，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去镇上逛逛。
“我今天要去县丞衙门递报考文书，你跟着我一起，别走丢了。”
叶子皓没有再劝，大房里的情况他又如何不知？
“噢。”叶青凰答应着，自然不敢违逆。
堂哥也是哥，管得到她的。
他们没有去坐驴车，一趟得十文钱呢，他们可舍不得。
有这闲钱不如到镇上吃碗热馄饨，尝尝肉滋味。
当然，叶青凰身无分文。
他们在乡道上走了一阵，在天色微亮时便拐进一条山道。
虽然路难走一些，但也近得多了。
“你的脚怎么了？”
走了不久，叶子皓突然停下来看着叶青凰。
“昨天爬树摔了，崴到脚。”这个理由叶青凰已说得很溜。
“你何时这么不小心了？”
叶子皓却突然皱了眉，显然不信叶青凰的话，却在她面前蹲下身。
“上来，我背你。”
“啊，我、我很重的。”
叶青凰不敢麻烦堂哥，二婶娘要是知道她奴役将来要当大官的堂哥，会生剁了她。
“我没吃早饭，你到我背上来，把你那个窝头喂我吃。”
叶子皓却勾唇没有笑出声，煞有介事地说道。
“等到了镇上，我请你吃馄饨，全肉的。”
“噢！”叶青凰眼睛一亮，立刻扑到堂哥背上。
有人背总比自己忍着痛走路好，何况还有肉馅馄饨吃。
第4章 不是亲生的
叶青凰很自然地趴在堂哥背上，拿着窝头伸到前边，让叶子皓一口一口咬着，说着闲话。
一路辛苦，当太阳高高挂上天空时，他们也来到了镇上，叶青凰就要下来自己走。
“别动，先去医馆看看脚，别伤着骨头才好。”叶子皓却不放人。
“不用了堂哥，昨天下午爹去药庐还钱时，有帮我买药酒回来搽，六爷爷说搽个两三回就好了，只是要多休息。”
叶青凰连忙解释，还将裤管拉起，让堂哥闻到药酒的味道，证明她没撒谎。
若不是今天要到镇上来，也不会把脚走疼了。
可后来一路都是堂哥背的，现在好多了。
“那好吧，我们先去衙门办正事，之后去吃馄饨，吃饱了我再陪你四处逛逛，下午咱们就回去。”
叶子皓蹲下检查了叶青凰的脚伤，确实没有他想像的那么严重，也就放心了。
到县丞衙门报名获得参加院试资格后，叶子皓就带着叶青凰去了老字号的馄饨摊。
馄饨分三种馅，全素的、混肉的、全肉的。
自然全肉的最贵，一碗就要十文钱。
但叶子皓却要了两碗全肉馄饨，看得叶青凰两眼放光，却又有些不安。
“吃吧，真亏你瘦不啦叽这些年也长大了。”叶子皓却故意调侃她。
“……”叶青凰一阵脸红，只是在外面也不好争辩。
她默默端起碗先小心地喝了一口汤，再舀了一颗馄饨放入口中慢慢吃着，心情很好。
自娘去世后，她已经三年没来过镇上了，就是平日攒些小绣品，也是交给姐姐一起卖到绣庄。
姐姐总说她绣得太丑，还要被连累让绣庄林娘子嘲笑，给一两文钱算熟客关照了。
她不是傻子，她是带着二十年现代记忆穿越过来的，自然明白有人私吞她的劳动成果了。
但她只能装傻，谁让她在三年前被家里人发现不是亲生的呢。
这事本来只有爹娘知道，毕竟她是在襁褓时被人放到爹娘走贩的箩筐里的。
三年前娘病重时曾叮嘱爹，不能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就不给好好找个婆家，毕竟养了十二年，是有感情的。
结果爹娘这翻私谈被姐姐偷听到了，转身就告诉了大嫂，大嫂再告诉大哥，一天之内全家老少都知道了。
再经过叶老太太那一嗓子，附近邻居、二房、三房也全都知道了。
她是叶家养女，是叶重义夫妇当年抱养的孤女。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娘去世之后要守孝三年，她们姐妹说亲就给耽搁了。
但姐姐说就算要嫁，也是她当姐姐的先嫁。
因此家里粗活都是她干，姐姐要做绣活攒嫁妆。
两个哥哥常年不在家，爹腿脚又不便利，家里锄地、种菜、拾柴都靠她给爹帮忙。
她就是也想做绣活赚钱，时间也有限。
这也罢了，家里欠了那么多钱没还，两个哥哥却很少往家拿钱。
就靠地里卖粮、一家老弱省吃俭用，得还到什么时候？
等她们姐妹一嫁，底下的青喜、莲儿怎么办？爹这身体如何撑得住？
不说报恩，就说这十几年父女之情，她也要想办法帮爹还债。
这也是她决定出来寻找工作机会的原因。
只有自己出来找工作，才能将赚到的钱全部拿在手中，堂堂正正交给爹还债。
吃完馄饨，叶青凰就要去寻找工作机会，叶子皓却拉住她。
“你盲目寻找，能找到什么活儿？听我一句，你的绣工不差，毕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能差哪儿去。”
叶青凰愣住，对呀，娘可没说过她绣得不好。
她就比姐姐小一岁，俩人是八年前同一天开始拿针学绣花的。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也雀跃起来，劲头十足地拉着堂哥去找平日有卖过绣品的“紫蝶绣庄”。
紫蝶绣庄是一个叫林小蝶的女子开的，大家都叫她林娘子。
林娘子三十出头年纪，但保养得体看上去顶多二十来岁。
听说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弃妇，带着十二岁女儿相依为命，没有再嫁。
叶青凰对她了解不多，都是听姐姐说的闲话。
很快找到西市大街上的紫蝶绣庄。
正好有几位妇人在挑选春衫的花样子，他们便在铺子里随意地打量起来。
这里的绣品有大有小，绣工和绣布也有粗劣之分，价钱自然也会天差地别。
林娘子很快做完生意，就过来招呼叶青凰，却打量了叶子皓一眼。
叶子皓是书生装扮，却陪着女子来逛绣庄，自然惹人思量。
“林娘子好，我们兄妹是从叶家村来的，想打听一下这样的绣品能收多少钱一幅。”
叶青凰简单说明来历便直奔主题，她没有先问这样的绣品能卖多少钱。
人家没明码标价，这价钱怕就是看人喊价的。
若她只是打听行情也可以问问。
但她以后要来卖绣品的，若让林娘子认出来，会觉得她太奸诈，会惹人不喜的。
“先看绣工如何，再看绣面质量，不同大小和用色数量、勾图新意、复杂程度，价钱都是不同的。”
林娘子知道他们来历后便笑了笑，态度好了很多。
她和叶家村许多人有合作，对那村子里的妇人、闺女印象还是不错的。
只是好奇竟然没见过眼前的姑娘。
但她好说话，立刻就拿了几幅不同的绣品说了收货价钱。
叶青凰又指着和自己绣过差不多大小、花式的帕子问价。
“这种帕子虽然花色简单，但胜在新意，若料子不太差，能给三文钱，若是花式再精巧一点，少说能收到五文，八文甚至十文都有可能。”
“还有这种扇面，以这同样的质量来说，最少八文钱，最高十五文，不过要看样式，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若有能力绣更大绣面的，价钱也高得多，你们村也有人绣三两左右的座屏，我这儿有个开价五两的座屏，却至今无人能绣。”
林娘子见这姑娘来问价却什么也没拿，心里有些好奇，价格也报得宽松，真要拿绣品来了，总要压个一两文的。
但这样的价钱已经很让叶青凰心动了。
因为以往她几幅帕子交给姐姐，最后也只拿到三五文钱，到底被昧走多少，她自己也不清楚。
第5章 堂哥告白
叶青凰还在思考卖绣品的可行性。www.uu234.net
毕竟她这一决定，就意味着姐姐的小手段暴露了，她以后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的。
“能否将那五两的花样子拿来看看？”叶子皓却开口了。
“可以。”林娘子看他一眼，只当哥哥替妹妹拿主意，也没多想。
很快一副牡丹图摆在叶青凰面前，但叶青凰却张大了眼诧异地看着牡丹图。
这是普通的花开富贵图，却因花瓣上的光泽渲染，仿似七彩霞光沐浴下盛开的牡丹，光彩照人，十分吉祥。
这图要绣起来，少说需要上百种不同颜色的绣线，也很累眼睛。
“小女子手拙，绣不来这么尊贵的绣品。”
叶青凰婉拒，又向林娘子道了谢，便拉着堂哥转身离开。
“我记得大伯娘在世时，你曾经绣过一个雨后彩虹的帕子给我，你说将娘的所有绣线都用上了，有七十七种，娘还夸你了。”
走在大街上，叶子皓不理解地开口说起往事。
一个三年前就能用七十七种绣线的小姑娘，如今还绣不了那副花样子吗？
“哎？堂哥居然还记得？”叶青凰诧异，继而怀念地笑了起来。
“那时娘要我用不同绣线绣出不同的图案，我突然想，将所有的绣线都用上，会是怎样？”
“我想来想去，只有七彩霞光能体现出许多颜色的美丽，我想到了雨后的彩虹，就试了手。”
“虽然娘夸了我，那也是我用上了那么多线，绣图还没糊掉，但并不好看，我也只能送给你了，要是被大哥和二哥知道，肯定会嘲笑我。”
“那到是，有人就不怕我这堂哥，非把帕子塞进我书箱里，还不准我拿出来用，那时我还想这是多珍贵的礼物呀，结果是有人怕丢人。”
说起往事，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叶子皓却话锋一转问出疑惑。
“以你现在的绣工，是没有问题的吧？这可是五两银子。”
叶青凰却突然收起笑容，表情有些黯淡。
“堂哥，如今不比娘在世的时候了，这五两银子难赚，不在我想不想绣，而是没办法绣。”
“为何？”叶子皓诧异，她说的是没办法，不是没时间。
“原因很多。总之，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绣手帕子吧，这个简单，绣起来快些，下次攒上十幅帕子，我自己来一趟镇上。”
叶青凰笑了笑，有些话不便明说。
但叶子皓却立刻明白过来，不禁蹙起了眉。但想到她的身份，很是无奈。
接下来不再提起绣品的事，但叶青凰却在心中想，十幅帕子少说三十文钱的收入，自然，她会在花色上多下点心思的。
最高能卖到十文呢。有了钱就能买好点的布料了。
“凰儿，这对绢花送给你。”
突然一对桃花样式的绢花递到叶青凰面前，叶子皓含笑看着她。
“呀。”叶青凰眼睛一亮，此时桃花未开，看到绢花心中难免喜悦。
“堂哥，我不能收，你也别乱花钱了，留着买笔墨吧。”叶青凰摇了摇头。
若是让二婶娘知道堂哥把钱这么花了，一定会骂上门来的。
就是二婶娘不知道，她回家也解释不了。
她可是身无分文，这事根本藏不住。
她已经能想像到奶奶的大嗓门和姐姐的尖酸画面了。
“我在镇上遇见找活儿的堂妹，送她一对花戴是我当哥哥的心意，大堂哥和二堂哥不送，还不许我这弟弟送了？”
叶子皓了然地开口，却是为叶青凰找着借口，说话间就将绢花插在叶青凰发间。
“妹妹大了，就该这么打扮。”
叶子皓勾唇愉悦地说道，看着叶青凰的目光却是幽深、复杂。
“谢谢堂哥。”
叶青凰到底抵不了漂亮绢花的诱惑，道了谢便抬手摸了摸，笑容很是灿烂。
叶子皓突然转开目光，借着付钱掩饰自己的心乱。
而叶青凰的注意力却在那十文钱上，一对绢花和一碗全肉馄饨同样贵呢。
俩人在镇上闲逛了一阵，主要是叶青凰在了解镇上的情况。
但他们也不敢往大嫂娘家附近走，怕被撞上。
买了两个大肉包，两人边走边吃出了镇子，还是走山路回家。
进了山林子，依然是叶子皓背着走。
“凰儿，让我就这么背你进门可好？”
叶子皓突然开口，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叶青凰茫然不解。
“你不愿？”叶子皓回过头来，表情有些紧张。
“堂哥在说什么？”叶青凰歪头。
“我说，给你穿上红嫁衣、盖上红盖头，一路背回我家去，可好？”
叶子皓见她这么迟钝，不禁无奈，也说得更明白点。
“……”叶青凰瞪大了眼半天没吭声。
她没想到堂哥告白都不需要酝酿一下，就这么开始了，叫她怎么回答？
“还不明白？等我院试之后，让我爹来找大伯提亲，可好？”
叶子皓被背上的沉默弄得烦躁了，直接说道。
“堂哥，我们是兄妹……”叶青凰很无奈。
自小堂哥就疼她比疼姐姐多点，可他是怎么将妹妹转换成心仪姑娘的？
“是不是兄妹你还不清楚？”
叶子皓生气了，他鼓起的勇气在迟钝丫头心里，是不是傻？
“养女也是女。”叶青凰讷讷地强调，有些不好意思。
就跟堂哥也是哥一样，难道不是这样的关系吗？
“哼，我当你是童养媳，大堂哥和二堂哥都没娶你，那自然就是我娶了，不然留给青喜还是子晨、恩泽？”
叶子皓气哼哼的话，却逗得叶青凰扑哧一笑。
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堂哥你想清楚几件事。”
“首先，二叔会不会同意我不知道，但二婶娘肯定不会，叶家村谁不知道，你叶童生将来是要娶名门闺秀的。”
“再个，我家的情况，姐姐未嫁，我先说亲？你想我在嫁人前就死在姐姐的愤怒拳头下吗？”
“还有，我家还欠着不少债呢，可是哥哥姐姐只顾自己，爹又身体不好，弟妹又小，我岂能也不管不顾自己离开？”
“我原本打算，姐姐嫁了我也不嫁，我帮爹还债，也报答他十几年养育之恩，至少让青喜再大一些，等他能照顾自己。”
青喜要过了中秋才满十岁，怎么也要让他满了十二、三岁，就算读不起书，也能开始出点力气干活了。
何况她才十五岁，并不想太早嫁人，怎么也得十八岁以后再说吧。
第6章 夺走绢花
“……好，到时再说。”
叶子皓明白了叶青凰的心思，便不再提这事。
不是他放弃，而是他知道这丫头不是排斥他，而是家里情况确实如此。
她是个孝顺、懂事、勤快也很聪明的女孩子。
而且叶家只有他知道，这丫头并不如表面乖巧听话。
她的性子其实很野，但她不愿意爹娘担心，才一直收敛着。
他想做那个让她自由自在快乐的女孩子，但现在不急。
她要报恩，他要科举，都不适合马上成亲。
快进村时，叶青凰才下了地。
这一路都是堂哥背来背去，让她感到很窝心。
这才是合格的哥哥范儿呢，只不过哥哥不当她是妹妹罢了。
想到路上时堂哥说的话，虽然后来避而不谈了，但目光相视时，还是觉得脸红。
“多谢堂哥，今天要没有你，我肯定会很惨。”
叶青凰努力挤出笑脸，却无比尴尬地福了福，扭头就快步朝村里走。
看着落荒而逃的娇俏背影，还有那发边的粉桃绢花时而露出清丽的姿容，叶子皓目光火热却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赶上去，怕这丫头一着急又伤着脚。
但今天将心里话告诉了她，他心里却是无比畅快。
叶青凰刚回家，叶青霞就发现她头上的绢花了。
“绢花哪儿来的？家里都揭不开锅了，你还有钱买花戴！”
叶青霞顿时黑了脸，冲过来就拽叶青凰头发。
“不是的！我今天在镇上遇见堂哥！他看我眼馋这对绢花，就帮我付了钱，是他送给我的！”
叶青凰一边拽着姐姐的手不让她伤着自己，一边委屈地解释。
“我都说不要了，堂哥说这么巧遇见了，哥哥给妹妹买朵花戴是应该的，让我别下他面子。”
叶青凰的解释，让冲过来要骂她的叶老太太停下了脚步。
竟然子皓都说别下他面子，还是算了吧。
子皓可是要当官的人，是他们老叶家最有出息的孙辈，这个面子该有。
但是叶青霞听了却更生气了，心头火熊熊燃烧着。
终于拉散了叶青凰的头发，也将那对绢花扯了下来。
“我也是他妹妹，怎么不见他给我买花戴？”
“你就鬼扯吧你！说！是不是在镇上做了什么坏事？是不是偷来的！”
“这对绢花我且收着，等我去镇上卖绣品时问问，若是你偷的，你等着官差老爷抓你坐牢吧！”
叶青霞将那对绢花顺手插在自己发间，却目光凶恶地瞪着叶青凰。
被姐姐夺走绢花也在叶青凰意料之中。
她没有反抗，不过在吃晚饭的时候却当着爹和奶奶、弟妹的面突然开口。
“我今天在镇子上走了好久，没有找到活干，但我从紫蝶绣庄门前经过，就进去看看布料，谁知……”
随着叶青凰提起紫蝶绣庄，她成功看见叶青霞变了脸色。
“难怪没找到活儿干，怕是根本没去找吧。”
叶青霞凶巴巴地开口，打断叶青凰的话。
“堂哥可以作证，他怕我走丢，还陪着我逛了一阵，不信姐姐可以去问林娘子，今天是不是有叶家村的兄妹进过她铺子。”
叶青凰却一脸无辜地解释。
“正好有人卖绣品，我看着价钱还不错，高的还能卖到三、五两银子呢，最低也有三、五文。”
无视那恨不能撕碎她的目光，叶青凰终于说出来了。
“这么多！”叶老太太诧异地开口，却猛地扫了叶青霞一眼。
“你娘绣工不错，怎么教出你手艺这么差！”
因为叶青霞每回卖绣品回来，都是三、四文钱的价钱再加的总数来交公帐。
叶青凰的更别提了，十几块帕子一共卖到五文钱都算不错赚头。
若不是叶青凰自己并没有去卖绣品，她都要以为这丫头吞没了赚头。
在她心中，姐姐的手艺肯定比妹妹好太多。
“林娘子还以为我手艺不错，把五两价的图样子拿出来给我们看了，堂哥作证。”
叶青凰又补了一刀。
她每说一句，叶青霞脸色就难看几分。
“可惜，我想着姐姐都绣不出来，我哪能啊，好可惜，五两银子呢！”
叶青凰勾勾唇，故意露出一脸遗憾的表情。
“霞丫头！五两银子呢，若是绣出来，嫁妆可有了。”
叶老太太果然心动了。
但她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只能将希望压在叶青霞身上。
就算到时不分一笔，也不用从公帐拿银子陪嫁了呢。
“奶奶，别说我没把握，我也没见着图样子，再说了，真到卖时还是不是五两，鬼知道。”叶青霞郁闷地开口。
“既然林娘子将图样子给凰丫头看了，说明林娘子看好凰丫头绣工呢，说什么姐姐绣不出来，她就不能，说得好像她不是娘教出来的一样。”
叶青霞一时情急要挤兑叶青凰，竟是忘了，叶青凰每回的绣帕都是交给她去卖的。
卖的钱都没有她多，当然是手艺没她好呀。
“奶奶，我平日总说凰丫头在偷懒，都不好好绣花，明明跟我同一天拿针线，每次绣那么差，也卖不了几个钱。”
“可是今天她一去镇上，怎么林娘子就拿出五两的图样子出来给她看呢？林娘子可不是傻子，要我说，是凰丫头藏私呢，故意不绣的。”
叶青霞心中气叶青凰把紫蝶绣庄的事说出来，就甩了暗刀子为难她。
“凰丫头，就算到时绣不好那五两银子，卖个三、四两还是可以的吧，不然你试试？”
果然叶老太太还是更信亲孙女一点。
这凰丫头看着乖巧，到底不是自家亲生的，说不定就有外心了呢。
“奶奶，你看看我这手，是绣五两银子的手吗？”
叶青凰却突然伸出手掌摊在奶奶面前，灯光下并不难看见上面的细茧。
“怎么就不是了？我记得当年你娘可说过你双手灵巧着呢，有茧子怎么了？农家哪个女子不是白天下地夜里挑灯绣花的？”
叶老太太却不以为然。
叶青凰露出懊恼的表情。
“奶奶，我看凰丫头就是想偷懒，我记得她三年多前就能用七十七种绣线呢，娘都夸了她好手艺。”
叶青霞见叶青凰懊恼，心中更得意，嘴上一点不饶人。
第7章 暗刀子
“就这么定了，凰丫头，奶奶可等你五两银子交公帐呢。m.www.uu234.net”
“你放心，若你赚得回这五两，你就是咱们家大功臣，奶奶奖你一吊钱作体己。”
叶老太太直接拍板，也给出奖励诱惑。
“奶奶，我、我……”叶青凰故意苦着脸，很是为难。
“娘，五两银子的绣面肯定不小，凰儿平日就绣些小帕子，她绣不来的，还是算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叶重义见叶青凰为难，担心地劝阻。
他是想要赚这五两银子，可不能逼着凰儿做她做不了的事呀。
“她都还没开始绣呢，你怎知她绣不来？”
叶老太太却横了儿子一眼，又不是亲生女儿，这么偏心干什么。
“是啊爹，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以前娘总说，我资质没有凰丫头好，只可惜凰丫头一直不肯好好绣，不然也能多赚一些贴补家用了。”
叶青霞勾唇，处处针对叶青凰，将叶青凰卖不到价钱的绣品归责于她的不认真。
这话可真是让叶青凰百口莫辩，只得做出下了决心似的坚定表情。
“姐姐教训得是，过去是我白天太累，夜里想睡觉才随便应付了。”
就在叶青霞露出得逞笑容时，她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我现在也后悔得要死，今天若不是去了一趟绣庄，都不知道原来绣个花能这么赚钱，可不比找活儿更强些？”
竟然姐姐一直甩暗刀子陷害她，她也就不必客气了。
“哎，乖孩子，你能绕过这弯子也算长大了。”
叶老太太一听仿佛看见五两银子已经从天而降，心情有些激动地夸着叶青凰。
霞丫头说凰丫头手艺比自己好，还是她们娘说的，那就肯定是了。
霞丫头说凰丫头平日偷懒没有好好绣，凰丫头也承认了。
那不就是说，这五两银子是能稳赚的了？
“可是奶奶，我只有十几种绣线呢，针也不够用，那绣面竟然能开出五两银子，需要的绣布、针线可都不是咱们家有的呀。”
“哎？你大哥没回来，他的货郎担里肯定有。”
叶老太太顿时为难了，却又疑惑地看着叶青凰。
“真的需要很多？”
“我看了花样子，恐怕得有一、两百种绣线，十几种绣针，颜色多也罢了，还在不同地方，恐怕光针就有几十根了。”
叶青凰很认真地说了个大概，也体现事情的难度。
自然，她能接下，也就意味着她的绣工是真的好，平日没认真罢了。
叶青霞昧了她的钱，她不需要提出来撕扯这些没用的，只要彰显她的实力，先从这五两开始打破老太太心中对她的印象就行了。
以后有的是机会接到更赚的绣品，回来瞒个一、二两不是很容易？
叶青霞瞒一次顶多几十文钱吧？
她这次若是绣成功了，以后一两以下的都不浪费时间。
随便瞒几次，可不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而且林娘子可说了，那五两可至今没有人赚。
若她赚了，在林娘子那儿也有个印象分，以后好合作的。
故意挑在这时候说起绣品的事，她的算计可不只是回敬叶青霞这个好姐姐，还要公开争取到这个绣花赚钱的机会。
“村里铺子怕也没这么多针线卖，明天我给你哥捎信儿，让他得空送回来。”
老太太想了半天，最后决定。
叶青凰抿唇，低头扒饭时才拧了下眉，心中思索着如何再去趟镇上，怎么跟林娘子谈价。
她相信那副图绣出来五两银子并不高，但她不还价，要些针线总可以吧。
只买布料成本低不少。
“奶奶，若是大哥没空回来，可不耽误了赚钱的事？”叶青霞突然开口。
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想反她的妹子。
若是让奶奶花了许多本钱，最后没有赚到五两银子，奶奶自然会替她收拾这个反骨丫头。
虽然她把娘搬出来夸了叶青凰一通，但叶青凰的水平，她是知道的。
那些帕子每一块都能卖到三文，主要是绣面太差。
而她的能卖到五文，因为她将好绣面攒在自己手中。
但她回来只报了三文，至于叶青凰的，十块以内打包两、三文，十块以上打包五文钱。
而叶青凰大概白天干活太累，是真的没怎么绣花的。
她的绣工退步了，除了忙，也因为绣得少了吧。
叶青霞丝毫不怀疑这样手艺的叶青凰，是根本绣不出来五两银子水平的。
“明天我亲自去一趟镇上！”
叶老太太被逼急了，决定亲自去找大孙子。
这过完年去镇上做生意后就没回来过，实在不像话。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叶青霞勾唇不再说话，却得意地瞟了叶青凰一眼。
果然见她还苦着脸，心中更乐。
她等着看叶青凰的笑话。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她的恶意推波助澜，却令叶青凰能更早开始赚钱。
叶青凰今日镇上之行，自然明白卖绣品是目前最好的赚头。
想干其它的，只有等攒到私房钱再说。
晚饭后，叶重义将叶青凰留下，担忧地看着她。
“凰儿，绣不好就不要勉强，五两银子虽然多，但你绣小绣面慢慢也能赚到的。”
“爹，这事不是我说了算啊，只能先试试了，奶奶说得对，就算到时卖不到五两，三、四两也有机会吧。”
叶青凰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
见叶重义还要说什么，叶青凰这才露出笑容。
“爹，姐姐说得对，是我这几年懒惰了，当年娘教给我的手艺，我没能好好练习，到是丢了不少赚钱机会呢，如今想来，得不偿失啊。”
她确实是偷懒了，谁会为了几文钱的总收入，就拼死拼活累坏自己？
若不是不绣不行，她根本一块帕子都不乐意绣。
每次也确实是应付了事。
如今行情当着奶奶和爹说开了，叶青霞的手伸不到她头上。
而她也不打算继续装傻忍耐了。
就冲着叶青霞夺她的绢花这事，她会慢慢让奶奶知道，这些年有人藏钱少交公帐的事。
治不了叶青霞，膈应一下也好。
夜里她用热水泡了脚，搽了药酒就坐在炕上开始绣手帕子。
她的绣面质量不好，也没想过能卖到多贵，能保住三文钱一块就够了。
这次卖了钱就买好一点的布料回来。
她不会再交给叶青霞去卖了。
第8章 借鸡生蛋
四年前娘生病后，带不了才一岁多的小女儿，叶青霞不肯带，是叶青凰带的。m.www.uu234.net
后来叶青霞嫌小妹太吵，不能好好绣花赚钱。
就闹着让爹另外收拾了一间杂屋，砌了炕让她们搬出去了。
因此这三年多来，叶青凰是与小妹叶青莲同屋住着，并没有与叶青霞在一起绣花。
才给了叶青霞耍坏招的机会，而她也能偷懒睡觉。
现在自然也方便她夜里赶绣活了。
睡觉之前她吹熄了灯，在黑暗中偷偷挪开衣箱。
将藏在衣箱反面的一只小木盒打开摸了摸。
五两银锞子安然放在里面，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定要尽快帮爹还上债务，再藏一笔钱交给爹收着。
家里这些人各有心思，她不想爹晚年过得太苦。
第二天清早，叶老太太吃了早饭就提着小篮子去镇上了。
篮子里装着三十几个鸡蛋。
她去一趟也不能白去，若能卖掉这三十几个鸡蛋，这个月的油盐就有着落了。
奶奶不在家，叶青霞不愿意干家务活儿，就在院子里吆喝不停。
最后还是叶青凰带着小妹一起喂猪、喂鸡、打扫院子。
收拾好家里，她带着小妹去山脚下摘野菜。
这才二月初，山下春雪已消融不见，荠菜长势很好，四处可见。
她让小妹摘着荠菜，她到山坡林子里拾些柴禾。
前天为了采草药就上了山，结果差点将小命丢了。
现在脚还没好利索，她也不想走太远，就在附近寻了能用一天的柴禾。
中午回家，看见堂哥挑水过来，很是诧异。
以往都是二叔帮忙送两担水来，今天怎么是堂哥？
“绢花呢？”
叶子皓看见叶青凰回来不觉露出笑容，但下一刻便拧起好看的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被大姐抢走了！”小妹抢先告状。
“大姐说二姐在镇上偷的绢花！就戴到自己头上了！”
“……”小姑娘嘴快，叶青凰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死丫头！什么叫我抢了绢花！什么叫我戴到自己头上了！”
叶青霞在屋里听见，立刻将头上戴的绢花摘下来扔到桌上，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出来，作势要去打小妹。
这个死丫头，打小就跟叶青凰亲，到她这里就跟见陌生人似的，亲疏都分不清楚。
“叶青霞，你这是心虚吗。”叶子皓沉下脸色。
“不管你有没有戴、有没有抢，那是我送给凰儿的，你赶紧还给她！”
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坏脾气堂妹，比自家妹妹还要恶劣几分。
“堂哥，这亲疏有别，怎么我不是你堂妹呢？你给她买绢花，我的呢？我平日也没得罪你吧？至于这么磕碜我吗？”
叶青霞气愤地看着堂哥冷笑控诉。
“你错了，要说亲疏有别，也该是我妹妹玉儿来说，你又凭什么呢。”
叶子皓气叶青霞欺负凰儿，说话一点也不客气。
“霞儿，昨晚凰儿就说是堂哥买的，是你不信，现在堂哥说了是他买的，就算误会解开，你也该把绢花还给妹妹。”
“你找堂哥要是一回事，你拿走妹妹的是另一回事，不要混为一谈。”
叶重义在堂屋听见，连忙走出来。
“什么妹妹！我妹妹只有莲儿！”
叶青霞气得大吼，扭身就冲回屋里，“砰”地一声拍上屋门。
屋里传来委屈地哭泣声。
“堂哥，你别生气，我不戴绢花也一样好看……”
叶青凰上前劝慰黑着脸的堂哥。
“子皓，我等下让霞儿把绢花拿出来。”叶重义无奈地看着叶子皓。
虽然他心里觉得，只给凰儿买不给霞儿买，这事本来就做得有失偏颇。
但凰儿也说了，是她在镇上看中那对绢花，堂哥才掏钱买了。
可是霞儿眼红堂哥给妹妹买了绢花却没给她买，心里有委屈是做得过火了些。
但这事真不好说谁对谁错。
“不用了大伯，这事是我有欠考量。”叶子皓连忙行礼尴尬地说道。
刚才也是一时生气，但闹成这样自然连累了凰儿，他此时心中也是懊恼的。
何况让大伯这么说，他也不好意思。
没人知那是他送给心仪姑娘的绢花，因此刚才的事到显得他小气了。
“堂哥，绢花是小事，昨晚我跟爹和奶奶说了那五两银子的绣品，奶奶今天去镇上找大哥拿针线去了。”
“你帮我问问二婶娘，家里可有细绢纱料子？先借我几尺，等我卖了绣品再还。”
叶青凰想到绣品的事，拉了拉叶子皓的衣袖。
奶奶去了镇上，不见得就会买绣面回来，她又不能为了一块布再跑趟镇上，她也没钱可买。
她敢肯定，奶奶是想空手套白狼，若她再提要求，肯定会抱怨她的。
那她也有借鸡生蛋的办法。
“我回去问问，就算不是细绢纱，绢丝也可以吧？”
叶子皓见她有机会绣那幅绣品了自然高兴。
这样她就有机会赚钱帮爹还债了，以后也能让她安心出嫁不是？
“细绢纱最好，成本低点，而且座屏绣面硬一点比较好。”
叶青凰觉得只要不是太差的料子就行，用得太好她划不来。
“知道了，我先回去。”
叶子皓笑了笑，便朝叶重义拱了拱手，挑起水桶回家去。
他在家读书累了，又想来看看凰儿，正好爹手头有活儿做，就自告奋斗来挑水。
两个堂哥不在家，大伯腿脚不好，总不能将挑水的重活儿也压在一个小姑娘肩上吧，因此这些年都是他们家负责送水。
如果水不够用了，叶青凰也会用小水桶去挑的。
两年前她请二叔做了一对她担得起的小水桶，四小桶才顶得上一大桶。
不过二叔怜悯她，每天都会分两次各送两担水过来，夏天则会多送两担。
叶子皓也是挑到第二担才等到叶青凰回来，结果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他回家后只字不提争吵的事，只跑去找娘要细绢纱。
就算没有，也打算让娘去镇上买一匹回来。
凰儿只想着绣一幅赚五两银子。
他想的却是若这五两赚到，以后凰儿都可以从林娘子那儿接贵的绣品活儿。
何况，林娘子并没有说只需要一幅。
万一是要多绣几幅放在铺子里卖呢？那不就是长久利益吗。
叶张氏一听要给大房找绣面立刻就拒绝了。
第9章 瞒天过海
“你两个堂哥都在外面赚钱，凭什么找我们要布！借？说得好听！”叶张氏冷笑。www.uu234.net
“当年叶青柏也找你爹借刨子、锯子，结果转身就把你爹的活计给抢啦！抢啦！”
叶张氏说起当年的事就有气。
“娘，当年的事二堂哥再不对，也过去了，这次是凰儿想借。”
“奶奶都去镇上找大堂哥拿针线去了，你现在不借，难道要等奶奶回来找你借？”
叶子皓无奈劝说娘亲，说明利害关系。
堂哥为人如何他早就看穿了，但凰儿不同，是他想要呵护的人。
“行了行了，凰丫头也是个可怜的，谁让她不是亲生的呢。”
叶张氏再泼，也还是怕那更泼的婆婆的，便软了态度。
很快叶张氏找了一块白色细绢纱出来，是去年做纹帐剩下的。
打开比了比约有一丈，拿了剪刀就要减。
“娘，依我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都送给凰儿算了。”
叶子皓心疼地拦住娘亲，这么大块，能给凰儿绣不少绣品了。
“奶奶想赚那五两银，也不管凰儿能不能绣出来就拍板决定了。”
“奶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真怕凰儿绣糊了，到时又没布又没钱买，可不急死？”
“可这万一绣好了呢，赚到钱奶奶高兴，凰儿也是懂事的，会知道娘你对她的好，说不定以后攒了私房钱，也会孝敬你呢。”
叶子皓想着，以后总要找机会让凰儿多博娘欢心，以后婆媳也好相处不是？
他手头这几年抄书稿、写文章也攒了些钱。
平日他也不会大手大脚花钱，帮凰儿做这件事并不难。
“她攒私房？”叶张氏觉得好笑，“那个傻丫头有这脑子还说什么？”
“她姐姐闷头赚钱，私房早不知攒多少了，她就闷头上山、下地，哪里有摸到钱的机会？”
“娘，无论如何先帮她一把，让她赚到那五两银子吧，得了这次好，以后奶奶不会让她再上山下地了。”
母子俩都笑了起来，叶老太太什么人，他们还能不知道？
叶张氏经不起儿子哄，便把那一丈细绢纱包了起来，叶子皓立刻拿了就走。
叶青凰正在厨房里洗荠菜。
看见堂哥这么快就送来一大包绣面，很是欢喜，立刻洗干净手擦了擦，就要进屋拿剪刀。
“真是傻丫头，能拿来的当然都是给你的。”
叶子皓好笑地抬手揉着叶青凰的头。
她的头发只用发带绑着，原来能衬出她娇艳容颜的绢花已经没有了。
想到这个他心中又有些恼火。
以后他要买支银簪送给她，才能弥补今天的遗憾。
叶青凰得了布料，就差针线了。
很担心奶奶拿回来的数量不够，她要去镇上的话，奶奶肯定又有话说。
这是嫌弃她老人家办事不力吗！
心中忐忑，但叶青凰也没有闲等着，下午就在屋里剪了四块绣面出来。
她记得那幅花样子的大概尺寸，图案自然已印入脑海中。
不管林娘子是只要一副还是可以多收几幅放在铺中售卖，她都可以多绣几幅。
为了避免重图惹人不喜，她在脑海中勾勒着不同花色、角度、姿态和绽放程度的牡丹盛开图。
花样子上是晨光照耀出七彩霞光，她再绣出春雨后牡丹园的局部单景图，一样也很华丽。
还有阳春暖日下盛放之姿、春风摇曳中夕阳沐浴下的牡丹图……
傍晚时奶奶便回来了。
篮子里的鸡蛋都卖掉了，此时放了一包袱的针线，进门就气愤地嚷嚷起来。
“真是气死我了，叶青枫那个混小子娶的什么女人啊，竟然装不在家，若不是我在门前开骂，她还当我孙子是她李家上门女婿呢！”
“老婆子也不是好欺负的，就把货郎担里的针线全部拿来了，还有这两块布，凰丫头你看着用。”
叶老太太一边抱怨大孙子不孝、大孙媳妇不贤，一边就将针线和布料全给了叶青凰，十分大方。
叶青凰还有些傻眼，且不说奶奶是怎么弄来的这些，能够都给她，可真是破天荒。
她连忙露出欢喜的表情接过来，却不敢提时间够不够用的问题。
奶奶正生气着呢，若她又有问题，铁定挨骂。
这天夜里，因为有了绣花的任务，叶青凰早早回了屋，拿出绣架开始绷绣面。
这副绣架还是她十岁时，娘托请二叔帮忙做的，她和姐姐都有。
只不过姐姐的一直在用，她的自娘死后就尘封起来了。
平日绣些小帕子用的都是崩圈，这会儿重新拿出绣架，竟有些失神。
仿佛回到了当年娘教她用绣架绣满树桃花时的情景。
“二姐，等卖了钱，可不可以给我买块瓜糖吃？”
小妹在小哥来帮忙抱被子的时候，她抱着自己的枕头一脸期盼地问叶青凰。
因为二姐也要绣花赚钱了，吃晚饭的时候，奶奶就说让她搬到她屋里住。
既然大姐绣个几文钱的绣品都能嫌吵，二姐要绣几两银的绣品，当然也会。
“嗯，等卖到钱，我就跟奶奶说，给莲儿买瓜糖吃，给青喜买纸笔。”
叶青凰蹲下身抱了抱妹妹。
这妹妹算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不是叶青霞能比的。
亏叶青霞上午还嚷着，我的妹妹只有莲儿！
“快走吧，别耽搁二姐绣花，奶奶可说了要这个月完成呢。”
叶青喜因为叶青凰的话自然也很高兴，催促着小妹不要浪费二姐时间。
叶青凰又帮着收拾了小妹几件换洗衣物一并送过去。
跟奶奶说了小妹起夜的时间，在奶奶的催促下这才回到自己屋，栓上了门。
看着只剩下自己的屋子，叶青凰不觉露出笑容。
虽然屋子简陋，但有了私人空间，她想瞒天过海多绣几副值钱绣品就有了机会。
而奶奶竟超出她意料之外地支持着她，却又要求她必须这个月底绣完，让她猜测奶奶是去了一趟紫蝶绣庄。
那副绣品只剩下半个多月时间，只有她和堂哥知道，现在奶奶定了时间可不是故意为难她。
奶奶还说明天起她不用上山去浪费时间，没柴了就让二房送些。
至于地里，奶奶自己就可以做得来，不过是辛苦一点罢了。
叶青凰并没有矫情，这幅绣品如今也是他们一家老小都期望着的结果。
而她也要图个表现。
第10章 看奶奶的意思
从这一晚起，叶青凰就开始了日夜赶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奶奶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喊她干活，反而是叶青霞每天要帮忙做家务。
叶青霞自然是怨气冲天，但奶奶却瞪起了眼骂她。
“别总骂凰丫头不是亲的，你这个亲的对这个家有多亲，你自己清楚！”
这句话，让叶青凰明白奶奶确实去过紫蝶绣庄了，也问过绣品的行情。
叶青霞那些伎俩也就瞒不住了。
也因为奶奶这句话，叶青霞后面消停了许多。
二月二十五傍晚，叶青凰拿出了与花样子一样的绣品，在院子里拿给奶奶和爹看。
“果然绣得和花样子一样！”
叶老太太小心摩挲着，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
叶重义却是眼眶湿润了，仿佛看到了死去的婆娘。
以婆娘的绣工要绣这样的绣品并不难，只不过霞儿没能学到娘的精髓，反而是凰儿学到了。
婆娘当年说过，凰儿用了七十七种绣线绣出来的图虽然稚嫩，却清晰可辨，而且意境恣意不受拘束。
霞儿太工于精巧，反而失了神韵。而且霞儿当年只能用到五十八种线。
七十七种线是婆娘当时拿得出来的总数，她的实力却是能绣一百多种的。
没想到凰儿也绣出了要用到一百六十六种绣线的绣品。
这才是得了她娘的真传啊，只怕还是青出于蓝。
老太太满心欢喜，叶青凰趁机提出要买些瓜糖吃，还有给青喜买纸笔的事。
农家孩子读书可没那么大的消耗，纸用得很少，笔用得多。
在村塾学字，也就第一遍时，先生会教他们在纸上写。
练习时都是一碗水，就在桌面上沾水写，或者给个沙盘用树枝练。
回到家中也是用笔沾水在桌面上练习，想用纸练字？那太奢侈。
只有第一遍先生教的时候才写给你当样板，练到差不多时，才会写在纸上交给先生看。
即使是这样，时间长了纸还是不够用的。
何况是用得多的笔？
还好沾水写也不讲究书法好看，纯粹是熟练笔画，写秃了也没关系。
小少年听见要买纸笔，竟比过年添新衣还要高兴。
二姐果然在兑现承诺，让他心生期待。
“这里有十文钱，买瓜糖一文钱就够了，剩下的去找你堂哥，看他什么时候去书局，帮忙带回来，奶奶不懂读书的事。”
叶老太太很爽快地数了十文钱出来，递给叶青凰，便拿走了那幅绣品。
叶青凰抿唇，什么也没说了，只是叶青喜期待的眼神暗淡下来。
十文钱买支劣笔就买不了纸了。
“二姐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叶青凰摸摸弟弟的头，悄悄说道。
叶青喜眼睛一亮，用力点头。
第二天叶老太太将绣品用小包袱小心收好放在小竹篮中，兴冲冲地去镇上了。
坐驴车一趟十文钱，来回就是二十文。
虽然有些多，但她不用在镇上呆太久，能赶在中饭前回家来。
若是以往她断不会就这么去镇上，更不会在中午就回家，怎么也要带些东西去卖，把车钱赚回来。
但是今天她要去卖的可是五两银子。
带着这么多钱在镇上呆着可不安全，还是早去早回。
当然，她也不会为这事单跑一趟，昨夜也将叶青霞的绣品收了过来。
既然这丫头藏钱，那就交给她老婆子一起去卖。
看着奶奶自顾出门也不叫自己一起，叶青凰什么也没说，到是叶重义有些疑惑。
“凰儿，你不去吗？若是有新的花样子，你不看到图怎么绣？”
“爹，奶奶就没想带我和姐姐去，要不要接着绣，看奶奶的意思吧。”
“这才五两银，只怕奶奶并不愿意给你还债，到时你争取哪怕拿到一半也好。”
叶青凰左右看看，悄悄提醒爹。
叶重义点头，沉吟着却看着叶青凰打起商量。
“凰儿，以后不要再绣这么多绣线的，太伤眼睛，绣些五十种以内的便好，有时间多绣一些，我跟你奶奶说说。”
“以后赚到的钱交一半到公帐上，一半给你自己存嫁妆，爹负债累累，怕也没什么钱给你安置嫁妆，有这机会给你自己赚也好。”
“毕竟是你自己辛苦赚到的钱，没理由你两个哥哥赚钱都没全交公帐，却要你全部交。对你姐姐也一样。”
“嗯，我觉得这样好，想必姐姐也会更努力的，毕竟咱们是一个娘教出来的手艺。”
叶青凰自然同意这样的安排，却将姐姐推在前面。
中午正准备吃饭，叶老太太风风火火地赶回家了。
“凰丫头，赶紧去趟镇上！”
叶老太太进门就拽着叶青凰要走，到把一家人都吓了一跳。
“娘，发生什么事了？”叶重义连忙上前询问。
“哎哟，瞧我这性子，吃饭！先吃饭！下午再去！”
叶老太太抚额，就笑了起来。
见她这样显然不是坏事，大家这才安下心来。
吃饭的时候，叶老太太才说起去镇上的事情。
原来林娘子看了绣品之后立刻就给了五两银子，到是没有多说什么。
不过在叶老太太喜滋滋要离开时却又喊住了她。
林娘子说，能绣得出五两银子的人，她手头还有不少高价花样子，若是有兴趣，可以继续合作。
只不过要见到人当面谈，因为要确定能不能绣得出来。
毕竟是高价的绣品，叶老太太有了这五两甜头，自然是一口答应，回来就拉着叶青凰要她去镇上。
叶老太太虽然精明，可不浑。
她知道林娘子的意思，因她开口就说了是自家孙女绣的，上回兄妹来过。
她一个眼睛不好使的老婆子，自然绣不了。
林娘子的意思也是要叶青凰去看看花样子。
林娘子还记得那对兄妹，当时可是拒绝了的。
就当时看过花样子，没想到半个多月就绣出来了，比花样子还鲜活。
这样好的绣娘价钱还便宜，上哪儿找去？
要知道那副花样子是她过年时心有所感描画出来的，十里八村来卖绣品的女子却没一个能揽活儿的。
眼下牡丹将开，她还想着将这副绣品卖出去呢。
有人要绣，当场就定了时间，没想到还真完成了。
见奶奶这么高兴，叶青凰偷看了爹一眼。
第11章 白眼狼
叶重义便适时开口，将之前和叶青凰打过商量的事说了一遍。www.uu234.net
叶老太太一听立刻黑了脸不同意。
“娘，青枫和青柏身为兄长尚且没有交多少银钱回来，让她们姐妹日夜辛苦，绣品卖了钱却全到公帐上了，这对她们不公平！”
叶重义也沉下脸色，不打算退让。
他能力有限还背了这么多债，可不能连累两个女儿。
“虽说能者多劳，她们也是为了这个家，但这个家吃饭不需要这么多钱，她们又到了说亲年纪，娘打算给她们姐妹多少嫁妆？”
“如今凰儿可以绣几两银子的绣品，霞儿也是她娘教出来的，下次也让她试试手，若能提高价钱呢？”
“交一半到公帐也不少钱了，不但能还债，还能改善家中生活，她们若不绣了，娘的公帐上也不会有这笔赚头。”
叶重义分析利弊，最后甚至威胁起来。
叶老太太听了又气又急，这可是到手白花花的银子，若让她再拿出来，不如要了她的老命！
“叶重义！你存心逼死老娘！我不活了！”
叶老太太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就开始哭嚎起来。
“欺负老娘年纪大了赚不到钱了啊！”
叶老太太这一嚎，叶重义沉着脸却是再也开不了口。
再说下去，满村里都知道他的不孝了。
但这事若就此妥协，可就要逼死他们父女了。
“奶奶，针线和布料钱总要给我和姐姐吧，还有你答应过，若我绣了出来，会给我一吊钱的。”
叶青凰迅速做了权衡，先从小处拿回点本钱。
“你姐就绣了那么几块帕子，能给几文钱？我给她十文都留不了几个了。”
叶老太太又嚎了两嗓子，似乎已打算好了，这才开口。
“你的五两银是实打实赚回来了，针线和布料却是我找你大哥拿的，答应你的一吊钱，奶奶也不食言。”
叶青凰没有接话，只是看着奶奶。
叶老太太也不想一直这么嚎，就立刻起身去拿钱。
她可是特地让林娘子给了一两银的散钱。
一千个铜钱加四个一两重的银锞子，她装在篮子里再用布捂着，装着不重的样子小心地提了回来。
“奶奶，这一吊钱是我绣五两绣品的辛苦钱，那还剩下四两九钱，怎么也要给爹三两去还债吧？”
叶青凰收了一吊钱才开口谈判。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硬地提出要求，就连叶青霞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但叶青霞手中攥着那十文钱只在心中冷笑，已另有打算。
“三两！”叶老太太惊呼，不敢置信地瞪着叶青凰。
“我去趟镇上车钱就要二十文，我跑一趟都不要辛苦钱呀？”
“公帐上都没几个钱了，下个月的油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你干脆说以后不用吃喝好了！你当这钱都是光杆子，只进不出的！”
“噗。”听了奶奶这句话，叶青霞没忍住笑了一声。
“死丫头你笑什么！”叶老太太立刻瞪着大孙女。
“奶奶说的好像是自己吧。”叶青霞放下碗筷，冷笑一声。
“奶奶找大哥、二哥要不到钱充公帐，就把我们当苦力使唤，不过啊，我累了，不想绣了。”
“奶奶你有五两银子的好赚头，你找她绣去。”
叶青霞起身往外走。
“我睡觉去，这钱是别人的，身体是自己的。”
“你！你！你个不孝的死丫头！”叶老太太被大孙女噎得浑身颤抖。
骂人她在行，可是盯着自家孙女骂，她也开不了口哪。
“姐姐说得极是，身体是自己的，我这半个多月没日没夜赶活儿，眼睛早就看不清东西了，我得歇个把月再说。”
叶青凰原本是要以不绣为由跟奶奶谈条件的，没想到让叶青霞抢在了前面。
那更好，有姐姐挡在前面，她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你！你这白眼狼！叶家将你养这么大，你不说报恩还横上了！”
“告诉你！叶家不欠你的！是你欠叶家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呵呵，奶奶这算盘可打得响！”
叶青凰终于忍不住冷笑，利益当前才能更看清一个人的本性。
“青喜，你去趟二叔家，让堂哥去通知三叔一声，请两位叔叔赶快来咱们家一趟，你再去请族长爷爷。”
叶青凰看向小弟突然开口。
“凰儿！”叶重义一声低喝，虽然这事他也很不满，但连族长都请，可就闹大了。
“爹，当年你将我收养，我很感激，也一直想着赚钱帮你还债。”
“可是奶奶将钱抓在手中不愿意拿出来，这钱是赚了，债还是没还哪。”
“这也罢了，我一片苦心，如今还成白眼狼了。”
“我要问问族长爷爷，我一个养女在叶家这么多年，是不是白眼狼！”
叶青凰以从未有过的强势看着叶老太太，竟然说她在家里横，那就来一次横的。
人心真是无底洞。
叶老太太舍不得与叶青凰分钱，可若叶青凰走人，却是一文钱也拿不到了呢。
“好啊，那就请族长评评理！”叶老太太老脸胀红，跳着脚指着叶青凰大骂。
“我们叶家养大了你，刚会赚点钱就要分利，就拿着架子威胁我老婆子，我到要看看这村里谁家闺女像你这样！”
“你就是个不明来历的野丫头！人家抛弃的野种！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娘！”叶重义刚拉住小儿不让出门喊人，听见娘这辱骂声顿时也火了。
“我们叶家是仁善人家！你不为自己也为儿孙积点口德！”
“怎么！老娘还骂不得了？我偏要骂！野种！”
叶老太太梗着脖子，两手叉腰高声怒骂。
“你！你！青喜！去请族长爷爷去！”
叶重义气得差点吐血，拄着拐杖浑身颤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
“娘！儿子管不了你！可你不贤不慈，还有族里能管！为了这孩子！为了她死去的娘一点善心，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骂她！”
“爹，要不我先去二叔家，再把三叔也请来，咱们先商量商量，若是商量不了结果，再请族长爷爷如何？”
叶青喜见爹气成这样，心里也是怕事情闹大的。
他不知道请了族长爷爷的后果，但他怕族长爷爷惩罚奶奶，更怕族长爷爷惩罚二姐。
二姐那么好，可这里毕竟是叶家，她只是养女。
第12章 我若死了
“行！快去！”
叶重义捂着胸口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悲愤地看着在那儿拍桌大骂他不孝的妇人。www.uu234.net
这就是他的娘。
叶青凰安抚住被吓哭的妹妹，去搀着叶重义，无奈道：“爹，对不起，我把事情搞严重了。”
她更担心二叔和三叔来了，她会很吃亏，但若堂哥加入进来，事情会更严重。
果然没多久就看见叶子皓一脸焦急地跑在前面，二叔叶重信和二婶娘叶张氏跟在后面。
“凰儿，你没事吧？”
叶子皓先过来拉着叶青凰的手关切地看着她。
“堂哥，我就说这绣品赚头做不得的，钱都让奶奶收着了，爹想拿点出来还债都不行。”
叶青凰连忙抽开手，一脸苦笑地解释。
这解释，也是说给后面赶来的二叔他们听的。
“就是你前些日子绣的大件？卖了多少钱？”
叶张氏听见立刻好奇地问，却没有去劝慰另一边哭嚎着把桌子拍得啪啪响的老太太。
老太太什么人还不清楚？
要劝好她，除非答应将所有钱全交给她拿去贴补她的宝贝三儿子考功名。
不然这闹起来可不容易消停的。
叶张氏深知这婆婆秉性，根本不乐意伸手，反而对叶青凰的绣品卖了多少钱感兴趣。
叶青凰并不知堂哥怎么跟他娘说的。
此时见二婶问起，也想先把事情说清楚，免得奶奶一哭闹，她就成没理方了。
当下她将绣品价钱、她绣了多久卖了多少钱的事就说了一遍。
当然奶奶的行为也不能忽略，爹的苦处更要大说特说。
一时间就连叶张氏都无言以对了。
大房里什么情况她也是知道的。
以前没钱也罢了，欠了他们家三两银子她都没催过。
知道没有还催，可不要逼死大伯哥么。
可如今凰丫头能赚钱了，也有心替爹还债，这样好的闺女上哪儿找去呢。
“娘，不是当儿子的埋怨你，你这回做得太过了，凰丫头赚钱是替她爹还债，也就是替叶家大房还债，你怎么反而将她当外人？”
“还是说你将我大哥当外人？大哥身体不好赚不来钱了，你不把这钱给他还债，你让他拿什么还债？这不是要逼死他吗！”
叶重信把大哥扶到凳子上坐下，看着娘也不安慰，反而埋怨起来。
“二哥你说什么呢，娘辛苦养大我们兄弟还能有坏心不成！”
这时三叔叶重华匆匆走了进来，就反驳二哥。
“娘，你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儿子！”
叶重华立刻走过去抱着娘一阵安慰。
“三儿啊！也就你还体谅娘啊！娘都要被他们欺负死了！他们嫌娘吃闲饭赚不了钱，要娘把公帐上的钱拿出来啊！”
叶老太太总算等到一个肯关心自己的儿子，顿时边嚎边控诉儿孙不孝和自己的委屈。
叶重义没想到娘这么颠倒黑白，气得一阵猛咳，突然嘴边便溢出血沫子。
“啊！爹！”
叶青喜请了三叔刚回来，就看见爹吐血了，顿时吓得哭了起来，跑过来帮忙抚着胸口。
大家看过去，就看到面如金纸、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叶重义。
这下就连叶老太太的哭声都嘎然而止，怔愣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
吐血了？
“娘，你不用喊冤了，把我的棺材钱拿出来总可以吧，难道你要儿子裹草席埋上山吗？”
叶重义伸手一擦，看着一手血红笑得凄凉。
“你乱说什么！”叶老太太一声怒喝，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子皓！快去请郎中来！”
“不用了，我若死了，我欠的债就留给那两个不孝子去还吧，也不用娘从公帐拿钱了。”叶重义却摆手制止。
“不过我死了，娘还有没有现在这舒坦日子，能不能继续当家管帐，可就不难说了，他们兄弟肯定是要分家的。”
“只可怜了青喜还小，怕是什么也分不到。霞儿和凰儿又要守孝三年，嫁不出去了……”叶重义越说越悲，最后呜呜闷哭起来。
“大哥！”
“爹！”
“大伯！”
惊呼声中，叶重义身子栽倒。
叶青凰冲了过去，扶着叶重义不让他摔到地上，也趁机拿了一下脉，脉象有些乱，但人还有气。
“二叔，快把我爹送去药庐！请郎中来不及了！”
眼泪哗哗地淌了下来，叶青凰颤声开口。
叶重信立刻将大哥拽到背上，背了起来就大步往外走。
“奶奶！你嗜钱如命，可今天爹这笔医药钱不会少了，是你造成的！爹若有个三长两短，是你一手造成的！”
叶青凰扭头愤恨地看着吓得六神无主的叶老太太。
“所以，别装得跟慈母似的，你不配！”
“三叔你想干什么！”叶子皓突然捉住三叔拍过来的巴掌，拧眉喝问。
“干什么！打死她个不尊长辈的小蹄子！”叶重华气愤地瞪着叶子皓，“死小子你放手！”
“凰儿没说错！三叔你护你娘是应该的！但凰儿护的是她爹！”
叶子皓挡在叶青凰面前，一脸冷怒地看着三叔。
“还有，大伯请你来不是让你打凰儿的，你要有点良心，赶紧让你娘拿钱出来送到药庐去！”
叶子皓忍这个装腔作势的三叔很久了，现在见他完全不想讲道理，气得说话也不客气了。
叶重华本来瞪着叶子皓又要作势打他，但被叶老太太拉住了。
“子皓说得对，先拿钱去药庐，我怕你六叔没见到钱不用好药。”
叶老太太抖着手拿出一只小布包，里面是今天赚到的银子。
她拿出一吊钱递给叶重华：“快去！”
叶重华看见银子眼神闪了闪，却瞪了叶子皓和叶青凰一眼，便匆匆走了出去。
叶青凰抹了一把眼泪，牵着小妹也赶去药庐。
叶子皓朝娘示意，让她留下来劝着奶奶一些，毕竟大伯气成这样了，这个可不能再出事。
其实不用叶子皓叮嘱，他爹离开前也叮嘱过叶张氏了。
只不过叶张氏坐在门口，却根本不知从哪儿劝起。
邻里之间早就听见了动静，只是看见自家人吵架，他们也不好过来询问。
可现在叶重义是被背出去的，情况就不同了。
因此许多妇人都涌入叶家院子，见到叶张氏坐在门口就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第13章 我爹的命值钱
叶张氏本是快嘴，平日在村里传播八卦和闲话最快了，现在憋着一肚子话呢，哪有不说之理？
等叶老太太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时，那些妇人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看她的眼神一个个都很复杂。
且不说叶青凰如何赚钱了，毕竟绣花这种事在村子里也不是稀奇事儿，能卖多少钱比的就是绣工。
但现在是叶老太太把亲儿子气得快死了，这娘当得……够浑的。
大家虽然没有明说，但那眼神就是那意思。
叶老太太见了有心想骂人，可想到大儿子现在还不知道咋样呢，心里乱乱的，最后就哭嚎起来。
叶家依然很热闹。
叶青凰沉默地走在去药庐的路上。
叶子皓几次想开口安慰她，见她这样只得又闭上了嘴。
等他们赶到药庐时，六爷爷已经给叶重义扎上银针了，一吊钱搁在柜台上。
“急火攻心，这病由心起，还得心药才能医。”
六爷爷已经听叶重信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扎完针弄醒叶重义之后，就当着他们三兄弟的面说劝起来。
六爷爷不但是村里郎中，也是叶氏家族的族老。
叶重义过得不好，欠下的医药费他从未催过，如今闹成这样，他的身份也有资格评理。
“大哥，咱娘什么性子还不知道，你也别往心里去，自己的身体要紧。”
叶重信也跟着相劝，心里却直叹气。
这娘怎么年纪越大人却浑了？道理不是明摆着的吗。
叶重华沉着脸坐在一旁，到是没有开口。
“爹，你放宽心，这五两银子咱不要了，过两天我去趟镇上，直接和林娘子说妥，我从她那里接些绣活儿，让她提供绣线和绣面给我。”
“我争取尽快再绣块小件多少卖些钱，我不会再交给奶奶去。”
叶青凰走进药庐先给六爷爷行了礼，便走到叶重义身旁蹲下，声音还有些哽咽。
“这是我的绣品，我赚钱只给爹还债，养家是大哥和二哥的责任，奶奶没道理把我赚的钱全部充入公帐，就算说到族里我也有理。”
“凰儿，委屈你了，是爹没用……”叶重义呜咽着，心情很痛苦。
当初一念之慈收养了这孩子，却没能给她安稳幸福的生活，反而让她在叶家吃了许多苦，这不是他的本意。
“爹，女儿长大了，有娘教的本领赚钱，你不用担心这个。”
见爹哭了，叶青凰抹了一把泪露出笑容。
“爹，你可要好好的，你还没看到我和姐姐出嫁呢，青喜和莲儿还这么小，若你有个什么，他们肯定得当小叫化了。”
这一句话说中叶重义心底的痛，他确实不敢死，用力点头。
叶青喜在一旁直抹眼泪，紧紧咬着唇不肯哭出声。
叶青莲还小，只是看着爹病成这样就难过，眼泪也是吧哒、吧哒掉个不停。
若不是来时路上二姐叮嘱过了不许哭，她肯定要大声哭。
“六爷爷，不要怕用好药，我爹的命值钱。”叶青凰扭头看向还在加针的老头。
“知道啦，有你这半个多月就赚到五两的小绣娘，老头子还怕你付不起药钱？”
六爷爷横了叶青凰一眼，却是勾了勾唇微笑。
这银针一扎半个时辰，换了几套针法才帮叶重义疏通筋脉，血液重新流通、心律也慢慢恢复平稳。
六爷爷收了针、开了药，就报了医药钱。
几套针法若在镇上医馆都能收一两银了，但他只收一吊钱。
再加上补气的太子参、老白参片等贵重药材，几副药就要一两银。
叶重华拿来了一吊，剩下一两银的欠债，所有人都沉默了。
“若不是娘扣着凰丫头的钱不给还债，大哥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又哪里会多出来一两欠债？”叶重信气愤地埋怨。
“二哥，你这话就不对了，娘只是将凰丫头赚的钱拿到了公帐上，难道公帐不是大哥家的公帐？”叶重华立刻为娘反驳。
眼看兄弟俩就要吵起来了，六爷爷板着脸一声大喝。
“还想让你们大哥再病得重点？多欠几两银子医药钱？”
兄弟俩这才闭嘴，叶重义撑着小儿子的肩膀慢慢起身，心情有些灰败。
“走吧。”
“你还不能走。”六爷爷连忙喝止。
“你还要躺一个时辰，我得观察，若是再气成这样，回天乏术。”
所有人听了心中皆是一颤。
“大哥，你且安心躺着，我回去好好说说娘，这样下去日子还咋过呢。”
叶重信知道大哥这情况是不适合再和娘争钱的，说了一声就要往外走。
大房里虽有三儿两女和一个养女，但大的不孝，小的撑不起家，大哥身体又是这般，实在是苦。
家计落在一个刚及笄的养女身上，本来就不厚道，如今还这么闹，也太欺负人了。
“大哥，我也回去了，怕娘想不开。”叶重华也立刻起身。
“你们兄弟帮我带句话给你们的娘，做人别太绝了。”
六爷爷突然喊住叶重信和叶重华，表情威严冷凝。
“今天这事我会亲自跟族长说的，咱们叶氏一族还没出过能把亲儿子气得差点死掉的先例。但族里法规也不是摆看的。”
兄弟俩听了表情俱是一怔，没人敢反驳，便答应着离开了。
叶青凰拿了帕子给小妹擦眼泪，看着叶子皓在一旁安抚小弟，心里总算暖了一点。
家里有极品亲人，但也有真心相待的亲人。
叶青喜被堂哥劝慰住，抹干眼泪来到爹躺着的小榻前。
“爹，你别难过，等我长大些就去赚钱，我不会让家里一直这么困难的。”
叶青喜紧紧握着拳头，说给爹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家里的情况他都知道，但他现在太小顶不了事，所以只能忍耐。
今天奶奶无理取闹就为了扣下二姐赚来的钱，这事在他心里震憾很大。
以后他赚了钱一定要捏在自己手中，再拿来孝敬爹，绝对不让奶奶看到。
叶青喜安慰了爹，在得到六爷爷的保证后，这才离开。
吃饭没吃上几口就闹起来了，现在要赶着去村塾上学。
“你都跟青喜说什么了。”叶青凰把堂哥拉到一旁小心问他。
第14章 把钱都拿走了
“我教他做人要明辨是非，不要愚孝，那是傻子。”叶子皓淡然解释。
“……虽然你说得是没错，但是，唉，他还太小，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叶青凰理解堂哥的意思，只是小弟才九岁，怎么能懂？
“不管他能不能懂，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总要有人给他指条明路。”
叶子皓拉住叶青凰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孩子虽小却同样要从小教，不能让他迷路，走远了就拉不回来了。
叶青凰叹了口气，一脸愁容。
惊觉自己的手被堂哥握着，温润的掌心温柔地包裹着她的小手，心里颤了颤。
“堂哥……”叶青凰一脸无奈，很想说哥哥咱能别添乱吗。
“凰儿，我们可以先订亲。”
叶子皓不高兴小丫头做贼似地回避着他，也很无奈地道。
“或者我今天直接跟大伯讨了你去，做我的童养媳。”
只有凰儿进了他们二房的门，呆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心。
“你敢说我就打你。”
叶青凰急了，扬起手作势要打人，一双大眼更是瞪得圆溜溜的。
“好吧，先缓缓，但你要清楚，这世上除了你爹娘，就只有你堂哥我最疼你了。”
叶子皓无奈勾唇，却突然靠近叶青凰耳边表明心意。
“哼！我会假装没听见的！”
叶青凰脸红地嘀咕了一句，挣开叶子皓的手就进了药庐。
刚才他们站在药庐院子一角的桃树下。
他们是堂兄妹，站得近些说话也不会引人怀疑。
看着被自己吓跑的丫头，叶子皓无语望天。
头顶是含苞待放的桃花枝，小小的粉色花苞儿已露出绽放之姿。
就像凰儿，那羞红的小脸蛋儿。
等叶青凰和叶子皓搀着叶重义回到家中时，院子里还聚集了一些妇人，正在闲聊着。
“大哥……”叶重信看见他们回来，不由尴尬。
“二叔，六爷爷说我爹身子虚着，要躺几天。”
叶青凰立刻将爹的情况说了，却拿眼寻找着奶奶的身影。
“别看啦，你奶奶跟着你三叔去县城了。”
一个妇人不忍，也有些愤慨地开口。
她一开口，其他妇人也纷纷开口，说的都是叶老太太的不是，这当娘的也太狠心了。
“奶奶跟三叔去县城了？”叶青凰似乎愣住，突然看向叶重信。
“二叔，奶奶可有留下银子？”
叶重信垂着头无言以对，还是叶张氏嘴快地开了口。
“你奶奶说，她心里怨气难平，你爹也不肯服软，她要去县城住几天，消了气再回来，家里有粮、地里有菜，你们自己做了吃，饿不死。”
“……”叶青凰傻眼。
所以，奶奶这是把钱都拿走了，一个子儿也没给他们留？
叶重义剧烈地咳嗽起来，揪着胸口脸色惨白，似乎快喘不过气来。
“爹，你安心，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叶青凰吓了一跳，连忙帮爹抚着胸口顺气，拧着眉安慰着。
“我不能、有事！我不能！我若死了……你们又得、守孝！年纪大了、嫁不出去！还有青喜、莲儿……”
叶重义粗声粗气，情绪有些激动。
本是在这儿看热闹的妇人们见了不由一阵摇头，这叶老大也太可怜了。
婆娘走了，自己身体还不好，当娘的又偏心，如今还狠心着呢。
两个能撑起家计的儿子又是不孝的，只顾自己的小家，根本不管病爹和弟妹们的死活。
“大哥，我这儿有一吊钱你拿着，这是当弟弟的给你养病的钱，不用还。”
叶重信走过来，一脸歉然地拿出钱。
他回来跟娘理论，娘还是撒泼那一套，又嚎又闹还跳起来打他耳光。
一旁老三还煽风点火，大骂他不孝欺负娘。
他一生气就骂老三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有孝怎么不把娘接到他们三房去享清福？大哥自己也能当家管公帐。
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娘是跟着老三去县城了，却没有把公帐交出来，也没有留下钱给大房里过日子。
娘以前偏心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如今怎么越发拎不清了呢。
她大儿子还在药庐躺着呢，她怎么能自己搞出烂摊子就撒手不管呢。
可是看到大哥弄成这样，他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爹还在世时，他们三兄弟还没分家，也没弄成这样过。
“兄弟，你的心意哥哥领了，家里还有粮，有菜，饿不死咱们。”
叶重义笑得凄苦，却坚持拒绝了兄弟的好意。
他家已经弄成这样了，不能让老二白出这一吊钱，回头他们俩口子还得吵。
“二叔，我手头还有一吊钱可以用，是今天卖了绣品赚了五两，奶奶给我的一吊奖励钱。”
叶青凰见二叔拿钱出来本来很感动，可立刻发现二婶黑了脸色，连忙开口。
怕二叔不信，把那一吊钱拿了出来。
叶重信这才安心了些，他拿出来的那吊钱立刻就让叶张氏夺过去收了起来。
“怎么不见青霞？”叶子皓扭头看了看，突然问道。
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她没听见吧。
只是众人突然像哑了声音，目光有些复杂也更同情地看向叶重义。
“今天你奶奶的作为，让霞儿冷了心，不肯再绣花，回屋睡觉去了。”
叶重义这会儿已缓过气来，接受了这样的结果，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哼，家里这么闹，她睡得下才怪，又不是猪。”
叶张氏哼了一声，很不高兴。
“她奶奶前脚还没走呢，她后脚就收拾了包袱出门，说要去外婆家住几天，她爹都快气死了，她连问一声都……”
“说什么呢你，她一个小丫头知道啥！”
叶重信猛地喝斥自家婆娘，警告的眼神瞪着她。
“没听大哥说么，是她奶奶的作为冷了她的心，去外婆家有什么错。”
叶张氏撇了下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也好，她还有外婆家可以投靠，到省了我操心。”
叶重义笑了笑，扭头看向叶青凰时却是怜悯，“可怜我凰儿了。”
叶青凰既然不是叶家女儿，自然也就不是外婆家的外孙女了。
叶青霞可以无所顾虑地去外婆家避难，叶青凰却只有叶家了。
第15章 小小养女
“爹说啥呢，我才没空走亲戚呢，奶奶走了，家里活儿谁干呢，我还要继续绣花赚钱呢。m.www.uu234.net”
叶青凰压下心里的火气，强颜欢笑哄着爹。
这时候的爹是最脆弱的，若她觉得委屈，爹不是更难过？
不过也好，家里没有精明自私的奶奶，没有尖酸自私的姐姐，没有不孝自私的哥哥嫂子，她虽然辛苦一点，但日子清静，才是好过呢。
“堂哥，帮我把爹扶到屋里去歇着，我去煎药。”
叶青凰看向叶子皓，见他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连忙说道。
叶子皓回过神来看她一眼，见她拧着眉，连忙笑了笑：“快去吧。”
叶青凰进厨房拿小炉煎药，叶张氏站在门口问道：“凰丫头，可有要婶娘帮忙的？”
“不用了，多谢二婶娘。”
叶青凰将药罐盖好放到小炉上，朝叶张氏行礼道谢。
“嗯，有需要时别讲客气，还有，最好通知你两个哥哥一声，爹病成这样，他们于情于理都应该回来看看。”
“这个……”叶青凰顿时尴尬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当然她知道大哥岳家在哪里，上回和堂哥在镇上时还特意避开了呢。
只是现在家里的情况，她走不开，也不指望两个哥哥回来能干什么。
可这情况下，她是万万不能出口拒绝通知哥哥这提议的。
她是养女、是妹妹，她没有这权利。
“也是，这个你不用管了，我跟你二叔说。”叶张氏一脸无奈，也很同情。
大伯哥也太可怜了，如今家里竟然只有一个养女在尽孝，还有两个小的根本帮不上忙。
叶张氏在院子里就和叶重信说起通知叶青枫和叶青柏的事。
叶重信自然答应了，立刻就去村口托请赶驴车的王野兄弟，让他帮忙带信儿。
厨房里，叶青凰想到这一家的冷情自私，还是有些难过。
穿越之前，她有疼她的家人，她在那边已经死了吧？他们一定很难过。
穿越之后，才相处短短几天的家人又是谁？
也怪她那时困得很，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醒来的记忆就只有现在的养父母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叫叶青凰，是叶家养女。
一块绢帕递到面前，她抬头，就看见叶子皓正怜惜地看着她。
“还是堂哥好，知道我的眼睛被柴烟熏了，需要帕子擦擦。”
叶青凰接过帕子，却嘴硬地辩解着。
“嗯，知道我的好就行了。”
叶子皓随口嘀咕了一声，没有安慰，却拿出一只钱袋摸了摸，摸出一两银票。
“这是我的积蓄，你收着，这些日子伙食别太差了，大伯还病着呢。”
叶子皓轻声说道。
“不用。”叶青凰摇了摇头。
“这是我的又不是别人的。”叶子皓板起脸不高兴。
“不是的，堂哥你听我说……”叶青凰见堂哥误会，朝厨房外面张望了一下。
“放心，外面只有莲儿，别人都走了。”
叶子皓撇着嘴，目光却隐隐有丝期待，这丫头要说什么？
“哦，堂哥你不知道……”叶青凰踮起脚在高个儿的叶子皓耳边嘀咕起来。
叶子皓双眉倏扬，眼中皆是笑意。
“所以，这几天我辛苦一点，等沐休日就去镇上，不说五两，一两肯定卖得到。”
说起自己瞒天过海的成就，叶青凰眉眼含笑。
半个多月前，奶奶为了让她完成那幅五两银子的座屏绣品，几乎不让她干家务活儿，更不让她上山、下地去浪费时间。
她在屋里剪了四块同样大小的绣面，看见奶奶拿了布料回来，于是又剪了一块。
她怕到时绣面不同，被奶奶发现她的秘密。
因此她用二婶娘给的布料又剪了不少小块绣面，用崩圈绣了不少扇面，这个花色简单，容易绣得很。
而用绣架绷着的五两绣面，则在完成了大半之后就放缓了速度，将时间空出来赶扇面。
一块扇面最高十五文钱，林娘子说了，看质量说话，不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这个可能是便宜点，同样也可能会多给。
她到昨晚才绣完三十六幅，没有大片花朵，取的都是精巧和匠心。
每幅都有十种左右的线，却巧妙地利用了奶奶拿来的绣线颜色，比较均匀地用上了。
不会发生哪一种线不够用，而另一种多得没地方用的情况。
而且她的构图采用了系列风格，比如梅、兰、竹、菊、荷系列，每一种按不同花式绣十二款。
现在还只绣到了梅、兰、竹三种，正好是三十六幅。
还剩下菊、荷两种共二十四幅没绣，才说这几天辛苦一点赶出来。
而且她的绣品精致到不但能崩扇面，同样能镶桌屏。
只不过绣面品质到底差了点，不然一两一幅也不贵。
这些绣面还是二婶娘那儿给堂哥做蚊帐用的料子，在普通料子里算是最好的了。
比奶奶拿来的还好一点点。
当然绣帕子的绣面不能用这个，要用丝绢、软缎、薄绸等更好的绣面料子。
“好，这几天我会给你担水、送柴，让我娘去买一只鸡杀了，炖给大伯吃。”
叶子皓笑着抬手摸摸叶青凰的头。
他就知道这丫头不是表面这般温顺的。
她肯定巴不得奶奶和姐姐不在家呢，这样她就更方便绣花了。
只是奶奶不在家，她要做家务活儿就会很忙。
“哥！哥！娘让你赶紧回去读书，可要考试了！”
院子里突然响起叶子玉的声音。
“我先回去了，忙虽忙，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叶子皓的手自叶青凰头上缓缓滑下，在她柔嫩的脸颊上顺势摸了一下，唇角轻轻勾起。
在她瞪起眼睛时，连忙转身大步走了。
叶青凰用力瞪着他高大的背影。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底冒出的心型小火苗给早早掐灭了。
这个男人太出色，大家都知道他是前途无量的。
三年前开始，他家的门槛都快让媒婆踩烂了。
可是叶张氏全部拒绝了，也早早放出话来，她儿子是要科举高中之后，娶高门大户千金小姐的！
叶青凰只是一个小小的养女，有什么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