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6章 男人在撒娇
叶青凰被他逗笑，但也认同他的说法，认为他的反击并没有错。
就算他是奉旨到的这个部门那又怎样，这部门里谁该上位、谁该坐哪个位置，难道还是你自己说了算？
这御史台还被称之清贵衙门呢，也不过如此。
“你去那边睡一会儿吧，这应酬也挺累人的。”叶青凰见叶子皓有些困意，连忙说道。
“你陪我。”叶子皓却眼角一瞥，就将头歪了过来，想要搁在叶青凰肩头，奈何他比她高太多，这动作做起来有些难度。
看他锲而不舍地挪着身子也要完成这个动作，也有些滑稽。
叶青凰好笑地瞥着他，最后妥协了，朝另一边动了动下巴：“那你在脚头躺着，别吵着孩子了。”
叶子皓这才抬头坐起身，扭头朝另一边看了一眼，再看回叶青凰，立刻同意了。
叶青凰为他解开腰带脱去外袍，又脱了外出的靴子，这才让他在另一头床外侧躺下。
里头这边睡着小哥俩，哥俩还小，这一半床都空着呢，让男人躺下并不局促。
叶子皓躺好后，叶青凰为他拉好被子，这才坐在床边又拿起了针线，没有再和他说话。
叶子皓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很是享受这样宁静的气氛。
似乎自二宝出生以后，他就很享受这样一家人在一起的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刻。
或许是二宝脾气比小吉祥大，一个不爽就会哭给他看，或是面无表情与他对瞪，而平时也是凰儿带着的时候多，显得有些忙碌。
更像是他管小吉祥、她管二宝，一家人分成了两支队伍，也就是这种时候，一家人睡一床，温馨的气氛才算有所体会吧。
二宝那臭小子，也就睡着了才会显得乖巧可爱，小吉祥又护弟弟，最近到有种娘儿仨才是一支队伍，他就是孤伶伶的存在。
想到这个，叶子皓心里又是一阵泛酸，有些不开心了，不禁轻轻叹息一声。
“怎么又叹上了？”叶青凰听见动静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凰儿，你说这俩小子啥时候长大啊，明年小吉祥都四岁了，肯定得分房了吧，你说他这么宠弟弟，到时候应该很乐意带着弟弟一起搬吧？”
叶子皓都快长吁短叹了，似乎很是烦恼。
叶青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骂道：“你就作吧，等他们再大一些，还有你头疼的时候，你总嫌弃他们，他们也会嫌弃你的。”
“啊呀！那怎么办？”叶子皓目光一惊，突然坐起身就要抱叶青凰，“媳妇儿，我被臭儿子嫌弃了怎么办？你会不会也嫌弃我呀？”
“作！继续作！”叶青凰却往旁边躲了躲，一脸无语地瞪着男人。
这从城东到城西，酒劲儿也该散了不少，回来时也没见多醉人，现在才开始撒酒疯？
叶子皓当然没有喝醉，本就是一时感慨罢了，没有抱到媳妇儿求安慰，他尴尬地咳了一下，转开目光。
“赶紧睡吧你，别把哥俩吵醒了。”叶青凰没好气地提醒着。
“不睡，被媳妇儿嫌弃了……”叶子皓坐着不动，目光依然看向别处，一副很哀怨委屈的模样。
男人在撒娇。
叶青凰目光闪了闪，嘴角微微勾了起来，终于发现这个真相，不由哭笑不得。
“臭男人，害不害臊啊。”
无奈，她只得放下针线，过来抬起手臂圈上男人的脖子，顺便将他转向别处的脸转过来。
就在她刚圈住他时，他的两手立刻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抱得紧紧的，明明动作十分干脆，那脸上表情还十足别扭。
让人看着想打他。
“好啦，谁嫌弃你都不要紧，媳妇儿不嫌，亲亲。”哄小孩似的，嘟起了嘴凑过去，在男人唇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娘子，你当我是俩臭小子呢。”叶子皓看着主动送上门的小媳妇，忍住要笑咧的嘴角，装出不满意的表情。
“你喝了那么多酒，还不知足啊。”叶青凰被说得脸红，瞥着他也有些不高兴了。
“我喝的梅花酒，香着呢，你闻闻。”叶子皓却是目光含笑，有些揶揄地说着。
就在叶青凰要再骂他时，他突然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就亲了上来。
大白天趁着孩子都在睡着，竟然偷偷搞这小动作也是醉了。
好半晌后，叶青凰生气地捶了男人两下，虎着脸扭头就挪远了身子，背着他没有说话。
“娘子，我现在好纠结呀，是赶紧过去抱抱你、哄哄你呢，还是赶紧听你的话乖乖躺下来睡觉？”
叶子皓勾起了愉悦的唇，却挑了下眉故意征询意见。
“睡觉！”叶青凰没有扭头看他，而是闷声闷气一声低喝，似乎证明自己还在生气中。
“可是娘子在生气，为夫怎么睡得着，要不……”
“睡觉！得了便宜你还没完了你！”叶青凰猛地回头怒视着叶子皓，甚至扬起了手掌，当着他的面捏起了拳头。
“好、好、好！我睡，立刻睡，你别生气了哈。”
叶子皓吓得连忙躺下来，还自己拉好被子，明明忍笑的表情却在极力表现着他的害怕。
“我睡着了，臭小子们醒的时候再叫醒我啊。”最后在小媳妇的瞪视中连忙闭上了眼睛，还在贫嘴。
叶青凰气得好想冲过去打他一顿，这货是不满最近受到冷落，竟然变着法儿求好，暗示她委屈了他啊。
好想骂他不要脸。
可是她也知道，若她提这一茬儿，他必然又会说，当年成亲时就把脸交给她收着了。
所以他没脸没皮呀。
想到这个，让她又忍不住扑哧了一声，有些哭笑不得。
“凰儿，困不困？要不一起……”叶子皓偷偷睁开一只眼，看见媳妇儿竟然在偷笑，立刻顺竿儿往上爬。
“不困！你再不睡就去书房呆着去，别吵吵！”叶青凰立刻板起了脸，又开始怒视他，仿佛刚才的笑声不曾有过。
叶子皓撇撇嘴，只得打消了同睡的念头。
好在他们闹了这会儿，小吉祥和二宝仍睡得香，并没有受到惊扰。
画面又恢复了岁月静好的温馨、安宁。
叶子皓也真的睡着了，总算消停下来。
第1367章 被儿子哄了
下午，叶子皓又是让哥俩闹醒的，睁眼一看，就看到哥俩都趴在身上，恶作剧似地在商量着捏脸还是揪耳朵。
更准确说，是小吉祥在指挥弟弟动手，而二宝似乎也想说话，啊噗着淌了许多口水在爹爹衣襟上，连下巴上都有……
叶子皓看着这阵仗，有些哭笑不得地转开目光寻找当娘的那臭丫头。
她一定是故意的，竟然任由哥俩这般折腾他！
而哥俩竟然也有了经验似的，抠下巴、捏脸颊、揪耳朵，另一手还压在他的肩膀上，让他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了。
这熟门熟路的动作，是研究过战术了吧？
“小吉祥！赶紧读书去！《千字文》背到哪里啦？有没有教弟弟读书啊？”叶子皓没看到叶青凰在附近，只得转攻小吉祥。
先把哥哥搞定了，才能腾出手来将小的拎到一边儿去。
“爹爹，睡觉前读过啦，弟弟听着呢，睡着了。”说起读书的事，小吉祥终于认真了些，便松了手坐起身来解释。
他最近说话能表达的字越来越多了，但有时听着还是断断续续的。
但他的意思，叶子皓听明白了，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敢情哥哥是用读书来哄弟弟睡觉了？
读书是这么用的吗？
但小吉祥让开了身子，叶子皓趁机连忙坐起身，一手搂着二宝怕摔着。
坐起来之后才将二宝拎到腿上坐着，他屈起双脚给二宝当靠垫，这才伸手捧起二宝的小胖脸。
“臭弟弟，你不爱读书吗？哥哥读书你怎么可以睡着呢，以后还要跟着哥哥读书呢知不知道！”
训起二宝来可认真了。
小吉祥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茫然，可下意识又觉得有些奇怪，不由歪了歪头，认真思索起来。
“爹爹，我读书没有困，弟弟困。”最后，小哥哥指出一个事实。
“嗯，下次给弟弟讲故事哄他睡，不要睡前读书了，这习惯不好。”叶子皓严肃地看了小吉祥一眼，叮嘱着。
别小小年纪养成了读书就睡觉的习惯，将来上学可怎么办？更不能养成他以为读书就是为了睡觉的坏念头。
“知道了。”小吉祥用力点头，表示带弟弟一点问题都没有，为了弟弟，他都可以妥协。
“知道什么？”屋门口突然传来叶青凰的声音，有些好奇。
叶子皓扭头看过去，见她端着水盆走进来，顿时没好气地嘀咕。
“你到好，将俩小子丢在我身上就不管了，还跑那么远，知不知道我这身衣裳又要换啦？臭小二都用口水给我洗脸了！”
“哈哈，这不是有小吉祥在嘛，不过那是他们自己爬的，可不是我丢的呀。”叶青凰一听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刚才好奇的事情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一看到她，二宝就坐不住了，便蹬了蹬腿，扭着身子伸出一双小胖手求娘亲抱抱，嘴里还“啊唔”个不停。
“哎呦，臭小子你悠着点儿，老子都让你蹬伤了。”叶子皓一声闷哼，连忙将二宝拎开随手搁在床里，捂着肚子挪脚下榻。
“二宝力气是有些大，哪儿蹬疼了？”叶青凰已将水盆搁到面架上，立刻走过来要检查叶子皓身上。
“放心，关键地方没蹬着，不碍事儿。”叶子皓表情有些狭促地眨了眨眼，被叶青凰瞪了一眼，立刻一本正经地解释。
叶青凰嗔他一眼，心里奇怪他今天总有些粘人，但想到中午他去应酬的事情，便忍下好奇没有多问。
或许，他虽妥善应对了林泉岳的暗示和打探，但被新同仁们这般孤立、敌意还是这么多人的共同态度，心里总还是不痛快的。
思及此，叶青凰也就没有埋怨他，给他拿来干净衣裳帮他换好，又拿来外袍给他穿上，束好腰带。
被她温柔伺候，叶子皓心里总算是熨帖了，脸上洋溢着笑容，就去面架那儿拧了温热的帕子。
“先给哥俩洗，你最后洗。”叶青凰连忙喊了一声。
她正往床边一坐，准备给二宝把衣裳穿好，小吉祥则是自己抓过小棉袄自己穿。
刚才她出去的时候，小吉祥和二宝已经醒了，给他们把过尿之后，小吉祥说要陪爹爹睡一会儿，就将他们搁到了叶子皓那边被窝里。
有被子盖着到也不怕他们冻着，只是父子三个这一闹，被子早就丢得远远的了，还是赶紧把衣裳穿好。
叶子皓应了一声，拿着帕子过来，就往还在努力往袖洞里伸小手臂的小吉祥脸上抹了抹。
小吉祥仰着脸蛋，擦过脸后突然说：“谢谢爹爹。”
“啊呀，我听见什么啦？”叶子皓惊讶地挑眉看了儿子一眼，“我家小吉祥这书没白读，知道道谢了呢。”
“爹爹，爱你！”小吉祥觉得自己被表扬了，想到睡醒之后娘教过的话，于是立刻又说了一句，小脸上洋溢着灿烂活泼的笑容。
他还举了举手臂，似乎想要做一个什么动作。
只是手臂还塞在袖洞里没有拉出来，这动作自然做不好，顿时有些急了，这一急平时穿得顺的动作就更加受到阻碍。
“不着急哈，慢慢来，爹爹在这儿陪着你。”叶子皓一见，连忙将帕子往叶青凰手中一塞，就过来帮小吉祥穿衣裳。
“我们小吉祥长大了，会自己穿衣了，还会道谢还会哄爹爹开心了，真好！”
叶子皓哄着孩子，果然就见到着急的孩子情绪平静下来，两只手臂总算都穿好了。
“爹爹！比心心！”小吉祥的两手一得自由，立刻就做起了刚才没能做成的动作。
小小身子站在床面上，弯起了手臂比了个心型，看得叶子皓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笑得眼眶都湿润了。
“啊唔！啊唔！”
二宝看到哥哥的动作，两眼有些发亮地也蹬着腿儿想爬起来站好，一双小胖手也向上举着，摇摆着，似乎也想做这个动作。
“小吉祥真乖！爹爹也爱你！”叶子皓张臂抱住了儿子，心中欢喜不已。
这是凰儿发觉到他的心思了，教了孩子来哄他呢。
可他很高兴这样被哄着，凰儿有心了，只是他竟然被儿子哄了，说来真是好笑。
第1368章 怎么这时候登门？
最后，他扭头看着朝自己扑过来的二宝，连忙腾出一手也给搂住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喷口水游戏又开始了。
小家伙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开心，却吓得叶子皓连忙向媳妇儿求救，一旁小吉祥哈哈大笑，笑得东倒西歪，觉得爹爹好逗，竟然怕二宝！
叶青凰哭笑不得地将二宝搂了回来，继续给他系了一条薄棉围腰，从腋下系上，一直将屁屁都给围住了。
毕竟是冬天了，南方的天气潮湿清寒，怕冻着屁屁会闹肚子。
二宝一离开，叶子皓立刻给小吉祥穿好厚外裤和鞋子，就立刻拿了帕子离开了床榻，又拧了毛巾过来，捉着二宝就往小脸上一顿擦。
“不许喷口水了知不知道，比哥哥那时候脏多了。”叶子皓一边给孩子擦脸一边教训着他。
小吉祥却下床的动作一顿，表情茫然地看向爹爹，哥哥？那时候脏？
“爹爹！小吉祥爱干净！”小吉祥想明白了，立刻板起小脸认真地为自己辩解着。
“……”叶子皓差点翻白眼了，这哥俩都是事儿精，他不想理他们了。
总算是把两小的收拾干净了，叶子皓给自己匆忙擦了一把，立刻端着水盆出门，之后就直接去书房了。
只不过小吉祥出门溜达了一圈儿，就往书房找爹爹去了。
叶青凰让刘氏去厨房把红枣燕窝小米粥端过来，又让给叶子皓和小吉祥送去，她在西屋和二宝一起吃。
带孩子的日子，每天好像啥也没做，却又忙得很，只不过想到父子三个的逗笑日常，她就忍不住想笑。
都有两个儿子了，男人竟然越活越幼稚了。
书房里，叶子皓和小吉祥坐在座榻上，两碗燕窝小米粥，各自吃着。
小吉祥系了一块围兜，已经能自己拿着木勺熟练地舀粥喝。
叶子皓坐在另一侧，看着儿子懂事的模样，既没有夸他也没有帮他，不想让孩子觉得，本就理所当然的事情，也是一份功劳。
这时，武明扬进来禀报：“大人，祁王世子来了，在前院厅上。”
在南华州时，叶子皓把东方昕宇请到了正院书房，结果人还真是自来熟，竟然偷跑到西屋窗下看表妹去了。
自那以后，叶子皓就叮嘱了护卫们和小厮们，绝对绝对不能让外客进内院，不管男女都一样。
如今来到京城安居，他们的规矩也就渐渐立起来了，外客一律请到前院大厅上，二门也守得很严，里面的下人要进出，都要对腰牌呢。
而且各大小门守门的也不是婆子或老头，而是小厮和护卫，比一般府第也严格一些。
而负责内院安全的就是庄明宇和武明扬，外面的消息也是先经过他们。
“就祁王世子一个人？”叶子皓一愣，突然想起来，昨天他们出宫后在街头遇到了东方昕宇，当时他是说今天来做客来着。
只是上午没来，中午他又出去和林中丞吃饭去了，回来睡了一觉，这会儿已将东方昕宇的事情抛脑后了。
“是一个人，连手下都没带一个。”武明扬连忙解释。
“那就让他进来吧，到这里，让人奉茶，看这个粥还有没有，给他备一碗。”
叶子皓听了，便不跟这位表兄见外了，想了想又喊住要走的武明扬。
“告诉夫人，祁王世子来了，我在书房招待。”
“是。”武明扬立刻应了，出了书房就朝上房那边廊下的丫环招了招手，吩咐了一声，自己也去外面交代前来报信儿的小厮。
西屋，叶青凰正喂着二宝，听了丫环来报，点头道：“知道了，有外客，你们自己注意着些，别让人笑话咱们府中没规矩。”
丫环连忙应诺，立刻退了出去，就将这话与厅上的几个嬷嬷说了。
一听来的是那位贵人，几个嬷嬷立刻行动起来，吩咐了丫环门外就守了四个，自己也分了两个出来在廊下坐着。
这严阵以待的气氛，让京城这边的丫环看得一头雾水，心中惊奇。
只是叶府是官家，她们做为官家丫环，也是不敢大意，目光交汇间，没人敢多嘴。
钱嬷嬷更是去招来四个小厮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们在院子里候着随时听差。
不久，东方昕宇就一路逛过来了，负手迈入正院前厅，穿厅而过来到院子里，多看了几眼，看到格局竟是差不多不由好笑。
但想到叶家从北方那小地儿一路迁至京城，恋家之心也能理解。
来到书房中，就看到叶子皓和小吉祥在旁侧座榻上正喝着粥，不由挑眉。
“忙着吃呢。”所以都不出门迎一下我这位客人？
“我是头回来你这府中吧，你也太不讲客气了吧？”东方昕宇抱怨着，却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走过去，往榻上另一侧就坐下了。
还抬手摸了一下小吉祥的头，笑问：“小吉祥，我是谁？”
“伯伯。”小吉祥抬头喊了一声，也是回答东方昕宇的问题。
见他竟是这般诱导孩子喊人，叶子皓好笑地摇了摇头。
他也没起身，只是抱拳一揖：“见过世子爷。”
“哟，看见本世子啦？我还当你眼里只有粥呢。”东方昕宇嗤笑一声，目光一瞥立刻问，“就你们吃啊？”
“稍等哈。”叶子皓又自顾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小厮端着托盘进来了。
一盘放着一杯茶和一盘点心，一盘放着一碗红枣燕窝小米粥。
“还算周到，我正好饿了。”东方昕宇见了这才露出笑容，就不客气地撸了下袖子，先吃起粥来。
“怎么这时候登门？上我这儿找吃的来了？”叶子皓看了他一眼。
“我到是想早点登门吃点正式的呀，这不是你出去吃了么，那我也只能上别处吃去，这应酬刚结束就来你这儿了。”
“你去别处吃了，应酬了，还正好饿了？”叶子皓放下调羹看着对面看起来吃得很香的人，有些不解。
顺便也回避了他中午去外面吃饭的事情。
“谁中饭能吃到这个时候？吃完不能换个地儿应酬吗，茶楼听说书呢，不过客人有事先走了，我就想起来我今儿要上你家来的。”
东方昕宇也不介意，就说起了自己的事情。
第1369章 先礼后兵
“那你可真是赶上了，这粥请你的。”叶子皓呵呵一笑，故意说道。
没想到祁王世子昨天竟不是随口一说，今天还真是逮着机会就上门来了，不过连他出门都知道，门上却没人禀报他这事儿，就有点那啥了。
但他不想提自己的事情，也就没有问出来。
东方昕宇也不多说，吃了一碗粥这才喝了几口茶，又开始吃糕点。
叶子皓忍不住诧异地看着他。
“中午没吃什么饭，之后又喝了太多茶，饿是真饿，可惜吃不到表妹做的菜，不然我还能再吃三碗饭。”
东方昕宇瞥他一眼，继续说道，言语之间还真是不客气。
“对不住，我家凰儿许久不下厨做菜了，每天光带孩子就够她忙的了，绣花都没时间，许久不绣了。”
叶子皓立刻拒绝，心中闪过一念，立刻又补充了绣花的事情，怕这表哥又提要求。
对不讲客气的人，说话一定不能委婉。
以前离得远，相处起来还能分个主客，以后都在这京城里住着，怕是有些难了。
“好吧，连北辰曦都没有吃到的饭菜，我就不奢求了。”东方昕宇见状也不纠结，看了一眼认真喝粥的小吉祥一眼，不由露出了笑容。
“这孩子真懂事，这么小已经能吃得这么好了。”虽然吃得慢，但一板一眼很是认真，并不是边吃边玩。
而且也没有吃得嘴边脸颊都是，是个很乖巧聪明的孩子。
小吉祥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吃自己的，并不因来了客人而多话。
叶子皓吃完了，也端起了茶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看向对面，静静地不说话。
东方昕宇看他一眼，知道他在等自己说明来意，也就不拐弯子了。
“听说你昨天上午去御史台并不是很顺利，下午出宫后不久就收到不少帖子，今天中午你的顶头上司还请你吃饭？”
见叶子皓表情平静地点了点头，依然不说话。
于是笑道：“哥哥我到不是要管你的事儿，只是怕你被人欺负了，才特意上门来问一声，可要哥哥出马替你出气？”
若叶子皓真被人欺负，祁王府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无论是答应过北辰曦的还是关系摆在这里，本来就不能不理。
“多谢表兄，目前还不需要。”叶子皓这才开口。
见东方昕宇担忧地看着自己，想了想就将昨天在御史台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陆御史平时还算正派，在各派之间一直保持中立，没想到他竟是个心眼儿小的。”东方昕宇听了却没有多诧异。
显然御史台的事情，并不算秘密了。
对于豪门世族来说，谁还没个自己的关系网？时常上关系也是错缩复杂的，更何况是亲王府呢。
“今天林中丞大人说出了真相。”叶子皓想了想，还是将席中林泉岳说过的那些话大致讲了一遍。
“哼，自己寻继承人、师传徒也能理解，可这是官场，是京畿衙门，他谁啊，竟敢越过皇上和御史大夫甚至吏部，为自己培养接班人？”
祁王世子听得目光沉了沉，竟是惊讶又是气氛，声音也冷了几分。
一旁小吉祥连忙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又有些不解，看看他，又扭头看向爹爹，还以为他们在吵架。
“小吉祥吃饱没有？”叶子皓立刻发觉了孩子的担忧，连忙抬手摸摸他的头，声音温和地问。
小吉祥点了点头，垂眸直了一眼差不多空了的碗，又拿起木勺舀了舀，直到舀不到粥了，这才放下勺子，再次点头。
是个不浪费粮食的孩子。
叶子皓笑着夸了一句“小吉祥真棒！”就拿起一只银盘中放着的湿帕子替他擦了嘴和手，将他抱过来穿鞋放下地。
“去看弟弟有没有好好吃，你陪弟弟玩耍，爹爹和伯伯说话。”
“噢。”小吉祥答应着就快步走了出去，一边喊着二宝一边就往西屋去了。
书房里只剩下叶子皓和东方昕宇了，东方昕宇这才蹙眉开口。
“你不用理会那种人，清贵衙门呆久了，还真当自己清贵了，可以自己养势力了，回头我就查一查他们，别让我逮着证据。”
“暂时算了吧。”叶子皓却摇了摇头，明白东方昕宇在气什么。
身为皇室，就算不是皇上那一脉的，也不会喜见臣子私下搞这种培养小地盘的行为。
虽然林泉岳和陆云诚都是不结党营私之人，至少表面上不属于哪一派系，但他们这么做，无疑就是事实派系。
自成一派。
而且还集体孤立新来的竞争者，这算什么？
这也是叶子皓当着林泉岳的面儿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很是郁闷的原因。
你们自己滴水不漏，集体排挤新来者，自立山头吗。
“你会这么老实任人欺？”东方昕宇看着叶子皓，有些不信。
他想到叶子皓在青华州时连前任已退的城守都不放过，逮着证据就告上朝廷。
在南华州算是隐居了吧，竟然闷不吭声就收集了城守大人的罪证，还未上任就动用了自己的弹劾权，算是告了御状。
叶子皓为官一年，为状元三年，因他下马的官从朝堂到地方、从二品到从五品，事涉六部、人数众多。
次次都闹得很轰动，但凡为官之人，从朝堂到地方，谁不知道这位叶状元、叶青天？
他刚直不阿、不攀权贵、不畏强权。
他会息事宁人咽下这闷头亏？
“我今天看那林大人，虽有私心、也很精明，但至少就我表面观察，不像坏人，不是那种一肚子坏水想要害人的人。”
“他如果看好手下一个后辈，想要扶其上位，以旁观者来说，这想法虽然不合规矩，但也说不出错处。”
“便是我，也想拉扯一把我认可的朋友，有机会我也愿意这么做，而若我一直认为十拿九稳的机会，突然被人横插一手，没了，到嘴的鸭子飞了，这心情……”
叶子皓说到这里不由无奈地笑了笑：“说真的，我理解他们，也同情他们。”
“但他们若公平竞争，我敬他们是公义正直之人，若他们盘算害我，赶我出局，那时我才会不客气。”
先礼后兵，算是他对他们的礼貌。
第1370章 太子乔装
见他这么说，东方昕宇点点头，看着叶子皓的目光有些赞赏。
其实现在叶子皓若是仗着叶青凰的关系在京城横着走，他们也能理解，并且也做好了护短的打算。
但他似乎没有这个打算，目前除了到祁王府拜访过一次、进宫面圣一次，并未主动做出什么事情。
甚至，他一直很排斥重回仕途，是皇命难违，最后才来京城。
对他的傲气和谨慎，还是很让人欣赏的。
御史台，其实事儿不大，他一个人折腾应该是没问题的，看他应对林泉岳的表现就知道了。
东方昕宇想到叶子皓过往表现，又不由露出了笑容。
但放心归放心，他还是不满林泉岳和陆云诚的做法，想了想便提议道：“你下午有没有空？”
“我不想出门。”叶子皓立刻说道。
“怎么？这京城可不是谁都能来的，来了怎么不想出门逛逛？”东方昕宇有些诧异，“住得还习惯吧？家里人可有水土不服？”
“那到没有，除了我和凰儿还有两个孩子，大家都出门逛去了，昨天去了南云寺、明镜湖，今天去了北边的桃花山庄。”
“他们都高兴着呢，有南华州的生活经验，到不觉得有什么不习惯了。”叶子皓笑了笑解释。
“既然习惯，家人也安稳，那你为什么不想出门？难道是你不习惯？若是御史台的事儿心情不好，出门散散门不是更好？”
东方昕宇更加不了解了。
“这结果不是明摆着吗，我若跟你出门转，不是在告诉那些盯着我的人，我和你世子爷，甚至和你背后的祁王府往来密切，关系匪浅？”
“这林大人才探过我的底儿，我告诉人我就一地方上不懂规矩、没见过世面也没什么阅历经验的年轻小官，初来京城什么都不懂。”
“这一转身我巴结上了一艘大船，让他们警惕我？重新判断要不要与我为敌？这踩我的一脚还要不要迈出来？”
叶子皓嗤笑一笑，他打着扮猪吃老虎的算盘，可不能让祁王世子破坏了。
“唉，你这人啊，不会打算伸着脸去等着人来扇吧？”
东方昕宇无语地瞥着叶子皓，心念一转，有些惊讶，“还是说你故意做出柔弱可欺的模样，诱导别人对你出手？”
“呵呵，这心里啊要真的正直清白，不来算计我，自然不会对我出手，诱导也就没用啊。”
“这心里存了坏念头，我就算不诱导，人也会绞尽脑汁给自己找机会的。”
“如今我这不提供了机会呢，以后还会露出破绽呢，有杀心的人，杀意是藏不住的，我也想给他们机会收手，回头是岸。”
末了，叶子皓神色严肃地又补充了一句：“不只御史台，整个朝堂都是。”
“你……你说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东方昕宇诧异地看着叶子皓，忽然咽了回口水，表情有些窘，不知该笑还是该无奈。
他打小生长在亲王府中，作为世子，才是真正能在京城横着走的人，谁敢找他麻烦？谁敢给他脸色瞧？
那些盘算人心的事儿，他打小就见得多了。
原本也是打算为叶子皓撑腰的，可如何听叶子皓说这些话，他怎么有种……和以往的感受不同的感觉呢？
这叶子皓确实与众不同，连想法都跟别人不一样，让他一时竟不知如何形容。
“没事儿，你别让人知道咱们关系就成，需要你出手时，我会找你。”叶子皓哈哈一笑，复又垂眸端起了茶杯。
“那行，你悠着点就是，我知道你有北辰曦安排的人手，不管做什么，注意安全知道吗。”
东方昕宇想了想，只能先观望一阵儿了，他也拿起茶杯将剩下的茶喝了，放下茶杯时就准备走了。
“我一会儿要去华兴客栈，太子乔装成举子住进去了，我得去瞧瞧什么情况。”
“本来还想让你陪我一起的，毕竟你名声在外，有你去，说不准我还能看出点什么来。”
东方昕宇想了想，还是将他接下来的事情说了一下，目光却瞥着叶子皓。
他可听说了，青华州来的几十个考生都住在华兴客栈呢，再加上其他地方来的，还有后来听说叶状元时常会去那里而赶紧也住了进去的考生。
如今离春闱还早着，华兴客栈的考生却已住了一半了，这还是大家约定两人合住一房才有的局面，不然早住满了。
考生们也周全，知道自己来早了这盘缠要多花，合得来的都合住了，不熟也担负得起费用的才会住上单间。
再加上其他不是考生的客人，如今华兴客栈生意兴隆着呢。
当然京城其他客栈也陆续住进了不少考生了，但能早早在云来客栈住下的，才是真的家境殷实的考生。
但是最有名的，依然是华兴客栈，因为叶状元会去和考生聊天说功课呀。
尽管叶子皓还只去过一次，那也架不住在京城里传开了呀。
东方昕宇本来就猜测太子的意图，又想着昨天下午叶子皓进宫，今天上午太子就混进去了还打算住一些日子呢。
为什么？
谁知叶子皓却没有兴趣。
东方昕宇都走到书房门口了，见叶子皓仍然没有开口，忍不住问：“你真的不和我去？”
“忙着呢。”叶子皓出来送客，随意地解释着。
“你忙？忙着带小吉祥呢？”东方昕宇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哎，我家小吉祥乖着呢，你别这么嫌弃好不好。”叶子皓横了东方昕宇一眼，替自家儿子抱不平。
“我呸，我可不是嫌弃小吉祥，我是嫌弃你好么，这么粘儿子，下个月可是要上朝议事了，不上朝呢还要去御史台呆着呢，可怜喽。”
东方昕宇嘲笑地反击，继续往外走。
“可怜到是真，我原本也想当个百姓，好好教导两个儿子成材，这不是没办法只能又来当官了嘛。”
叶子皓说起这事儿便有些无奈：“当初在青华州多好呀，上午在衙门，下午在家陪娘子带儿子，有时还能带小吉祥去衙门审案呢，真好。”
“诶？还有这种事？”东方昕宇诧异地扭头看过来，不敢置信地瞪着叶子皓，“敢情你还真将衙门当自己的后院了呀？”
第1371章 他还怕训斥么？
“我一个城守，青华州最大的官儿，我疼媳妇儿我才将闹人的臭小子带去衙门，也让臭小子多见识见识为官之道要为民造福，有什么不好吗？”
叶子皓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看着东方昕宇时毫不心虚地反问着，有什么不好吗？
东方昕宇表情愣了愣，突然无语地横了叶子皓一眼，扭头就大步往外走。
“行，你牛！这事儿别让皇上知道了，小心训斥你！”
他也时常在外行走，代太子去一些州县处理公务，见过不少地方官，城守就更不用说了。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当城守的，叶子皓的行为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知道了。”叶子皓嘴一撇，并不想在这事情上争辩什么。
他心里很清楚，与祁王府不同，皇上如今就是对他再有意见，只要他没有触碰皇室和朝廷的利益，这都是小节。
他甚至怀疑，皇上一边要守着他不能去北苍，一边又将他当作北苍的人，找个好位置安置他，既不重用、也不轻用。
富贵平安顺遂一生，就是皇家对他和妻儿最好的安排。
所以，他还怕训斥么？
而他一直在盘算的，也不过是在这个大前提下，如何为自己找些公平，也为凰儿讨个公道。
做为北苍长公主，身后有北苍皇帝撑腰，所以才有了他们如今的荣宠，若不是这个身份，他的凰儿有什么？
被朝廷当作绊脚石、牺牲品，随便就给他赐个平妻成为利益交换的筹码？
问过他了吗！
如今若无其事来补偿了，补偿的不过是北苍长公主罢了，可不是给孤女凰儿的。
他也知道，一直以来凰儿都很冷静，并不稀罕这份荣耀，甚至对祁王府都尽可能拖着没有认亲。
就是因为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个原因。
若不是圣旨再三催他，若不是知道京城只能是他们最后的归处，他也想尽可能赖着拖着，不要进京。
进了京，又是另一种活法了。
叶子皓送东方昕宇到府门口，看着他上了马车就转身回了府，果真是对太子乔装成举子一事不感兴趣，毫无好奇心。
东方昕宇见叶子皓这样只好推上车窗，无奈地抿了抿嘴，心中却算盘起来。
叶子皓并未透露什么，也不顺着他的意思猜测什么，这反应是对太子之事有答案呢，还是真不感兴趣？
东方昕宇想了想，忽然吩咐车夫改道，他也要乔装一下才成，这样子去客栈被人认出来，不是坏了太子的事儿？
而叶子皓回到正院，立刻在西屋找叶青凰说起了这件事情。
“凰儿，你说这太子不会将咱们的想法搁在了心中，也想去看看举子们的备考情况吧？”
“可能性很大，要么是好奇，我是说好奇你曾做过的行为，也想体会一把，要么就是理解了你的行为，如我们之前说的，自己来做了。”
叶青凰正拿一把银勺刮着一只苹果，将刮下来的细嫩碎肉汁喂给二宝吃着，听了叶子皓的话并不奇怪。
叶子皓想了想，又笑了一下，道：“我到希望太子不只是好奇，而是理解了我们的想法，开始行动了。”
开始行动了，就是用新血液逐步替换坏掉的老树，甚至有意识地储备、培养更新更多的人才、人手。
当一个掌权者手头不缺人用时，底下原来被用着的人谁敢矫情？
你不好好干就撤了你，朝政大事不是离了你就转动不了了，职务不会空着，空了就让新人替上。
轴轮自然转得起来不会卡住。
叶子皓想到这个可能性自然很高兴，这时小吉祥举着苹果走到他面前，笑眯眯地道：“爹爹吃！”
“小吉祥真乖，知道孝顺爹爹了。”叶子皓咬了一口，欣慰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不吝啬地夸奖着。
虽然总是一脸嫌弃骂臭小子、总跟儿子争宠，但他对儿子的宠爱和鼓励教育，却是从不含糊。
“弟弟也会。”小吉祥得了表扬很开心，靠在爹爹身边又指了指二宝，表示二宝也是个孝顺孩子。
“嗯，弟弟还太小，等他像小吉祥这么大了，也会孝顺爹爹的。”叶子皓不会在这种话题上和儿子斗嘴，孩子正是接受教育的时候，小事细节上都不能疏忽。
果然，见爹爹认可了弟弟，小吉祥很开心，笑得眉眼弯弯，又将苹果递到爹爹嘴边，非要他咬一大口。
一家人乐融融地。
之后叶子皓让小吉祥看画册，他继续看帐册，琢磨着筹备资金开粮行的事情。
“凰儿，咱们要在各地都开粮行，也要熟悉各地风土人情、地理物貌，知已知彼。”
叶子皓坐在炕上写着计划，忽然抬头看了对面叶青凰一眼。
叶青凰正陪二宝在玩耍，听了点头。
“对，回头不但要安排人手问题，是集中分派下去，还是当地全招，还要收集各地府县志回来，咱慢慢看，也当是行遍万里路了。”
“好，这事儿我看还得另外安排几个得力管事，光靠苏洋可不行，苏洋如何管的事儿多了，也不能总让他一个人在外面奔波就是几个月不着家。”
叶子皓想了想，还是当初的想法，做买卖得先培养管事。
大管事和小管事，有了这些人，派到各地剩下的事儿就不用他和凰儿来操心了，有管事和帐房呢。
“好，但筹备事宜，可以先和大总管和大管事商量一下，他们近年也常在外面跑，营生经验比咱们丰富。”
叶青凰赞同，剩下的，就要等欧阳不忌回来了。
如今他们的生意也挺多的，又有一府在此，大小事务都得有人管着，就连当初跟着他们出来的叶正诚和叶华英，也会有各自的事情要忙。
因此，明确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培养人手就是急需的任务了。
傍晚时一大家人回来了，明明没有看到桃花，却个个都很欢喜，玩儿得很开心。
晚饭后天已黑，欧阳不忌才回来，叶子皓便让他吃了饭到书房喝茶，商议这件事情。
而欧阳不忌却问起来：“大人，听说不少人往府中递了帖子，就这么搁着不回？”
第1372章 莫因小失大
“不用回，嚣张给他们看。”叶子皓却不在意地笑了笑。
见欧阳不忌无语，这才解释了一句，“放心吧，下帖子的人，我都对照过了，不外乎三个势力方。”
“理出关系啦？”欧阳不忌见状，神情有些诧异地问，“这是广撒网来钓鱼你这鱼？”
“哈哈，大总管你说得太对了，我瞧着也是这意思，同一阵营的人下帖子都不少于三个，而且不是同时来的，怕就是见我没有回应，才换了人吧。”
叶子皓了然地哈哈一笑。
这位北苍皇帝派过来的大总管，对朝堂势力和游戏规则想来也很熟，大舅哥安排这样的人手可真是思虑深远、细节周到。
“既是如此，你全部不回，对方也就琢磨不到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也好，至少这些天还能清静清静。”
欧阳不忌便明白了叶子皓的决策，竟然参与的有三方，而且每一方都不少于三人下帖子还是梯次递的帖。
那就说明这三方势力对叶御史在试探以及想抢先机，既要试探又不能让对方抢先一步，这才只是下帖子而非亲自登门。
而叶御史全部不理，试探的人就不会知道他到底偏向哪一个。
“清静也不见得了。”叶子皓想了想，就把中午林泉岳直接约他去云来酒楼吃饭的事儿说了一遍。
当然谈话内容也再说了一遍，欧阳不忌是他们的大总管，所有事务都可以找他，自然不能有所隐瞒。
欧阳不忌听了神情静了静，到是没有东方昕宇那反应，只是淡淡一笑。
“也真是难为了他们，不知道你后台这么硬，以后只要他们不玩儿大的，你都不用理会他们，毕竟他们也不算敌对方。”
也就不用在这种人身上浪费精力，再说人家也可能只是想师传徒，上司扶持看好的下属上位，主观心情上还是能够理解的。
只是这事儿却不合朝廷规矩，也是大忌。
但他们影响不到叶子皓，叶子皓要应对的是那些势力，而非眼前小事。
欧阳不忌是在提醒叶子皓，莫因小失大。
叶子皓点头：“知道，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就如他先前对东方昕宇说过的，只要对方不起杀心，不主动挑衅他，他都可以观望着。
所以阻止了东方昕宇要禀报皇上的想法。
又喝了一阵茶，欧阳不忌也说了这次回云来山庄处理的事情，帐目自己管，缺的钱就往总帐房领。
之后也要再增加另一个总帐房，将八珍阁这边和明面上的投资生意归一处管，而明珠阁和云来酒楼、客栈归另一处管。
如今已如叶子皓早就计划的，京城是他们路的尽头了，现在就是要在京城完善一些项目和钱、帐、人手的问题。
正好与广建粮行的计划相合。
但欧阳不忌却主张京城招一些能够比肩苏洋的大管事及一些能干可靠的其他管事。
其他管事、掌柜和伙计，就去各地另行安置。
最上头管理层的人在京城及周边找，他们可以亲自考核、培养，再放下去分散管理，也就能放心一点。
年前都不出京，正好处理这事儿。
之后欧阳不忌就回去歇着了，准备明天和苏洋、叶正诚、叶华英具体商量，剩下的细节就不找叶子皓事事禀报了。
叶子皓回屋领了两个儿子泡了澡，就偎在被窝里看画册、讲故事，也让小吉祥知道，睡前哄弟弟不要再背书了，讲故事、唱歌就好了。
接下来两天直接派人过来请吃饭的邀请就多了起来，叶子皓拒得烦了，就让门上回复，大人不在家。
大人不在家你总能消停了吧？
而叶子皓却在书房看着几份暗卫呈上来的证据，他身为察院御史，主要职责就是监督吏、礼、户、兵、刑、工六部以及地方上的情况。
也就是六部及地方官员的所有情况，只要有苗头就可以明查暗查，只要有证据就可以上朝禀奏或是弹劾。
而他的优势当然是别人不能比的，但他也不会大意，毕竟别人手中有什么筹码，他也不知道啊。
现在也就是尽可能在别人还没有明白他底牌之前，在没有彻底防备他之前，多搜集一些情报吧。
又过了两天，到月底了，傍晚时葡萄酒总算进了城，天黑前赶回府中。
负责运送葡萄酒的有府中伙计，也有护卫。
当然暗卫只是暗中护送并没有让大家知道，还有沿路负责一段护卫的各铺护卫则是交接给下一批人手之后就回去了。
如此这般，又与东方昕宇的人手半路遇上，差不多就是前后脚地一路往京城赶了，这也是前后脚地回到京城里。
庄明宇和武明扬亲自点货，往新挖的存冰酒窖放了一些，瑞芳居库房放了一些。
剩下的都放在了正院这边，正好前面还有个角院没有使用，留着呢。再将要送礼的数量分出来。
李探花、周先生、郑家直接派人连夜就送过去了。
虽然今年没有去年多，但是增加了一些沿路收集的特产，这也是常居京城的人难以办到的事情，收礼的人又是朋友，自然很是高兴。
而林泉岳那一份，叶子皓也没小气，也准备了五十斤，分了十只五斤装橡木桶，让庄明宇亲自送过去。
并让庄明宇向林泉岳解释，最近他被不少人盯着，不亲自登门是不想让人误会，给林大人带来麻烦。
这么体贴周到又大方的属下，上哪儿找去？
林泉岳若真的如表现的那么和蔼，就该领了这份情，若不是，以后动手时也就没什么难过的了。
时间已到月底，除了赴过林泉岳的饭局，别人的各种邀约，叶子皓一律无视不理，在京城权贵之间也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这叶子皓如今是破罐子破摔呢？还是正仗着皇上的纵容玩儿嚣张呢？
当年考上状元后就拒绝了所有邀请帖，无视了京城权势的示好，到了地方又混出个青天之名、在士学也有极好的名声，仗着得人心连皇上的圣旨都敢抗。
这么嚣张强势的官，可不得朝廷喜欢，更不得喜欢掌控权势的权门喜欢。
第1373章 赶着去上朝
可这样让人恨不得咬死的后起之秀，却似乎越来越得皇上喜欢，正在受宠的路上越走越远……
真是小人得志！
冬月二十九，叶重义和叶重信带着读书郎们去了城西的私塾。
见了掌塾先生和几个授业先生，按人数和读书阶段交了束修，送了见面礼，领了私塾统一的衫袍、帽子，下个月初一就正式上学了。
最后一天，叶子皓出府了。
一家人分成几批去逛街，叶张氏和翠婶子两个还要去布庄看布，准备给家里人做过年衣裳。
如今都不缺钱，穿戴都不差，自然也就不缺冬衣了。
何况南方冬天没有北方冷，这里的冬天，也就是早春和晚秋的气候，只是冬雨有些多，显得潮湿寒冷。
因而，她们觉得大家当务之急缺得最多的就是夹袍、厚衫、薄袄这些……
当然还有过年的新衣，还有小的们上学也需要多添置一些衣裳和鞋子，不能让京城里的子弟小瞧了去。
进京后忙着去城外逛了逛，回来就忙着置办年货，府中各处也要梳理清楚，直到今天都出门，就约了去买布料了。
叶青凰本来想让明珠阁直接送上几车过来让她们挑选，但她们却想去布庄自己看，采买有采买的乐趣。
叶青凰也就不管了，府中开支用度的银子，也从帐上划到叶张氏那边，让她自己支配掌家，有翠婶子还有许德山管家帮忙，到也不会束手无措。
而叶青凰正院这边小家庭一应开支包括要用什么布料，自然不会跟叶张氏那边比了，自有明珠阁送来，还有御赐的料子可用。
叶张氏和翠婶子带着丫环婆子热热闹闹地逛去了，读书郎们也是自己结伴走的。
叶子皓就带着叶青凰、小吉祥和二宝，小妹和叶华霜也跟着他们，小铃儿也吵着要一起，于是晴嫂子就跟他们一起了。
逛了一上午，就像当初在青华州时采买年货那样，小吉祥又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还给弟弟也挑了，小铃儿也一样。
小姐弟都很宠二宝，看得大家竟有种老怀甚慰的感觉。
一路从西往东逛，不逛时就坐着马车，走走停停阵仗是不小，但这里毕竟是京城，几辆马车走在大街上，到也没有多引人注意。
中午就在云来酒楼汇合，叶重义、叶重信和叶正诚、叶华英他们也赶了过来，大家一起吃饭。
吃了饭找了家茶楼喝茶、听说书，休息好了再往回走。
经过玉阳街时叶子皓去了锦风阁，给刘掌柜送了些年礼、打了招呼，再和大家绕去了南华巷，拜访郑家。
郑家依然住在这里，当初叶子皓他们租住的那家小宅院，也让大家亲眼见到当年他们住过的地方，小姐妹常说的环境，都很高兴。
巷口杂货铺的孙掌柜也闻讯过来寒暄了几句，看到叶状元一如当年的谦逊和气，自是趁机结交一二。
快到傍晚时，才婉拒了郑家请吃饭的好意，赶紧回家去，毕竟叶子皓明天就正式上任、上朝，也是大意不得，自然不能留下来喝酒。
郑哲煜还未回来，郑先生也就没有多留，送到了巷口才回。
叶子皓回到府中时，被告知又收到一撂拜帖和邀请帖子，不由一笑，便让庄明宇收了，一样对待。
晚饭后，他抱着二宝带着小吉祥去半月斋找小铃儿玩耍，溜了一圈儿回来，将上朝要用之物清点了一下，就早早梳洗了歇下。
第二天天未亮，府中上下都还在沉睡时，叶子皓和叶青凰便早早醒来，推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起这么早去公务，就仿佛回到了当年在青华州任城守时。
尽管时间上很宽松，但他每天早上还是要去衙门点卯，再将所有公务都集中在上午处理，下午才不去衙门的。
而今做了京官又自不同了，三品以上每天上朝、五品以上有事上朝、五品以下不用上朝。
而他一个从三品那也在三品范围，根据职务和地位，要是不每天上朝也是可以的，事先和上司打招呼就行了。
但叶子皓这第一天上朝，不说万众瞩目，也是无数双眼睛盯着，都在等这个嚣张不可一世、视权贵如无物的新任御史现身呢。
叶子皓要赶着去上朝，自然不能再陪娘儿仨吃早餐，这时候小吉祥和二宝还睡得正香呢。
不过叶青凰早有防备，安排了人将叶青柏那边第一批馄饨拿了过来，秦李氏和夏刘氏也提前过来伺候，烧热水时就把馄饨下了。
叶子皓、庄明宇和武明扬三人都吃了碗热腾腾的，之后收拾了，三人就出门上朝去了。
没有用到其他人，就三人一辆马车，低调地往皇宫而去，越往城北，本该寂静的街道上反而越热闹。
车马、抬轿、随从，有的车前挂了风灯、有的随从提着灯笼，阵仗都有些大，汇集的官儿越多，这队形就越热闹。
反而显得没有挂家徽的叶子皓的阵仗有些低调而孤独了。
叶子皓半推着车窗，打量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想，明天他也多带些人出来。
突然，离正阳门也不算远了，前面一抬轿子竟然杠到了马车前面，走起了高难度的微妙的摇摆步形，好像醉酒的人把持不了平衡似的。
前面的队伍这般走法，后面的马车自然不得不减下速度，变得慢悠悠起来。
很快赶车的武明扬就发现了问题，和坐在一旁的庄明宇相望一眼，庄明宇立刻进了车厢，将前面的情况告诉叶子皓。
叶子皓让他看看后面可还有人。
庄明宇再出车厢下了马车，将后面的队伍看了个明白，就在车窗前低声禀报。
“大人，后面还有一抬轿子、两辆马车，再后面还有两抬轿子，再后面看不太清了，应该是还有不少人。”
大家都是赶着上朝的，也没人敢踩着时间点上朝，自然就会早些到，或是起晚了，路上就有些赶了。
但不管怎么赶法，在这通往皇宫正阳门的大街上，宽敞的街道上偶尔也会有超过前面队伍的人在，这并不稀奇。
但这种走歪路线导致后面的人、不但不能赶超还不得不慢下速度的情况，就有些奇怪了。
第1374章 走出奇怪步伐的轿子
“那就不着急了。”叶子皓一听就不在意了，迟到也不是他一个人，想了想又有了主意。
“你别靠近，朝前面喊喊话，声音大点儿，让后面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别让人将责任推到咱们身上。”
“要报家门吗？”庄明宇连忙请示。
“不要，就问前面的轿子怎么横着走了，可是出了什么危险？”叶子皓怕喊话达不到效果，想了一下又吩咐。
庄明宇听了连忙领命，快走了几步绕过自家马车，来到马车另一侧。
他们马车靠左而行，右边自然留有空余。
只是后面抬轿的虽走得正常，但在速度上当然也比不上马车，既挡了后面马车的路，又超不过叶子皓的马车。
刚才听到庄明宇禀报时，叶子皓就为这种上朝的阵仗感到无语。
这样混夹着走得毫无章法，还真是耽搁时间，有这闲功夫在路上，还真不如在家多睡一会儿呢。
不过他心中自有计较，而眼下却是要解决前面的问题。
“前面是哪位大人家的轿子？怎么走路东倒西歪要摔倒啦？可是有危险？可是轿夫有问题？是哪家大人在轿中？”
庄明宇先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情况，确定后面不少人能看到自己后，便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他这一喊本来就有指出问题之嫌，说得又有些吓人，立刻就吸引了后面许多人看过来的目光。
本来个个早起赶路，精神头也不是很好，有的甚至在偷偷打呵欠，但被这突然一嗓子喊得精神一抖，个个都挺起了腰、抬起了头来。
就是那抬轿子前面的人，也不约而同朝后看过来，正走出奇怪步伐的那抬轿子，奇怪之处立刻落入许多人眼中。
八个轿夫脚步一僵，本来应对自如的情况，仿佛被刚才那一嗓子诅咒了似的，还真的步履趔趄了起来，轿子跟着摇晃不已。
“怎么回事？”轿中的大人吓了一跳，连忙喝斥起来。
轿夫们回过神来，连忙稳住轿子，先前躲到一旁去的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也连忙走过来，状似询问了几句，便朝后面喊了起来。
“没事！没事！多谢提醒！”
轿子很快恢复了正常，马车趁机超了过去。
叶子皓单肘趴在车窗上，这才朝落在后面的轿子看了一眼，微微勾了勾唇。
很快到了正阳门外，来到这里的人都远远将马车、轿子停了下来，除了上朝的官们，没人能够再随侍到皇宫里去的。
进了皇宫都一样，自己走路没人搀，便是行动不便的、有病有伤的也一样，要么请奏病假、要么自己走去朝堂之上。
当然皇上知情也会派个小黄门过来帮着搀搀，这都是受到宠信和有一定地位声望的官儿了。
皇室的情况当然又会有些不一样了，若是哪个老王爷要上朝，是有自己身边的人搀扶的，甚至还能得到皇上赐步辇。
这些上朝的情况，叶子皓早就了解清楚了。
眼下看着那些官们一个个在外面大爷似的，到了这里都不约而同收敛了架势，有的三五成群、呼朋唤友边走边聊，有的凛神独自往前走着。
他心里第一感受竟然是看热闹，好奇怪。
叶子皓收回目光，也沉了沉心思，便看了庄明宇和武明扬一眼：“巳时中刻之前过来，不用傻等着。”
上朝时间早，却不需要朝臣们从卯时就在宫外候着，但那时差不多都起了，吃早饭、处理事务，赶在辰时初刻站在朝堂上便可。
百官齐聚时，一般是在正和殿，上朝人数不多时，则多在文华殿，偶然也会在武英殿。
好在这三座宫殿在一起相隔不远，主殿便为正和殿，文华殿和武英殿都是两旁配殿，到也不麻烦。
而且朝议时间规制是辰时初刻到巳时中刻，但若朝议之事多或纷乱无果，就会延后，延到午时也可。
或是就由皇上决断了，是下回再议，或是叫了几个重臣、当事之臣去御书房内部商议。
但初一、十五则有个惯例，是为大朝议，文武百官有上朝资格的都要上朝。
叶子皓恰是赶上了这初一大朝议，想请假都没机会。
叶子皓穿着与三品略有差别的紫袍金玉带官服，神色悠哉地走在通往正和殿的宫道上，目光偶尔扫视一眼附近的情况。
便有人好奇朝他打量过来，或是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嘲弄偷笑，他也只当不见。
“子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欢喜的喊。
叶子皓回头就看见李探花李世瑜快步走来，脸上尽是喜悦的笑容洋溢着。
当年朝上放官，状元和榜眼都去了地方任城守，探花进了户部配合他们。
虽然只是一个正五品郎中，但任重道远，因为他进户部的特殊性，对户籍、田地、钱粮皆有权调档并上奏权。
这个地位虽然不高，但尚书、侍郎都不敢拿他怎么样，实在是职权太过玄妙，也成为各路势力争夺的目标。
然而这探花却是谁的面子也不卖，只说为君之臣、忠君之事、不负众望。
直到叶子皓出事，李探花在朝上代表了他们那一期三鼎的态度说话之后，那些势力就将他视之无物了。
明白人自然明白，这三鼎抱团了，形成了一股新的势力阵营，站到了他们的对立面，不视若眼中钉除之，已是考虑到大局观而不敢动手的。
因而，这李探花也是渐渐被许多人孤立的存在，但他在朝上没什么道同之友，在户部却还是站稳了脚，结交到一批同道中人。
今天来上朝，他老远就看到了叶子皓，身形、悠然凌冽的气质还有那一身官服，让他一眼就认出来肯定是了。
更何况瞧那背影，也让他想到了当年一同上朝时面圣时。
没想到这么快又一同上朝了，只不过状元已是从三品御史，而他仍是正五品郎中并无变化。
李探花想到叶子皓一路来的作为，很快就敛去了心中酸涩沉闷感，重新接受了这现状，一路快步追赶着。
“李兄。”叶子皓见是李世瑜，立刻抱拳一揖，原本神色冷然无畏的脸上已多了一抹真切的笑容。
有李探花在，会让他觉得站在朝堂上并不感到孤独。
第1375章 是想拉拢阵营？
“可追上来了，你走得真快。”李世瑜一路走得快，此时停下来竟然有些气吁吁地，笑着埋怨着。
“看你的样子，以后还要多走走才是。”叶子皓挑了下眉，却是调侃了一句。
缺少运动啊。
“唉，别提啦，我每天走来走去也不外乎户部那几个院子，忙着呢。”李世瑜摆了摆手，却是小声解释着。
便有抱怨，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呀。
“那到是，要论打算盘最多的官员，怕就是户部的你们了。”叶子皓理解地点了点头，却是放慢了些脚步，让李探花跟上。
“可不是，好在我不用每天来上朝，这么辛苦连早饭都差点吃不上，到了朝堂上还要旁观那些人为点事儿争来吵去的，头疼。”
李世瑜走在叶子皓身边，又压低了声音，目光还在悄悄向四周防备地注意着。
他说的可是一个秘密啊。
“哈哈，你不会拿上几个馒头，用水袋灌上一壶热茶带在路上吃喝？从家到正阳门，远着呢，别说早饭，堵起来怕连中饭都能吃上了。”
叶子皓瞥了李世瑜一眼，又扭头朝四周和身后不远的一些人瞧了两眼，这次不但调侃，还有揶揄意味了。
“咳，你心里明白就行，可别乱说啊。”李世瑜立刻阻止地盯了叶子皓一眼，也跟着扭头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儿。
叶子皓在地方虽只有四品，在京城是升了官儿的，但在地方，那四品就是最大的官儿了，在京城，便是正三品也是不上不下。
放眼朝堂，多的是三品、二品、一品、三公甚至王亲、皇子啊……
不是有句话说，这京城街上，随便就能撞上一个穿官袍的么。
所以啊，叶子皓虽然升了官儿，也不能大意、不能还当这是地方上呢。
对于李探花的好意，叶子皓心领了，没有再说什么。
不过李世瑜却是打开了话匣子，低笑了起来：“你刚才说的带馒头和茶水，我还真是这么做的。”
“说不定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像我一个月就两次上朝，其他时候有事就上朝禀奏或是将折子呈往内阁，再到御前。”
“也有时候是皇上召见才上朝，有时候还能去御书房呢，但比那些每天都要这么早赶着上朝的，还有年纪一大把也要来的，就强多啦。”
李世瑜仿佛一个老学生在向新学生介绍塾学情况一般，带着新奇又急于献宝一般小声讲述着。
也难怪当年状元、榜眼、探花能谈得拢，而不紧紧是共同肩负了一个皇命而凑在一起，这三年下来还能同舟共济，品行性格上还是有共同点的。
周围的那些人自然也发现了户部这位李郎中大人与那位穿着三品官袍的大人在交谈，看样子关系很好的样子。
于是大家心里都有猜测。
不认识叶子皓的、早就不记得叶子皓长什么模样的，都想到了他的名字。
除了这位状元，还有谁能让那探花聊得这般愉快？
要知道近一年来，这位探花可是被许多人孤立的呢，就连一些扯不上关系的人也保持了中立，实则就是观望中明哲保身。
又有哪个三品会与一个五品走得这么近？
“李大人！”突然身后有一个中年三品官员快走了几步，这一喊，附近本来就在观望的人纷纷看了他一眼。
“岳大人。”李世瑜回头一看，连忙转身抱拳先行了一礼，再转头看了叶子皓一眼，神色有些迟疑。
见叶子皓站在原地并没有弃他而走，便连忙再次开口。
“为二位引见一下，这位是我们户部的岳侍郎，这位是刚进京的叶御史，下官同期的状元叶子皓。”
“原来果真是那位年轻有位的叶大人，幸会幸会。”来人立刻露出了笑容，朝叶子皓拱了拱手，姿态到是有些低。
毕竟这位官大半阶，便不行礼也让人挑不出毛病，行礼，只显谦和，也是一种表态。
叶子皓也抱拳一揖，客气道：“岳大人有礼。”
多的话便一个字也不说了，只是神色淡然等在一旁。
李世瑜见状便明白叶子皓态度，连忙朝上司又一抱拳，微笑道：“岳大人慢走，叶御史初次上朝，下官陪他一道走，以免迷路。”
然而来人却似乎没有听出下属委婉暗示的意思，反而一脸爽快地笑道：“迷路啊，到不至于，本官也陪叶大人走走，保证不会走偏一步。”
这话也有点意思了，是想拉拢阵营？
叶子皓这才目光深远地看了他一眼。
户部右侍郎岳松，年五十五岁。
当初户部尚书陈志忠便是宫中陈嫔的靠山，却不是青华州陈家的亲戚，同姓攀交的利益关系罢了。
也就是那位陈尚书想要将前程似锦的叶子皓早早纳入自己阵营，而牵头怂恿了皇上，下了那一道赐婚圣旨。
谁知就是那道圣旨坏事儿了，叶子皓无所畏惧抗旨辞官，皇上进退两难，陈尚书见叶子皓不上道便想灭之。
而叶子皓的辞官激起了青华州百姓和士学愤慨，上万民书而差点闹出大事来，一直追到南华州才被截住，保留了士学而未出大事儿。
之后北苍出兵震慑、国书直呈御前，叶青凰的身份为东黎皇室知道，叶子皓一时仿佛恃宠而娇一般，拒不入仕、入仕还得被哄着进京。
而皇上也将矛头对向害他处于这尴尬境地的陈尚书，正好查出户部贪墨案，牵扯了许多人，一时下狱不少人。
不只户部，还有其他职司，只能说，陈志忠一派倒了许多人，这是被查出来的，当然也不排除没有被查出来的，或者陈志忠身后还有人。
但那桩案子确实闹得有些大，一时朝野震惊，也让朝堂上安静了好一段时间。
而户部两个侍郎竟然没有受到牵连，因举报有功还得到了嘉奖。
后来由左侍郎杨文旭升尚书，外调了田朝阳任左侍郎，而原来的右侍郎岳松，还是右侍郎并无改变。
杨文旭五十八岁升尚书，算是功德圆满，只要不犯大错，在这个位置上能做到致仕。
五十二岁的田朝阳升任左侍郎，将来前途还可观望，总之他年轻啊，机会很多。
而五十五岁的岳松……
第1376章 讨好太师
据叶子皓得到的情报，这位岳松当初没能升职可是差点气病了，之后在户部也是搞了不少小动作，都是针对新尚书杨文旭的。
似乎想要将杨文旭拉下来，毕竟现在不拉下对方，将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与年轻几岁的田朝阳一拼，想来许多人都心中有数。
当初都拼不上去，以后还会有机会吗？到老也不过就是右侍郎了。
这样一个人，突然凑过来示好，难免让人多想。
叶子皓淡淡一笑：“岳大人不嫌下官失礼便好。”
“哪里哪里，你们后生前途无量，不嫌老夫拖后腿才是。”岳松见叶子皓没有拒绝，心里高兴，脸上也是笑眯眯的显得十分和气。
他哪里知道，他在叶子皓的名单里，只是观望一列，不好不好暂不置评而已。
多了一个外人，李世瑜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他尴尬地看了叶子皓一眼，目光闪了闪，突然道：“那我们快走吧，别误了进殿时间。”
今天是大朝，自然是要去正和殿。
此时正和殿已在不远处可以望见，只不过要拾步走上长长的汉白玉石阶，此处禁军已经站岗，大家言行举止也会有所收敛。
而岳松的参与成功，也给了附近观望的许多人一个契机，于是很快就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
有人上前与岳松打招呼、有人与李世瑜打招呼，最后不一例外都好奇地看向叶子皓。
李世瑜不想一一做介绍，感觉这样很奇怪，到是岳松毫不避讳地热情为大家做了引见。
叶子皓神色不变地抱拳寒暄。
反正大家都没进殿，要迟到也不是他一人，要论最后跑进大殿的时间，他一年轻人难道还跑不过这些人？
因而，他心里比李世瑜要淡定多了，也在观察着这些人的目的。
大家就站在台阶下说话，也是在互相引见着，趁此机会，叶子皓也默默记下了那些人的名字。
这时，又有一行人走过来了。
“怎么都聚在这里？还不进殿？”一行人中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是个威严老者，他一开口就让所有人转过了头。
他穿着一品官袍，面容清瘦、目光透着几分审视地一眼就看向了被围在人群中的年轻人。
“见过卫太师。”众人不计官职品阶，齐齐行礼。
“还不赶紧散了。”卫太师缓步走着，就将众人喝散了。
岳松也不敢造次，便想喊了岳子皓和李世瑜赶紧走人，谁知他一转身，就看到叶子皓不但没离开，反正向卫太师行去几步。
“晚生叶子皓，见过老太师。”叶子皓一扫刚才的客套笑容，神色认真而恭敬地朝卫老太师长揖到地，行了大礼。
“你这后生啊……”卫老太师露出微笑，不像刚才那般威严地开了口，“可总算是来了呢。”
“……”叶子皓有些尴尬，这状似埋怨的话，叫他如何接？最后只得道，“让大人费心了。”
“我可没有老齐费心，前儿还收到他的信，让我担待一些呢。”卫老太师呵呵一笑，这才让叶子皓起身，一起往前走。
说起青华州府学的齐老院长，叶子皓心里一暖，也是有些感慨。
他在青华州为官一年，能结交到那些品行高洁、心有公义的师长们，是他的荣幸。
而他对士学的扶持，也换来了大家对他的真诚相待，为他的前程操心，这是真心实意地关照。
他离开青华州一年多了，与师长们的联络却从未断过。
卫老太师说前儿还收到齐老院长的信，他却不敢说，他前儿才给齐老院长回过信。
“齐老视子皓为晚辈，一直以来都很关照，子皓却有些任性固执，让他老人家操心了。”叶子皓连忙说道。
“唉，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今你已为京官，以后的路可要好好走，切莫行差步错，让关心你的人不得安心。”
卫老太师见叶子皓果然如老齐说的那般，行事不讲规则、心中有仁义、知恩谦逊，其他尚且可以观望，但这知恩谦逊，他算是看到了。
卫老太师心中有些满意了，脸上笑容更加和蔼了几分，又叮嘱了叶子皓几句，这京官可比地方官难做，莫要大意。
叶子皓听明白了，连忙应诺。
说话间便走到了台阶前，卫老太师抬步时，叶子皓顺手便扶住了他。
这细心举动令卫老太师又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便由着他扶了走。
一个从三品扶着一个正一品三公之一上台阶，这一幕并不奇怪，也不会觉得诡异。
只是前前后后的人看见，心中暗暗鄙夷，刚才与叶子皓打招呼时还感觉此人有些清傲、难以打交道。
这一转眼就去讨好太师了。
原来不是此人冷傲，而是他们未入此人的眼罢了。
只不过卫老太师位高权重，大家只敢心中嘀咕，不敢议论出声罢了。
岳松见叶子皓与卫老太师说得上话，自然不愿意放过机会，他也知道李世瑜与叶子皓的关系，因而也会抓住机会。
弃叶子皓而先把好与李世瑜的同僚关系，拉着李世瑜在不远处不紧不慢地跟着叶子皓与卫老太师那一行人，一起往大殿走去。
随卫老太师同来的那一行人，自然是卫老太师阵营的人，他们阵营与朝堂上那些阵营又有些不同。
卫老太师是帝师、卫皇后的父亲，位列三公，兼领正二品御史大夫，本就是朝中最正直、正面的标杆。
而他的阵营就是皇上的阵营，也是太子的阵营，成为朝堂中出现争议时最有力的皇权后盾。
但看在那些营营算计的势力眼中，也不过是太师一党罢了。
帝后关系融洽，太子之位稳固，朝堂上争斗再多也不过是一点小利打打闹闹，并不会影响皇室也不会祸患天下。
但一个清明正面的朝堂，才会引领天下走向繁荣，让民间安定、百姓安稳，因而，将相王权之间的那些事儿，也是皇上每天要操心的事儿。
叶子皓对卫老太师的态度以及这上台阶一扶，也就代表了他的选择。
叶御史加入了太师一党，许多人心中都在猜测这是否事实，各派系也就纷纷传话，约定下朝后商议。
第1377章 没有放在眼中
悠哉走在最后面的一行人，则是皇室与一品公侯的人，他们，自然是来得晚些的。
祁王看见叶子皓搀着卫老太师上台阶，目光闪过一丝惊诧。
难道这就是他的选择？
辰时刚到，文武百官都已分列站在偌大的朝殿之上。
叶子皓是御史，根据品级就站到御史那一列中，卫老太师只是兼领御史大夫，他自己是太师、帝师、国丈，御前赐座，因而不会与朝官站在一起。
除此便是御史台三院中丞及以下五品以上的御史们。
叶子皓进来时，那些人都先到了，而且站好了队形，看到叶子皓走过来也只是看了一眼，随后就垂眸认真地站立着，仿佛没有看见他。
叶子皓双手拢在袖中、一脸悠哉地慢慢走着，目光也在打量其他队列中的人，李世瑜见状有些担忧，追上来低声提醒他位置，连忙又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户部五品郎中，位置并不靠前，毕竟今天是大朝议，来的人多而齐，每一支队伍都显得热闹。
而站位也决定地位。
叶子皓并不着急，看到吏部的队伍里郑哲煜和吴明方，还笑吟吟地走过去打招呼。
郑哲煜好笑地看着他，低声提醒：“还是赶紧回队伍去吧。”
“叶大人向来特立独行、与众不同，便是不回队伍也没人敢说什么的。”吴明方却是一脸冷然地讽刺着。
“吴大人也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你不会说话，叶某也习惯了。”叶子皓目光瞥了吴明方一眼，似笑非笑地怼了一句。
就在吴明方变脸色时，叶子皓却转身就走，还摆了摆手：“那我过去了，初次上朝，心里也怪紧张的。”
他还紧张？
不少人听见他的话竟是下意识地撇了下嘴，有的还翻了个白眼。
看他样子怕没把这里当朝堂，莫不是当成了青华州的府衙公堂吧？
有人想到这个差点偷笑出声，再看向叶子皓时目光便含了嘲弄之意。
叶子皓不理那些异样目光，那些恶意也没有放在眼中。
他老神在在地走到林泉岳身边寒暄了几句，再与站在林泉岳前面的殿院中丞杨鹏、台院中丞黄四海打了招呼。
林泉岳刚得了五十斤葡萄酒，他在酒楼喝过，自然知道行价，也就知道叶子皓送了自己多少银子的见面礼。
因此，他虽中意陆云诚，但对叶子皓也是不愿意得罪的，便积极为他与杨鹏、黄四海做了介绍。
有林泉岳引见，杨鹏与黄四海自然是不会摆架子得罪人的，也都含笑寒暄了几句。
之后叶子皓又往后与三院从三品同级御史打了招呼，算是他的客气了。
根据三院顺序，最后的自然就是察院的陆云诚了，相对于其他人的客气，陆云诚的表情有些别扭，但也没有表露太多。
这里毕竟是朝堂，比他官儿大的人太多了，而且林泉岳提醒过他，便是心中不平，也不要做到表面，传出去让人看了察院的笑话。
对陆云诚的别扭，叶子皓也不在意，目光再微笑看向他身后的一众从四品、五品、从五品时，他抬手一揖，众人吓得连忙还礼。
自然，刚才还站得齐整没给他位置的队伍，立刻就让出了一个位置来。
陆云诚身后的从四品，可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叶子皓抢位置，于情于理于官阶制度，他都站不住脚。
刚才还明显的排挤队伍，突然就溃散了，叶子皓跟这个打招呼、跟那个寒暄，一点也没有如他所说的心里紧张，轻松就破了没有自己位置的这个尴尬局。
卫老太师坐在前方，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和结束，满意地拈了下花白的胡须，眼中笑容浓了几分。
这后生无所畏惧、气度不凡，处事荣辱不惊，轻易就能化解身边的不利之事，而且为官的起点比别人都高，将来必有作为。
另一边祁王也在注意着叶子皓这边，见他顺利化解了自己的处境，也不禁露出笑容。
这外甥女婿还是有几分应变手段的。
这时，殿前太监一声诺唱，大殿中议声猛地安静下来。
看着皇上与太子走上金阶，叶子皓想到当年考上状元之后，朝上论政时的意气风发，不禁心生感慨。
放官青华州，一任五年，谁也没想到他那城守才做了一年就没了，还有许多抱负想要施展，却没有机会了。
一年半民间清闲日子，如今再上朝堂便为朝官，想要再回地方办些实事也就难了。
但他不去六部而选择御史台。
除了没什么实务在职权上又能自由发挥，也是因为御史能够真正监督并将百官劣行斥于朝堂之上，将结党的劣行暴露在百官面前，让那些罪证无处遁行。
而御史在百官之中不同于六部，也不会进内阁，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所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一恍神之间，皇上已在龙椅上坐下，太子在一侧站着，百官叩拜，叶子皓也随之跪拜，毫无差错。
在一声“众卿平身”中，大家起身，随后各队伍中都有领头之人出来奏报政务，皇上也询问了一些朝政处理进度。
皇上与太子都没有看向叶子皓，仿佛朝堂上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例行朝议之后，皇上便问众卿可还有什么要上奏的，大有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意思。
大朝议要议的事情多，但毕竟今天来的低阶官员也多，一般有争议的事情，上位者其实是不愿意提及的。
便是那些喜欢争斗盘算的人，在今天也多半是和气生财，不想在低阶官员面前透露太多真正的朝政内幕。
叶子皓还以为今天能见识到什么热闹的事情，结果就这么平和地结束了，不禁有些惊讶。
就在他以为可以下朝回家时，突然有人出班，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看过去。
“臣杨文旭有奏。”
叶子皓也循声看过去，虽不认得此人，但人自报了身份，杨文旭。
户部原尚书下狱之后，原右侍郎杨文旭补升尚书。
“杨卿何事？准奏！”皇上挑了下眉，看到是户部尚书奏事，心里立刻思索开了。内阁呈上的折子里，户部最近有什么事情吗？
第1378章 朝辩
冬至时他放了两天的朝假，之后每天都有上朝呀，昨天沐朝，难道是昨天发生的事情，还来不及呈报？
皇上心中转了几念，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就听那杨尚书说……
“陛下圣明，臣确实有事，想要当面问明叶御史。”杨文旭朗声说道，神情肃然，说完还郑重地看了一眼叶子皓方向。
叶子皓表情有些怔愣，他没想到他还没发难呢，对方到是积极。
“陛下，臣陆大诚有奏，也事关叶御史。”就在众人也是微讶时，又有一人也出班奏请。
户部尚书与吏部侍郎都有问题要问叶子皓？说是问，怕还是意味不明有什么企图吧。
一时议论声纷起，有人看起了热闹、有人心中担忧，有人惊讶也有些恍然。
叶子皓本来就在朝堂上掀起了几次话题风波了，如今来到这朝堂上，怎么可能不被人提及？
算帐也有。
“陛下，臣叶子皓也有件奇事要奏。”叶子皓见陆大诚都出来了，便知道不是什么普通之事，心念一转，立刻也开了口。
他是年轻人，这说话中气十足，在被两个大人物先后提及而成为众人关注焦点时，他这气势顿时将笼罩在大殿中的异样气氛压了压。
皇上目光深沉地看了叶子皓一眼，便开口道：“那你们三人等下朝后到御书房来，有什么当面说清楚。”
“陛下！”
“陛下！”
“……”
杨文旭和陆大诚异口同声喊了一声，露出为难神色，而叶子皓正要喊，见此情景便慢了一步，只得抿了抿嘴。
“陛下容禀。”杨文旭看了一眼陆大诚，连忙上前一步又道，“臣要问当初的叶城守几个问题，事关户部税赋。”
“在朝堂上明问，也是为了避嫌，毕竟叶城守当初那些事儿，微臣也怕落人闲话，但微臣身居此位，又不能不问。”
此言一出，议论声又起，大家似有似无看向叶子皓的目光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被户部追问税赋，这可是个大问题，便不是贪、贿，也是财款不明，这问题可小可大。
“回禀陛下，青华州地方政务，臣当年辞官之时，已全部交付府衙六房属官，每一桩公务、每一份卷宗，皆有经手人与三个主簿见证画押。”
“青华州臣任上的司户主簿周端平，如今已升任户部员外郎，进户部已有近年，因而，臣不知这位户部的大人，有何税赋问题要在朝堂上问臣。”
叶子皓走上前，站在杨文旭身旁，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地解释他当年在青华州时的情况。
不是说京官上司不能问他当年的政务，而是选在这个时候提及就有挑事之嫌。
要真觉得他有问题，或是帐目不明，有当事人如今就在户部，一个户部尚书，难道不知道直接问此人？
偏要大张旗鼓放在朝堂上当一回事儿来奏禀？其用意不明但绝非善意。
如此，他叶子皓也不需要给对方面子，当下就将责任撇清。
然后目光审视地看着杨文旭，不等对方沉了脸色开口，又继续抢先说道：“到是杨尚书，下官没记错的话……”
“下官当年辞官时，与府衙一应交接除了有三班六房协助，当时宣旨监、礼部齐大人都在旁为证，后被夺功名，与宣旨监同去督查善后处理的是吏部吴员外郎大人。”
“当时任上的虽是陈志忠尚书，但杨尚书当时也为户部侍郎，对青华州事关户部所有问题，不该存有疑惑留至今日才问吧？”
“真是奇怪呢，请恕下官无法理解，杨大人为何放着卷宗不查、从青华州司户主簿调入户部的周大人不问，偏要在事隔一年半后，仿佛才得着机会一般当着陛下的面来问已为御史的下官？”
叶子皓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丝毫不让地说完，便目光炯炯地看着已被他反问得变了脸色的杨文旭。
杨文旭确实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要找叶子皓的茬，让这愣头青明白朝堂不比地方，京官没那么好欺负。
却没想到这叶子皓能言善辩、巧舌如簧，竟是转瞬之间就扭转了局面，反逮着他的问题寻错。
“叶大人，本官职责所在有疑惑当解，再说也未提及你任内政务就有问题，只是说有几个问题想问，你怎的反应如此激烈？”
“俗话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上门，你在担心什么？”杨文旭很快收敛心神，一脸正色地看着叶子皓，言语掷地有声，以显他的正直坦荡。
“杨尚书此言差矣。”忽然，岳松出班上前两步，先朝殿上施礼，这才一脸凛然正气地看向杨文旭。
“换了是谁，初次上朝就让别家上官当着陛下还有满朝文武的面儿，又是有几个问题要问、又是当年旧事，还涉及大家都会敏、感的赋税问题，怎么会不多想？”
“但是杨尚书，叶御史当年在青华州可是出了名的青天大人，他做出的政务，不是岳某胡言，放眼这朝堂上，有几个人能在那个位置上做到？”
“若杨尚书真有什么疑惑未解，为何不如叶大人所言，直接问同是知情之人的那位周大人？杨尚书此举……这可真是让旁人奇怪呢。”
岳松理直气壮替叶子皓说话，最后也如叶子皓那般嘀咕了一句，只是这话由他说出来，总觉得阴阳怪气了些。
“得，本官原想当面问清也省得旁人揣测闲话，一翻好意竟被人解读成这般，真是急死人，以为本官不想私下去问？帖子下过两回了都无回应，也不知叶御史可见过？”
杨文旭不在乎叶子皓怎么说，但嘲弄混搅的话是岳松说出来的，加之岳松一直以来就盯着自己不停找麻烦，自然让他有些情绪反弹，当下就黑了脸，转头质问地看着叶子皓。
皇上高坐龙椅之上，一声不吭竟是看得热闹。
虽然朝堂之上时常会发生这种几人混战的朝辩，但那都是上得台面的争论话题，而现在嘛……
杨文旭似乎还没有说出他要问什么，就让叶子皓怼得似乎忘了初衷本意。
第1379章 愣头青！
“原来如此。”叶子皓目光一闪，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却是转身看向金阶之上。
“启禀陛下，臣进京之后深居简出，并不想胡乱结交权贵，毕竟臣选择做一名御史之时，就有了不讨喜、得罪人的觉悟。”
“因而，自臣进京当晚就发觉有几十个探子盯着臣的府上，臣也不想理会，之后各种帖子递到府中，臣看了，特地没有回应，一视同仁婉拒的意思。”
“却没想到，臣的这个决定却得罪了户部尚书，或者说无形之中已得罪了许多大人，只是户部尚书站出来当面刁难而已。”
“什么青华州税赋问题、什么放着户部就有青华州司户主簿不问，真相怕就是这位尚书大人临时起意随口而提。”
“目的，只是在警告臣、报复臣未回应那些帖子，是不识趣、不知进退、不懂讨好这些大人。”
他还真敢说。
一时朝堂上寂静无声，几乎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叶子皓，传说中的愣头青，还真的是一个无所畏惧的愣头青！
这样的话便是心中明白即可，哪能当面说出来，还是在这朝堂上，当着皇上的面儿？
简直就是在告御状，当着皇上的面儿告他们的状！
真是不可思议，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官，原来官还能这样做？
就是太子东方尧都有些忍笑地勾了勾唇，暗道叶子皓果然与众不同，连第一次上朝都能怼倒一大片官员，若真查下去，怕得牵连一大片了。
尤其是，他直白指出那些人的心思，让无数人尴尬失了颜面，这可真的是得罪人、结下梁子了啊。
有这样自掘坟墓的官吗？
东方尧十岁就上朝旁听政事，见过无数官员各种作态，就没见过叶子皓这一种，便是当年看状元上朝论政，也没见过叶子皓有这一面。
是因为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真的因为他其实并不想做官，因而破罐子破摔？
东方尧心里又有些疑惑，猛地想到这些日在华兴客栈里听到那些青华州考生们提及的叶大哥事迹，又不禁了然。
一个能将青华州府城的世家大户们的家主召集到衙门开会、能不断出告百姓书而培养了百姓看告示栏习惯的城守、能以身作则带头募捐到无数钱粮物资和从地方上解决济贫防冬问题的人。
能凝聚、团结青华州士学、百姓上下一心的青天大人，能让士学和百姓自发联名在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万民书的青天大人。
他的想法和做法，确实是旁人不能企及的。
难怪父皇支持他走进考生中了解备考情况，而他还能从各地考生那儿听到真实的地方民情，这是地方官们不一定会上报的真相。
趁着这次春闱，能不出京城就了解到地方民情以及对地方官们的表现，可真是一大收获。
父皇已准他除了大朝议，其他时候都优先结交考生，也从中发掘人才为已用。
而今天他在朝堂上也见识到一个状元是如何敏捷伶俐应对别人刁难的。
今天也来得不虚，大开眼界。
“朕知道，有些人不满朕提拔叶子皓进京为官，其实朕也觉得，这样的人才放在地方上更能让他施展抱负、让他有一翻作为。”
“但朕就是想要看到这样聪慧、敏锐、心存公义而愿意为民造福的年轻人，若是成为京官，又能为百姓做点什么，又会以怎样的方式一展抱负。”
“却没想到，朕的这点用心，却一直遭受你们的反对，甚至心存排挤、谋算之心的有之、明着找茬的也有之。”
“杨卿，或许你不是叶卿所言那般不堪，但你又是否对这位地方上来的年轻朝官心存善意，朕就不多过问了，但希望你们以后能和睦共处，莫生嫌隙。”
皇上见气氛沉抑下来，便是那些看热闹的目光也敛了下去，这才缓缓开口。
“臣不敢，臣惭愧。”杨文旭哪里还敢辩解？他惶恐地弯腰朝金阶之上深施一礼，半天没有起身。
所以，他招谁惹谁了？就算他存了要给叶子皓下马威的心思，他也没有陷害此人啊，他要问的也是可以放上台面的问题啊。
结果他连口都没开，就让人怼得无言以对，还被皇上敲打了，真是……
冤啊！
“杨卿可还有事要奏？”皇上又体谅地问。
“臣无事要奏。”杨文旭回过神来，连忙退回队伍里。
“陆卿。”皇上又喊了一声刚才有事要奏的陆大诚。
吏部侍郎陆大诚，与御史台监察御史陆云诚，可没有亲属关系，连出身、家世、籍惯都不同。
但因着名字相近，朝堂上下也会时有打趣，而他们私下里关系如何，外人虽有猜测但无定论。
而现在皇上叫的是“陆卿”，这让队伍后面的陆云诚心里莫名哆嗦了一下，目光微微抬起，随即又垂下，敛起一抹尴尬羞窘。
皇上叫的可是正三品陆侍郎，而他不过是一个从三品御史，连原本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接任中丞的机会，如今都变得有些渺茫了。
陆云诚有些失神。
陆大诚也被皇上唤得浑身一哆嗦，站在那里被无数目光看得有些尴尬，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应。
但皇上已经问起，而他先前也确实有事要奏，跟在杨文旭后面，想着趁杨文旭提及青华州的事情时，他也趁机弹劾叶子皓。
事赶事凑一块儿效果更好，可杨文旭却失败了。
皇上虽然没有帮叶子皓，但对杨文旭的敲打和对那些没有被点名之人的警告之意，却也流露在话语之中。
“禀皇上，臣原本只是想问叶御史，为何三月接到皇命，却是冬月才进京，进京了也不急着上任，是何用意？”
陆大诚已有怯意，但他已经站出来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退回去，这被震慑之意也太明显。
最后，他斟酌着提了最简单的，以询问的语气说出来，逮人小辫子弹劾？风险太高了。
只不过他的问题比杨文旭的那些问题，想来是要拿得上台面一些的。
毕竟察院御史虽有监督六部之权，但他吏部也是掌理百官的六部之首，谁怕谁！
第1380章 欺他出身
“叶卿接旨之时，就让人转达了他要秋后入京的意愿，朕允了。”皇上直接了当的话，顿时堵了陆大诚的后路。
“皇上仁德，体恤臣妻待产不宜出行，准臣半年时间处理庶务。”叶子皓适时开口。
“待小儿过了百日，立刻携带一家老小进京，一路并未耽搁，不过是老弱多了，行程自然是比不得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人。”
叶子皓朝金阶之上长揖一礼，这才转向陆大诚。
刚才他已说退了杨文旭，岳松帮了他后也退回了队伍中，如今就剩下他与陆大诚还站在队伍前方，显得突兀而打眼。
“冬至翌日上午，下官奉皇上口谕前往吏部立档，见到陆大人还在悠哉用早膳，当时见面就讽刺过下官三月接旨却隔着半年才赴任一事，怎么到今天还在旧事重提？”
“一位户部尚书、一位吏部侍郎，在这朝堂之上、政务繁忙之时，却都拿着一些根本不足一提的旧事、小事来揪拿下官一个刚入朝堂的新人，不知是别有用心还是纯属闲得慌？”
叶子皓附和了皇上之言做了更具体解释之后，就在陆大诚想要沉默退回队伍中以息事端之时。
叶子皓却开始反怼陆大诚了。
吴明方的岳父，想来一开始就与吴明方是一个立场，自然对他这个吴明方死敌多有不善，逮着机会踩一脚谁不会？
可惜，他却是浑身带刺的，这一脚踩下后果也是很严重的。
陆大诚被说得老脸涨红，目光气愤地瞪着叶子皓，声音也不免激动起来。
“你也说了一个尚书、一个侍郎，可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谁没事来揪拿你？又为何要来揪拿你？”
“你态度嚣张在先，咄咄逼人在后，这满朝文武，是不是没人管得了你！你就可以目中无人？”
“……”叶子皓一脸严肃地看着气得快跳脚的陆大诚。
没想到此人身在高位气量却如此狭小，而且沉不住气，论事实争辩不过就拿大帽子来扣人了。
吵架吗？
叶子皓突然神色更加肃然地抬起双手，仔细认真地正了正头上乌纱，然后微微一笑。
“下官头上已戴乌纱，就不劳陆大人再给下官多扣帽子了。”
四周蓦然一静，紧接着便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有大有小、时高时低，仿佛突然飞跃而过的蚊子大军。
朝堂上那么多朝官都表情各异，有的直接交头接耳，坐于金殿之上龙椅中的帝王，也忍不住撇了下嘴。
暗道这叶子皓还真能雄辩，大有舌战群雄的架势，以后朝堂上多了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是更加热闹呢，还是能够消停点儿？
“……”陆大诚手指颤抖地指向叶子皓，想要反辩却是张口结舌，一双怒目圆睁，手抖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黄口小儿你真是欺人太甚！”
突然，退回队伍里的杨文旭又走出来，一脸正气凛然地走到叶子皓面前怒视着他。
“若这朝堂之上都是你随口胡言的地方，以后还怎么朝议！当这是菜市场吗！还是说以为这是你们小户人家的门前！”
杨文旭与陆大诚并没有多少私交，一般情况下当然不会来帮他助阵，但刚才就他们俩人出来针对了叶子皓，也都被叶子皓反击了。
他没讨着脸面，陆大诚也没落着好，眼下他们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吏部侍郎，都被捆在一起成为了叶子皓的对立面。
此时不帮何时帮？
“对于杨大人刚才的怒言怒语，下官便在这朝堂之上当面给你回答！”
叶子皓猛地沉了脸色，他拂袖理了理官袍，又伸手弹了弹官袍上看不见的灰尘，看向杨文旭的目光带着讥诮之意。
“第一，下官十六考童生、逾二十为案首、二十一夺解元、二十二连中会元、状元，受君王封为一州之城守！妻一人、子两个！下官不是黄口小儿！”
“第二，今天是大朝议，下官虽是初次上朝，但也没耳聋眼花，政事已议，是在散朝之前你二位都跳出来找下官麻烦！还请莫要扯上朝议的幌子！”
“第三，这里若成为菜市场，不是你二位造成的吗，难道还要下官将刚才你二位所谓的问题再复述一遍？还是你们打的主意就是以多欺少、倚老卖老？”
“第四，为官者、百姓父母，你们身居朝堂高位，却公然歧视小户百姓、蔑视小户人家出身的状元、及现在的御史叶某！”
“连从三品尚且被你们轻视，你们眼里还有黎民百姓吗？这天下有一半以上的人丁，皆为小户！”
“你们眼里还有三品以下诸官吗？这天下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官，就是出身小户人家！你们如此蔑视是何居心！”
“杨大人，户部掌管朝廷财政钱粮、田地户籍，而这些皆与百姓息息相关，身为户部尚书却轻视百姓，如何能居其位、谋其政！”
“下官代这天下百姓表示愤慨！下官身为这朝堂一员，也替你羞耻！”
叶子皓说到这里，眼中已现愤怒之意。
骂他可以，但欺他出身，就莫怪他不计后果怼死这老不羞！
一翻铿锵话语、掷地有声。
大殿之中一片静寂，这次不闻嗡声而起的议论声，只有茫然一片呼吸之声，此起彼伏，代表着这满满的数排数列的百官。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不可思议的情绪，静静地看着叶子皓，有人惊讶、有人震憾、有人感慨、有人强捺着内心的激动……
这一次，没人敢再以轻视或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心情来围观，也没有人事不关已地看着这位高调的新任御史，被两个朝堂大员牵头找茬。
因为叶子皓的话，勾起了许多人快要忘却的记忆。
杨文旭针对叶子皓的那翻话，被叶子皓激昂地反怼了回去，也如点着的爆竹一般，在无数小户人家出身的官员之中，炸开了！
一语得罪百官，这惊天的场面，就连卫太师心中都是一片骇然。
他突然明白老齐如此重视叶子皓的心情了。
这是一块有才华也有着棱棱锋芒的玉石，未雕而自成器，确实特立独行、不拘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