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买铺
主家夫人连忙答应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能省去衙门手续的麻烦，少收一百两银子也是划得来的。
主家没意见，就剩下叶家这边的意愿了。
这是叶青凰头回买铺，她在主家夫人的陪同下将所有地方都看了看。
虽然只有两个铺头还没有二层，但有两个侧院格局方位，到也好用，后院也很干净，屋宇、墙壁、围墙、地面以及那些边边角角也还很新，并不显陈旧残破。
在她们四处走走看看时，陈飞和赵家兄弟就去了附近打听生意以及主家的情况，见没什么问题这才回来。
最后几乎是毫无悬念，大家都不反对，叶青凰就拿了现银出来，中人连忙拿出带着的笔墨，开始写交易文契。
主家夫人也将早就带在身上的屋地契交给叶青凰。
这东西本要去衙门过户才行，但现在交给了城守夫人，自无后顾之忧。
主家夫人清点了银票，见是面额不等的银票还诧异地看了叶青凰一眼。
但城守出身农家，在这府城已不是秘密，因而，她也放心地完成了交易。
“夫人，买卖两清，这是铺子的钥匙，现在起这家铺子就是你家的了，我这就带着我的东西离开。”
主家夫人朝叶青凰又行了一礼，就带着自家小厮搬着铺中的东西走了。
叶青凰笑了笑，也不阻拦。
等原主家走后，叶青柏才埋怨了一句：“这么多钱，买了个干干净净的铺子，那妇人愣不能连地上的灰尘都扫了带走。”
叶青柏的讽刺，就连中人都红了脸，铺中日常器物，一般原主家都不会搬太干净，总要给后来者留点便利。
他做中人这么多年，这样小气厉害的主家，他也是头回遇见。
而接手的人还是城守夫人，真是让他不知如何辩解。
“二哥，人家要搬就搬吧，咱们打新的便是，先买几样用着，剩下的就有劳你和爹辛苦一些了。”
叶青凰看了叶青柏一眼，又看向叶重信。
“我们明天就把铺开起来，先把手头干货拿出来卖，把钱盘现，后来要添置的东西就容易了。”
他们现在可压着几百两的成本呢，这批货卖了，再走两批，等秋后稻子卖掉，年内就能再买一间铺子了，下一间铺子，也买到城东去。
“明天我们去城外买些木料回来，直接在铺子里打柜子吧，你们的干货明天就用箩筐装了，摆些在铺门口，先把招牌挂出来，有什么货也写出来，贴出去。”
叶重信便道。
他舍不得再花钱买现成家具，这两天他在城里也转过了，知道府城物价比靖阳贵多了。
“也行。”叶青凰一想也是，他们虽然急着开铺，但并不着急打柜台、货架的。
她又看向陈飞。
“飞表哥，明天你们做些糕饼出来，用马车装了将全城都跑一遍，让人知道咱们这里有几样糕饼卖，价钱、品种、地址都要传出去。”
“再在铺门外贴上货品和价钱，先跑两天把铺子炒热，再慢慢增加别的东西。”
“好，我们还可以在这里晒豆皮。”陈飞立刻道。
“嗯，还有……”叶青凰正要说，见中人还在这里，想起来这边还没办完，连忙问了中人费，就将钱给他，让他离开。
中人费是由中人两边收取的，并不是只由一方来出。
叶青凰还了价只肯承担衙门过户手续费用，中人费只出她这一份，是因为她家身份关系，管这事儿的司户主簿还住在他们一起呢，只要回去拿给周先生去办就行了。
手续费？
自然是没有的。
中人走后，欧阳不忌也买来新的门锁，将旧的全部换下。
而叶青凰也说起她的小算盘。
“虽说咱们没有二层，铺头也只有两个，但咱们并不会将这里当家住，因而，可以向这后院里延伸铺面。”
“铺中只需要摆放一部分物品，不好安放或占地儿的东西就可以放在东、西两厢，将价目单贴在外面，掌柜那里再放一份。”
“伙计熟知所有货物便可，客人要买就带进来看货，或者直接搬货，这里就好比东铺头、西铺头。”
“上房可以住人，其他更多的货就搁咱们府里头，不放在这边，两侧院……暂时还不知要做什么，可以先搁着。”
叶青凰心里转着念头，并未说出要做何用。
其实她想着，若明年大哥来了要做糕饼生意，就将侧院给一间让他自己做糕饼，另一边则留给二哥，做啥都好。
他们的糕饼主要是向外供货，并不需要客人坐在铺中品尝，因而，只要糕饼是当天新鲜出炉，同时有个可供订货的平台便可。
至于这平台大不大，能容纳多少人，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要卖的货多而杂，最后他们也不定位在杂货铺，而决定取一个好听的名字，就像明珠阁。
其实明珠阁定位也是杂货，只不过是高等杂货而不是日杂罢了。
只是这名字要回去想好，反正衙门在他们家，记档手续办起来都方便。
买铺之后就地计划了一下如何经营，叶青凰提议的将东、西两厢改装成第二道铺面，大家一致同意，具体怎么改，就交给有经验的周子康，以及将来实际管理的陈飞他们了。
叶青凰正要回去，叶青柏却拉着她走到侧院门口打起商量。
“凰儿，这府城铺子这般贵，我虽还没拿定主意，但大哥明年肯定会来的，毕竟铭儿在这边，他们也不可能长年与孩子分隔，你看……”
“大哥做糕饼生意，到时我将侧院让一间给他，再在铺子里摆个柜台便是，子康的粮行不也是摆柜台的嘛。”
叶青凰早就预料到这结果，只是没想到二哥都不迟疑一下，这就找她提了，只得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
“有飞表哥在前面卖糕饼，大哥过来也不怕没生意的，我自己再看有多少本钱，再开间茶楼，一样可以做糕饼生意。”
虽说是以后的事，但毕竟二哥提起了，叶青凰也就将开茶楼的事儿说了说，却又道：“爹并不赞同大哥开茶楼，怕人多嘴杂容易闹事。”
第767章 带孩子来办公
“现在来看，就算爹同意，大哥暂时也开不起，一间茶楼怎么也得两层，少说三个铺头，普通也得好几千两银子了。m.www.uu234.net”
“再加上装璜、器物、人工，低于万两怕是开不起一间像样的茶楼，像镇上那样简单的，怕也得七、八千了。”
叶青凰分析着，不想引起误会。
刚亲眼见过买铺，叶青柏相信叶青凰说的是实话，便点了点头。
“府城机遇好，就算是间侧院、一个柜台，大哥也是愿意的。”
他说完忽又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叶青凰。
“到时我们搬过来，也不好都挤到你们城守府去，怕还得麻烦你安置在这边才好，到时我们就在街边摆摊，不会占用你铺面。”
“好，到时将侧院的围墙开一道小门，你们做早食生意，就在街边摆摊儿，侧院有上房两间、厢房两间，到时你们用后院里的厨房，也开道门过去，不用经过正院。”
叶青凰笑了笑，提议道。
这也是她对这铺子满意的地方，侧院与后院都是围墙相隔，只有正院才有穿堂过去。
到时将两边侧院都开道小门通往后院，与正院就形成三个不相关的整体了，方便各自管理。
“必要时，我让飞表哥每天将贵重货物拖回府里，不安排人在这边住，这样上房你们也能用着，也帮我们看着些铺子就成。”
为了更有效使用资源，叶青凰调整着计划。
他们目前是做干货，原本就打算在铺中摆放的货物并不多，仓库不在这里，而是在城守府正院后面的院子里，只有从正院西侧进出这一道门。
原本就是每天马车拖货进出，这么做并不麻烦。
何况这样也不用安排伙计，甚至不用请伙计。
目前就一间铺子，就陈飞和赵家兄弟守铺便可。
再慢慢寻两个合适的伙计，或者直接从城守府里调两个小厮过来，拿一份工钱，换个岗位罢了。
叶青凰脑子里迅速做出调整，她的提议自然也让叶青柏高兴极了。
叶青柏如今也很识趣，他清楚，他自己带着周氏和拓儿自然是可以住进城守府，但周家人不可能在城守府再占一座院子，这样怕凰丫头不喜。
能在这铺中占一座侧院已是很好了，有了落脚之处，省了租院子、租铺子的成本，生意怎么都好做的。
他也早就在这一带转过，西南主街，繁华得很，早食买卖肯定也比靖阳强太多。
他们兄妹打好了商量，又回来与大家商议了如何装璜，叶青凰就坐马车回去了。
总不能真的让叶子皓抱着小吉祥去衙门升堂吧？
叶重信和大家便留了下来，明天就要去买木料，如何安置自然要赶紧拿个章程。
周子康是有经验的，叶重信和叶青柏又是木匠，陈飞和赵家兄弟又对要卖的货熟悉，因而他们互相综合意见最重要。
十个伙计则是看了铺子之后就去街头逛了，也继续帮叶子皓打探市井对今天案子的看法。
叶青凰回到府里才知道仍是有些晚了，叶子皓真的抱着小吉祥升堂去了，顿时好无语。
“小吉祥醒来没看到你，子皓又要走，顿时哭得跟什么似的，他谁也不要，就一直朝子皓伸着小手，子皓自然拒绝不了。”
晴嫂子和翠婶子坐在廊下做针线，小铃儿坐在枷椅里玩着一只布偶小兔。
看着小铃儿自得其乐地玩耍着，小吉祥却不管不顾地追着爹爹，叶青凰很无奈。
叶青凰只得去衙门接孩子。
今天下午叶子皓要审的是一桩生意上因拖欠工款而引发的械斗纠纷案，有伤无亡，但商家却花钱买通了原城守，而草草判了乱民几板子，结案。
现在原告是苦主工头，在堂上说得眼泪汪汪、神情激动。
叶子皓真是将孩子抱在腿上坐着，也拿着一只布偶小兔给他玩耍，没有作声。
小吉祥在爹爹怀里也乖巧得很，不哭不闹，只要陪伴就好。
公堂上下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叶子皓，却没人敢说他不该带孩子来办公。
那被告商家却一直拿眼瞄着桌案后的动静，心里琢磨着要送些什么礼物给小公子。
案桌高、宽，显得威武，大家知道叶大人带着孩子，却看不到孩子的样子。
小吉祥出门戴惯了帽子，也不会伸手去拉扯，况且他手中有小兔玩耍，也安心得很。
这时武明扬突然扭头朝后堂出入口看了一眼，便上前在叶子皓耳边低语了一句：“夫人来了。”
叶子皓面上一喜，立刻抬头开了口。
“来人，给王工头奉茶，王工头你不要着急，案子到了本官这里，是非公道总会有一个。”
叶子皓说得客气，那工头表情愣了愣，继而连忙作揖道谢。
因为叶子皓说奉茶，衙差要去倒茶来自然就会要稍等，工头也就不好继续往下说了。
叶子皓趁机又道：“稍等。”
他立刻抱着孩子就朝后堂走，叶青凰等在门外立刻接过小吉祥。
小吉祥看到娘来了顿时绽出欢喜的笑容，咧开的小.嘴露出小米粒牙齿。
“哇唔！！”
“如何？”叶子皓低语。
“一切顺利。”叶青凰也压低了声音。
她抱回孩子转身就走，欧阳不忌就在不远站着，再陪同主子回正院去。
叶青凰将四个护卫都派给了叶子皓，却让那两对夫妻办班跟着，这样大家也能保持休息，又是夫妻同出，相处时间也会多一点。
今天上午叶子皓升堂时，则是武明扬和庄明宇跟着去，岳飞花和陈菲菲就在外面打探百姓看法，从中搜集有用信息回来。
下午的案子没上午那么大，两个女护卫一样还是在人群里打探消息。
叶子皓认为，有些案情在公堂上说的与在公堂下说的、在市井中传的，总会有不一样的说法，重合的、出乎意料的，都应该综合起来考虑。
而今天初次审案，他这城守大人的做法就与众不同，而且一开始的架势就是公正、公开、透明，现在来看升堂的百姓都很多，挤不进来的也在衙门外聚集着、议论着。
而这，也是叶子皓要的效果。
第768章 调解
没有抱孩子的城守大人看起来就威严多了。m.www.uu234.net
许多人都看到他抱着孩子离开、空手回来，就知道孩子送走了，心里竟觉得好笑。
这位大人当审案是会客？
会客也没人抱着孩子出来的吧？
但是叶大人先前说的那句“是非公道总会有一个”，却让很多人都震憾了一下。
是非公道啊！
叶子皓离开那一会儿，王工头也喝到了茶，这时候正好继续说案情经过。
而叶青凰也抱着孩子快步走在回后衙的路上。
城守府虽大，但她是农家长大，这点路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一路都有府卫看到，大家不敢私议大人的家事，却在心里忍不住想，这次来的大人和家眷都很与众不同，根本不像当官的人家。
小吉祥终于回来了，也被放进了枷椅中，与小铃儿相对而坐，隔着一点儿距离。
两人都在玩着小兔布偶，一个还能说几句话、一个就知道“咿！唔！！”
但两人却聊得热闹。
大人就在一旁坐着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理他们。
到了傍晚时，叶青凰将绣架搬回屋里，就抱着小吉祥去玩耍。
四个少年人也将自己默写的《三字经》拿来给叶青凰看，今天他们继续巩固了一下，成绩就比昨天好多了。
“不错，虽然字不太好看，但总算没有错字，去玩吧，夜里把《百家姓》背一背，明天写这个。”
叶青凰认真地看完，收起纸递回给他们，笑道。
这时候叶青喜他们几个也从梅园跑来花园里玩耍了，叶青凰就让小姐妹们也去。
劳逸要结合，如今不用做家务了，休息、玩耍的时间自然就多了。
不久，叶重信他们也回来了，叶重信就来抱孙子玩耍，陈飞他们几个就去清点货物，准备明天要拿去开铺的货物。
等叶子皓他们回来，就在厅上摆桌吃饭。
这时叶子皓才听大家说起铺子的事情，觉得这样很好，却突然说道：“那侧院竟然能开出门去，为何不直接修成铺头？”
“做铺头有些小，单铺头卖糕点可以，做早食会不会不方便？”叶青凰看向叶子皓，心里也琢磨了起来。
“做糕点的可以做成正常的铺头，小点无妨，做早食的可以做成宽檐，天热或下雨时会方便许多，哪怕只是搁炉子、大锅和蒸笼，也会好用得多。”
叶子皓拿着筷子在面前画了个方框，又在象征街面的地方指了指。
“桌凳一样可以摆到外面，铺头里也可以摆上两桌。”
他这么说，最激动的自然是叶青柏，听得连连点头。
以前在靖阳的时候，他们从街头转到铺头，不就是为了不受天气影响，雨天、雪天、刮风天，都能方便做生意嘛。
子皓此举深得他心。
“那就这么做吧，明天你们再去实地量一下，尽最大的可能做到最好，铺子是咱们自家的，只要改得好用，就改。”
叶青凰觉得确实可行，就说道。
这样两铺头的商铺，就变成了四铺头的商铺，她占两个，大哥和二哥各占一个，总价只有四千两。
确实划得来了。
只不过这契纸可就有些难办理了，于是她看向周先生。
“主簿大人，这买进来是两铺头，改成四铺头了，怎么换契纸呢？”
文书和旧契都带回来了，还没给周先生去换呢。
“明天先按两铺头给你把户头换了，再提交一份改铺文书记档，按四铺头给你办新的契纸。”
周先生不假思索地回答，又笑道：“改铺虽不常见，毕竟有些人信风水，怕改坏原来的风水，但毕竟不是没人做过的，有例可循。”
“那就好，这么办吧。”一听可以改，叶青凰就高兴地笑了起来。
四千两买到四铺头，她赚了，也顺利解决了大哥和二哥开铺的问题。
饭后他们在花园里散步，天色刚擦黑，东侧门的守门小厮就报了进来，杨连志求见。
“请到梅园。”叶子皓露出了笑容，又喊叶正诚和周先生也赶紧过去，就在敞轩后面一个暗格门后做文书记录，将这次的谈话记录下来。
敞轩悬的是几盏印花宫灯，将整座大屋子都照得亮如白昼。
轩外有小厮听差、轩内有丫环伺立。
若非武功高手，根本不会知道那些轻匀的呼吸声是属于几个人的，又是否有人暗坐在后厢，正记录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叶正诚和周先生从东侧门出去直奔梅园，最快到达，立刻开始研墨、铺纸做好准备，两人同时做同一份口供笔录，若有出入还能互相印证。
杨连志第二次进城守府来拜见新任城守，在白天到过的地方，心里还是安定了不少，加之他受表哥所托来求情、求和、求饶，心里其实也不如中午慌乱了。
毕竟中午时心中没底，但中午时叶子皓给他们指了条明路，而他们也决定照办了，自然不用再东想西想、担惊受怕。
这样的他，又如何会想到，今晚的谈论内容，会一字不漏地被记下来，成为以后的证据？
好在他们有心想解决这件事，保全家、全族安宁。
杨连志到后，丫环奉茶不久，叶子皓就到了。
杨连志连忙放下茶杯起身行礼，就急急说了王成业的决定，叶子皓的明路三条，王成业全部答应下来，只恳求叶大人高抬贵手，饶过蠢妇无知冲撞的行为。
叶子皓听了淡淡一笑：“一案归一案，这案审得好，下一个案子才会审得好。”
“本官身为男儿，自不会与无知妇人一般计较，但本官身为男儿，若连家眷都护不了任人辱骂，也枉为男儿了。”
“更何况，王家小妾不但冲撞本官与家眷，也当众欺凌明珠阁，仗着首富之家，如此欺凌商家同行，王家，也该给个说法吧，何况人家掌柜也递状纸了。”
“今晚便只说杨恪冤案。”叶子皓说完，目光冷淡地看着杨连志。
“既然王家已有悔意，愿意接受本官调解，那就让涉事人犯都到公堂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清楚，别再让本官耗人力去详查了。”
“到时本官再与苦主说和调解，争取将此冤善了，以慰杨恪夫妇在天之灵。”
第769章 悄悄去趟杨家
“是，下次大人审案时……”
“明天上午就审，如何？”
“这……大人，明天怕是还凑不齐两百万两，而且当年经手之人……”怕也找不齐了。m.www.uu234.net
“无妨，明天让王少爷到公堂如实交代当年之事的细节，参与之人，找不齐的人，衙门会去寻找，若是死了，也会找到其坟。”
“之后，要看到王少爷有悔过之意，若仗着家势钱财依然嚣张不可一世，到时别怪本官多打几板，熬不熬得下来，就看他的命了。”
叶子皓淡然说道。
杨连志连忙答应了，也明白叶大人是在提醒他们，不可出错。
“然，光靠银两赔偿和悔过之心就想了结本案，也太轻看我朝律法了，因而，当年杨恪流放在哪里，一干人等就流放在哪里。”
“诸事皆有因果，本官能做的就是尽力化解两家的恩怨，正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欠下的总要还，不可能做错了事什么惩戒也没有，以儆效尤明白么。”
“明白，小民明白。”杨连志额头直冒冷汗，连声答应着。
现在，他已清楚这件案子最后的结果，现在就差认罪与赔偿了，最后流放到河阳县矿山做苦力。
当年杨恪就是在那里做苦力，才会发生事故。
至于到底是不是事故他并不知情，恐怕这事就算真是那小畜生做的，也只能咬死不能说了。
目前的案子还停留在当年王家买通城守反判杨恪有罪，进而导致杨恪之死的冤情上。
“你回去传话吧，明天看王家表现，当天可出审案结果，记住，当天还铺还宅，至于两百万两……三天凑齐交至衙门。”
“到时若是不干脆，本官随时锁了王家人到公堂，以藐视公堂与我朝律法之罪，改判其他人下牢。”
“是，小的定当将话传到，王家确有悔改之意，还望大人明察。”杨连志连忙保证。
当表哥做出决定时，就已接受了叶大人的提议。
不接受又如何？让整个王家成为新官三把火的祭旗么！
杨连志见叶子皓不说话了，连忙起身作揖，便退了出去。
门外自有小厮送他去东侧门出府。
叶子皓放下茶杯，便起身起到隔间。
周先生和叶正诚还在奋笔疾书，将最后的话记录下来。
叶子皓站在一侧没有说话。
俩人相继停笔，抬头看向叶子皓。
“子皓，这些话全部如实记录下来，会不会惹恼王家，以为你在诱导他们供出同伙？”
这口供里，可不只是叶子皓与杨连志就王家案情的调解之言，而是此案一旦了结下判，就意味着前任城守又多了一项实罪。
“虽有诱导之意，但他们所说便是他们所做，做过的自己认了，供出了谁，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天网恢恢，做过坏事就要有被逮到的觉悟，当年贪赃枉法，如今还想安享晚年么。”
叶子皓语气有些严肃，眉宇轻轻蹙起。
“只可惜了杨家痛失长子长媳，孩子年幼失亲，这样恶毒的人如何为官，而王家，我不动他们性命是不想开杀戒，但赔偿一定要做足了。”
“毕竟……人死已不能复生，讨回公道，还其清白，补偿家人，已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吧。”
他说得惋惜，周先生和叶正诚都沉默了，也是神情严肃，认同叶子皓的说法。
“你们可得空？再随我悄悄去趟杨家，我要先劝得他们接受这样的结果，明天才好下判，若他们执意要王少爷的命……”
到那时他还得费一翻周折了。
周先生连忙说有空，他明白，是因为他们刚才记录了王家这边的口供，叶子皓希望同由他们记录杨家那边的口供，也作为本案的见证者。
于是他们立刻将口供纸张收好，带上笔墨先回正院，将这边的口供记录留在西厢房的柜子里锁上。
与叶青凰打了声招呼，叶子皓就同他们一起从西角门坐了马车出去，赶车同行的是庄明宇和武明扬。
杨家，几名府卫正在院子里呆着，杨家人虽然有些畏于官府中人在家中，但也明白这是叶大人的好意。
就连杨家附近巡逻的府兵都很多，队伍来来回回的，若非武功高手，根本靠近不了杨家。
不说全府城，就这城西一带的人家都知道，杨家被城守大人保护起来了，都在议论说这叶大人是真为民作主的清官。
马车悄悄来到门前不远停下，武明扬立刻去敲门，府卫问过杨老爷杨明达之后，武明扬就朝这边招了招手。
叶子皓他们就下了马车大步走了过去。
马车没在杨家门外停留，而是隔着一些距离停着，旁人也不知道马车主人是来找杨家的。
这时候已入了夜，各家或在家吃晚饭，或吃了晚饭正忙着事情，加之街头巡逻府兵多了，也没人敢出门闲逛。
没人知道叶大人来了杨家。
杨家小厅上，杨夫人亲自奉茶，神情有些紧张。
一个少年和一个孩子进来给叶子皓下跪，被扶了起来。
少年杨钰十五、六岁年纪，在城西一家私塾读书，文质彬彬、形似孱弱，但目光坚定，透着股清冷。
孩子六岁多了，看着比铭儿矮半头，有些瘦小，一双目光却带着丝忧郁，直直地看着叶子皓。
看得叶子皓一阵心酸。
“五年前，在下还只是一个童生，出身农家，在村塾里读书，父亲只是一个木匠，却不希望我也当木匠，希望我读书入仕，出人头地。”
叶子皓目光温润与那孩子对视，却突然自顾说了起来。
杨明达坐在一旁听着，看着这样的大人，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为人父者望子成龙，本是常情。
他也从叶子皓的目光里，看到了对自家孙儿的怜悯。
“大人如今已出人头地，之后呢，会做清官为民作主吗？还是与那些赃官、黑官同流合污？”
突然，少年杨钰开口，神情终于有些激动，少了几分清冷，而多了几分怨怒。
“你希望如何才叫为民作主？”叶子皓这才看向杨钰，语气平静地问。
“……”杨钰愣住。
第770章 最坏的结果
他知道当官要为民作主，但如何为民作主，他也说不上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毕竟他不是官，也没见过这样的官。
“本案要审，有几个难题，王家拒不认罪、牵涉甚广、前任城守已调任，就算最后还你公道，这条路也很艰辛。”
叶子皓突然话锋一转，直接就说起案子来。
而他的话也让杨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就算本官一路查出真相、查出一干涉事人等，也判不了王家次子的重罪，因为没有证据证明他杀害了杨恪，最多只能证实当初事件的起因，以及买官错判的罪。”
“涉事帮手最多是做伪证，最后能被判的，怕也只有前任城守一个，而他已因任上无甚建树而被朝廷调走，我能送他一程的是丢官，此案能不能让其下狱还得两说。”
听他讲述实情确实如此，顿时都露出了悲愤又忧愁的表情。
而那孩子也是如此，叶子皓却没有支开他，已经读书了，又事关自己父母之冤，他有权利在场听着、记着。
“这就是为民作主最坏的情况，虽说我已派了捕头去河阳县彻查当年事故原因，但毕竟已过去五年之久，能否查出真相，真相又是否对本案有作用，目前皆是难说。”
“若是人为，能杀的只有凶手，买凶或指使之人，最多判上几年，甚至因为其死不认罪而依然无法仗诛。”
“我这么说，各位明白么？”叶子皓看了一眼厅上几人。
妾室与庶子女并没在场，毕竟这是嫡系的事情，庶子女年幼也不便参与过多，以妾室身份也不便拜见大人。
因而，此时在厅上听叶子皓说案情的就是杨明达与夫人，杨钰与侄子杨思。
杨思的名字，是当年杨恪被判流放之后才取的，用意如何一目了然。
知道伸冤并没能带来想要的结果，杨思突然抹起了眼泪，露出了委屈的表情。
杨钰也是红了眼眶，抬头强忍哭意。
老夫妇也是沉默。
“虽然现在说什么都是对各位至亲的伤害，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们也选择了伸冤，就请坚持一些。”
叶子皓又开口，语气也有些沉重。
他也是当爹的人，如何不理解这份心情？
“以上，是我前两日仔细研判案情与状纸得到的结果，上午审案之时便得到了印证，因而，也是苦思周全之法。”
“正好王家托人中午来向本官求情，怕本官继续追查，主动承认当年确实诬告了杨恪，愿意赔偿赎罪，但不承认杨恪之死。”
“因而，除非有证据证明当年杨恪之死确属王家人所为，否则根本不可能一命还一命……”
叶子皓顿了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继续说话。
“本官能为民作主的，便是私下调解，明天公堂之上再审，王家少爷认罪并供出涉事之人，本官下判每人当堂五十大板。”
“再判王家诬告，不正当打压杨家夺铺夺宅，命其当场归还杨家玉石铺与老宅，并赔偿一百万两银子以作忏悔。”
“我知任何钱财身外物，都不能换回二老的长子，你们的兄长、父亲，但杨恪已经去了，孩子还要抚养成人。”
见杨夫人突然神情激动却是悲愤而非喜悦，叶子皓连忙解释。
“大人所言甚是，大人做为后来之官能将这样的案子判成这样，已是不易，老朽不胜感激，只是……”
杨明达这才开口，只是没说两句便语声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们的心情我都理解，我也为人子、为人父，今夜前来，便是实情相告，对一桩很难判到杀人偿命的冤案，只能尽力为苦主争取更好的处理办法了。”
“判决还未完。”叶子皓解释完连忙又道。
“王家认罪，对杨家还铺还宅并赔偿一百万两，再拿出一百万两出来交由衙门救济青华州穷苦百姓。”
“这也是王家赎罪，就当为杨恪夫妇积福，让他们早登极乐，不受名誉毁损之苦，而此案除了钱财，也是为杨恪平冤，这个能够办到。”
“之后，再将涉事诸犯全部流放河阳县玉石窖矿山十年，何时因、何时果，当年他们这样判了杨恪，我同样判他们。”
“对了，还有让他们去杨恪坟前磕头认错。”叶子皓想到这件事又道。
其实早在他说能够办到为杨恪平冤时，杨明达便落下泪来，杨夫人更是低泣出声，浑身激动颤抖。
“大人，你是为民作主的清官，小生给你磕头。”突然，杨钰朝叶子皓扑通一声跪下了。
杨思一边抹泪一边也连忙跟着跪下了。
“快起来，你们能理解就好。”叶子皓连忙上前扶起杨钰，又将杨思抱了起来。
“好孩子，要好好读书、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将来入仕为官，一定要做能为朝廷担忧、能为百姓福谋的好官。”
叶子皓抬起手摸摸杨思的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是，我长大了也要考科举，要当好官。”杨思横臂抹了一把泪，声音哽咽地大声说道。
只有当了官，才能声张正义，才能将害爹娘的坏人抓起来。
“刚才我说的这些判决，若无意外，明天在公堂之下就是结果，若王家反悔，我便继续彻查，最后最坏的结果，就如我开始所说。”
“但除了拿不回商铺与宅子，拿不到一百万两，最后必然也会做出后面的判决。”
“今晚我来，便是将本案的几种情况、几种选择，与各位交个底，你们还有何想法、要求，尽可一提，明日到了公堂之上，便是结案之时。”
“大人已思虑周全，也确实在艰辛的情况下，为我杨家谋到了最好的利益，我们原本也只是想为恪儿平冤、还他清白，再将坏人绳之以法，除此别无所求。”
“除了杀不了人，其他应都如杨家所愿。”叶子皓便道。
“是，就算最后拿不回铺子和宅子，拿不到一百万两，只要能还恪儿清白，余愿足矣。”杨明达拱手道。
“我会看着办的，就算是那贪官，也必会上奏朝廷，参他一本。”叶子皓保证道。
第771章 做自己能做的事情
若只是一件冤案还不足以扳倒那官，但多年克扣官粮一事，就够让朝廷震怒了。
若继任挖前任墙角，让前任丢官、丢命，会让全天下的官都反感，没有人喜欢被接任人踹倒的。
那么，贪赃、枉法的实证，就能让天下的官都闭嘴了。
这些事情，这些结果，各种可能性，叶子皓与周先生、叶正诚他们都是仔细探讨过的。
夜里也听了叶青凰的意见，现在，他正在一步一步地朝着目标走去。
杨家之冤，王家所起，就算这次王家用钱避过一劫，在小妾一事上，也会让王家再栽一跟头。
青华州首富，不能伤筋动骨，也会灰头土脸。
将王家次子等人流放到河阳县同样的地方，除了消杨家怨怒，也是要借此暗查那座玉石窑矿。
若与王家关系关系非同一般，以后有的是机会查探得到杨恪之死的真相。
此举一石双鸟。
但这后继的话，自然不会与杨家再说，现在他将实情坦诚相告，让杨家自己选择。
而他的诚意，杨家人也就接受了。
只是痛失爱子，杨夫人仍是哭红了眼。
“杨夫人请节哀，逝者已矣，孩子还要养大，教育成才，切不可种下仇恨，以后做一个心胸狭隘之人。”
叶子皓委婉地相劝。
心存怨恨，容易失去判断力。
但他虽为官，但到底只是旁人，他也不知该如何相劝才好。
毕竟脱下官袍，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让大人担忧了，青华州能有大人在任，定会有个朗朗乾坤，大人也对我们杨家有再造之德。”
杨明达已缓过情绪，也起身行礼。
叶子皓连忙起身扶住。
“在下为官，只能尽力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无愧天地良心。”
“你做到了，小民代杨家上下还有死去的长子长媳，谢过大人。”杨明达说着声音哽咽，又要行礼。
“不必多礼，此事已说明白，明天上午升堂，在下就告辞了。”叶子皓再扶住杨明达不让行礼，便言告辞。
后面的寒暄感慨自然不会记入笔录，但先前相商的话语，甚至包括与杨钰、杨思的谈话，全都记录在案。
周先生与叶正诚便收拾了笔墨纸张，相继起身。
“大人，这位周大人不是户房主簿大人么？”
杨钰在知道新任城守要来后，对衙门的事也没少留意，自然知道周先生的，这时忽然好奇相问。
“不错，这是其一。其二，周大人与我同科同考，以前更是我邻家私塾的先生，为人正直忠义，他与我皆守着为民造福的信念，是同道中人。”
叶子皓并不因小子多嘴而不悦，反而正面回答了他。
一个能记得为兄长伸冤的少年，心中自然也藏着亲情道义。
正面交谈、正确引导，让他明白是非，将来必成大器。
叶青凰说过，对小孩子也不要小看、轻视，他们一样有思想，对自己会有自己的认知和感受。
而叶子皓从铭儿、拓儿、小吉祥身上，就能感受得到。
因而别说杨钰，就是杨思，也一样会认真聆听他们的声音。
“对了，以后有空，你们来城守会找我家小弟们玩，他们刚到府城还没有找塾学，我让他们在家自己读书，我大堂侄，比杨思略大，也在我跟前读书。”
叶子皓通过短短的交谈很认可杨钰和杨思的品行，决定为小的们结交这两个朋友。
总不能让他们叶家的孩子在这官任上只能在府里自己玩吧，也该认识一些外面的朋友才好。
“多谢大人。”杨钰表情微怔，突然有些害羞的低头作揖。
一个气质清冷的少年，突然露出羞涩的表情，还真是让人诧异。
但叶子皓知道，这孩子在打开心扉了。
他自己也是一个对外戒备心很强的人，不喜交际。
但当初县学对他的关心、同窗的好意，还有京城赴考时发生的事情，也能感受到同窗同乡们的仗义，都让他改变了一些看法，后来也会宴请他们，谈天说地、共叙交情。
人都是慢慢成长起来，慢慢在与不同人交际时改变自己、完善自己的路。
从杨家出来，叶子皓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时，周先生突然叹了口气，钦佩地看着叶子皓。
“杨钰目光太冷，你是怕他心里搁着仇恨，以后走歪路吗？”
“少年意气，怕他不满意现在的判决，以后会做出冲动之事，杨家可不能再损一个孩子了。”
“若他愿意来与我们结交，时时开导，引入正途，已明白为官正为民作主道理的他，或许将来也能走上仕途，成为一方清官。”
“你能为他们做到这地步，也是不易。”叶正诚感慨。
“杨家太可怜了，尤其是那孩子……”想到岁半就失了双亲的孩子，叶子皓就觉得心疼。
他的小吉祥还要下个月才满周岁呢。
这时候的他还在为别家孩儿心疼，却不知道一年后的自己会遭遇什么。
马车往城北驶去，周先生忽然叹了口气，正色地看着叶子皓。
“子皓，你初为官便能做到这气势，也能坚定为百姓谋福的意志，很是不易，但你的心太软可不行，以后要审到的案子会更多。”
若又出现像杨家这样的孤儿、幼弟，个个都去同情？
虽说杨家是苦主，为他们声张冤情、还以清白是应该的，但这世界里，这样的案情肯定在别处还有。
若个个都去同情、都去心疼，忙得过来吗？
心累，心力交瘁，可不利于以后漫长的路。
“我知道，我只能尽力去做，让这一片天是朗朗青天，以我之行，带动其他下官们认真管好辖内的事，尽量将这种悲剧减少吧。”
叶子皓也叹了口气，有些沉重。
他自然明白周先生在担心什么，怕他心思太重，以后任重而道远，自己却先熬不住。
为民，是为民的世界，为官，是为官的世界，在不同的世界里，就会有不同的视野。
这次马车绕了半圈是从东侧门进的府，一直到花园外停下，叶子皓他们下了车，护卫才将马车赶去西角门的马厩。
第772章 叶大人的效率
第二天早上，衙门刚点卯，今天要审的两桩案子就张了榜出去。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有闲人来看热闹，看到上午要接着审昨天上午的案子，都觉得惊讶。
以前的城守能在一月之内审完一桩大案，都是极厉害的了。
这叶大人的效率，未免太快了些？
更让大家惊掉眼珠子的事，很快就发生了。
王家这次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来了结此案。
当杨家人与昨天被传唤到堂的伪证诸人到后，叶子皓正要让捕快去传王家被告主犯。
忽然衙门外就喧闹起来。
原来是王家家主王成业亲自押着身穿麻衣背负荆条的次子来了，一边走还一边拿着藤条在抽打、责骂。
王成业也不知是懊恼、气恼还是心疼，已是红了眼眶、老泪纵横地边抽打边骂他次子王瑞。
估计这场忏悔的戏是从城东王家出门就开始了，因而今天来看审案的人比昨天还要多，一路随着王家父子而来，挤得衙门前小广场都人满为患了。
王成业一路拽着儿子到了公堂上，才气喘吁吁地先给堂上端坐的叶大人行了礼，又自请让孽子再给杨恪的父母磕头，之后再审案。
叶子皓自然没有意见。
王瑞也收了跋扈的姿态，跪在地上就趴转了身，朝杨明达夫妇磕头，哭道：“对不起，当年轻狂不懂事，犯下大错。”
“但我只花钱告了假案，杨恪之死真与我无关，我再坏也就是拿钱砸人，断不敢相害性命。”
“当年我原是想让杨恪吃点苦头，只要郑氏愿意改嫁，我便饶过杨恪，断然不会让杨恪被流放十年。”
“我若知道杨恪会死，定不会做这意气之事，就算下到大牢里也能保下一命。对不起，此事皆因我而起……”
这王瑞今天到是很会说人话，说得情真意切、眼泪汪汪，悔过之心溢于言表。
也说得杨家夫妇在堂上啕嚎大哭，怒骂王瑞混帐。
叶子皓坐在堂上冷眼看着，暗想这王家人昨夜是练过的，这话说得真溜。
不但认罪、认错，也将自己从杨恪之死里干脆地摘清了。
他们承认是判了流放才造成了杨恪之死，但杨恪之死绝对不是他们做的。
认了小错以圆此案情，但杀人之罪绝对不认。
断尾自救，也是花了些心思了。
王家宁愿如此，可是怕他查出杨恪之死真的与自己有关？还是怕自己借查杨恪之死栽赃给王家？又或者是怕他因王家小妾得罪而报复王家，借此案追查王家与前任城守的其他勾当，更拖出“朝堂里有人”？
王家的顾虑，从昨天的求情配合以及今天的表现来看，是很明白的。
但一案归一案，今天王家来和解，只要杨恪之死查不到杀人实证，他昨天给出的处理办法，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公堂上，因为王瑞的悔过，听审的百姓们议论纷纷，情绪也是激动起来。
不久，骂王家仗势欺人、有钱买官下黑判的话就纷纷响了起来。
王成业怕事态超出控制，立刻又挥着藤条上前继续抽打自己的儿子，怒斥他混帐！要将他赶到寺庙去当和尚吃斋念佛，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
没想到王家主说出这样的话来，门外的声音才渐渐安静了不少。
“大人，孽子犯错在先，虽不杀伯仁、伯仁到底因他而死，王家用家法逼问过这孽子，就如他今天所说确是如此。”
“王家上下也知大错已成、无力回天，心下难安，今天小民亲押孽子上堂，愿向杨家赎罪。”
“王家当年并不知孽子还有这内情，只当口角冲突，又有衙门判案，也未在意，当年杨家放铺搬家，王家只是秉着生意人行事收了铺子。”
“如今也无颜再经营那间玉石铺，愿还给杨家，再赔偿一百万两银子，略表补偿，另为杨恪修庙塑金身，供香火、助登极乐。”
“王家上下不敢奢望杨家能原谅孽子之错，唯愿一尽王家忏悔之心，另让孽子守庙赎罪，求大人成全！”
王成业说得动情，便朝堂上跪下了。
堂下听审的百姓们个个惊讶地望着跪地之人，一时除了杨家人的哭泣声，竟不再有人说话。
“既如此，涉事之人便将当年之事仔细供述清楚，当堂画押，案情清楚，本官才好结案。”
叶子皓可不管王家自请的那些内容，更不会同意王家想用修庙塑金身来换取十年流放。
王成业见叶子皓神色平静，也不知这位年轻的大人作何想，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尽心去做好这件事了。
他从地上爬起来，又拽着王瑞跪下，空舞着藤条勒令他如实招来。
王瑞便哆哆嗦嗦将经过说了，与杨家所述到无二致，一干证人也都对上。
那些做伪证之人都是收了王瑞的银子，到不是实际参与了多少，但他们的伪证也是帮凶，因而一样要判。
书吏几人做好口供之后，交给叶子皓过目，再拿去给各人签字画押，就算认罪了。
之后，叶子皓便如计划所判，只不过在判流放时语气顿了顿。
王家父子与堂下堂外之人都悬着心望着叶子皓，叶子皓却看了杨明达一眼。
“王家虽愿为杨恪修庙塑金身，也要看杨家愿与不愿，本官原想判王瑞流放杨恪当年之地十年，以报还报，今见王家确有悔意，也愿做个和事佬，化解两家恩怨。”
“但本官一向主张，做错了事就要担责任，若无担当，何而为人？因而，是否修庙，交给杨家选择，守庙赎罪便免了吧，流放是一定要流放的。”
之后，他便看着杨明达而不再说话。
“大人所言甚是，杨家不要王家修庙、不要罪首守庙，坟前磕头认错便可。”杨明达也有自己的想法，立刻上前说道。
“大人还了我儿杨恪清白，又判王家还宅还铺、赔偿一百万两，杨家也不想冤冤相报，愿在今天结案，了清两家恩怨。”
这是杨家的选择，他们只要达到这个程度便能消怨，其他的，交给叶子皓。
王成守能为首富自然精明，听出了杨明达的话意，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第773章 恩怨两全
“既然两家都愿善了，本官也不想大开杀戒，就加判当堂五十大板，坟前磕头认错，流放河阳县……五年。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若悔过为真、多行善积德，也可减判，若故态复发，加判也就本官一句话，若再犯下别的案子，或是牵扯进别的案子……”
叶子皓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目光一冷：“再行锁拿，一案归一案，王瑞你好自为之。”
他的话让王瑞心里直哆嗦，连忙伏地不敢抬头。
“最后，做为王家积德行善赎罪之举，本官现判王家无需为杨恪修庙塑金身，罚银一百万两，于三日内交至衙门户房，做为协助衙门救济青华州穷苦百姓之资。”
“这一百万两，既是王家为自己赎罪，也是王家为杨恪积福，如何！”
叶子皓说完目光威严地看了王成业一眼。
“大人英明，小民愿领此罚，为孽子赎罪，为杨恪祈福，也为王家求得天下百姓原谅。”
王成业不愧是商人，即使到了这地步，还不忘为王家谋取最大的名声和利益。
钱出了，可不能只当作罚金，也要体现他们王家的诚意，让外面的百姓知道，他们王家是诚心悔过、真心行善积德的，王家不是恶毒人家。
经商之人重信誉名声，若此案不能善了，对王家的名声便是一个重大打击，以后生意若生变数，首富之名怕就要让人了。
“如此甚好，王家若为善，本官自也看在眼中，但本案既为冤案沉藏五年，光这些判罚还不够消民愤，因此，王瑞何时能减判，将由杨家与百姓来决定。”
“也借此让百姓来监督王家，既为首富，当为表率，王家主，以为如何？”叶子皓又留了个伏笔。
他要彻底让杨家与信守公道的百姓接受这样的判决，也让王家有所顾忌，不敢造次。
“大人英明！”
突然公堂外的百姓高呼出声，纷纷跪地叩拜断案清楚又仁德的新任城守大人。
百姓接受了这样的判决。
杨明达夫妇与杨钰、杨思也纷纷跪拜，同意此判。
王成业见状松了一口气，他心中却明白，王家既为首富，怕是要被这位新大人惦着了。
也罢，只要王家财势在新大人这里还有用处，以后到也不怕被穿小鞋，积极配合这位大人当青天、博名声就好。
王成业以为自己摸着些叶子皓的脾性，心下稍定。
王瑞却是眼泪汪汪止不住，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的爹。
流放啊！
五年啊！
流放是之后的事，眼下却还有另一桩事等着他。
“啊！”
“大人饶命！”
“……”几个做伪证的从犯当堂被衙差按倒，板子轮流打了下来，惨呼声此起彼伏，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打了起来。
不分男女，直到打昏过去，一桶水泼下来接着打。
但女从犯的板子没打完，叶子皓也怕当堂打死了，记下一半数目在十天后再打。
没想到打板子还能这样，众人听得诧异、心情复杂。
王成业一听立刻跪倒为子求情。
“大人，小民不敢为孽子求饶，只恳求大人能将板子分为两次，昨夜小民已用了家法，今天又一路拿鞭子赶到公堂上，这孽子自小娇惯，此时已身负有伤，怕一次熬不下这些板子。”
“无妨，王家嫡亲家眷，满十五以上，皆可替打。”叶子皓淡淡一笑，语气轻松地替王家拿了个主意。
“……”堂下再次鸦雀无声。
“本官也非不通人情之人，刚才的办法，或是在三日之内认领所罚之数，皆可，三日后许你五日养伤，从今天往后延八日，第九日一早立刻启程往河阳县！”
延后八日，就意味着王瑞还能在家中过端午节，而且也没说替代与分开打不能一起选择。
王守业心中大喜，连忙伏首谢恩，便道：“多谢大人体恤，小民教子无方，今天在这公堂上愿为孽子担下十板，明天让他长兄也担下十板……”
王瑞的嫡庶兄弟满了十五以上的就有好几个，若都来担下几板，估计轮到王瑞时都不用打了。
叶子皓一听立刻明白，便摆手而笑：“王家主你子息众多，但本官的体恤，能成为你家孽子躲避罪罚的机会吗？”
一句话便说得王成业变了脸色，连忙拱手：“小民不敢，小民为父、长子为兄，皆有约束不力之罪，才甘愿分担，其他人年纪尚轻，也无责无罪，自不好分担。”
“你明白便好，这件案子便如此下判，堂上堂下可有异议？”叶子皓点头，便又大声问了一句。
伴随着那边呼爹喊娘的挨板子声，堂上堂下皆道无异议。
此案便算了结，恩怨两全，书吏记明城守断案结果，叶子皓看过之后便盖上了官印。
之后王成业挨了十板，看得王瑞痛哭不止，大概此时才算真正有了点悔意吧。
之后他再挨十板时，便没有像从犯那般惨呼，不过是仍在流泪。
杨家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着，脸上神情复杂。
少年叔侄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情无激动也无悲愤更无欢喜，只是微红的眼眶依然透露了他们的心事。
今天的案子审得很顺利，王成业挨了板子之后被随来的家奴扶起，还不忘赶紧将带来的盒子拿出来。
盒子里装着杨家原来宅子、铺子的地契、文书和王家赔偿的一百张一万两的官方钱庄的银票，都交给杨明达。
“杨兄，小弟惭愧，说再多对不起，也表达不了王家的歉意。”王成业还在一脸惭愧地表达歉意。
杨明达面无表情地接过那只盒子，只是清点物件时颤抖的双手，流露出他沉重的心情。
这些年伸冤无门，今天叶大人一到，就为他们重见天日。
这些年心心念念就是要为长子平冤，如今事了，却谈不上激动或喜悦。
失子之痛，这辈子都不可能磨灭。
只是就如昨夜叶大人所言，就算这些判罚不够，他们也不可能有更好的结果了。
因为根本就达不到以命还命的结果。
恪儿已故，思儿却已快七岁了，杨家，需要重新振作起来。
第774章 以名换利、以利帮人
捕快押了王瑞与挨过板子的一众丛犯要去杨恪坟前磕头认错，同去的百姓无数。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杨家人早已准备好香烛鞭炮和纸钱，不管有没有人去磕头，他们都打算结案之后去祭拜，告诉泉下俩人这件案子的结果。
叶子皓为官，自然不能前往，退堂之后他就回了后衙，抱着小吉祥没有说话。
“这才开始，以后可还要再坚强些才行呢，皓哥。”
叶青凰在一旁绣花，见叶子皓沉默，也知他在为杨家冤案难过，便劝了起来。
“你为地方官，以后各种案子都可能发生，你只要守住正道公义，明辨是非，做一个无愧朝廷与天地良心、无愧黎明百姓与正义的官，便生而无畏、死而无惧。”
“嗯。”叶子皓应了一声，这才长叹一声，缓了缓情绪。
“这桩案子能做到这个地步，还得感谢王家小妾主动挑衅，让咱逮着把柄，不然王家肯定要顽抗到底的。”
说是两边调解说和，若非有把柄在他手中，王家富贵之门，能有此“诚意”？
精明人容易想太多，投鼠忌器是他们的软肋。
有这助力，才能顺利为杨家平冤。
“好啦，此事已经就别再多想了，但你还要注意，王家少爷一众人都是流放五年，这五年里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别在半年后又发生个什么，后果就有些难了。”叶青凰提醒叶子皓。
“嗯，明天我就让周先生带队下去明查那玉石窑，之前已有捕头前往取证，是取证还是销证尚不好说，再派人去，玉石窑东主自当小心应对。”
“日后犯人下去，若还有人敢在风头上犯事或犯案，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我想王家主能为那小子做这么大的退让，想来也是疼爱得很，应该会去铺路。”
“只要不再犯事、无人举报，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杨家也没要求做到这地步，他们已经明言知足了。”
“若我是王家主，就在这两天猛做善事，让杨家与府城百姓帮其减判，而不会乖乖地待五年期满。”
叶子皓忽又笑了笑，说道：“想来现在全府城都知道我叶大人，是个不懂钱与色妙处的农家傻小子，身为读书人就爱那点名声。”
“为了博个好名声而公开放话要当一个为民作主的清官、青天老爷，想来大家应在重新称量如何讨好我的办法了。”
“有何不可？官与民、官与商，有人愿意勾当谋利，有人愿意爱惜羽毛，都不过是为自己那点想法而互相利用、制衡。”
“如今你在三方周旋，利用王家罚金为百姓谋了利，你博了名，王家也博了名，这场官司里除了死去的人，并没有输家。”
叶青凰开解着叶子皓，不想他太过执着于已经结束的事情，路还要继续往前走，这才刚开始。
若他们的博名能更有利办实事、为百姓谋福，便博了又何妨呢。
当初在靖阳用御赐金锭子换取银两，帮了县学与寒门士子、帮了族里与邻村，这就是以名换利、以利帮人。
有何不可？
听了叶青凰一翻话，叶子皓心情开朗了些，便抱着儿子在长廊里练习扶凳站立。
小吉祥下个月就周岁了，如今自然还不能走路，只不过站立的时间到是久了不少。
只不过男孩子好动，胆儿也大，扶着长凳就想往上爬。
只见他伸着两只小嫩手扒着长凳，小短腿就不停地抬呀抬，身子一歪就要摔个四仰八叉。
叶子皓就蹲在一旁，连忙伸手接了，总算是开怀大笑起来。
“臭小子，别人还不会走就想跑，你是还不会走就想爬高，厉害呀！”
小吉祥才不管爹爹说什么呢，见爹爹这棵大树变矮了，立刻就手脚并用朝他身上爬。
有叶子皓的手臂圈住，他爬得更放心了，竟然真的爬到了膝盖上，还伸着小手不懈地去够爹爹的脖子，想要往上爬。
叶子皓突然抱着他站起身，面对突然伸高的视野，小吉祥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着父子在那儿玩耍，叶青凰也露出了微笑。
今天全城都在议论杨家冤案，没人知道城西南街头一家商铺正忙着改建、装璜呢。
原本是今天就要把货拿去先卖着的，后来大家都觉得，既然要改，还是再挑个日子吧，这样拿出去显得不够上档次，怕影响叫价。
因此，趁着还有时间，陈飞他们几个都在铺子里帮忙，却交给了叶青喜他们几人一个任务。
写报价单，到时上街头发去。
在靖阳县城有过上街卖货经验的叶青喜与叶子晨，自然很乐意接下任务，丝毫不惧府城人多。
今天就连小姐妹也在帮着抄写报价单，而招牌就交给叶子皓来写，招牌名称他们想来想去，想用凰记。
但是叶子皓却不同意，说不喜凰儿的名字被各种人喊来喊去，最后在众目所盼之下，他起了一个。
南来北往货。
虽说他们是要做各地特产买卖，但这名字……立刻就被大家嘲笑了，连小兄弟都不例外。
最后还是叶青凰开口：“既然明珠被别人用了，咱们又是做南来北往买卖的，就叫八珍阁吧，做八方生意。”
叶青凰的解释立刻获得大家的认同，于是他们的第一家铺子就有了名字。
“以后咱们有钱了再多开几家，把八珍阁的买卖做到八方去！”陈飞开心地道。
既作南来北往买卖，他们也不用将生意分得那么细，比如这里做干货、那里做南货什么的。
全在一家来做，就像明珠阁除了珠宝首饰，也有胭脂水粉，也有玉器摆饰、衣料、成衣、挂饰、摆件等等。
锦风阁也是如此，货品丰富但都是针对有钱人做买卖，就不会将南货、糕点往铺子里卖。
正好城东也有一家锦风阁，加上明珠阁，生意上到可竞争起来，只不过明珠阁新铺无分号，底子薄了许多，还不足以引起锦风阁的在意。
而叶青凰暂时不会管明珠阁的生意，他们八珍阁到是急需增加买卖品种。
只不过八珍阁的生意还有陈飞他们张罗，暂时也用不着她操心什么，她心里却已琢磨起云来酒楼的菜式，打算增加一些新品。
第775章 杨连志三见叶大人
午后，叶青凰带着小吉祥歇中觉，叶子皓去处理昨天下午审过的那件经济纠纷案子。www.uu234.net
有了今天上午对多年冤案的成功审理，下午的经济纠纷案子竟然顺利多了。
但叶子皓清楚原因，因为家里有很多帮手都在外面打探到不少关于他审案的议论。
除了说他初生牛犊不怕虎、会有大作为的，也有说他不贪财色独好名的，也有说他手腕雷霆、爱罚人钱财的……
议论纷纷、众说不一，但大家都有些害怕自己在公堂之上，被这位叶大人判罚百万银两。
王家冤了杨家，明明是当年花钱买来的铺子、宅子都要无偿还给人家，还要赔偿一百万两银子。
除此还要被要求罚银百两万让你去做好事。
虽说王家也因此善了此案还获得行善名声，但冤案就是冤案，并不因你给了钱，旁人就会忘记你是冤案的始作俑者，这案子里还牵连着两条人命。
而其他被告自认案情没有王家的严重，但还是心有畏怯，因为摸不着叶大人的脾性。
自然，当被告想快些了结官司不要被叶大人拿了下马威，这案子再审起来就顺利了，没人敢再扯皮。
有了今天这两桩案子树立典范，后面几天，叶子皓审案都异常顺利，此事且不多提。
再说王家自案了之后，仍然入夜来递帖子想见叶大人一面，奈何叶子皓就是不让王家的人进府。
没办法，同王成业一起来的杨连志只好再求守门小厮，最后他又进了城守府，能在梅园见到叶大人。
王成业却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只能回马车里等着。
梅园，杨连志三见叶大人，也摸不着这位年轻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见了面竟是一时尴尬，不知要如何开口。
因为他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全是替王家表哥来跑腿来了。
“王家官司已了，杨老爷可还有事？”叶子皓手中端着一杯茶，却板着脸瞥着杨连志。
没什么端茶送茶，他端茶是真的渴了，刚喂小吉祥吃米糊时，小吉祥一直伸着小手将勺子往他面前推，结果父子俩一起吃了一碗。
正吃得欢乐，门上就来禀报，他匆匆洗了手脸就出来了，来不及喝茶。
但他就是晾着王家人不见，但又不能完全断去这条链子，于是就成全了杨连志。
“大人，小民的表哥王成业，虽感激大人成全，保住了王家血脉，但心中仍是惶恐，想来向大人讨个示下。”
“不知牢里那蠢妇……”杨连志语气顿了顿。
却见叶子皓自顾喝茶根本不接话，顿时尴尬了，只得自己再接下去，可又不敢多说，最后还是停下了，眼巴巴地看着叶子皓。
这位大人能将前面的官司处理得这么好，这件官司根本称不上官司吧。
若不满民妇冲撞，拖上堂打几板子再训斥几句，或是罚银，不都是解决之法吗。
可一直关在牢里是几个意思？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儿啊。
“杨老爷没看过衙门前张贴的告示么？我这上任第一天就接到了八十多张状纸，这么多案子可都不是我任内的哟。”
“可我能怎么办？只能一桩桩审呀，替前任的大人收拾烂摊子呢，我自己任内的，你们王家妇算是第一桩吧？”
“如果我自家御赐田庄里克扣官粮不算案子的话，你们王家就是头一桩哟。”
“青华州首富，占着青华州第一冤案和本官上任第一案的名头，我能有什么办法？”叶子皓说着，却是叹了口气。
“只希望你们家的朝里有人这时候别出来搅和了，不然这地方官司，就要变成朝廷第一御状了。”
“你们放心，我叶状元要告御状，朝堂之上自会有人为我代递状纸、为我鸣冤。”
“……”听着叶子皓在那儿状似抱怨地嘀咕，杨连志却是半声也吭不出来。
他不敢吭声。
叶大人的讽刺、警告、挑衅，他竟然一瞬间生出这几种念头，却不敢为王家分辩一二。
他们杨家也是依附于王家的，王家在朝里也确实有人为官的，因而在这青华州，就算是城守也对他们家族客客气气的。
只是城守……很不幸，已经换人了。
他们想要重新与城守建立和睦关系，为何这么难呢？
不要钱、不要美人、不要利，这位城守的爱好是为民谋福，要当青天。
这消息也不是他们私下瞎猜的，而是从几位主簿那里都得到了证实啊。
杨连志表情复杂地看着叶子皓，脑子竟然有些走神。
叶子皓勾了勾唇，便放下茶杯说道：“杨老爷，可是这茶喝不惯？”
叶子皓也不着急，故意问道。
“不、不是，小民……小民知道叶大人不但是个好官，也是个好人，善良、正直、公义。”
“小民敢再三前来讨扰，其实也是清楚叶大人为人，不会与小民一般见识。”杨连志心中着急，突然起身拱手。
“但小民也清楚，再三前来都是为王家之事，万幸王瑞那浑小子的案子已算了结，但王家依然忧心忡忡，小民的表哥王成业依然寝食难安，不知要如何才能化解这场官司。”
“小民斗胆，恳求大人高抬贵手，放那蠢妇出来，交由王家主母惩罚，或关禁足、或罚跪佛堂抄经、或……休弃庵堂终身，总比这关在大牢黑天暗日地强些。”
杨连志说完便垂首躬身作揖，不敢抬头。
他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对一个年轻的大人如此这般诚恳而卑微地恳求，还是为别人的事情。
而这位大人看起来也是吃这一套的，对前任大人的那一套，没用。
“唉，你这人也是仗义，若非如此，你也不可能再三见到本官了。”
叶子皓看着为王家之事还如此尽心尽力的人，竟是感慨，也不说客气话。
但他也相信，这背后的利益肯定都是连着的，一个纯粹的商人为一个表亲做到这地步，甚至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冒险，绝对有他不得不为的原因。
既如此，那他也不客气了。
“王家妾嚣张，本官相信不是她天生就有这品性，如你前儿所说，不过是小人得志罢了，但是谁惯的？不该为此事负责吗？”
第776章 本官没看错人
“嚣张，恐怕一个家族皆是如此，才会养成这样嚣张的妾，只可惜，如今妾眼瞎脑子钝，才给王家惹下这祸。m.www.uu234.net”
叶子皓一脸无奈地解释着，也抱怨着，仿佛在跟杨连志拉家常似的。
只可惜，此时杨连志压根没有心情听他闲谈，“嚣张”一词，让他心里直哆嗦。
听叶大人的意思，是要拿王家点这新官三把火了。
“大人教训得是，这王家能为首富，难免子弟家眷有些养尊处优，便失了分寸，小民回去定当提醒表哥，好好约束家人，切不可再惹是生非。”
杨连志待叶子皓说完，才连忙表态。
“嗯，你体谅本官的无奈便好，毕竟，再有钱，也不能欺凌到官头上，否则本官……就不得不怀疑，这商家的背后有何野心了。”
叶子皓又端起了茶杯吹了吹，天气热，这斯文的好茶，他还是喜欢凉些再喝。
而他的敲打，也让杨连志额头直冒冷汗。
“大人明鉴，小民愿为王家作保，虽说王家确有亲戚为官，但绝无胡作非为的野心，只是平日骄纵些，不识礼数罢了。”
他不敢迟疑连忙为王家辩解着，这官字两张口，叶子人就算不爱财，这压迫的姿态也还是拿得高高的，与以前的城守到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原来的城守可以拿银两和珠宝哄笑，这位……
杨连志心里迅速盘算着，却不敢造次。
“既有你这仗义之人敢担保，本官便信你一回，你且回去问问你表哥，这妾妇犯的可不是错，而是罪，他想本官如何处置才合适？”
“本官便与你吐句实话，本官也不愿意与王家的朝里有人正面杠，这无怨无仇的何必呢，本官身负皇命前来青华州，也不是来找王家茬儿的，望你等明白。”
“本官正为征召民夫垦荒种田一事犯愁呢，上任第一天却收到这么多状纸，要审这么多官司，你以为本官不忙？不烦？哪个大人不愿任上清平？哪个大人愿意天天升堂？”
叶子皓看起来还蛮喜欢这位杨连志的，跟他说了不少诉苦的话，听得杨连志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位大人果然在算计王家的钱，喜的是这位大人若果如他自己所言，是身负皇命前来垦荒的，以后王家也能松口气了。
不管这钱最后谁得了，钱能解决的都不叫事儿，而这位大人竟然在为垦荒犯愁，那不外乎就是垦荒所耗银两用度了。
若是表哥能在此处帮到这位青天大人，就能得到这位大人的青睐，能够进入城守府来喝上一杯茶了吧？
杨连志心里迅速盘算了，便有了主意，连忙道：“大人在其位、谋其政，有案子要审也是无奈而不得不为之。”
“但大人身负皇命前来垦荒，可是日前张榜征召少年与老者一事？恕小民愚钝，这老的迟暮、小的尚不能担重担，如何垦荒？”
“是啊，如何垦荒？这不是还没开始么，前期还无需投入大量正劳力，便征些老小，工钱便宜点，不然于朝廷也是一笔大开支、大负担呢。”
“本官立志为民谋福，自然也不能拿朝廷之财不能善用，得为朝廷、为百姓两边都精打细算，求个两全之策呢。”
叶子皓便聊了起来，又叹息地摇了摇头，看起来似乎颇为苦恼。
杨连志见状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
这位大人虽领着皇命前来办此差事，但并没有好的办法，或者说有难度，而这难度主要就是钱。
“大人初上任也无需太过着急，案子可慢慢省不急于一时，如大人所言，这都是前任的大人留下的烂摊子。”
“大人能够秉公办理，还百姓一片青天，已是百姓之福，百姓等了这些年，也不会急于这几天。”
“以大人之廉明清正，要审完这些案子都不是事儿，至于垦荒种田……”杨连志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还在思索着办法。
“小民虽不敢乱打包票，但若是为银子不凑手，小民愿回去与表哥商量，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小民等身为东黎百姓，为朝廷尽些忠义。”
“本官就知道你杨老爷是一个忠义之人，本官没看错人。不过……”
叶子皓见他说出这样的话，眉头略展，微笑赞了一句，却又话锋一转。
“本官垦荒毕竟是为朝廷办事，虽有心借助你们地方百姓之力，但也不好言道，怕被人诟病，反而造谣说本官借机敛财，到时可就难以说清了，可不是本官之冤？”
“大人多虑，若大人需要青华州百姓略尽绵薄之力，小民与表哥也愿去联络一些亲朋好友，不计多少，尽些本份，也是百姓的一些心意。”
杨连志连忙保证，愿由他们自己出面解决这问题，不让叶子皓为难。
“既如此，你们便量力而为，切不可借着本官的名头去生事，本官自问清正、无愧天地与朝廷、百姓，另”
叶子皓说到这里又是话锋一转，却是语气顿了顿，似乎也在思索着更好的办法。
“既然百姓尚且知道为朝廷尽心力，本官自然也不愿落后，正好当初皇上御赐黄金还有一些，本官赴任前曾在家乡以金兑银做过一些该做之事。”
“正好，这次也可以拿几锭出来，以同样的方法换些银两，为朝廷节省些国库耗费，也办些实事，可算两全其美，也成全了我等忠义之心。”
叶子皓似乎有了主意，表情也豁然开朗，便露出了笑容。
“有劳你帮本官传出话去，端午之后，五月初十，本官就在衙门外办一场朝廷垦荒、八方来助的善举盛事。”
“届时，可分三个项目来做，第一个便是你等捐助，也不计多少，尽你等心意合可。”
“第二个，便是本官的御赐金换银，既然在小县城里能换到万两，想来在这偌大的府城也可以，到时就万两起步，若有人竞争就千两提价，价高者得。”
“第三个，本官府里还有些物品，到时也可拿出来拍卖，大家可自行估价，所得款项，正好用于支付民夫工钱与其他开支用度。”
叶子皓微笑看向表情复杂的杨连志。
能三见城守大人，这运气也不是白来的。
第777章 让首富大放血
“叶大人一心为民，小民斗胆说句肺腑之言，你这样的好官实不多见，小民愿尽微薄之力。www.uu234.net”
杨连志总算明白叶子皓的算盘在哪里了，连忙拱手表态。
这位城守大人有着雄心壮志，而且做事也有计划，只不过他缺个助力搞活气氛的人。
而这个人，若是首富家，当然能将他的计划事半功倍，若没有这样的人牵动带动别人，可能结果就是事倍功半了。
叶大人的意思已这么明白，他当然乐得表忠心。
若表哥将这事儿办好了，说不定叶大人一高兴，就把人给放了呢。
在王瑞的官司上，虽说花了不少钱，可叶大人收了钱，不还临时少判了五年么？
杨连志心里也迅速盘算了，便迅速告辞，说他要将叶大人善举尽早传播出去，这是为民造福的好事，自然要让更多人都参与进来。
叶子皓没有阻止，也没有再交代什么。
他绕了这么大个圈子，还将人家的宠妾关在牢里，除了给个教训，也是敲山震虎。
同时，若那妾室为棋子，正好牵制王家不敢造次。
而他，也是要让首富大放血，达到真正为百姓谋取最大福利的目的。
朝廷不差这个钱，垦荒该付的成本肯定要付，只是这拨款数目与执行效率，肯定会影响到垦荒。
东华州有边城六县、朝廷驻军，军户也会不少，征召民夫会一些。
而他青华州不但在东华州之后离边城远些。
他还想偏其道而行，善用非正劳力而多给些工钱，并大量开设夜塾，教辍学少年们尽量多识些字、懂些术学。
这些都要钱，他却不便向朝廷大张旗鼓要钱，若是被拒，不但影响他为官印象，还会失去帮助百姓的机会。
因而，他需要从地方上筹到款项，自如应用，达到各方周全的结果。
光靠那些金锭子显然不够，这垦地一旦开始，人数可就是几千上万甚至几万人参与的。
而且时间上初步预定都是三年，三年后必看到成效。
因而，就算加上那些人送的礼，也显然是不够的，若让首富牵头捐助一批，至少未来一年的计划稳了。
只有看到成效，朝廷才会支持，其他州府才会效仿。
兵田策，不只是嘴上兵法、光说不练，现在不但要练，还要练出章法，供后来人参照。
杨连志走后，叶子皓也起身回正院去，然而他刚抱到小吉祥不一会儿，门上又来报，杨老爷家前来拜见。
“这刚走了一个杨老爷，怎么又来一个？”叶子皓忍不住嘀咕，突然想到什么，露出诧异的表情。
“去问，若是杨明达家，就请进来，到前厅看茶。”
杨连志是王家的表亲，王成业和城守府的传话人。
杨明达是冤案苦主家，杨恪的父亲，刚拿回自家老宅和祖业玉石铺子，不去忙自家的事，怎么就跑来拜见了？
不久，欧阳大总管就亲自领着几人进来。
杨明达走在前面，杨夫人牵着杨思走在后面，最后是手中抱着一只箱子的杨钰。
没有家仆、丫环跟随，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家三代人，他们穿过花园来到正院时，目光也会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
这花园不小，即使是夜里也能看出风景不错，只不过远处也挺热闹的，喧哗声不断，还都是小少年、小姑娘们发出来的。
有人在踢键子、有人在玩沙包、有人在玩攻守城池的游戏……
大人也在散步、聊天，这样的府第，与他们杨家原来的生活相比，也是很不相同的。
叶子皓抱着小吉祥从厅上走下。
“杨老爷，事情可处理得还顺利？”叶子皓也不客套寒暄直接就问了起来。
“幸遇大人英明，杨家总算沉冤得雪，又拿回了当年不得不放出去以求平安的家宅和铺子，今夜前来给大人磕头，以表谢意。”
杨明达见了叶子皓，就要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叶子皓一手搂着儿子、一手要去扶杨明达。
欧阳大总管就在一旁，连忙代他上前把杨明达扶了起来。
杨明达一跪，一家人都跪下了，他被扶起，其他人也跟着起来。
“到厅上说话吧，吃饭了没有？”叶子皓便邀请他们。
若说杨连志三进城守府是特等待遇，让府城许多大户羡慕，那今晚杨明达一家进了内院，可就是无上荣耀了。
只不过叶子皓是想结交杨明达家，与充当传话人的杨连志，自然是不一样的。
“多谢大人相问，我们吃过了晚饭来的。”杨明达连忙拱手回道。
叶子皓便请他们到厅上，让丫环立刻奉茶、准备点心和几样时鲜果子。
有了大总管之后，这些小吃食在府里还是常备的，日常大家都以正院为聚集地，因而零食也是在这边安排。
叶青凰在东屋赶绣品，还不知道前厅来了客人，夜里有叶子皓带孩子，她得空儿自然是赶一下绣品了。
这时有丫环来传信儿，叶子皓让她去前厅认识一下杨家人，她便匆匆赶过来。
“你叫杨思？多大啦？”两相见礼之后，叶青凰便看向那个坐在椅上有些茫然的孩子。
“回禀夫人，小子杨思，将满七岁。”
杨思刚行完礼坐下，见城守夫人问起，连忙又站起了身，行了个书生礼。
“七岁了呀，那《三字经》和《百家姓》学完了吗？”叶青凰摸摸杨思的头，含笑问他。
“……”温柔的手掌摸着自己的头，杨思突然红了脸，脑子里一片茫然，竟忘了回答。
“去把小子们都叫过来，就说有客人认识一下。”
叶青凰见状知道孩子害羞无措了，连忙交代随伺在旁的李氏。
李氏立刻出了门，亲自去给正在花园里玩攻守城防游戏的叶青喜、叶子晨、叶方铭了们几个叫了过来。
她亲自去，也就能解释一下是什么样的客人。
虽然李氏不知道这杨家是何来路，但一提情况，叶青喜他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因为叶子皓曾提起过，而且杨家冤案初审时，他们就在后堂廊下听审呢，并不陌生。
于是一众少年人立刻跑向了前厅，一拥而入。
第778章 孩子们不一定能理解
但进了门才想起来这是客人，还不是朋友，而且大人也在呢。m.www.uu234.netwww.uu234.net
于是立刻停下脚步，匆忙整理了一下衣衫、放下卷起的袖口，走过来先给杨明达夫妇作揖行了礼。
看着他们活泼开朗又自在的模样，杨明达突然露出了笑容。
“我算明白为何大人是这样的大人了，大人的家也是许多人都渴望难及的温暖重情的人家。”
杨明达的话，叶子皓自然听得明白。这是赞他家才能养出他这样为百姓作主的好官。
一般大户人家，等级森严、各层级都有严格的规矩。
妇人在后院里如何能随便往外见客？小子们又如何会一群一伙玩得这般额头淌汗、袖子高高卷起？
更没有哪个家主会抱着孩子玩耍的，最多喜爱哪个孩子，就去哪个院子里逗留一阵。
而看到眼前的情况也让他想起叶大人在他家说的那翻话，确实都是真的。
这样朴实、自在、温暖的保持着寻常百姓人家家风的大人家，是那么让人信赖。
“在下出身农门，并不想成为官家之后，便丢弃原来的家风，自设门第、高高在上。”叶子皓笑了笑，坦言。
而他的话也仿佛一句承诺，也是他的态度，杨明达抱拳一礼，虽然什么也没有说，但传递的意思却是，代百姓致谢，这是百姓之福。
他们在这边喝茶聊天，杨夫人便站在孙儿身旁，陪他与叶家的公子们认识了。
杨钰十五、六岁年纪，比叶青喜他们要大个几岁，已到了能去考童生的年纪，但也与叶家子弟正式认识，寒暄了几句。
只不过叶家子弟是从县城来的，没有大地方私塾那么多礼数，说话更是不会文绉绉，因而很快，大家都抛开了书生那一套，就聊了起来。
虽然杨家叔侄还有些拘谨而小心，但叶家子弟不会呀，还要拉他们去花园里一起玩耍呢。
杨钰这么大了自然不好意思，杨思却是露出了好奇的目光，不知道攻守城池是个什么游戏。
毕竟他这短短的几年生活里，都是跟着小叔的。
“杨思你去玩吧，铭儿、华宇、长胜、志扬，你们带着客人一起。”叶青凰便开口。
她刚喊出的几人，都是六、七岁年纪，若为同窗，必也是玩得到一起的。
杨思果然露出向往的表情，但还是先看向了小叔，又看向祖母。
“思儿你去玩吧。”杨夫人连忙开口，却是红了眼眶。
“多谢夫人好意，思儿他……他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么多年纪相仿的玩伴。”孩子们走后，杨夫人便拿了帕子忍不住抹泪。
“我们家这样的孩子多，进出都是热热闹闹一群人，杨夫人以后可以常带他来蹿门儿，能玩到一起的孩子多了，也就热闹了。”
叶青凰便笑着邀请。
“多谢夫人盛情，小妇恭敬不如从命了。”杨夫人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
这城守府可不是谁都进得来的，这些天他们就是在城西住着，也听过不少关于新任城守的话题了，又如何不知？
可现在城守夫人却诚心相邀，若传出去得多少人羡慕啊？
那晚城守大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他们对杨家恐怕不只是怜悯，也是真心要结交的吧。
叶子皓与杨明达说话，叶青凰与杨夫人说话，杨钰到底不好意思同去和一群小孩子玩耍，就安静地坐在一旁。
这时周先生就走了进来，看到是司户主簿，大家微讶了一下。
虽说那晚周大人也去了杨家做文书记录，叶大人也说了与周大人竟是同乡还是邻居，还是一同赶考得官。
但这城守府里随意出入，这关系可不是一般的亲近呀。
“呵呵，不必猜测，我就住在城守府里，省下租宅子的钱了。”周先生见少年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便坦然地笑道。
“学生失礼了。”杨钰心思被看穿，连忙躬身作揖。
因他是读书人，周先生又当过私塾先生，因而他便从“小生”改称“学生”，听起来就更亲近而谦逊。
“既为学生，便陪先生去园子里走走，聊聊读书和应考的事儿吧。”周先生微笑看着杨钰，趁机相邀。
那晚从杨家出来，他就和叶子皓说过，杨钰目光太冷，他心中藏着悲愤。
这样的孩子正邪只在一念之间。
叶子皓将杨恪的案子坦诚相告，得到了杨家人的信任与接受。
但杨明达做为一家之主有他身为大人的考虑，杨钰做为只想为兄长鸣冤的少年人，他的想法又是否客观？
周先生也不想杨家人再出什么问题，陪这少年谈谈心、开阔一下思想，也不枉他为人师这几年。
杨钰已知周大人原来是当师长的，对他自然就有天生的信赖感，立刻就同着去了。
看着他们出门，叶子皓微微一笑。
“大人能明白的道理，有时候孩子们不一定能理解，只希望杨钰和杨思的心里，是真的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案，而没有心存不甘。”
“多谢大人关心，这叔侄俩秉性善良，只是多年来无处伸冤又看着王瑞逍遥法外，才心藏不甘，难免怨愤了些。”
“大人审案公平、清明，就连钰儿自己都说，若他为官，都不知能不能做到像大人这般明白，钰儿如今，是很敬佩大人的。”
杨明达做为大人，立刻就听出了叶子皓的担忧，再看周大人亲自陪少年人去探讨读书学问，他便有些猜想。
他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杨家虽蒙冤多年又折了长子长媳，但如今可真是苦尽甘来，何德何能，能被这样的大人们关爱。
想到自己带来的谢礼，他连忙从杨钰的位置拿了过来。
“大人，这是杨家原来珍藏的玉石，虽然不大，但也清润细致，夏天拿在手中把玩能感清凉之意，冬天拿在手中却能暖手。”
“今杨家铺子收回，铺中却没有几样可拿得出手的东西，唯有这块玉石是当年我自己带走的，如今送与大人，还望大人莫嫌弃，这也是杨家一点心意。”
“杨老爷有所不知……”叶子皓却只是看了一眼那块玉石，微微一笑。
第779章 帮他哄抬气氛的托
“自我上任以来，这府里头就收了不少礼，只不过我并不打算私藏……”
叶子皓将打算在五月初十公开办一场募款善举的事便说了一遍。www.uu234.netwww.uu234.net
知道城守大人要将别人送的礼拿出去拍卖换钱，再用来提升垦荒农夫工钱，杨明达听得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声音。
这样的大人，真是与众不同，与众不同啊！他这举动闻所未闻。
“因而，还请杨老爷将这玉石拿回去，别到时被别人拍卖走了，徒生变故。”
叶子皓解释了自己的计划之后，话锋一转婉拒了收礼。
“大人不将这块石头留下来自己把玩吗？给孩子当个小玩艺儿也好啊”杨明达虽然明白但还是不甘心地恳求着。
杨家现在拿得出来的心意，也就这块石头了，若是直接拿钱，反而不显诚意。
“你若觉不送点什么不能表达谢意，就在初十那天，以一万两的底数，拍走一个金锭子，那毕竟是御赐的，收藏在家也不错。”
“那天我只打算拿十个金锭子出来，你最好是手快些，若后面有人加了价超过一万两，你就不要跟拍了。”
“但若有人问你为何要拍下这个，就说沾沾叶状元的文曲星辉，将来家中子弟也多些高中的机会，何况这是御赐的，做为传家宝也是家门荣耀。”
“若未拍着，就做出惋惜遗憾之姿，便足矣，无需真的一定要做些什么，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叶子皓细细指点着杨明达，到初十那天成为帮他哄抬气氛的托。
“我以为只有商家才会做这样的事情，没想到大人竟然也打这个的算盘，真是……再次让老朽大开眼界，哈哈哈。”
经营玉石生意几代人，出身商户的杨明达又如何不明白这样的行为和意义？
他当场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熟悉起来后，他说话也平和多于谦卑，能够算称老朽了。
其实他也就叶重义这般年纪，只不过长子亡故后，他算是一.夜白发，如今看起来确实好似年逾六旬的老人。
叶子皓审了他们家的案子，对他们家的情况自然了解，看着这样的中年人竟称老朽，心中也是感叹。
但他不会再主动去提杨家的事情，毕竟这样的冤屈和沉重，杨家人已经受够了。
如今才刚刚扬眉吐气，总要向前看，多些自信和希望。
“杨老爷既然明白，那我就不多说了，能帮到这里，便是最好的谢意，无需真正去拍卖什么东西，或是捐资多少。”
“毕竟我的目的，是要让府城那些大户、世家都掏一些钱出来，这样我才有更多的底气，在不让朝廷为难的情况下，为垦荒的百姓多付一些工钱。”
“换来的钱，金锭子数目我不会全部拿出来，毕竟垦荒还有朝廷拨款，而我这一府上下也要吃饭，我不过是抛砖引玉，让大家都参与进来。”
“待到冬时，再来换粮帮助贫寒人家，也不能全用在垦荒的工钱上，行善得有计划、有筹谋、有步骤。”
叶子皓也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虽然这些话无需向外人说，别人照着他的意思去执行便可，但他还是想和这位历经沧桑的人提前知会一声。
虽说相处不多，但他觉得，这位商人，以后或可成为自己的帮手。
毕竟，他虽公正审案是职责在身，但也于这家人有恩。
他们不会恩将仇报才是。
“大人深谋远虑，老朽光是想一想，都能感觉得到，青华州百姓有福了。”杨明达拱手以礼，也答应了下来。
“大人放心，初十那天，在下会带上杨钰和杨思，一起过来见识一翻，别的不要，金锭子就尽量拍下一个回去。”
“但如大人所言，若是别人出高价竞拍，老朽也就不强求了，虽然惋惜，但在人群之中张罗一二，还是可以的。”
“如此甚好。”叶子皓见杨明达已能理解，自然高兴。
他们又说了一阵工钱行市与粮价的话题，杨明达就起身告辞。
不但能带家人进府来，还能来大人的主院闲聊，真是杨家的荣幸，但他也不敢再多逗留，夜色渐晚了，打扰大人休息。
尤其小公子已在打着小呵欠了。
“冒昧请问大人，小公子何时周岁？”离开之前，杨明达又看了一眼小吉祥，便试探地问。
上回叶大人可说了也有儿子快一岁了。
“抱歉，我虽为官，却并不想为家眷以任何名目宴客或收礼，名与利，我更重名声，而我也立志成为清官、青天。”
叶子皓坦言，也婉言谢绝以后可能出现的事情。
“如此，老朽就不自作主张了。”
杨明达明白为小公子贺生辰是不可能了，于是躬身作了个揖，便与夫人走出厅去。
到了廊下，就看到前方空地上，杨思正玩得开心地笑着，一时竟让他们作声不得。
这样开心的孩子，他们怎么忍心喊他回去？
但在附近看着的杨钰见爹娘出来，就走过去喊了杨思回家。
玩游戏的一群小少年便停了下来，与杨思又是作揖、又是拍肩膀地道了别，杨思就同小叔往厅前走来。
“思儿玩得开心吗？”杨明达便笑着摸摸孙子的头。
“开心。”杨思笑容明亮，点了点头。
“和大人告辞。”杨明达心中安慰，便教孙子与叶子皓和叶青凰行礼道别。
“以后常来玩，夜里也可。”叶青凰便提醒。
杨思一听顿时希翼地看向爷爷，又看向奶奶。
“等你小叔有空时，让他带你来。”杨明达便松口。
他也看得明白，让杨钰也常来没有坏处，叔侄过来不但能玩耍更能讨教学问、学习为人处世，若真的让夫人带思儿过来，就要给城守夫人添麻烦了。
毕竟孩子们好打交道也好招待，夫人前来就成应酬了。
既然以后是要常来常往结交为友，就要做长期的打算了。
一瞬间他已想得长远，这才如此说道，也是看叶大人的意思。
“如此甚好，杨钰读书多几年，对我家小弟们也有益处，若有学问上的问题，杨钰也可常来请教周大人，他夜里有空。”
第780章 少年们心里有些不安
叶子皓原本就是托请周先生开夜塾的。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只不过最近他们忙于公务，案子又压了那么多要处理，马上就要开始的垦荒也需要司户大人安排下去，因而周先生最近也没有空闲。
小子们白天都是自主读书，周先生布置些课业给他们，夜里他们就玩耍了。
杨明达明白了叶子皓的意思，再次作揖道谢。
叶子皓就喊了小厮过来，领杨家人离开。
杨思走的时候，还蹦蹦跳跳地牵着杨夫人，说起攻防城池游戏的有趣。
“也算是不错的结局了。”叶青凰站在叶子皓身边，轻轻笑道。
“嗯，不管杨家人以前是什么样子，经历了这起伏，他们现在的样子，还是不错的，可以结交。”
叶子皓转身看着叶青凰微笑，不过很快就表情一变。
小吉祥在叶子皓怀里探身，伸着小手直扑叶青凰。
“臭小子，乖不了一会儿，还不赶紧把你的小胖手拿开。”
叶子皓两手抱着孩子，这时候竟来不及腾出手来阻止，不由骂道。
“咿咿唔滋……”
小吉祥上身已扑到娘亲怀里，小手成功搂到娘亲脖子，高兴得一通咿呀，说着他的婴语。
“哈哈哈，我家小吉祥就是可爱。”
叶青凰将儿子抱了过来，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几口，逗得他咯咯直笑。
“我也想要亲亲。”叶子皓撇着嘴有些吃醋地嘀咕着。
“忙你的去吧，今晚我不绣花了，我来带孩子。”叶青凰却笑着赶人。
叶子皓瞪着她，无语。
“小可爱，我们去看大家玩游戏去，我们小铃儿姐姐在哪里？”
叶青凰直接无视了求宠爱的大男人，转身就走玩耍着最热闹的那个方向走去。
“……”叶子皓看着抛弃自己的娘儿俩，最后叹了口气，直得朝正慢慢走过来的周先生招了招手。
周先生经过叶青凰，笑了笑，便大步走了过来。
“如何，杨钰品行怎样？”叶子皓便问。
“是个善良的孩子，思想也很清楚，我与他长谈一翻，他说想趁着他爹还能常理生意时，多读些书，也去走走科举的路。”
“以后不管是否高中，他都要回来接掌家业，让杨思能够轻松一点、开心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周先生便将与杨钰聊过的话大致说了一下。
“等你忙过这阵子，晚上就留一个时辰出来，指点一下他们的课业，他们每天这般玩着，学业就要糟糕了。”
叶子皓忽然开口，又朝小子们那边看去一眼。
“他们白天也有读书写字，我问过花园的小厮，他们还是很自律的。”周先生连忙说道，又笑了笑。
“毕竟刚离开家乡，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定的，就多给他们些时间，熟悉这里，每天完成我布置的课业就行了，下个月就开始上课。”
“好，下个月我应该也没那么忙了才是，到时我也抱着小吉祥去听听课。”叶子皓便笑道。
“得了吧，你还真想让小吉祥现在就背书给你听不成？我猜，只要小吉祥能背书，你怕是就要教他拿笔写字了。”
周先生却笑了起来。
小吉祥还没出生时，叶子皓就常读书当胎教，隔肚聊天当交流感情，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小吉祥还在襁褓时，就常抱着读书给他听，这孩子说不定以后就成过目不忘、学一遍就会的神童了。
叶子皓也觉得好笑，俩人说笑了一阵，周先生就同他去西厢房帮着整理其他案子，讨论明天要审的案子。
升堂两天便成功了结两桩案子，在市井之中已广为流传，议论纷纷，都在夸赞新任城守大人是真正当官的样子，是真正为百姓办事的好官。
而叶子皓经历这两天的思虑与周全决策，对审案也多了不少经验、长了不少信心，也积攒了不少章法。
当他在正院不出去时，四个护卫也各自休息去了，不用时时跟着。
欧阳不忌却是端着一只紫砂小茶壶，悠闲地走在“醉花阁”外面的花道上，一边散步、一边关注着正院这边的情况。
他家主子正抱着小主子在踢键子这边看着热闹。
叶重信他们并没有来花园里玩耍，他和叶青柏正在画图纸。
陈飞他们几兄弟则在小厅上算着帐目，一应装璜、改建所需、价目单都发到了哪里，看到价目单的人有何说法，预计生意形成，全都要他们操心去计算、预测。
叶青凰在提点了这些东西后就不管了。
好在周子康有经营的经验，到是能提供不少帮助。
大家都很忙，筹备生意的、研判案子的、带孩子的、做针线的、玩耍的，都在忙自己的，却自得其乐。
夜色渐深，叶青凰才喊着小姐妹们赶紧去洗澡，别耽搁了睡觉，那边小子们则要等这一局大战结束。
叶青凰也抱着小吉祥和翠婶子、晴嫂子、周家人道了别，回去东屋，给小吉祥端尿。
夫人终于抱着小少爷回来了，四个闲得慌的嬷嬷立刻打水的、拿盆的、拿小衣裳等物件的，全围了过来。
然而叶青凰仍然是自己动手，要帮忙的地方并不多。
把小吉祥安置好了，叶青凰就把四个嬷嬷支出了屋子，她带孩子喂奶、哄睡，等叶子皓回来，与他一起沐浴、共享鱼水之乐。
第二天早起，照顾了孩子等孩子再次睡着之后，叶青凰又开始绣花，叶子皓也再看了一遍今天要审的两桩案子情况。
之后洗漱，四个嬷嬷如今也摸着些主子的习惯，来得早了，却只能赶上送早餐。
而在叶子皓和叶青凰吃早餐时，院子里其他人才起来。
每天起得最早的，便是他们俩人，这让少年们心里有些不安。
以前在靖阳县城时，他们虽然也起在后面，但每天也还是能早早起来读书、练拳，再吃早饭的。
那时大家还能一起吃早饭的。
“你们最近过得有些随性了，以后夜里早睡一个时辰，早上提前半个时辰起来，像在靖阳时那样。”
“每天要读多少书、要写多少字，都给我照着周先生的要求好好完成，别没有私塾上了，就以为不像读书了。”
见小兄弟表情有些沮丧，铭儿更是一脸茫然，叶子皓便提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