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3章 新科没游街
稍后报喜的宫里人去客栈时，只有客栈掌柜的招待，客栈里竟然没有考生们在了。
掌柜的也对新状元和新探花的下落一无所知，最后见宫中来的人等得急了，才试探地道：“不然，去叶大人府上寻寻？”
报喜的人当然不敢跑去叶大人府，就让人去叶府通知。
其实乔家和许家都没家人在京城，所谓报喜，只是把属于乔楠和许靖言的功名册、印和及第匾什么的都做个安置，也是喜气洋洋地让别人知道结果。
当年叶子皓被点状元时还获得了御赐嘉赏，可是风风光光被仪仗送回住处的。
如今这科状元和榜眼却是自己跑掉的……
叶府这边果然已经热闹得不行了，叶子皓也没二话，只让人赶紧去通知许德山，备酒席，好酒好菜都准备上。
小吉祥也开心地在一旁喊着：“状元！状元！探花！摘花花！”
此时春暖花开，叶府的花园里也已繁花似锦、一片灿烂。
叶青凰看着谈笑风生的后生们，却忍不住提醒他们。
“你们就这样跑到这里来了，宫里还会来人报喜的呀，说不定还会有很多人递帖求见呢。”
当年他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那些找上门来的人都让她给拦下了，如今又有新科问世，想来也会有同样的事情要面对。
“叶大嫂，我们就是为了回避那些事情，才躲到你们这儿来的，现在只有叶大哥能罩着咱们了。”
乔楠笑嘻嘻地解释，伸手把邝南抢过去的糕点又抢了回来，立刻咬了一口，才瞪了邝南一眼。
“其实这两天里，我们当他们两个都不知道挡了多少烂桃花了。”邝南没抢到糕点，笑嘻嘻地说起放榜以后的一些趣事儿。
原来当天叶子皓是走了，却又有不少人就盯着叶大人离开，好登门拜访新科会元，而许靖言他们排名也很靠前，自然也深受关注。
只不过，乔楠和许靖言两人，仍然是最受欢迎的……女婿人选。
已经有不少人表达了家中有女初养成、如何好看如何贤良，就差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了。
这些事儿被邝南用这种语气说出来，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却只有人补充而无人反驳，可见事实本质是存在的。
厨房里酒菜还未做好，但许德山机灵，就让人准备了一些花生、香辣鱼干、卤肠、两个小炒，还有坛子里的萝卜干拿出来用油炒了放了些蒜蓉，也是香喷喷的。
匆忙之中就先送上了这些下酒小菜，还有梅花酒。
天气不错，大家就在花园里摆了桌，闻着桃花、二月兰的清香，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微风扑面却不觉寒凉，就各自围桌而桌，端起了酒杯。
大家的第一杯酒却不是敬状元和探花他们的，而是敬叶大哥和叶大嫂的。
小吉祥也在一旁围着桌子跑，伸手拈了一颗花生就开心地跑掉了。
叶青凰喝了这杯酒，就把小吉祥牵回正院去了，免得他在这里打扰到大家。
不久厨房就开始上菜，这时门上小厮带着一个小黄门直接过来了，听明来意，叶子皓便让乔楠和许靖言先回客栈一趟，之后再回来喝酒。
俩人便跟小黄门去了，庄明宇亲自赶了一辆马车送他们过去，以免如邝南说的，那些想要招婿的人家，榜下没抓到人，会跑到客栈去抓人。
客栈里又来了许多考生，今天就是毫无压力地在恭喜新科的状元和探花了。
榜眼和传胪没有住在华兴客栈，也有不少人往他们住的客栈去道贺。
这些天里，京城最大的话题就是春闱、放榜、金榜谁题了名。
而市井间最受人注目的人，也是那些各地来的考生们，三年一次的盛况，自然倍受关注。
然而今天，新科却没游街，因为状元和探花跑了。榜眼孤木难成舟，一咬牙也悄悄走了。
宫里随后出来的依仗都是空着送往三鼎所住的客栈，街头等着看状元真容的百姓，什么也没看着。
很快街头又传来小道消息，说状元和榜眼不见了，那些想要结交的大户都没见着人。
更莫说宫里头出来的了。
因而，百姓们也没往华兴客栈跑，只是奔走相告、争相议论这奇怪的事儿，到也兴致勃勃、喜气洋洋。
而乔楠和许靖言坐在叶府的马车里，旁人一时也想不到他们在这里，小黄门是在客栈外随手招的马车，现在也坐在叶府马车里。
低调地回到华兴客栈，然而立刻就让道贺的考生们给包围了。
乔楠和许靖言匆匆寒暄了一番，就先去应酬那位宫里来的公公。
领了没在宫中穿上的状元袍，接了状元印、册和赏赐之后，也给了赏钱。
许靖言是探花，虽说与乔楠又拉开了个名次，但同为三鼎荣誉也不低，一样给了赏钱。
早有叶大哥经历在前，如今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他们心里都有数，并不会出错。
送走宫里来的人后，他们又收下了客栈准备的礼物，各有一套品质不错的笔墨纸砚，与前来道贺的众人再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往外走。
大家见他们不解释而往外走，想到他们是赶回来的，也不见其他人，便猜测他们青华州的人另有餐聚，也便识趣地没有追问。
在看到他们上的是叶府马车后，大家心里也就有数了，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私底下若非知道那位叶大哥确实坦荡避嫌，他们都要以为，这三鼎就是叶大哥一手培养出来的。
青华州出状元和探花、东华州出榜眼，三鼎全与叶子皓扯得上关系。
当天中午，所有青华州一府二十县的考生还没离开的，全在叶府吃饭共贺，如今考上后也能更确切地探讨以后做官的问题了。
不管是地方官还是京官，不管是在忙碌的衙门还是在清新的衙门，都有不同的处世之道，但大家要坚守的初心，却是追随着叶子皓那套理念的。
当天，叶子皓让人给青华州飞鹰传书，书信直接传到府学，报出所有人的情况，也算是一封集中的家书。
之后会由府学把消息放出去，事关十二县的也会由他们传回去。
第1654章 不想娶京城闺秀
这么安排，消息要比京城快马走得还快，而一般考生们哪来的钱请加急快马？这个时候怕也轮不上他们。
而状元及第、探花及第的匾，则由礼部安排送去青华州，不需要乔楠和许靖言操心。
邝南他们几个也参加了殿试，名次却在十名之外，但也算好的了。
这参加殿试的三百人本就是成绩最优异者，每个人都会放官的。
只是经过殿试，在名次上又有了多一次地竞争，若觉得会试没发挥好的，殿试就是个重来的机会。
而乔楠和许靖言则是守住了他们的荣耀，其他几个被挤后了一点儿，但偏差不大。
换言之，他们的成绩一直很稳，而各地考生也不是吃素的。
这天他们哪儿也没去，就在叶府吃喝谈笑、赏花到下午，而叶重信和叶重义还有回来的叶正诚他们，也赶过来向大家道贺。
读书郎们回来更是也在花园里一起吃饭，听他们说考场上的事儿，说那些文章。
若非赶车的护卫来催，读书郎们都忘了还要去上学。
而下午，就有不少闻风而来的人在叶府门外求见，不过不是求见叶大人，而是求见状元大人还有探花大人。
虽说殿试三百人表现都不熟，而且以后都会放官，但倍受瞩目也为京城那些门第惦记的，还是三鼎。
而三鼎里只有状元和探花年轻未娶还一表人才，自然就更加水涨船高了，今天被大家惦记的那气氛比前两天还要热烈。
也难怪乔楠和许靖言他们一出宫就跑到叶府来了，邝南说的还真是事实。
“叶大哥，我们可不想娶京城里那些大家闺秀，我娘可说了要给我说个好的。”乔楠最先露出可怜的表情看向叶子皓。
“我爹去年就说了，府学里郑先生的小女儿是个贤良淑德好闺女，我若不金榜题名，还不许我娶呢，如今我可是金榜题名了。”
许靖言也端着酒杯在一旁弱弱地解释。
原来两人都是有相看目标了，难怪躲得这么快。
叶子皓笑了笑，便传话下去：“告诉外面的人，状元和探花都在与本大人谈论文章，这几天都不得空！”
来禀报的小厮立刻离开，花园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等你们出去，若有人要与你们作媒，就说叶大哥已经应了帮你们说媳妇，不好违背约定。”
这样，有什么问题都推到如今京城最难缠的叶御史身上，也能让大家少得罪人，有什么他挡着。
大家听了一脸感慨，纷纷起身作揖，也说他们也要躲到叶大哥身后，不想在京城里找媳妇儿。
“你们说不定以后就在京城做官了，为何不愿意在京城娶妻？家中有在说的就算了，若是没有，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叶子皓见这么多人竟都是一样的想法，不由诧异。
结果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而他们的理由汇总起来就是一个。
通过叶大哥以前遭遇的那些报复可以看出，京城大户闺秀，也不过是出身比一般民女好些儿，并未因家世好而真正知书达理，更没有心地善良。
要找一个贤惠善良的妻子，是他们的心愿。
他们现在也明白了，像叶大嫂这么心思剔透、能干本事的女子，并不是满大街都有的，因而他们也不强求这样的女子。
但至少在勤快孝顺、贤惠善良，相夫教子、奉送父母，不生事儿、不挑事儿、不惹事儿。
“这要求不高吧？”邝南最后还来了这么一句反应。
叶子皓看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好笑的是，其他人竟然毫不觉得太难地纷纷点头，说他们就这么点儿要求了。
叶子皓转念一想，觉得也对，这些个读书人说了那么多，确实就是这些要求，都没说要貌若天仙、要了。
或许在他们心里，这些要求已经放得很低了。
可京城会有符合他们要求的女子吗？
看他们躲避的态度，显然他们是不认为会有的。
他们更想回到家乡去找，家乡毕竟是他们熟悉的地方，以后不管去哪儿做官，夫妻同体、生活上也更合拍一些。
听他们这么解释，叶子皓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也就渐渐理解了。
最后他才感慨地道：“我当年可不是因为这些才娶了我媳妇儿。”
“但今天我却突然发觉，我比你们运气好太多了，起码我娶回来的就是这样优秀的女子。”
一席感慨的话，却招来大家的无语怒视，乔楠也忍不住嚷了起来。
“叶大哥，你也太会秀了吧，不知道我们在座的都还不知道媳妇儿在何处嘛。”
欺负他们为了科举至今还个个都是光棍么。
可即便当光棍，他们也不想娶京城闺秀就是了，怕娶了个人面兽心的货色在家，将来家宅不宁，说不定还惹出大祸。
乔楠的话，顿时又招来大家的哄笑和附和，花园里热闹极了。
小吉祥这时候刚学完琴，忍不住又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小铃儿、庄泽瑾。
庄泽瑾年纪小还不能学琴，但最近也开始搬个小马扎坐在一旁乖乖听琴，只要不吵闹影响大家学琴，玉华夫人是不会赶他的。
因而，他们三人都跑到席间，看到桌上有糕点、蜜饯、瓜子、梨子、红枣、蜜桔、金桔……
就这里抓个金桔，那里抓块蜜饯，就在一旁边吃边好奇地打量。
大家在青华州时也是知道这三个小家伙的，早就见怪不怪了，还拿吃的逗他们玩儿。
大家在叶府谈天说地也不回客栈，让那些找他们的人纷纷扑了个空儿，而他们却悠闲地在吃了晚饭之后才回客栈。
到今天，这一科春闱就正式结束了。
早在初五那天放榜之后，大家就去礼部登档记册了，二榜和三榜这些天都在等官、一批一批多是放到地方去了。
三年一次科举，就会出现九百个由朝廷录用的人才。
这个人数，对地方衙门或许还起不到全面替换的形势，但每三年就安排一批下去，将朝廷认为之前在位却没实绩的人换掉。
第1655章 扔到翰林院去了
原有的地方官或原职异地调动、或异地降级、或直接摘官弃用，但也有做得好而升调的，有的仍是异地升调，也有的往京城调任……
总之，正常情况下是五年一任，但每三年就会出现一次微妙地人事调动。
而这三年一调，也是吏部最忙的时候。
往年吏部这般忙时还有小算盘可打，如今却是人心惶惶，因为都知道今时非同往日了，做不到混水摸鱼。
连吏部尚书柯仁钰和右侍郎陆大诚，都向叶御史低头认错求和了，这士学新晋与叶御史什么关系？他们敢在风头上踩压这些人？
柯仁钰更是郑重叮嘱过负责调档派官的人，新帝登基在即，若是这任务不能好好完成，就等着被这些新科们取代吧。
没人敢大意。
就连柯仁钰一个六部之首、内阁次辅都有危机感了。
二榜和三榜的官，吏部可以拟好派官名单，由柯仁钰过目之后再上呈御前，皇上若同意就会批准，之后就直接放官了。
每天的春天，也是仕途上的更替繁忙时。
很多早两天就得了官职的考生，结伴到叶府辞行。
叶子皓都在前院大厅招待了他们，寒暄了几句，给每一个人都送了一套笔墨纸砚做贺官之礼，对家境贫寒的人则另给了二十两的银票，方便他们傍身。
做为一个已将官做得别具一格的前任状元，所有人都由衷喊出“叶大哥”的人，他得到了所有考生的敬重。
哪怕有些考生曾经心眼儿小、曾经也会起些歪心思，但在这一科整体积极向上的良好氛围中，也渐渐收敛那些阴暗的心思，害怕自己被主流摒弃。
寻求同伴的心理，每个考生心里都有。
那批人已陆续离开，留下来的，是离家不远不着急回去的，以及青华州这边等同伴一起回去的人。
当初青华州先出发的六十四人，还有后出发的一些人，以及十二县出来的人，除了落榜的已经先离开了，剩下的全部都留了下来。
一路被当年的叶城守、如今的叶大哥指点，他们的团结心也很重，不管将来去何处，打算一起回青华州再各奔东西。
而青华州一州十二县的考生都是得到了府学和县学赶考援助的，一路也是被关照着。
因而，叶子皓只给了他们每人笔墨纸砚做贺礼，没有另行再给银子盘缠。
青华州全部州县所辖，若现任城守按他留下的轨迹走下去，如今应该是富裕安稳的，百姓人家日子会渐渐好过起来才是。
就不知现在具体情况如何，按大家的说法就是，没什么实才，但也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不敢有半步差错。
如此也算好的，至少还在照着他的路子走而没有生出旁的心思。
这天大家回到客栈里就早早歇下了。
有了叶御史放话出来，各方似乎咀嚼出了叶御史的意思，果然安静了不少。
华兴客栈，没有人再挤在这里等着交朋友，但掌柜的还是给了乔楠和许靖言他们一大撂各府里的请柬。
大家看后并未理会。
第二天只有殿试的前三名去上朝，其余人则去吏部等放官，拿到自己的任命文书约定到任日期后，就可以收拾行囊回家了。
二月初九仍然是个好天，清早起来时能感觉到窗外丝丝凉意，却不觉得冷。
叶子皓悄悄收拾一番，没有惊动孩子。
只在离开前在叶青凰唇上亲了一口，轻声道：“我中午应该会回来吃饭，若是没回来，就是被表兄叫走了。”
叶青凰点了下头，叶子皓就出门了。
这一天不是大朝议，但能上朝的人都来了，都是来看新科三鼎的，也有人想找机会结交他们，毕竟之前在外实在太难找着机会了。
三人今天也坐着客栈帮忙安排的马车一路进了宫，来到议政的大殿上。
皇上照例提了一些朝政上的问题考问他们，毕竟选三鼎时，皇上并未在场，殿试全程由太子负责。
而现在，看着有些紧张但又努力维持着士子风度的三人，虽然其中一个年纪要大些，但三人气度却都不差。
皇上心里很满意，微笑地听着他们议政。
但很快就发现状元和探花的思路与叶子皓相似，心知他们就是青华州来的，受当时的城守实绩影响颇深。
而今天朝议，其他朝臣也明白，这是考较新科的，因而，今天与新科持不同意见甚至反对意见的声音也很多。
叶子皓没有出面帮他们，心里也明白大家故意的成份居多，都是为了看新科表现和能力的。
当年他也是这么过来的，只不过当年他没有接受过这么多蓄意的声音。
当年皇上考的是天下粮、边关军心的问题，这是两个问题，也是让天下安定的两个重点，而他却将两者结合继续解释他的兵田策。
很多朝臣都对农门事不熟，而他又生长在边城六县的靖阳县，正是天地和地利都有利于他，而得到了很多肯定的声音。
而今，皇上就六部的许多问题在问，似乎想要将他们放到六部去，一时有或真或假、或明或暗的反对意见，也就能理解了。
但最后，皇上放官时却道：“上一科表现都很不错，如今天下安稳，正是储备人才之时，你们就先去翰林院磨砺学问吧。”
此话一出，满朝皆惊。
这一科就扔到翰林院去了？
一时许多目光皆是朝叶子皓看了过来，心中复杂难言，却又感慨万千。
上一科表现是很不错，上一科也没人去翰林院，如今这一科也不差啊！
只是没人替新科状元他们说话。
乔楠和许靖言心中也是愣了愣，但他们神色不变，当即便跪下谢恩。
只有榜眼方承祖露出了惊愕和着急的表情，但很快他又露出惊慌的表情赶紧一并跪下谢恩。
三鼎的结果就这样定了，朝臣们心里也是奇奇怪怪不是滋味儿，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散朝之后，朝臣们对三鼎的态度就没有上朝前那么热络了。
考得再好也不过是去翰林院里清修，还不如那些放地方有实职的二榜、三榜们呢。
第1656章 需要新人破局
就不知头榜其他人现在出路如何。
朝臣们有的便匆匆往外走，想要去吏部打探消息，但又想到吏部尚书今天都上朝了呢，便又朝他看过去。
然而此时吏部尚书柯仁钰，却丝毫不着急离开，还站在朝殿中与难得上朝的叶御史寒暄呢。
“……前五十人包括这三位，都安排在翰林院里，以后会如何，本官实不敢揣测。”柯仁钰一脸诚恳地低声解释。
这殿试是太子主持的，放官却又是御书房出来的结果，包括刚才朝上考问、放官也都是皇上决定的。
可今年新帝登基，在京城都已不是秘密了。
事实上过完年，礼部、太常寺、光禄寺、鸿胪寺、钦天监、宫中十二司都开始忙起来了。
所以……别说这些新科，就是他们这些如今还站在朝堂上的老臣子，都不清楚自己将来的位置。
叶子皓了然地点头，朝柯仁钰抱拳行了礼，柯仁钰点了下头，这才离开。
叶子皓便看向站在不远处也没有走的三人，他们显然是在等他。
“多的我不能说，能说的就是，安心在翰林院里等着吧。”叶子皓怕他们被眼前的结果迷了眼，这才含蓄地提醒了一句。
有他这一句话，方承祖便先露出喜色，朝他深深一揖。
“多谢叶大哥提点。”方承恩心里明白，有太子阵营的人道出这句话，其实就是一句结果了。
他做为榜眼，便有沉不住气的时候，也只是性格问题，与他所学和智慧无关，这样的透话，又怎会听不懂？
乔楠和许靖言对叶大哥那是完全的信任，因而根本没有想那么复杂。
但他们却早就清楚，他们会做为新帝的储备力量，现在不派官，是还没有位置安排他们。
与那些放下去替补甚至替换地方上未出实绩甚至有问题的地方官是不同的。
几人甚至不再说起朝堂事，只说明天去桃花山庄的事情。
方承恩到是去过一回了，此时便滔滔不绝地讲起了雨中桃花山庄的清美。
乔楠和许靖言只去过城南，对城北也是在等着明天，一路说笑到宫门外，送新科来的马车早就走了。
说不得，叶子皓载他们一程，到了前面主街上，方承祖便识趣地下了马车，另外招马车回客栈去，他如今与大家也是绑在一个阵营的，因而约定了明天也去桃花山庄，后天同乔楠和许靖言一起出城回乡。
青华州的回乡就要经过东华州，因而他们一路会有很长时间同行，一起参考又谈得来、未来仕途还多有羁绊，自然是欣然结伴回去。
等方承祖离开后，叶子皓才看着马车里两人。
“私事、家事，这趟回去就赶紧处理好，再回京来你们几个留京的看是自己合伙租院，还是买宅。”
“我猜，不放你们下去，多半是要留京的，不然就会像我当年一样，直接放下去了。”
“就算将来可能还是放你们下去，只要你们想留京，我找世子兄帮你们说项，应该也不难。”
“叶大哥，你觉得我们下去做城守，能不能将你当年那一套照搬下去？”乔楠却目光灼灼地望着叶子皓。
看来他想下去做城守。
叶子皓却摇了摇头，解释给他们听。
“我当年就是个特例，并不是每一个州都会有相同的环境供你们施展拳脚，别忘了我当年上任是什么情况。”
还未到城守府，在路上就听说了青华州第一陈年冤案，然后首富小妾公然找城守家的茬，他一出手就逮着了首富的七寸，杀鸡儆猴。
同理，每一次他出手，都不完全是他主动出手，而是别人先送上门来给他逮着了把柄。
师出有名，抓了大户的大头捐款，这才带动了整体气氛配合，也能成事。
乔楠和许靖言只得歇了走这条路的心思。
他们就是觉得叶大哥若在地方为官，会更出实绩，能造福一方百姓，如今在这京城反而闲下来了，有些可惜。
“放心吧，只要我的思路是对的，不管在哪里，都能走出同样的路。”叶子皓明白他们的心情，便又安慰起来。
“你们也是一样，只要记住‘为君分忧、为民造福’，环境如何都不重要，因为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而不管是地方还是京城，都一样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新人破局。”他又说道。
身为新状元和新榜眼，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天就有大半考生得了官职离城，不管官阶高低、官职如何，仕途路远，他们都能扬眉吐气地还乡了。
家远的就更加着急离开，有的甚至怕来不及上任，便给家里去了加急信，自己直奔任上去了。
而青华州这边却是大部分都还在。
大家约定结伴还乡，一路除了有个照应、盘缠便宜，也是多些机会更具体地交流为官之道。
以前是为学之道，如今就是为官之道了。
乔楠和许靖言做为新科三鼎，这天回来，自然是各处都在邀请喝酒庆祝。
而之前还热情得恨不能亲自接回家中的那些京城门第、世家们，则是安静下来了。
还是那句话，考得再好又如何，翰林院只是清贵衙门，清贵得能将人遗忘。
三年之后又有新科问世，谁还记得你是谁？
更有人从皇上这样的安排里，猜测起皇上是否有意打压叶子皓一系？
这科考生尤其是青华州的考生，都是受叶子皓影响最深的。
不说久远的关系，就说年前那场顺天府的官司，有多少考生走上街头，替叶状元不平、替叶御史喊冤、抨击京城权门后宅的恶劣……
这些人，不就以青华州考生居多？
如今来看，怕是已引起皇上忌惮了，故意压制这帮人的。
当这种猜测的声音渐渐传出来时，更加没人理睬新科这帮人了。
只有新科们自己在酒楼、在客栈做最后的庆贺、聚会，明天就分道扬镳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在明天跑去桃花山庄。
已经去过的不会还有心思留连在京城里，没去过的也会优先考虑自己的盘缠还够不够还乡，毕竟不是哪儿都像云来山庄，有叶大哥关照的。
第1657章 都让你带坏了
约定要去的，依然是以青华州和东华州的为主，也是以即将入翰林院的前五十名为主。
后面的一百八十名则入六部、五寺、学政司等衙门。
还有御史台，三院各入五人，邝南和尹湛也进了御史台，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安排过了，竟然都进的察院。
李如风和陈朝阳则是去了户部，郑钰华几人则是去的吏部，还有陈水州程昕也进了吏部。
头榜最后还有五十五人，则是去了二十八州城守衙门，他们此去将换掉原来的五十五个主簿。
至于被换掉的人又将是何结局，可不是新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二月初十，有人往城南跑，有人往城北跑。
长长的车队从叶府出来，一路往北，今天要一起去桃花山庄的考生们也非常积极地在华兴客栈集合，叶子皓安排了马车来接他们。
到了桃花山庄，大家自行去逛，叶青喜和叶子晨他们这一伙也跟着考生们跑，不管听不听得懂，都在一旁听他们谈天说地。
叶子皓反而没去找那帮人说话，他忙着抱了二宝陪叶青凰和小吉祥在桃林里散步。
他事先包了桃花山庄，山庄管事早早往路边放了禁行牌：除了今科考生，一律不招待。
因而，桃花山庄里此时只有叶家的女眷在场，也没有别的考生过来了。
只不过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仗着身份到哪里都能畅通无阻的人。
太子微服，只带了几个护卫就同着东方昕宇坐着马车过来了。
而太子亲临，也让那些即将入翰林的人，心里真正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再担忧自己前程。
大家就在桃林间铺了凉席，各各随意地席地而坐，谈论着朝事、家国天下事。
太子是没带几个人来，叶子皓却忙起来了，只能调动自家带来的那些护卫还有小厮们守住这一片桃林，也知会管事闭庄。
桃花山庄的人还不知道来了贵人，只知道今天是叶御史包场招待考生，也没多想。
毕竟正月里就有不少关于云来山庄的传闻，身为桃花山庄的老板和管事们，又岂会不知？
大家只是照着叶大人的吩咐去做。
而叶家这边的人在云来山庄与太子只能说是错身而过，并不知道来人就是当今太子，只当是祁王世子的朋友，因而只是避开了这边桃林，到并未多想。
中午吃饭因叶大人要求，桌椅摆在了桃林间，反而是叶家人在酒楼吃饭，互不相扰。
叶子皓只能过去招待，留下家人自己安排。
好在太子也未多留，在桃林里用过饭后就离开了，东方昕宇本来就是陪太子过来的，当下也匆匆离开。
最后他们显然有很多事情在忙，又不好意思再拉上叶子皓，毕竟叶子皓也是刚忙完春闱的事情。
贵人一走，其他人也活跃起来，待到半下午，大家就一起回城，到了分道时，众人再向叶子皓辞行。
明天一早就要出城了，不会再来打扰。
而青华州这帮子人，都很年轻，此趟回家多人要完婚再赴任，刚才在桃林里他们壮着胆子向太子告假，为自己多争取了一个月时间。
便是乔楠和许靖言他们也是如此，东方昕宇还调侃地问他们。
“既然在京城为官，为何不在京城找岳家？将来也多些亲人在京城，不更好吗？”
然而他们却只是笑着摇头，也不便解释原由，却不约朝叶子皓看去一眼。
叶子皓就敢说了，只是呵呵一笑，说道：“他们是见识了我前阵子遭遇的那些被高门大户欺负的事儿，吓到了。”
“我们这些读书人来自民间，出身也不高，自然都想找些家世相当、成长环境相似，最好原本就认识、知根底又有感情基础的人结缘。”
叶子皓再替他们吐露心声。
“都让你带坏了，京城多少贵女巴巴地等着嫁状元郎呢。”东方昕宇却横了叶子皓一眼，看似在抱怨，却让人听着像是在调侃。
做为新科状元，乔楠是绝对不会吱声招人注意的。
然而东方昕宇却仍是不想放过他似的，盯着他好奇地问：“乔状元，你老实说，是不是打算学叶状元？”
“回世子，乔楠有青梅竹马的心仪姑娘，年前离家时我就答应她，不管我考在几榜，我都不会被京城的繁华迷了眼，回去就娶她过门。”
乔楠有礼而坚定地回道，面对所有人的目光，还说出了那姑娘的名字。
邝明月。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便又看向了邝南。
邝南讪笑道：“正是我家小妹，乔楠这厮与我关系好是有目的的，他心怀不轨打小就盯上了我家小妹。”
被邝南这么一扯，顿时什么气氛都没了，只剩下大家的哄堂大笑。
东方昕宇也就在这笑声里不再多问了，只祝福乔楠和邝家小妹。
既然知道了乔楠这趟回去将成亲，许靖言也是有了要娶的目标，其他人也有不少是要成亲的。
叶子皓便给每人又多送了一方雨过青荷砚，做为新婚贺礼。
都是读书人，又是已有官职的人，将来凭着他们自己的俸禄不见得会舍得钱去买这样的砚台，但读书人谁不爱好砚？
这份礼是直接送到客栈的，让大家欢喜不已。
第二天赶早儿出城，马车都是事先在车马行谈好了价和约定的时间，这时候一点儿也不耽搁地自东门出。
就连程昕也与他们结伴，还约他们到家去住一晚，以后往来陈水州府城，都不用投栈。
程家确实好客，程昕为人处世也很招人喜欢，他虽是年后才进京，但一点儿也不费力就挤进了华兴客栈。
春闱过后又要忙春耕，还有新官上任、新旧替换或调换，之后安稳的回京述职、做得不好的丢官，查出贪赃枉法的也要追究深查……
朝廷一直很忙。
只有叶子皓在家歇了几天才去御史台呆了两天，却是忙着与各处同僚们寒暄，一副他要回御史台好好干活的架势。
但林泉岳和陆云诚待他的态度却好了很多，似乎已笃定他不会在御史台长待了。
甚至他们还请了他吃饭，之后他再回请，这一来二往的看在大家眼里，还以为大家真的冰释前嫌，已经能成为好朋友了。
第1658章 亲事
而叶子皓也不负众望地被派去礼部继续暂代李在芳的位置，帮礼部处理一些公务。
但皇上却只是让叶御史去，并未言明这位快要玩转六部的叶御史，到底要不要长留礼部，甚至连官职都没有变动。
一时之间，满朝上下以及那些权贵府中，都有些看不明白皇上这安排了，也让这些人一时不知怎么与叶御史打交道。
走得近了怕受到牵连，走得远了怕让人误以为交恶。
而随着春暖花开时，各府里的花宴帖子送来送去，就是没人再敢往叶府里送了。
而所有人的目光却又盯上了祁王府。
然而祁王府又请了几次赏花宴，除了有一次是在桃花山庄，其余都是在云来山庄、其中一次则是在祁王府中。
但没有请叶府，叶御史夫妇并未出席。
只不过没人知道的是，叶子皓和叶青凰早就带着两个孩子去过祁王府两次了。
一次中吃了中饭走的，一次是歇了中觉起来再去祁王府吃的晚饭，饭后还陪老王妃游园消食后再离开。
他们每次都是直接去到福清堂，就算同在祁王府的其他各院里的人，也不见得都知道。
何况祁王妃管家，府中规矩是很严的，若是往外传的，重则打杀、轻则发卖，可没人敢冒险。
二月的最后一天，叶家又全部出动再去云来山庄赏花。
正月那两天看到的多是花苞儿，此时已是赏花旺季，远远就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海，各处都很美。
云来山庄的生意也一直很好，除了自身的风景美、服务周全，也因为这是祁王府打开了开张生意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云来背后的老板是谁，但谁也不敢得罪，知道其后台必然很强。
叶子皓也邀请了周家和郑家，还有前探花李世瑜家。
这也是他们在春闱之后的第一次私下会面，自然也探讨新人进衙门后会是怎样的光景，这帮子新人的性格品行以及能力。
而对殿试前五十名全部被送进翰林院一事，他们就算不问叶子皓实情，也能猜测几分，也不多问。
只不过，今年以来，朝野上下都逃不开一个现在只能悄悄议论的话题。
皇上退位、新帝登基，新朝又将是怎样的局面？
因而，大家不问新科的安排，对这新局面却也是好奇不已的。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这事儿我真不知，太子殿下与世子并未与我说过这些事情，而我去礼部也是处理礼部原有的琐事，孙泽为与尚洋都在负责新帝登基的事情。”
叶子皓见他们提到这话题时全部期待地看着自己，不由好笑，也很无奈地解释。
“再说了，你们觉得，我刚负责了春闱，可能一转身又去负责登基事宜吗？他们现在避开我，是明智之举，也是对我的体贴。”
叶子皓说起来这些事情却并不觉得惆怅，反而是轻松的语气。
他当然发现了，春闱之后世子表兄就很少来找他了，并不是避嫌，而是真的很忙。
除了原本就与太子交好，如今也更得太子倚重，反而像定王世子，关系就没有这般亲，而原来当然没这情况。
为何呢？
定王世子东方盛心里也苦。
他当然知道为何，因为后院里那两个蠢妇闹的丑事儿啊，让整个定王府如今都还在被人议论闲话。
而祁王府正月里在云来山庄宴客，虽说下了帖子给定王府，但也传了老王妃的话，不想看到那不知所谓、不可一世的妇人。
没有指名道姓，但定王府的人不用猜测就知道说的是谁了。
因而，今年世子妃徐婉、世子侧妃陆琪，都没有出过府中一步，甚至仍被禁足在自己院子，也不让她们两个私下见面。
曾有个想要在外疏通关系的婆子，大正月里就被打了几板子再发卖了。
这还是世子妃身边的婆子，至此定王府上下都知道，这位世子妃怕是失势了。
如今定王府庶务大权都被定王妃收回，也已放话要亲自过问孙子东方彦的亲事，不许世子妃插手。
今年正月以来，定王妃让东方彦陪着去参加过几次各府里的花宴。
各府主母便明白定王府要寻思亲事了，自然都将自家合适的嫡女往跟前凑。
而那些当家夫人带着闺秀过来，定王妃都能和气相待，也都能聊得热闹。
但为柯雨杏亲事而被临时放出门的柯魏氏，定王妃却没有给好脸色，只指桑骂槐地说了一句。
“女孩子，还是在家多学些规矩，我们定王府要找的，可是将来的世子妃，以后的定王妃。”
一句话就说得柯魏氏变了脸色，柯雨杏在一旁红了眼眶。
之后柯魏氏母女就没有再赴过谁家花宴，柯仁钰到是想学陆大诚的，在新科里边找个女婿。
然而新科那帮未娶亲的年轻男子，竟然一个个都在躲，私下还放话向状元和探花看齐。
而状元和探花却仗着叶御史的关系，公然说要回乡成亲，要娶的是家乡女子。
柯仁钰要面子，立刻就打消了要招乔楠和许靖言入府的念头。
只不过他为吏部尚书，自有他的优势在，这所有新科名单资料全在他手头细细浏览，打算在这些人回京之后再细细挑选一个可靠忠实的人选。
柯雨杏想嫁入定王府的愿望，早在当初街头风波之后，就不可能再有机会了。
而定王府也在努力挽救自家形象，除了给两个闹出事来的妇人继续禁足惩戒，就是先修复与祁王府的关系。
祁王府的几次宴请，定王妃都去了，还带了东方彦和东方真去给老王妃请安，总算让老王妃心里气平了些。
而柯仁钰那个今年也下场参加了春闱的次子柯云帆也在头榜第十名，殿试时则为第九名，名次并不冒头，行事也极低调，自然也被点入了翰林院。
柯仁钰从不声张，柯云帆也从不在外拼爹，如今很多人竟不知道柯尚书次子也入了翰林院。
但柯云帆的表现，并未为其母、其妹带来半点好处，甚至柯魏氏当初被定王妃羞辱后，回府又被继续禁足了。
第1659章 寿礼
三月中旬，老祁王寿辰。
以往都未大办，只是宴请家人和亲戚，今年却突然传出要大办的风声，一时各府里都有些惊讶，毕竟不是整寿。
但老王爷要办寿，对各府里都是大事，自然是立刻就开始准备起寿礼，拜寿不想落在人后。
不久，各皇亲国戚们、世家大族们都收到了烫金帖子，一些朝中大臣也收到了，当然都是三品以上官员。
对于突然好客起来的祁王府，众臣心中也有疑惑，这祁王府身份尊贵却不喜与朝臣结交，更不会私下与哪位臣子往来密切。
除了与祁王世子交好的叶子皓，那简直是公然表态他们的关系亲近。
只不过祁王世子和叶子皓又是公认的太子阵营，因而这种亲近，旁人到不敢弹劾了。
如今，祁王府开门迎客，这么好的结交机会，大家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会放过。
三月十六，一大早，祁王府就迎来了长长的送寿礼队伍。
各府中先派人将各种贵重、珍稀的寿礼送到，真正登门拜寿却是不会这么早的。
昨天才是大朝议，朝堂上议完政事后，皇上特地叮嘱今天皇室都不用上朝，虽未言明何意，但大家心里多半猜测得到一二。
果然到上午时，客人就开始登门了，都是皇室的人。
最先到的却是皇子、世子等人，先过去给老祁王拜了寿，之后各处请了安就回去了，准备晚些再来。
稍后就是各王府、候府等皇亲国戚们带着家中女眷们陆续到了，自有祁王夫妇、祁王世子夫妇还有陈河郡王家来招待。
陈河郡王虽分府另封了郡王，那也是老祁王的嫡次子，今天这样的日子，他自然是天亮就带着一家人过来了，早饭都是在福清堂吃的。
而此时仍是春天，赏花时节最好的时候，王府各处大小园子景致都不差，客人们可以聚在一起闲聊，也可以四处游玩。
叶府。
叶子皓和叶青凰早饭之后并没有立刻去祁王府，而是一个在照顾二宝、一个在陪小吉祥写字。
今天小吉祥的课业分成了两部分，早起跑步练拳回来，就背了一遍《三字经》，早饭之后就写字，今天的字数也少了一半。
等小吉祥写完，一家人才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新衣裳，小吉祥又系上了与衣衫搭配的额带，二宝今天也戴上了以前哥哥的荷叶边小帽子。
二宝不太习惯戴帽子，总伸手想扯下来，小吉祥却是习惯了额带，系上就不会伸手去碰了。
叶青凰叮嘱了二宝好一会儿，才让孩子乖乖地收回了手，一家人这才出门。
这些日子，叶青凰绣完寒菊图，就赶着又绣了一幅新琢磨出来的锦堂春。
选择绣锦堂春，是这季节正是牡丹开花旺季，又是老祁王的寿诞，这时送牡丹图就是应景儿。
她相信每年总会有人送牡丹绣品的，说不定今年也有。
但她这是亲手所绣，而且展示了她擅长的七彩霞光甚至水珠光的绣技。
用线就有一百八十六种，因而绣面精致细腻，层次感也很强，可不是一般绣娘能够攀比的。
虽同为锦堂春，但这次是重新想出来的花样子，构图、选色都比以往的要更加用心，在色调鲜艳中又不失端庄大气。
做为中堂屏风很符合此时阳春三月繁花似锦的气氛。
最初，叶子皓根据叶青凰的想法先画了一幅画，之后确定叶青凰最后想法，又再画了更相似的一幅。
第一幅就给小吉祥做为绘画第一课用来讲解调色、构图、笔法，最后这幅图自然废了。
第二幅完成之后，就拿去装裱等着做成画匾。
叶青凰完成绣品之后，并没有如去年那般直接送出，而是与画匾用同一紫檀木料绷了屏风。
这屏风是由叶重信带着几个木匠好手，亲自打制的大屏风座架，八珍阁并没有同一款卖，仅此一款。
锦堂春本身已是耀眼夺目的画面，因而选用了沉色紫檀而非同样亮眼的金丝楠木，就连雕花都很低调简单，这样才更突出画面风景。
这份寿礼其实是一式双份，虽是亲自做出难以估出价值，但这是他们做为外孙女和外孙女婿的一点心意。
去年只负责绣，绣完不管其他。
今年全部都是亲自动手，就连打底座和屏架时、还有雕花时，叶子皓都在一旁帮忙，也盯着进度。
他们的用心，老祁王和老王妃在提前三天收到这份礼时，就知道了，当时很是满意，高兴得恨不能立刻不管不顾地认亲。
但最后还是被祁王和祁王妃给劝下了，都忍下一年多了，相比去年，今年关系不是更亲近了么？这已是好现象了。
最后他们忍住了认亲的冲动，只是又送了不少礼物到叶府，有贡品绣布，有可收藏的名砚，还有几箱笔墨纸砚，说是送给叶家读书子弟们的。
东方昕宇是知道这画匾和绣屏架都是叶子皓的爹带着人手做的，自然，这份谢意里，也要谢到叶家其他人。
这份寿礼不多，也不算名贵。
却是老祁王收到最好、最开心的礼物，比北辰曦在年关时让使团送来的那些礼，还要让老人欢喜。
当然这份礼不会通过府中管事之手，不会记录到帐册人情薄上，也不会做寻常入库，直接就在福清堂一侧的书苑用上了。
这座书苑就是老祁王的书房，是一座清静小院，只有一座两层的宽敞正屋和两侧各一间挂竹帘的敞轩。
院中原是种了几株梅花和海棠，便无别的。
今年因为收了这份寿礼，院中立刻就用画屏中色泽相似的盆栽牡丹摆出了花道，供人欣赏，也应景儿。
屏风和画匾就放在正屋。
进门就是花团锦簇的中堂屏风，绕过屏风就能看到挂在墙上的那块差不多大的画匾，两者相映成趣，别有风味。
而福清堂那边摆的中堂屏风，则是叶青凰去年所绣松鹤福禄寿禧图，画就挂在前厅上，也是别有意趣。
先到的客人们一般男客就在前院里，关系好的、亲戚们男客就在书苑小歇，或去前院、园子里逛。
第1660章 绣娘
女客们则是到福清堂给老王妃请安之后，也去了各处闲逛，并不都挤在福清堂，怕老王妃嫌闹。
因而，这两处绣艺精湛的屏风，自然是招人注意的，只不过没人好意思当面问起，这会显得小家子气。
但私下还是会议论几句，想要打听这屏风在哪儿可买到。
这时还没人想到八珍阁，虽然八珍阁的屏风生意不错，但八珍阁没有这么大的屏风，也没有这同一款式，屏架也没有紫檀木这般珍贵。
没人想到八珍阁，却有人打听到了叶青凰。
消息是从女客那边传出来的，打听到福清堂的中堂屏风就是叶御史夫人所绣，是去年世子托请叶御史安排的。
这消息一出来，男客们这边也想到了一件事。
叶夫人不就是绣娘出身吗，当年还靠绣花赚钱，供叶大人读书科举呢，叶大人自己也从不讳言。
关于叶夫人绣娘身份，男客们只是会心一笑，到是没有多说什么，但女客这边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今天不是宫宴，来的女客自然是以皇亲国戚们居多，世家宗妇们又岂是那些朝臣女眷可比？
她们自认为这里不是宫中，她们也不是那些宫宴上因为说人闲话而被皇后责罚的臣妇，她们也不觉得自己正在说叶夫人闲话。
因为绣艺，本身就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叶夫人绣娘出身，也是事实。
因而，各处都可听见这样的言语。
“早就听闻叶夫人善绣，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是呀，其实去年老王妃寿宴时，我就见过那屏风，当时就很喜欢，多看了好几眼呢，只不过听说是世子在民间找来的，就不好问是何处的绣娘所绣，没想到就是叶夫人。”
“听闻叶家的八珍阁就有绣屏卖，以桌屏品种最丰富，我前儿还想着去买一套花开富贵应个景儿呢。”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我那西次间到是可以换上一架新的屏风了。”
“那我们一起吧，我也去瞧瞧都有什么好看的，听说老王爷那书苑的锦堂春很受好评，正是叶大人送的寿礼呢。”
“这叶大人看着声望极高，到是个会抓住机会的，去年绣一幅松鹤福禄寿禧，便结交上了世子，今年再来一幅锦堂春，可是攀上了整个祁王府了。”
“嘘，小声些，虽说这不是宫里，可听说老王妃可喜欢那叶夫人呢，为了那叶夫人，都和定王府闹掰了，定王世子妃如今还在禁足没放出来呢。”
“嘘，庄国侯夫人在那边赏花呢，别让她听见了心里难受。”
“唉，这些不说也罢，叶大人夫妇农家出身却能攀上祁王府，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也是他们的本事，没什么可说的。”
“呵呵，是啊，我家侯爷也佩服得紧呢，说这叶大人是个有真本事的人，又懂得把握机会，他不平步青云谁平步青云？”
大约是发觉自己还是在说不好的话，害怕被人听了去生出事端，于是几个妇人话锋一转，便又夸了起来。
只是言语之间，关于叶夫人这个绣娘的绣技，也确实是很满意的，就想要去买绣屏。
只不过她们再是满意，也不过是将叶夫人当作绣娘，而忘了堂堂从三品夫人，又怎会把自己的绣品放在铺中去卖？
只不过各处的声音，都仿佛为以前的疑惑寻到了一种结果。
那就是叶御史的功成名就虽是真本事，但能攀上祁王府，则是其夫人的绣艺带来的优势。
这时正是上午，客人陆续到来，来的也就是四处闲逛打发时间，祁王府也派了许多丫环和小厮伺候，主人们也很忙。
这种微小的声音固然小心，也还是会传到主人们耳中，顿时有些生气。
祁王这边忍了忍，只让人立刻去瞧老王爷那边的动静，怕老王爷也会听到。
又不便明说什么，祁王与陈河郡王一琢磨，便想了个主意，增加了下人在各处收集说闲话的人，准备记上小本本，以后找机会回敬一二。
竟敢小瞧他们外甥女，别怪他们心眼儿小。
叶子皓和叶青凰带着孩子们来到祁王府时，都是上午将过，属于来得有些晚的客人了，也就比还未下朝的那些朝臣们早些罢了。
他们的礼早就送到了，这时候一到祁王府，立刻就被等在这里的一名婆子直接领进内院，就往福清堂那边走去。
他们刚到福清堂，老祁王就笑眯眯地过来了。
“你们可来了，这寿礼可得老头儿心意了，绣得真好！画得也不错！”老祁王还真是会偏心地夸赞着。
叶子皓心下哭笑不得，他一个外孙女婿，哪里能和人家的外孙女争好了，这个“不错”的夸奖，其实是顺便的吧？
老祁王过来了，就在上座老王妃身边坐下了，没有说话只是笑看着站在下首的人。
叶子皓明白，这是在等他们拜寿呢，当下便看了叶青凰一眼，从她手中接过了二宝。
还如当初刚进京时一样，叶子皓抱着二宝、叶青凰带着小吉祥，一家人先行礼再跪下朝上首二老磕了个头。
不同的是当初二宝抱在手中什么也不懂，如今却是被叶子皓拦腰抱着，作了个磕头的动作。
他们口中说的是“祝老王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很直接、很直白也很普通的一句祝福语，也代表了他们最简单的祝福。
小吉祥则是朗朗清脆地说道：“祝老祖宗福寿安康！”
二宝被爹爹搂着，看着好像是认得的，也连忙“啊唔！啊噗！”地打招呼，还拍着小手掌似乎在表达着他的喜悦。
看着眼前孝顺又乖巧的孩子，老祁王差点热泪盈眶，连忙笑着一抬手，喊道：“好孩子，快起来！”
这话说得含糊，但整个福清堂在座的客人们，却一个个傻眼了，心中极是惊讶。
这叶大人家，与祁王府已经好到这程度了吗？
堂堂外男进了内院不说，还能来到福清堂来磕头，也太过了吧？
问题是……老祁王和老王妃的反应有些过啊。
再看孩子的表现，她们心下也不禁感慨，这叶家能青云直上拦都拦不住，也不是没原因的。
第1661章 地位
老祁王此时可顾不上别人的想法，他高兴地喊人拿金饼子，赏了叶家四人。
老王妃在一旁才笑着朝叶青凰招手，让她坐到身边去。
老祁王却笑呵呵地起身，就牵了小吉祥的手：“走，老祖宗带你出去逛去。”
没想到他会直接牵走了小吉祥。
叶子皓有些为难，便与叶青凰相视一眼，无奈地抿了抿唇，只得将二宝交给她，自己连忙跟了出去，也好寻机把小吉祥牵回来。
今天这样的日子，来的多是皇亲，小吉祥被认出来与北苍有关的风险是很高的，更何况老祁王亲自牵着这孩子？
在其他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被发现，被人猜想的机会都不会有今天、此时大。
可今天是老祁王寿辰，他老人家此时正高兴着呢，谁也不敢在此时上前扫他兴致啊。
而小吉祥更不会多想了，知道要跟老祖宗出去玩儿，他可高兴了。
一路还叽叽喳喳地主动说起今天学了什么字，应老祖宗要求，又把《三字经》随口就背了一遍。
一路都有人注视着这一幕，看到叶御史在，自然就知道那孩子是谁了。
看着他们如此受老祁王厚待，心知叶家地位不可撼动，悄声议论时也更加小心翼翼起来，就怕无意中得罪了叶家，也会得罪祁王府。
老祁王并没有带孩子四处闲走，而是直接去了旁边的书苑，能在那儿呆着不走的，多是皇亲里的老一辈儿。
其他晚辈只能过来磕头、贺寿，然后就出了书苑四处逛去了。
一般朝臣？虽然能登门参加寿宴，却是都在前院里，不会来这边磕头。
老祁王也没有立刻出去招待那些人，自有东方昕宇几兄弟在外应酬。
今天卫老太师没上朝，上午也过来这边了，此时就坐在书苑里，与几位老王爷在喝茶闲聊。
卫老太师已见过叶青凰，此时看到这位在坊间也深受好评的叶家小公子，不由眼睛亮了亮。
叶子皓过来见到这么多贵客，只得一一行礼问安，最后又和卫老太师多寒暄了几句。
卫老太师自去冬病过一场后，并没有每天上朝，而叶子皓也是个不上朝的，虽在宫宴时见过也寒暄了几句，到底算是不多见了。
此时在祁王府遇上，自是不可避免地要多聊了。
老祁王却是没有回来待客，而是带着小吉祥去看那些牡丹花了。
小吉祥就算没有细看娘绣的那些牡丹，也是跟着爹爹学习作画入门，对那锦堂春的画面极是熟悉。
叶府也有种些牡丹，但都不及此时在这院中看到的品种和数量之多，更让他有置身在画中的感觉，顿时雀跃不已。
“老祖宗，爹爹前儿教小吉祥画这个了，这个像！这个也像！”
小家伙站在花丛中，小手接连指了好几朵花，认出和画中的极是相像，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觉得要看不过来了。
“小吉祥要好好学画，长大了给老祖宗画这个花好不好？”老祁王站在花丛外，笑看着孩子。
这可是他的头一个曾外孙，如今活泼可爱就如这花间飞舞的蝴蝶，在花道上跑过来、跑过去……
“好！”小吉祥又跑了回来，认真地答应了一声，又跑远了，看到蝴蝶还想去追。
老祁王让人去把他家几个小曾孙们也叫了过来，让他们陪小吉祥在这院中玩耍。
很快一群小孩子就热闹地来了。
他们一大早就给曾祖磕过头了，这时候给客人们行礼之后，就去陪小吉祥赏花。
有了云来山庄的玩耍之谊，大家再见面也不陌生，小孩子很容易就玩到一块儿去了。
因为客人们都在敞轩散坐着方便赏花，老祁王也回到敞轩坐下，笑看着院子里热闹的嬉闹画面。
他这把年纪，寿辰年年过，寿礼年年收，早就没什么新意和感受了，但今年不一样，光是看着这些孩子就觉得这就是他的天伦之乐。
“祁王兄，这叶家小孩很得你喜爱呢，这是父凭子贵么？”
身旁不远坐着的是老宋王，他看了一眼在另一头与卫老太师说春闱文章的叶子皓，便语带试探地打量起老祁王。
“呵呵，谁凭谁不重要，今儿为兄高兴。”老祁王却是打了个哈哈，却又得意地看了老宋王一眼。
“是、是、是，今儿寿星最大，你高兴我们也都高兴。”老宋王便也笑了起来，都是老兄弟了，如今这年纪也就是安享晚年罢了。
什么也不缺，当然是高兴最重要。
“对了，你那屏风真的漂亮，正好我的寿辰也快到了，只是我与那叶御史可不熟，不知老哥你能否帮忙说上……”
突然老宋王凑近了低语，想要老祁王帮忙说项。
但老祁王却倏了变了脸，不高兴地横了老宋王一眼。
“你府中是缺屏风还是缺画？你寿礼还缺这些玩意儿？人叶御史与我家昕宇关系好，我才邀了他来，他当然要送我这份礼。”
“你都说跟他不熟了，当然不能请他，不然让外面的人怎么看？你若直接找人索礼，那就更让人多想了。”
“我看哪，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如今他叶御史可是御前红人、太子的人，结交是好，但这索礼……”
老祁王一番抢白、暗示甚至还有扣帽子之嫌，说得老宋王一脸无语，差点就要瞪眼睛了，好半天后还是翻了个白眼。
年纪大了，性情也不藏着掖着。
“老哥你真是……我不过是想要叶夫人为我也绣一幅好图，瞧着你那锦堂春可着实羡慕得紧，你咋就想那么远了呢。”
他一个闲散王，有什么好怕别人多想的？
“那你就更不可以了！”老祁王一听也是差点瞪起眼来，满脸不高兴地盯着老宋王。
“我今儿做寿收了这幅锦堂春，明儿你做寿也要一幅什么图，这不明摆着抢我风头吗，这礼要送就送特色，不能一样懂不懂！”
“你这开了先河，回头许王弟、郑王弟、常王兄他们都学样儿了，别说我这特色没了，你们也太欺负叶大人了，他家夫人怎么也是个官眷啊，你当她绣娘？”
绣娘？
难道不是？
第1662章 十八年后的新科状元
老宋王撇撇嘴，有些失望地嘀咕：“怕是一般绣娘可没这绣艺，不然我也不会开这口了。”
“哼，不行！”老祁王立刻蹙眉不悦地开口，直接拒绝了。
既然讲了这么多道理还不行，那就不讲了。
“你、你真小气！又不是让你绣，你咋不帮我通融一下呢，你都没问就拒绝了，你怎知人家叶大人不愿意？”
“对、对，祁王兄你有些小气了，我也觉得，说不定叶大人就很愿意呢，说不定叶夫人也愿意绣呢。”
一旁老郑王也凑过来帮腔。
不过这话也只是他们老兄弟几个在私下打商量，因而声音都不大，怕那一头的叶子皓听见，若是拒绝了多没面子？
若叶子皓真的不给这个面子，他们还真的不能咋办，毕竟这是御前红人，如今更清楚，这也是祁王府的红人。
不但自己在祁王府有地位，连妻儿都很受宠的样子。
然而老祁王却不高兴地瞪了他们两眼，毫无通融余地地再次拒绝了。
气氛有一瞬间地尴尬。
这时，小吉祥突然从花丛里跑了出来，目标明确地跑向坐在另一头的叶子皓，直接扑进他怀里。
“爹爹！我要喝茶！”小吉祥笑得开心，撒娇地爬到爹爹膝上坐着，仰起了小脸。
小脸上有些细密的汗。
看来不能由着他乱跑了。
叶子皓先拿了帕子出来，给小吉祥把后背擦了擦，再小心地擦了脖子、额头、小脸。
这才把之前多要了一杯的白水端了过来，喂孩子喝了一半。
他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后背，今天也穿得不多，这一跑动是有些微汗，但也没有将里衣潮着。
“要是再流了汗就赶紧过来，我们去娘那儿换身衣裳。”叶子皓叮嘱着儿子，看他又想去找小伙伴了，便没有阻止他再去玩耍。
小吉祥答应了，却是很快又跑出去和大家玩耍，还对着牡丹花景背了几首赏花诗。
看着他背诗的那小得意表情，叶子皓不禁暗想，看来以后得多教些风景诗了，没想到臭小子还能学以致用，懂得这时候能应景儿。
而院中传来清脆的声音，让聊天的几人都停了下来，朝花前的孩子看过去。
也不只有小吉祥背了，祁王府的几个孩子包括小女孩儿，都背了，一首、两首看自己此时想到什么就背上来了。
看着这一幕，其他几个老王爷、老侯爷们羡慕不已，直夸老祁王福气好，曾孙们都这么聪颖可爱。
大家都有意忽略了叶御史家的孩子，反正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祁王府这些个小孩子表现不错。
老祁王也不多说，只当这些赞美是包括了他家曾外孙的，听了自是开心地哈哈大笑。
只有另一头的卫老太师笑看了叶子皓一眼，道：“你不上朝时，就在家教孩子读书？”
“是。”叶子皓连忙笑着应道，“这孩子一岁多时，我得闲就带他读《三字经》，如今他快四岁了，在学《千字文》，每天都要写几个字，五言诗也会背上几句。”
“是个聪颖勤奋的孩子。”卫老太师听了，不由点头称赞，忽又一笑，“十八年后的新科状元，怕是非他莫属了。”
叶子皓听了也不由笑了起来，他确有此意。
眼下春闱刚过，三年一科，再过五科，第六科时，小吉祥就能去考了。
当然他希望小吉祥能早些考上举人，不用匆忙赶考春闱，多出三年来让自己过得轻松一点、悠闲一点，也更有准备一点。
只不过这般自得的话，他还是不方便在人家老太师面前说出来的。
但可以预想十八年后会是怎生模样，本就惜才的老太师看着小吉祥的身影，目光也明亮了几分。
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叶子皓突然变得那般消极了，六部不去非要挑个御史来当，以叶子皓的才能，是可以做得更好的。
他也一直不明白皇上由着叶子皓朝上朝下的行为是几个意思，就好像突然变得很纵容，却又很信任了。
只是这些话他也不好来问叶子皓本人，只在心里猜测着。
后来他也想过，会不会是皇上为太子准备的人手，因而皇上并不委以重任，都留着给太子登基后再行安置。
就像这一科的前五十名，全部搁到翰林院了，将来自然都是要委以重任的。
而这叶子皓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副懒得上朝、不愿与人结交的态度，但不管皇上让他做什么，却又都能做得很好，是个可以倚重的忠臣。
或许，皇上与他私下有什么约定，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或是假象？
卫老太师心中思虑着，却又把小吉祥夸了一回，还让叶子皓得闲儿带孩子到太师府去走动走动。
叶子皓吓得连忙婉拒。
“您老日理万机，下官可不敢占您休息时间，再说外间都传下官与祁王世子结党，又是太子的人，这若再往太师府常跑，这朝野上下又不知会出什么说法了。”
“到不如等将来孩子大个几岁，能自己出门了，再到您府上请安。”总之现在不能去啊。
小吉祥也就是有时被他带出来逛逛，平时都是藏在府中的。
不与人结交，除了不屑与京城里那些豪门贵户往来，也是不想让太多人看见孩子。
走得太近，风险越大。
见他说了这么多苦衷，卫老太师只好笑道：“也好，你毕竟是朝臣，跑得勤了确实奇怪，将来孩子自己来，到没那么麻烦。”
话确实都是实话，就是心里还是有些失望，多好的小娃娃呀，他也想指点一二，让孩子多结交些有家世的朋友，对孩子将来没有坏处。
不要像叶子皓，倔强得不顾一切。
想到这个，卫老太师心里又动了念头，便问：“这么优秀的孩子，可有人早早订下娃娃亲？”
“呵呵，这到没想过，我和内子都希望孩子先考科举，等考上状元了再说亲事。”叶子皓心里猛地一惊，连忙笑道。
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高兴了，这京城里人果然不一样，孩子这么小就开始算计联姻吗？
他家背靠祁王府，何需联姻？
第1663章 有几分像
中午，叶子皓带着小吉祥在老祁王安排的一处水榭入席，水榭旁是几株花开正盛的海棠，同席的竟然都是刚在书苑的那些人。
而那些人对叶子皓父子早就看熟了，虽然看小吉祥时总不免多看几眼，难掩心中一丝奇怪的感觉，但没什么好奇的。
叶子皓对这样的安排却是心里一阵无奈，他到是想将小吉祥送回福清堂去呀。
但老祁王这么安排，也是因为他自己也在这一席，只不过中途会在两个儿子的陪伴下四处去敬一杯酒、寒暄几句罢了。
因为先前老祁王的阻拦和不悦，那些打着绣屏主意的几个老王爷，自是不好再开口了。
到了席间，他们还是拿出了长辈风范，替老祁王招待一下叶子皓。
而叶子皓一副诚惶诚恐的尴尬，好在还有卫老太师在一旁坐着，这一桌就他们父子身份、辈份最低。
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心情了。
根本就谈不到一处来。
好在饭快吃完时，小吉祥突然要尿尿，但他并未着急慌张地嚷起来，而是突然起身踮起了脚，在爹爹耳边小声说了。
叶子皓微挑了下眉，抬手在孩子头上揉了一下，连忙也站起身，就朝众人抱拳告退。
因是带孩子去如厕，自是没有人说他失礼，只是看着牵手而行的父子，竟有种看稀奇的感觉。
还是老宋王先开了口：“都说这位叶大人忙着带孩子，连朝都不上，衙门也不爱去，看来是真的。”
“叶家这孩子也是聪明伶俐，只不过……叶大人亲自带着也是奇怪，难道叶府连个乳娘都没有？”
另一个老王爷却是说出了他的疑惑。
“这到不知，只不过叶大人有几次都带着孩子出门，都是亲自带着的，看来对这孩子寄望很高。”
“……”一群老头到是很有兴趣地说起了叶府八卦，自然也就说起了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们都是宗室老王爷，那些闲话、不当的事情又不是他们做的，便真的传了闲话，被叶子皓知道了，也是不怕的。
卫老太师没有开口，只是慢慢吃着菜，连酒都少喝。
到是老宋王看了几眼，突然一脸八卦地道：“老太师，先前你与那叶大人聊了半天了，都聊什么有趣事儿啦？可否说来我们也听听？”
“呵呵，我和叶大人在说春闱的事儿呢。”卫老太师便是一笑，只是这句话之后，其他人到不好说什么了。
春闱刚过，内阁首辅问负责春闱的叶大人有关春闱的事儿，不是明正言顺、理所当然么，但他们这些闲人若打听，到有些不好了。
水榭这边什么情况，叶子皓并不知道，他带着孩子去寻了茅厕，出来洗了手就四处去转悠，到是不想回席间去了。
正好小吉祥也吃饱了，只有他是吃了个七分饱而已。
这时候凰儿带着二宝肯定是跟在老王妃身边的，在内院都是女客，他自然不好再跑进去。
正好这时候花园里客人也少了，于是干脆牵着孩子去逛园子。
正是阳春三月，花园里到处花团锦簇，小吉祥看得很开心。
叶子皓也乐得一路教他辨认那些花儿，什么时候开花，花期大约是多久，哪些会结果，何时会结果……
跟来的庄明宇和武明扬提前去了下人吃饭的地方，这时候吃了饭也找过来了，却带来了叶青凰的消息。
“夫人让属下去看大人是不是在喝酒，叮嘱说带着孩子不要多喝，吃了饭就回家去，下午小吉祥还要学琴，不能耽搁了。”
“夫人已和老王妃解释过了，老王妃不会计较你们一会儿离开，不过有说让你们明天再来，好好招待你们。”
叶子皓听后连忙答应了，便去到福清堂附近，找了一处小亭坐下来，庄明宇去传话给叶青凰，武明扬去找丫环泡茶过来。
不久，就陆续有女客去到花园里搭的一处戏楼看戏。
戏楼台前此时也摆了许多盆栽牡丹，虽是移过来摆着的，失了土种的自然风景，但繁花入眼，自有独特美色，妇人们最是喜欢这种风景，又不耽搁听戏。
前院那边一处也设置了戏楼，供男客喝酒、听戏，四处皆是热闹景象。
叶子皓吹着茶，等茶温凉些才喂小吉祥喝，小吉祥喝了茶又想去玩耍。
“不去了，等娘和二宝出来，我们得回家了，小吉祥不想陪二宝歇中觉了吗？”叶子皓立刻说道。
“想！”小吉祥立刻点头。
又等了一阵儿，趁这闲时，叶子皓便教小吉祥背了一首关于阳春三月踏青的诗，给细细描述了诗中所说的风景和环境。
小吉祥正背处起劲儿，福清堂里又有一群人出来了。
却是祁王妃和陈河郡王妃，二宝竟然在祁王妃手中，陈河郡王妃则是拉着叶青凰的手，正在说着什么。
叶子皓连忙带着小吉祥走出亭子，一家人碰了头，就向两位王妃告辞，二宝也回到叶子皓手中。
之后他们询问了老祁王的去处，知道已回了水榭那边，便一起过去向老祁王行礼告辞。
其实在叶子皓带孩子离开后就没有再回席中，老祁王回来听说后，就明白之前的安排太过强势了，没有考虑到外孙女婿的处境。
因而，对于他们一家要离开的事儿，也没有表露不悦，而是笑吟吟地又摸了摸小吉祥的头，就让他们离开了。
等他们一走，老宋王的目光还盯着叶青凰的背影，突然嘀咕了一句。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众人一脸奇怪地看向他，不明白他明白了什么。
“祁王兄，是不是因为叶夫人长得像玉儿，你和王嫂才对他们这么特别？”
“……”一语中的。
老祁王瞥他一眼，淡声道：“玉儿远嫁这么多年，我们自然是思念的。”
没承认，也没否认。
“这么说来，那叶家孩子到与北辰曦有几分像。”
老郑王喝了半杯酒，突然也微微蹙眉，思索起今天就近细看的那孩子模样来，眉眼之间还真是，越想就越像。
“曦儿像他娘，叶夫人与玉儿有几分像，叶夫人的孩子像叶夫人，当然看着也会有那几分意思了。”
老祁王这才开口解释，打破大家的想像联想。
第1664章 宠爱的理由
回到家里，照顾孩子睡觉时，叶子皓便把卫老太师打探的事情告诉了叶青凰。
叶青凰听得睁大了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突然急声叮嘱：“你可不许随便把孩子的亲事给许出去了！”
“我怎会！”叶子皓却不高兴地瞥了她一眼。
“我自己亲事来得多不容易，我怎会给孩子使绊子，他将来要娶谁，总要他自己喜欢才行。”
“而且啊，在他真正懂得什么是喜欢之前，都不许他胡乱选人，等他再大一些，我会教他什么是慎重、认真！”
见他还要教孩子这种事情，叶青凰抿唇一笑，又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吐槽道：“连这个都要操心，真是不容易。”
“你不也一直在操心？”叶子皓笑着伸手过来捏她脸颊，“这不也是我们为人父母的责任？”
为人父母的责任？
叶青凰突然红了眼眶，别开脸没有接他的话。
为人父母的责任，她的父母有这么想过吗？
“凰儿，怎么又别扭起来了？不是说好了向前看吗，你有我和孩子们呢。”叶子皓见她突然露出黯然神情，连忙说道。
叶青凰点点头，没有说话。
“今天老王爷可是很高兴呢，你的礼他很满意，小吉祥也让他很满意呢。”叶子皓连忙说起今天在祁王府的事情。
没说自己的尴尬，只说了老王爷牵着小吉祥离开福清堂之后的一些事情。
“小吉祥今天也玩得很开心。”最后，他又笑道，伸手在孩子的头上摸了摸。
两个孩子回来就洗了澡，这时候换上了干净的中衣睡在被窝里，哥俩头挨着头睡得甜甜的，很有爱。
顺着他的目光，叶青凰也看向两个孩子，心里顿时一暖，刚才顿起的惆怅难过瞬间就消散无踪了。
她实在不应该为已经过去久远的事情，再放在现在为之伤神，她应该牢记皓哥的话，她有他们。
两个孩子睡着了，没有去西屋，叶青凰不想离开他们，就在床边坐了，继续做针线活儿，叶子皓也在床尾歪着打起了盹儿。
今天他带着孩子，除了主动敬了一圈儿，到是没人过来敬他的酒，喝得并不多，这时候只是在享受一家人和乐温馨的气氛罢了。
下午，小吉祥去学琴，叶青凰在屋檐下坐着做针线，晒晒春天里的太阳，吹着暖暖的风，很舒适自在。
叶子皓抱着二宝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儿，回来也拿了一本书坐在一旁来看。
以前是小吉祥坐在爹爹腿上，两手去扒爹爹的书，现在换成二宝继续在伸着小手努力抓书了。
西厢那边琴声时而整齐、时而不齐地传来，大家听得也很自得其乐。
第二天上午，东方昕宇亲自来叶府，接他们去祁王府。
昨天老祁王大寿，大摆宴席自然是热闹，但家里人也忙得够呛，因而今天是家宴。
有了云来山庄的熟悉相处后，叶大人夫妇带着孩子到祁王府，都不会太招人疑惑了，只当是叶夫人得了老王妃的宠爱。
祁王府的那些人自然也发觉了，这叶夫人与和亲去北苍的玉郡主长得有几分相像，因而也就自动往这方面想了。
明白了老王妃宠爱叶夫人的理由。
不过是老人思女寻点念想罢了。
因而不少人心里既怜悯叶夫人，又羡慕叶夫人。
寿宴上，老宋王最先开口的那疑惑和打探，因为老祁王没有否认，就当他是默认了，再加上祁王府自己也有不少人在这样猜测。
因而，不久后有关叶御史能靠上祁王府这座大靠山的真正原由，就从宗到到朝臣、世家们当中悄悄流传开来。
都说叶大人好福气，娶妻竟然与祁王府那位和亲公主模样相似，入了老祁王夫妇的眼，以后夫凭妻贵，这前程似锦无人能比。
叶子皓又是许久没出府门，只在家中带孩子、陪小吉祥读书练武，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李世瑜写了一封信，直接通过驿差寄到了叶府。
叶子皓收到信时还好笑，没想到李探花还玩这种消息传递的花样，直接登门来不是更方便？
直到看了信中所写，眉头便深深蹙了起来。
“那些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盯着我们家。”他冷笑，将信揉成了一团。
只是事情是从寿宴时被人觉察而传了出来，又涉及到祁王府，也是确实往自家身上引，他也不能去顺天府为难齐府尹。
这种事情，就如祁王府的沉默一下，他也只能装作不知了。
他让庄明宇当晚就去了一趟李家，给李世瑜传一句话：不管别人说什么，别理；不管别人问什么，别答。
整个三月他都没有去上朝，到是去过几回御史台，如今御史台的人也对他的懈怠习惯了，想到他的后台，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
以前只当他是在御史台混日子的。
现在所有御史都确定了一个想法：叶御史就是来御史台混日子的。
外面的事情，祁王府自然也知道了，老祁王顿时生气得要去找当天席上那几个老家伙算帐，却被祁王劝住了。
“曦儿今年会来，看他怎么说。”
于是祁王府便没有回应外面的那些闲言，他们不回应，皇上和太子那边也只当不知。
但是在四月初一的大朝议上，皇上却召了叶子皓上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让他继续去礼部，替还在病中的李在芳处理右侍郎一职的公务。
皇上笑眯眯地看着出列领命时一脸错愕惊异的年轻人，只道：“你过得太闲了，空有才能却不用，是朝廷的损失。”
“回头若李在芳能够回来复职，你也别回御史台了，我再看看哪里适合你施展才能！”
皇上连说了两次“才能”，在众臣心里便哆嗦了两下。
他们不得不多想，皇上这话是几个意思？突出叶子皓的能力，是在不满最近的那些闲言？
夫凭妻贵？靠上祁王府？
那在皇上那里又算什么？才能！
原来不是夫凭妻贵啊……
一时那些认为叶子皓是夫凭妻贵而心里痛快不少的朝臣们，不由脸红起来，为自己曾嫉妒过叶大人的才能而尴尬。
第1665章 懒散作风
皇上在朝堂上说过的话都是金口玉言，是口谕。
叶子皓满心无奈，却不得不领旨。
于是从这天起，叶子皓就只能回御史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将屋子退给林泉岳，就转去了礼部。
看着这位叶御史离开，陆云诚大松了一口气，却叹道：“他有铮铮傲骨、冷静头脑、处事机变的能力，做御史很合适，但搁在御史台，却又太浪费了。”
这不是客气话，若非要争那个位置，他可是很钦佩这样的人。
林泉岳却无奈摇了摇头一叹，低声道：“皇上是让他去礼部暂代李侍郎的职务，可没说让他接替那个职务，更不是让他从此留在礼部。”
而且，皇上并没卸去他的御史一职啊，就算去做礼部侍郎的事情，他也还是个御史啊。
陆云诚当时也上了朝，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同样不知说什么好的，还有礼部上下一众人……
叶子皓就这样到了礼部，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常常不到衙门去。
礼部不是御史台，朝廷百官是恨不能将整个御史台都供起来，让那些御史们能够安享清闲日子，而不是盯着自己弹劾。
礼部在六部之中也算是清闲，但为六部之一，又能闲到哪儿去？
更何况如今新帝登基一事也早就在忙碌着呢，只不过李在芳养病期间，这些事宜都是左侍郎尚洋在忙。
礼部上下竟然庆幸李在芳原本忙的是春闱一事，后来就由上一科状元叶子皓过来接手，到省了交接的麻烦。
如今叶子皓代的是右侍郎的职，暂时也没有新的公务，上头也就一个尚书管得了他。
问题是尚书也不敢管啊，那可是个以从三品身份连怼过户部尚书、吏部侍郎的主儿，连吏部尚书都要避让三分呢……
如此，旁人便是心中百转千回、万般心思，也不敢多说什么。
但他却不能像以前那样窝在家里享清闲了，毕竟这里不是御史台，也没有林泉岳这样的精明上司罩着，对他的不去衙门行为视而不见。
此时礼部所有人最大的问题还不是这些，而是……该如何称呼他呢？
皇上并没有给他新的官职啊，他还是从三品的御史啊，他只是暂代李在芳的职务，而不是接替礼部侍郎啊。
好在有先前春闱时的合作和交道习惯在，最后大家见了他，也只能讪笑着拱手行礼，唤一声：叶大人。
叶子皓自己心里也苦，却不得不打起精神、端起笑脸，一派温和作风的与这些人打起交道。
整个四月里，他都有好好去衙门，有事做事，没事就喝喝茶，在礼部四处转转，然后回家，下午就不去了。
除了每天点卯一般去衙门，他的一惯懒散作风又渐渐表露出来，礼部上下对他也只能羡慕地笑笑，却是无力吐槽了。
怎么感觉这位大人到哪里都一样呢？
现在大家都在说，当年叶大人在青华州城守任上，不会也是这般为官吧？那他那些为天下人谈论称赞的政绩，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叶府，自叶子皓每天要出门后，小吉祥终于理解爹爹是有正事不得不出门，便不闹着要跟了，他每天都认真完成自己的课业，然后找庄泽瑾去玩耍。
到是小铃儿上午读书写字，进度没有小吉祥快，过来玩耍的时候没那么多，因为下午要学琴，都是不能耽搁的。
四月，桃花渐尽绿叶翠嫩，小小桃儿在枝头冒出来。
四月，海棠和牡丹花期也快到尾声，石榴花苞儿渐渐冒头。
四月，池边新荷也渐渐展露一池嫩色，春夏交替，天暖了，夏天来了……
叶青凰给孩子们做了几身新衣裳、几双夏天穿的软底单鞋，又给叶子皓做了四身长衫、两双新鞋。
自给老祁王的寿礼绣品完成之后，她没有再绣花，而是不停在裁新衣。
孩子们长得快，以往便有做新衣，她也希望能再多做几身出来，可以随时更换。
男人时常要出门，又有官身，怎么也不可能穿得太过寒酸，因而，给他做的衣物鞋袜都是最多的。
如今小弟们的新衣到是没操心过了。
到京城后就专门请了几个京城市井小门户擅针线活儿的妇人，每天管一顿中饭，按件算工钱，负责府中那么多伙计、小厮、作坊少年少女们的换季衣物。
年后，在她们完成那么多单任务后，又让她们给梅园少年们全部各做了四身里外衣物出来。
鞋子却是翠婶子和晴嫂子做的，叶张氏也一直有做。
叶青凰只给爹又做了两身春衫、四身夏衫出来，现在她又忙着给自己裁新衣裙。
转眼就到了端午节。
京城人也在忙着买卖香囊、包粽子、用雄黄熏屋、酒楼里雄黄酒也开始走俏。
城外也有赛龙舟，只不过今年有些热，或是说南方的夏天本就比北方热，北方来的叶府人都有些懒于出门，并没有出城去看这热闹。
他们在南华州时有瞧过赛龙舟的热闹，到是没惦记着那份稀奇，不过对新做的蟹黄粽、八宝粽多了几分兴致。
不过今年的端午节，大家并没有聚在一起过，叶青柏和周氏带着两个孩子同周家人一起在铺中过，在意义上也算是回娘家了。
叶青枫就带着李氏和铭儿、煊儿到了叶府，和其他人一起过节。
因为叶重信和叶张氏二月里就出发回了靖阳，二月里叶子玉生了个女儿，取名周锦，在六月初二满百日。
叶重信和叶张氏原本有些犹豫，毕竟六月初二也是二宝的周岁生辰。
但叶子皓却说，他们如今都在京城，子玉在靖阳又生的是女儿，若娘家没人去，万一周家长辈不喜怎办？
二宝自出生以来就有爷爷奶奶在身边，到不用介意生辰，过年时不又到一起了么，长辈心里有孩子，形式上到不用太在意。
当年小吉祥不还在青华州满岁，只有爷爷在身边？他们可是连客都没请，就府里头的人一起吃了饭。
叶子皓和叶青凰也看出来了，娘疼儿孙，心里最放不下的却还是闺女和外孙。
第1666章 获利
所以，若只能两者选其一的话，他们做为兄嫂，就把这机会让给子玉吧，想来这一年来，子玉也想念爹娘，虎子也想念外公外婆。
尤其周子康这两年都在忙着拓铺、开粮行、卖葡萄酒，钱赚得是多了，但日子累啊。
叶子皓叮嘱爹娘回去，看看周家生意情况，这钱是赚不完的，有了钱还是要好好享受日子的，可别把自己累着了，也困住了。
若周家同意，以后也可以举家搬到京城来，就像他们，在许多地方都开了铺，人不还是在京城住着？
周家是小铺思想，什么都想抓着，又不放心别人，难免会让自己劳心劳力。
周子康到不会这般，也早就在培养管事人手了。
但看到如今还要让子玉在铺中操心，周家娘还要镇上和县城两边跑就可以看出来，问题在长辈们那边。
这些问题需要解决，叶重信和叶张氏就有必要回去一趟。
何况周子康用飞鸽传书报喜时，还说了另一件事儿，他弟弟周子安年后订了一门亲事，竟然是赵春燕。
这也是亲上加亲了，好在不是今年成亲，得等赵春燕及笄，周子安还要考举人，因而成亲至少还要两年。
但毕竟是订亲了，也应该去两家道贺的。
不过做为姑父的叶重义今年还不回，今年他还要帮着管帐，等大帐房彻底稳定下来。
明年过完年，连元宵都不过他就要回叶家村，清明时要上坟，今年没回，明年一定要回。
这是今年过年时，叶重义就说出的决定，其他人自然不会阻止。
所以今年叶重信回村，明年就叶重义回村，至于叶重华那边，他们是懒得管的，只要老太太不再闹腾就行。
自那次寄了信回去后，叶重华思之再三，就劝住了老娘亲，总算没有再闹着要进京了。
除了叶重华要为自身考虑，明白就算叶子皓怎样富贵都与他无关，但若真的闹出什么丢了官、惹了是非，最后他也一定会被连累。
何况，当年闹成那样，至今大哥与娘还没话说，叶子皓也躲在叶青枫和叶青柏身后，什么都不出头。
他也怕娘真的进了京，会没人照料，以娘的脾气就肯定会闹起来，回避不了。
因而最好的回避，就是别让娘进京，别讨不着好还得罪了人。
叶重华和老太太自上任后就没回过叶家村，叶重信回去自然也不会知会他们，就这样吧……
这个端午节，叶重信和叶张氏回了村，叶子玉也早出了月子，喜滋滋地和周子康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
村里多族人，尽管叶子玉生的是闺女，也被大家宠爱地抱来抱去。
叶重义没回去，叶青霞也就没有娘家可回，而她今年也刚又有了身孕，也把徐家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徐夫人还搁下话来，生闺女也好！
这句话，无非是消除了叶青霞的压力，毕竟徐夫人生了两个儿子。
虽说徐家福身体弱，到底也是个长子，如今又有了徐良志，在传宗接代问题上也是扬眉吐气了。
如今徐家福在六爷爷的方子调理上，身子到是比过往结实了些，这让徐掌柜和徐夫人都感激得不行，直说娶了叶家女就是福气。
徐家亲戚们也是羡慕不已，直夸徐夫人好福气。没说的是，这叶家女带来的利益可真是说之不尽。
毕竟叶氏族里有大官、有大商，就在县城里还有不少开铺的有钱亲戚。
周家粮行、陈家杂货、赵家啥也不开，但没人敢轻视半分，因为赵家做为叶青凰的外婆家，可是最得倚重、获利最多的了。
当然这些利益都是别人家的，但徐家因此增加了海产和南来北往的特产生意，还有葡萄酒生意，家底儿比以前更丰厚了。
叶家的葡萄酒，可不是一般人进得到货的，每年货还未出，订单就提前下了，根本轮不到小订单。
徐家却拿得到货，这就是实打实的获利。
靖阳这边，如今叶状元有关的事情，依然是最热闹的谈论，尤其这趟春闱之后，考生们或中或不中的都回来了，自然也说叶子皓今年是春闱主考之一的事情。
京城那边年前年后有太多话题，随着这些人的归来而传回了家乡，让大家津津乐道。
而叶子皓也是县学生们努力想要成为的目标，读书人们也更加刻苦了，抱团前进也成为风尚，那些不和谐的争斗会被大家鄙视。
总之，整个靖阳上自读书人下至普通百姓，风气更好。
而京城里，端午那天，叶子皓一大家人在一起吃了中饭，下午就收到了祁王府的帖子。
以老王妃的名义邀请了他们到府中吃晚饭，饭后游园。
名义很正当，叶子皓和叶青凰只得带上两个孩子赶紧出门，总不能真的等到饭点了再去直接吃饭。
这次，叶青凰早有准备，给老祁王和老王妃各做了一身新衣，布料是北苍来的，是兄长在年礼中准备的好料子。
虽然叶青凰没有点明布料来源，但经常收到外孙年礼的老人，又如何看不出来？
看着外孙送的布、外孙女做的衣，针线细密整齐，绣的花还好看，老人可欢喜了。
但想到不久前收到的北苍密信，他们再次忍住了没有相认。
晚宴就摆在福清堂，只有老祁王和老王妃，以及叶家四口，其他人白天看龙舟去了，晚上也去了自己的外祖家。
老人嫌天热没有出门，中午在家摆了家宴，晚上就只和外孙女一家吃饭。
那之后，老祁王时常派人来接小吉祥到府中。
说是瞧着小吉祥读书聪颖，正好他闲来无事也在看书，就想让小吉祥陪在身边，也帮叶子皓督管孩子读书。
理由是找了一堆，但明眼人自心知肚明，叶子皓拒绝不了，只得分出武明扬陪在小吉祥身边。
对叶子皓的这个安排，老祁王也未阻止，只要小吉祥能常常在他跟前就好了。
为此，老祁王还把家里十岁以下、三岁以上的几个曾孙和曾孙女们，不论嫡庶都带在了身边，这样小吉祥也能每天有小伙伴一起读书玩耍了。
第1667章 北苍使团的名单
但这只是上午的事儿，老祁王并未霸着孩子不放，而是每天早饭后就接进祁王府，在中饭之后，就会送回叶府。
因为小吉祥下午要学琴，而且根据小吉祥自己的要求，中午他要陪弟弟歇中觉，弟弟喜欢和他一起歇中觉。
老祁王看着有主张的孩子，自是欣然应允。
很快祁王府这一事情，就传到了皇亲宗室们那里，一般朝臣除非有心，不然是打探不到这些宗室密闻的。
但宗室亲戚们时常走动，各府里也总会有些相熟的人，风声难免藏不住。
因而在叶大人独得祁王府看重的真正理由，是叶夫人深得老王妃宠爱的原因之后，不久又多了一个说法。
叶家小公子模样与北苍皇帝、祁王府外孙有几分相似，因而，继老王妃的宠爱之举后，老王爷这是变本加厉，连叶小公子也开始宠爱了。
但这闲话很快又添了料。
继老王妃之后？这话明显不准。
因为老祁王寿宴当天，很多人都看见了，老祁王可是牵着叶家小公子从福清堂出来，再到一般客人进不去的书苑，还亲自带着玩耍呢……
而且啊，最最重要的是，这叶家小公子，和祁王府小孩子们一样，叫老祁王“老祖宗”哦。
这不明摆着当成祁王府孩子来看了吧。
这一波替身论，实在是太过惊曝，因此很快就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了。
最让各府里不解的是，这些闲话传得连顺天府都听见了，竟然没人出来辟谣？没人出来抓传闲话的人治罪？
祁王府装聋作哑，叶大人也仿佛失聪了？
若是以前也罢了，毕竟叶大人不爱出门，连衙门都不去、朝也不上，如今可是每天都要去礼部的啊，至少一呆半天呢，怎么也不吭声儿了？
大家在疑惑不解的心情里，却是说起这些事儿都有十足的劲头。
没想到这次连皇上都没表示了。
叶子皓继续在礼部呆着，总算接到了一个大任务。
八月十二，新帝登基，各国来贺，使团名单已陆续送到，到时行馆那边总要有礼部的人和鸿胪寺的人一起负责。
虽说有些别扭，但叶子皓毕竟是接待过北苍使团的，也算是有些经验了，礼部正愁不知如何安排他，就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了。
叶子皓也没多想，反正来了有事就做，没事就撤。
六国名单陆续送到，其他使团皆是男子，使臣不是礼部就是皇室或宗亲，身份到也都很体面，也表达了各国的隆重。
而在最后到达的名单是北苍的，他一看到上边的名字就愣住了，随之是惊吓。
北苍使臣：端和福安明凰长公主，北辰凰。
北苍副使：安平王，方唯远。
北苍护卫使：欧阳品。
后面是一干随行从员和护卫军约有千人。
贺礼十二车。
往年都送年礼，皇上做大寿也有寿礼，不管多少车，最后肯定不只这么多，因为还有给祁王府的礼。
但怎样都不会有千人随行这样的阵仗，而且不会有公主出使。
但这都不重要，叶子皓被名单上的名字吓到了，当下就快步出了礼部，拿着名单去找东方昕宇。
东方昕宇最近常在上朝，因为他爹祁王说天气热了出门太累，所以每天要去陪老祁王下棋，或是看孙子们读书、玩耍，说辛苦一辈子要享天伦之乐。
东方昕宇一肚子无语，生在堂堂亲王家，出生起就是继承亲王爵位的人，竟然说辛苦一辈子？
东方曜扬更是被丢到吏部去代天巡狩，早在老祁王寿辰后就出京去了。
东方曜扬做的是叶子皓最想做的事情，但他去了，叶子皓却被丢进了礼部。
叶子皓直奔祁王府没找到东方昕宇，又不敢先跟老祁王说，因为他相信，老祁王会欣然接受这份名单，巴不得呢。
看老祁王迫不及待每天把小吉祥接走的姿态就知道了……
最后，叶子皓去了正阳门外，找到了刚下朝的东方昕宇，顾不上礼仪和规矩了，拉着就往自家马车拽。
“还是头回看到你这般失态呢。”上了马车坐下，东方昕宇扫了扫袖子，一脸嫌弃地瞥着叶子皓。
“便是十万火急，也请注意你的身份，状元失仪，叫天下学子……”
“还天下学子呢，要是可以，我都想带着我家凰儿跑路了。”叶子皓才懒得听他调侃，将那份北苍使团的名单往他手中一塞。
东方昕宇挑眉，打开一看也是吓了一跳，不敢相信地看着叶子皓：“哪儿来的？”
“随北苍国书一起送来的，正好接待事宜是我负责，国书送进了宫，名单在我这儿。”叶子皓无奈地解释。
“舅兄也不知道在想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安排我家凰儿当使臣，出使东黎？我的天……我家凰儿长这么大都没出过东黎好么。”
就像那天李世瑜从城西家中寄信到城西他家中一样，同在京城也要寄信。
现在是凰儿身在东黎、出使东黎？
“什么你家凰儿，现在是北苍凰儿！”东方昕宇并不满的就是叶子皓时时秀这层关系，常把“我家凰儿”挂嘴边。
而他才是最亲的表兄，却连一声“凰儿”都不能喊。
此时打击叶子皓，他很乐意。
叶子皓撇了撇嘴，不满道：“不管谁家凰儿，凰儿现在是叶夫人，连诰命都没有，突然跑进北苍使团？京里也有不少人认得她了呢，到时还不疯了！”
“疯的是北苍吧，你们疯什么？”
东方昕宇却不觉得这件事有多难的，北辰曦那厮会这么安排，自然是思考清楚了。
北辰曦出生就是太子，一路经历了那么多辛苦和危境，如今登基也有几年了，势力也收服得差不多，暗中又有葡萄酒买卖，国库富裕，私库更有钱，如今北苍境内能威胁到他的人，还有吗？
这都找回妹妹三年了，还不认回去也不配当人兄长了。
眼下北辰曦选在这样的时机来公开妹妹的身份，其实也很合适，总比突然来封国书揭开这真相要好。
而且是做为使臣的同时揭开身份，更真实，更让东黎那些已认得她的人，不得不去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