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纸贵金迷TXT下载纸贵金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纸贵金迷全文阅读

作者:清枫聆心     纸贵金迷txt下载     纸贵金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纸贵金迷全文阅读

说说目前出现的一些男角by榭缤榆

    文章写到这里,已经浮出不少男性角色。

    先要说的,是采蘩的父亲。虽然在一出场就是以一个死去的人的身份出现,但他却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采蘩父

    亲的身世应该不简单。聆子对他的样貌描写的不多,我们无从得知他是否长相非凡。但采蘩是个大美女,如果样貌不随父亲的话那母亲应该是很美的。这样的美人愿

    意跟随采蘩的父亲,那他要么有财要么有才。从预告来看,应该属于后者。采蘩要靠父亲留给她的本事谋生。在当世,一个如此有才之人不会是一般人。采蘩说是勾

    引了男人遭到大老婆的嫉恨而被陷害。我却觉得采蘩或许是受到父亲的连累也有可能呢?总之到底如何还得看聆子接着说~~

    其次是那个采蘩上一世爱上的

    男人,东葛大少爷。聆子给我们的信息看来,这个大少爷是个有财有貌家事好的绝情男人。看似很喜欢采蘩,却任她被配烬地从此生死难料。东葛大少到现在只被

    草草提到几次,我觉得他不是个纨绔子弟而是个非常有野心的男人。东葛大少在之后应该还会遇到采蘩,或许会真心爱上重生后的采蘩,然后被采蘩狠狠拒绝。这是

    重生文的基本套路。但是我觉得聆子应该会换个模式写。我很期待不一样的剧情~

    接着是那个神秘的孤客。他虽救了采蘩(算救吧),但我觉得他应该就是那个飞雪楼的杀手吧。刚看到的时候有想过他会是男主,匕情缘其实也不错~希望还有他的戏份~

    再来是我喜欢的姬鈅。这孩子有点早熟(相对于现代啦),是个小大人。心高气傲却心地善良,是个有责任有担当又信守承诺的好孩纸~~虽然总和采蘩唱反调,但很信任采蘩也值得采蘩信任。马上就要下船了,不想他的戏就此打住~一定要多点他的戏份啊~

    蟒花这个角色让我想到水蛇肥虾他们三兄弟。蟒花是个“怕”老婆的好男人。本事不小却不大牌,讲信誉有义气。现在没做成采蘩的义兄,相信总有一天还是会成好“哥们”的。

    最

    后,最具争议的两个人就是向琚和姬三少了。这两位在目前出场的人选中是最有可能成为男主的。先说向琚,采蘩第一次见到他就仗他的势欺他家的人,现追杀他

    们的人还在找他们之后还打算继续倚仗向家,不知道采蘩会不会因此就和他结下了一”势“情缘。原本我是认为向琚成为男主的可能很大的,但听姬鈅提到他家的姬

    三之后就不确定了。按照聆子的习惯,男主一般会出来的比较慢一点,而且不说是第二眼美男,一眼就让人着迷的美男子成为男主的可能性不太大。所以姬三少是男

    主的可能性比较大。当然前提是姬鈅所说的姬三少比起向琚有过之二无不。。。不是指样貌,不然我会觉得姬三会像金银一样太美了。不过以姬鈅那么心高气傲不轻

    易赞赏人的性格,对姬三少的评价那么高不太会是因为对方的长相,所以相信姬三是个以人格吸引人的男人,而这种男人最适合当男主了~~

    so,如果之后不再出现新的竞争者,目前我觉得男主最可能的是姬三少,其次是那个孤客,最后是向琚。当然,谁知道东葛大少爷会不会成为一匹黑马杀出来也不无可能的~

    ()s

读经与放屁by bobo9676

    纸贵开篇至今,要讲男主甚或男备胎们尚早了,所以无聊时咂咂牙花,就先开扯些男配配吧。目前,就个人而言,最爱的配配参演的故事要数蟒花读经与阿肆放屁了。

    蟒花以经书覆面的出场很是先声夺人,若不是人家有妻,都想让他加入男主备选团了,本来嘛,谁说男主就一定得有好看的脸,内在好看更关键。

    当不了男主的蟒花有意思。他读的书也有意思,他读了心经又读诗经的桥段很令人莞尔。但人家可不是给旁人白笑的,人读的书可有大学问。

    第

    一本读的是心经,初看似乎是一个行事无顾及的江湖大豪受了高僧点化,有了信仰敛了性情。但仔细想来,这里的心经与蟒花的信仰无关,却以经喻人直接揭示他的

    本质。心经是一本常在各色书中出现的经文。为什么?因为它是字数最少却含义最丰富,比如不管是谁一张口就来的“色空”名言就出于此。读心经的蟒花,可以说

    也是简单而有大慧的。简单是带着本真的天性,大,在于心胸,慧,在于头脑。对待采蘩,从一开始给登船机会的试,平等交易的相处,想认妹的认可,被拒的豁

    达,关键时的提点,非胸有丘壑不能为。看似穷途的姐弟仨由读经的蟒花担当他们到彼岸的渡者,却是恰恰正适宜的。

    蟒花读的第二本经是诗经。这里他让小钥匙读经,即为姐弟仨打了折扣,又不见施恩之意,已是极妙。而他读诗之举却更妙。

    本书的女主采蘩之名便出自《诗经.国风.召南》,于以采蘩,于沼于沚。思绪再放开些,总觉着“雅”,“姬”,“琚”,甚或后续还没出场的某些人有可能还有着隐约的关联。诗经的风来自民间,有劳作之苦乐,更有天真率性的情爱,采蘩之缘也许也在诗经里。

    讲到缘,插句题外的神棍话,不同于墨紫的牡丹国色,纸贵虽带着金迷,但从开篇的梅花清气,女主来自“风“的名字,让本神棍觉得富贵自傲的男男,如果没主动从高处走下来或是走得慢些,是根本无法成为伴着纸香的墨香的,仅此,余下是天机了。

    闻风记下的是诗,闻风避开的却是屁。跟一出场就给人深刻印象的蟒花不同,阿肆起初是让人没印象的,字里行间,就只当是蟒花小弟,拉帆兼职打杂买东西的。

    喝酒一节始觉此人有趣,不占人便宜的性子,好。但后面,向粲找采蘩,他盯着阿铮的目光及向粲不凡的评价,又让他高了几分,待到放屁一节,才更觉酣畅。

    不

    自卑,有信义,足担个赞字。但逼着采蘩骂“放屁”,却是妙极。如果开篇第一章是女主重生,也许这一声骂也是个新开始,摆脱强加在自己身上的价值标准和礼仪

    规范的新开始,一声“放屁”骂出口,也许采蘩的未来就真能一泄千里,从限制女性限制等级的教条中挣脱而出,重又奔回了恨就切齿,爱就坦荡的诗经里。

    和蟒花不同,阿肆的婚姻状况没说,应该是未吧,那就谨请聆子给配个好女女。跟着阿肆的女女,可以过得肆无忌惮,很好的说。

    当然,以上一切一切都是读书放气,终要看聆子亲妈咋摆弄了。

    ()s

第1章 戴栲的女人

    北风怒咆,雪落如冰棱沉重。土地被捂得密实,不露一丝苦寒凄凉,只有巨大的天地洁白,祭给春神,求来年慈悲,给这片贫瘠的土壤哪怕只是果腹的收成。

    这里,已经靠近北周最边缘的烬地。烬地是罪恶的流放之所,人人没有希望,连回忆都会让北风吹冻撕裂,只能活在日复一日的苦役中,等待死亡降临。死,对那些人而言,是唯一的解脱。

    “爹——”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竟一时压下了风响。

    好似注定要土地悲苦下去,洁白中掺入几个黑点,破坏了完美无瑕的祭品。而风狂妄呼号,无法忍受被比下了一般,要将污渍抛到天边去。但有一种存在,总在最不可能的时候,以渺小撼动了巨大。

    那就是人。

    四个人。更准确地说,一个死人,两个活人,还有一个半死不活。

    “娘的,老子还没折腾够,就这么死了?”活人一,穿着厚棉袍,戴着衙役的棉帽,一骂就露出一嘴龇裂不齐的黄牙。又恶狠狠踩了仰天倒地的人几脚,直到气绝身亡的死灰面嘴角流出鲜血才作罢。

    “老哥,算了,死了最好。糟老头能挺到这儿,我差点以为咱兄弟俩一定要动上刀子呢。还好,不用脏了自己的手。”活人二,同样打扮,脸尖似鼠,眼珠子动不动斜一下,看上去就不太像好人。

    “臭老头倒是挑了个好时候,不用看他女儿怎么让咱们玩死。”黄牙笑得十分恶心,看一眼昏厥在旁的女子,啧嘴,“尤物,真真的尤物,怪不得能凭贱婢的身份让东葛大少爷看中,非要她当陪嫁丫头呢。”

    鼠脸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老哥,她可比妓院里的水灵多了,瞧瞧这脸蛋,跟剥壳鸡蛋似的。还有这身段,咋穿了破棉袄仍显得妖?你说,万一我们把她弄死了,东葛大少爷还惦着怎么办?”

    “放心。沈家大小姐交待弄死她,东葛大少爷惦着也没用。再说,一个贱婢,再漂亮能比得上沈氏娘家的富贵么,男人很快就不记得她了。”黄牙伸舌舔舔嘴,神情猥琐,“便宜了我俩,好好开回荤,再来个手起刀落——嘿嘿,省得她做苦役,受不了那个活罪,不如早死早生。”

    “这么久都没醒,不会跟她爹去了吧?”鼠脸胆子小,平时就跟着黄牙为虎作伥,“虽然是个丫头,可沈家丫头出来都能顶小家碧玉,听说养得可精细了。这一路,她走半天脚就生血泡,咽个干饼馍子老费劲,顶一日的日头脸便红,受得罪不少。话说回来,她不就想当东葛大少爷的妾,至于把人往死里整吗?还是自家小姐。”

    “女人就没有真大方的,只能怪她倒霉,遇到这么狠心肠的主子。别废话,前头就到福来客栈,咱订上一间房,过过神仙日子。她横竖都要死,就当死前做件好事。”黄牙冷笑,盯着盯着,手就忍不住往雪花白的脸蛋摸过去。

    美。还美得跟一般美女不一样。即便带着木枷,闭紧着那双桃花眼,因饥寒而樱唇灰白干裂,小巧细致的瓜子脸,引人想要一握的美人尖,衣裳单薄破烂,但那凹凸有致的身姿仍散着妩媚,好像是天生骨子里就带着。男人们见了,立刻就会想跟她亲近。但要说到娶妻,她这样的,又让男人们犹豫。顶多,就是个艳妾,还容易遭正室嫌弃看不起。

    黄牙正感叹,突然对上一双乌亮的眸子,一瞬不瞬望着自己,苍远冰寒。他全身不由打个冷颤,暗道邪门。这女人自走上押解之路,眼神从仇恨到绝望,何曾这般了悟的晶亮,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就在如此冰冷的目光中,他怏怏收了手。但他告诉自己,这女人的爹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很快就是一具尸体,没什么好怕的。

    “贱人,你看什么看!”这对父女被判流放烬地,是官奴,比仆人婢女不如,黄牙自认身份高出太多,因此随口就骂。

    鼠脸跟着吆喝,“别装死了,赶紧起来继续走。”

    女子缓缓翻过身,因为木枷,只能用双肘撑起。仅这个动作就似乎耗尽她的全部力气,却手下一滑,扑在雪地之上。

    黄牙笑得放肆,“要不要哥哥扶你一把?”

    女子不声不响,再次手肘撑住,站了起来。背对着身后那两张熟悉又让人恶心的嘴脸,她看着天地洁白,右手掐不到左手,但用指甲刺手心。

    疼!真疼!

    她还活着吗?从二十二岁变成了十七岁,满眼秃山的石子场变成了押解流放的途中。她的手虽然不能说娇美,比起五年苦役后如鸟爪一般的样子要润泽得多。她的身体虽然疼痛,比起羸弱麻木的瘦骨之躯仍然轻盈有活力。

    风吹疯了女子的,青丝蔓缠成网。手摸不到脸,但她知道还是光滑的。因为这两个色鬼衙差的私心,让她抬不起头来的奴隶印记应该尚未烙上。那双冷到极点的乌眸眼底,仿佛有什么从苍凉寥寞的壳中扯开了裂缝,飞快铺张起来,绽放七彩光华。

    究竟哪一个是梦境?地狱般的苦役,还是铺天盖地的风雪?她仍有疑惑,但无论如何,满足于眼前。

    “喂,你走不走,要老子棍子伺候吗?”黄牙不知这女人突然搞什么鬼,只觉得心烦气躁。

    女子回过身来,光华已掩去,面上毫无表情。她在苦海中学到很多东西,有一样就是——千万别让敌人读出你的真心思来。

    “听说你为了攀附荣华富贵,勾引男人,断绝父女关系,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黄牙啧啧摇头,“老子以为亲爹死了,你至少要哭两声,这会儿才知道蛇蝎女人是啥样子的。”也好,这种女人死了也没人惦记。

    亲爹死了?

    女子身体一僵,目光立刻环顾四周,最后定在那具已无气息的尸身上,冰封的神情陡然崩塌。

    本来高大的身板被打得缩了水,破棉衣好像麻袋一样套着,十指让两个衙役根根掰断,左腿被打折,两脚的草鞋已经破了底,露出血红的脚底板。怒睁着双眼,脸上刺着奴字,这位忠厚老实了一辈子的人含冤而死,为保护她免于色鬼官差之手而被折磨至死。

    女子冲到老人跟前,扑通跪下,“爹,采蘩不孝,害了您。”

    同样的情形,但这一次,她抱紧了世间唯一待她好的至亲,号啕大哭。明白了,懂事了,可老天爷还是没有给她向父亲悔过的机会,只能呈现最真的哀痛,送她父亲一程。

    爹临终前,让她好好活下去。

    她会的。

    好好地活着。

    大风吹,大雪飘,天地之间,那副沉重森寒的木枷下,一个名叫采蘩的女子,她的灵魂获得新生。-----------------------新书上传,广求推荐票和点击。养归养,推归推,聆子感谢中。

    ()s

第2章 都知道二位要干啥

    福旺是子承父业,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能拥有一家客栈还是很体面的,而且方圆百里再没有第二家。无论是继续前往烬地,还是转去南陈山麓,不急着赶路的人都会在福来投宿。虽说不是忙不过来的生意,但一直有客,走马灯儿不歇。

    这是福旺接手的第二个年头,自认见到形形色色的人也不少了,但这日堂里吃饭的两桌人挺特别。他一边拨着算盘珠子,一边打眼东瞧西瞅。

    烬地是流放地,千里荒芜,只有矿山,去那儿做苦役的人,十有**出不来,所以往北的,要么是官差囚犯,要么是探亲访友,要么是偷矿掘金。南陈山麓有绵延不绝的深山老林,盛产顶级的木料,野山参和珍禽,来往就以走商的贩子居多,一般都是成群结队,去时空人空马,回时满满的货。

    不过,这南北两桌人,福旺还真看不出是干啥来去的。

    一桌是孤客,打从进了店,就戴着老大一顶斗笠,只能看见他乱七八糟的短胡。桌上放一柄宽剑,鞘上锈迹斑斑,好像很久没用过一样,连吓唬人都勉强,而且剑的主人看着也不像侠客,穿一身海青袍子,感觉顺手牵羊捞来的,有点短手短脚,袖子开了线也不补,脚下的鞋倒是皮靴子,可头上都裂了嘴,能看到灰白袜。

    也不知到时能不能结账。福旺看一眼那人身旁瘪瘪的包袱,悄悄叹口气。开门做生意,难免遇到霸王,实在不行就当做善事了。而且,客人只要了一碗清水面,一张通铺,费不了几个钱。

    另一桌是一家四口,男的俊,女的美,十一二岁的男娃娃秀气成稳,五六岁的女娃娃粉雕玉琢,两个孩子既像爹又像娘,都漂亮。身后站了两个丫头打扮的,单独放到哪一户,都是小姐。除了小厮管事,还有六个结实的汉子,腰间佩刀,目放精光。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衣着华美精贵,出来排场大,又讲规矩,还是从南陈过来的。北周妇人穿得没有南陈细秀。那妇人的衣裙绣着冬雪落梅,雪欲动,梅正开,那灵气劲儿,只有南陈的绣品。

    福旺掌柜当久了,养出这么点猜人来历的兴趣,这回遇到难题。正寻思着,帘子让一根棍子顶开,北风带雪片,兜着旋儿灌进来。

    官差。

    一定是押解囚犯去烬地,总算能让他猜着一回,福旺怪兴奋,高喊一声,“官爷快请,外头冰撬,冷得紧——”顿时哑然,感叹词掐没了。

    一位美人。眉似山黛,眼若泓波,小嘴丰唇,面带妖尖,鼻细直。即便戴着栲,乌丝狼狈凌乱,身上穿着脏乱破烂的棉衣,也无法掩藏玲珑曼妙的身段。脚步阑珊的样子,如弱柳倚风,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真想去扶一把。

    福旺长那么大,没见过这般的美人儿,天生——

    怎么说呢?

    天生勾男人魂!

    他不由自主走出柜台,听到自己有点失魂落魄的声音,“姑娘,当心走。天寒地冻,我给你上碗**牛肉汤,可好?”

    可怜啊,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如花似玉的年纪被流放到此,今后日子可怎么熬?不过,去烬地的囚犯都贬为官奴,会遭受墨刑,在面上染奴字,这女子却没有。福旺又猜不着了。

    来的正是采蘩。

    “好个屁!”紧跟进来的黄牙拿官棒顶了顶福旺,“一个奴隶喝什么牛肉汤?老子没钱花在她身上。给我和兄弟一人来一碗,再切半斤牛肉,两个小菜,一壶温酒。她嘛,白饭就是给她的造化了。”

    福旺被黄牙的恶形恶状警醒,退到柜台后,不敢再看那女子一眼,“两官爷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住啊,天都快黑了,大雪地里过夜,想冻死还怎的?”鼠脸搓手捏耳,接过了话。

    “是,是,我这就安排两间房。”福旺照平时的习惯分房。

    “要两间干什么?一间,宽敞点的,清静点的,隔壁别安排住人。”黄牙不耐烦喊完,对着采蘩的背影,笑得色起。

    福旺一怔,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图,充满同情地看采蘩一眼,这是要作孽啊。这女子即便犯得是不可饶恕的罪,流放烬地已是惩罚,还要被这两个狗官差欺辱吗?他虽然知道,也觉得厌恶,但他什么都做不了。

    坐在一头的美妇人禁不住皱了皱眉,和同样关注到官差色胆包天的夫君交换了眼神。她的夫君摇摇头,让她听过就算。

    倒是那个小女儿,眼睛圆圆大大,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采蘩,娇声娇气道,“娘,漂亮姐姐为什么脖子里要套木板,不重吗?”

    父母还不知道如何解释,他们的儿子就开口了,“她做了很错的事,所以要惩罚她。自古有云,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值得同情。你也别叫她姐姐,这里离北周流放地很近,多半是送去服役的奴隶。我们何等人家,怎能自贬身份?是不是,爹爹?”

    当爹的苦笑,有个聪明的儿子,实在不是他的错。

    “钥儿,莫论他人是非,除非你弄明真相。”当爹的不说,当娘的说。妇人教完儿子,给他碗里夹菜,“安静吃饭。”

    男孩到底还小,努努嘴,不服也得听,低头自顾自吃饭了。

    另一桌孤客自始自终不望一眼。

    采蘩仿佛充耳不闻这些声音,即便在听到黄牙要一间清静房的时候,身体都不颤不栗。她在想一件事。前生的事。

    雪地上,黄牙伸手来摸她脸的时候,她才睁眼。但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有了意识,尽管有些浑浑噩噩,黄牙和鼠脸的对话,前世昏迷中可能错过,在今世则听得一句不漏。他们要侮辱她的心思,从上路第一天就昭然若揭,对她而言已不新鲜。不知道的是,他们还要杀她。沈珍珍显然花了大价钱不让她活,可是为什么前世她是活着被送到烬地的?也未曾受辱。这里歇一宿之后,明日傍晚便到烬地,她记得就是赶路,两官差连秽言秽语都少说,东张西望的,好像身后有鬼。

    她的记性很好,所以不会错。也就是说,当时在这客栈里,有人很可能帮了她,让两个官差改变了主意。但没有帮到底,就意味着对方不是十分心软之人。然而,找出那个人,也许是她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采蘩低头抬眉,重新焕光彩的明眸,从乱后,仔细打量每一个人。

    ----------------------

    聆子新书要冲榜,求推荐,点击,收藏。

    弱弱一句,长评有没有?给亲们一个星期酝酿一下,下星期试试?

    ()s

第3章 有点不一样了

    热腾腾的白米饭在眼前,吃不着。

    采蘩看着黄牙鼠脸一口肉一口酒,一副饿死鬼投胎的蠢样,似乎是不打算让她吃了。这种伎俩每到吃饭就施展,他们既可以享受地位优越的快感,又可以折磨父女二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

    他们出于色心,不但没给她黥面,也没怎么饿着她。他们恶狠打骂的,是她爹。故意不给吃饭的,还是她爹。慢慢折磨死她爹,对她侮辱之后要手起刀落,这是他们的有心安排。她到今日才知道。

    前世,她没吃这碗饭。因为爹的死,她也成了半死不活,哪里还有胃口吃饭。结果前半夜饿得睡不着,后半夜累得睡死了,第二天被黄牙打醒。所以今天这饭,她是一定要吃的。吃了才有力气逃。

    那头的孤客吃完了,说一声小二哥结账,在桌上放几个铜板,拿了刀就往后院走,和端着两菜的福旺擦身而过。

    采蘩的目光追他的背影一会儿,只觉得此人是独行穷客,救她的可能性不大。但带着一双儿女的富贵夫妻也没往自己这边看一眼,让她有些失望。

    “两位差爷,菜来了。”

    采蘩和福旺对个正着。这人一脸同情,从刚才起,言语间就挺照顾。然而,他不过一个客栈掌柜,既没能力花大钱买通官差,也没有本事要挟他们。

    “小贱人,随时随地勾引男人,真不要脸。这么爱犯贱,等会儿回房,就好好伺候,听到没有?”黄牙瞅见两人对望,立刻骂道。

    福旺脸一红,好像他被骂了似的,“官爷,小的……这位姑娘……没……”没勾引他,而是他自己犯愣。

    “老子又没说你,你结巴个鸟!”黄牙拿棍子敲打采蘩的细腰,“知不知道这贱人犯什么事要被流放?通奸!勾引主子的相公!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还姑娘呢!屁!比青楼女子都下贱。她们好歹算是正经营生,光明正大卖身赚钱。”

    采蘩适时看一家四口那边,现美妇人蛾眉淡蹙,对她夫君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呢?上辈子掌柜没帮她说话,黄牙自然也没说这么一段。采蘩有点想不明白。

    她不知道的是,福旺之所以开口帮她,是因为她的眼神和气息已经洁净了的缘故。

    这时她以为,那贵妇原本同情她,如今却相信了官差的恶意中伤,不会管她这桩闲事。妇人如何看待自己,她无所谓。在五年的苦役中,她自己都觉得以前傻,居然会想要依赖男人改变她今后的生活。利用美貌为利器,以为男人会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而不可自拔,到头来轻贱了自己,更伤害了自己。

    “美人多的是。”沈大小姐说。

    “像你这样,撩着勾人姿态,根本不长脑子的美人,连普通的妾也不配,而且一般都早死。不是让主母弄死,就是你的男人弄死。”还是沈大小姐说。

    “你实在太蠢了,我都不屑嫉妒。”那日,沈大小姐身披大红嫁衣,衙役在外头等着带采蘩上堂。

    她反复回味这几句话,直到死。此时她已经能承认,沈珍珍说得一点不错,她除了美,一无是处。

    东葛青云曾说她是五鞍镇的彩瓷瓶,艳光逼人,妩媚绝伦。那会儿是夸她的话,她还美滋滋的。这会儿想来,真是讽刺。人会对瓶子情深么?人会将瓶子随身带而不离不弃么?碎了也就碎了,花钱再买就是。

    采蘩一笑。她在笑自己,黄牙却看直了眼。

    “你……你笑什么笑?”黄牙不说话,鼠脸强打精神。这女人怎么跟之前不一样了?笑也不媚相,但照样动人心魂。

    “解开。”采蘩敛起笑,面对杀父仇人,她不会软了自己骨头,哪怕自己很想活。

    “解开什么?”黄牙有点不快让鼠脸抢了话。

    采蘩抓抓木枷,“两位差爷不解开它,采蘩如何吃得了饭?吃不了饭,怎么有力气——”跑。她没软了骨头,但她天生妩媚,就算正经说话,对方心思不纯,照样会往歪里走。

    沈珍珍已经把采蘩诋毁成一个荡女,黄牙又是急中色鬼,以为这女人终于耐不住寂寞,要对自己**,当下就掏出钥匙,打开桎梏。

    采蘩揉揉青肿的手腕,端起碗,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黄牙要给她夹肉,她一扭身,让他落了个空,问还站在旁边的福旺,“掌柜的,能给碗热茶么?”

    “好咧。”福旺回身去拿水壶,暗道,这姑娘虽然看上去很妩媚,但挺自重的,夹肉她也没要,不至于像官差说得那样,是勾引男人的残花败柳吧?

    这个自重的动作和采蘩对福旺的客气,令另一边的贵妇垂眸沉吟。

    采蘩没在意,只想这客栈里还有别的客人么?

    可是,一直到她把饭吃完,也没有出现别人。那一家四口已经回房,只有他们的仆人在用饭。又听见福旺交待伙计关门下拴,她心里慌怕起来。

    “走了,走了。”黄牙一手剔着牙,一手拍桌子,“早点睡早点起,明日好上路。”

    不,她还不能进房。进了房,就没有出来的机会,自然也就错过谁帮她的真相。采蘩心烦意乱,想不出办法,只能干坐着。

    “嘿,贱人皮痒是不是?”黄牙挥着棍子,但终究没落下来。

    鼠脸忙拽采蘩的脚链子,“快起来!”

    采蘩不得已起身,被拽踉跄两步。

    福旺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风势让四围高墙堵弱了不少,但灯火将院中的雪映得鬼白,一棵无叶老树斜歪出墙。院子不大不小,两座拱门一分三,客房各自分布。

    “两位差官,这里就是。”福旺在靠南拱门边停下,指着一道客房门,恭敬地说。

    黄牙又骂,“在拱门边上,人来人往还不吵死啊。老子不是关照要清静房吗?里头一声猫叫,外头都能听到。你敢唬弄老子?”

    福旺忙道,“官爷,小的不敢。主院中间是通铺和小房,已经住了一位客。南院让一家四口包下,而北院是小的婆娘孩子住着,还有伙计和厨子,一大家子人。小的仔细想,只有这门边还算清静。今晚就这么些客人,南院客人知会过小的,他们一会儿要下门闩,那就是不出来了。至于住通铺的那一位客,跟这间房隔开更远,吵不到您。”他能为这个可怜女子做的,只有这些。希望她运气好,若喊救命,有人能出头。他也看出来了,那对夫妻不是普通人,而带刀的孤客就在隔壁通铺睡。锈刀,好歹比没刀好。

    “滚吧。”对这般回答不满意却也挑不出毛病,黄毛抬脚踹开房门。

    福旺走了,走之前又说道,“小的让伙计端热水给二位爷用。热水正煮。”慢等。

    采蘩现,原来不成天痴心妄想的时候,能看清很多其他的东西。比如,这位掌柜的好心,她就一清二楚了。同时,她心中有升起希望,这间房跟前世的位置不一样,是不是意味着命运开始改变。

    “进去。”鼠脸推她。

    “我要去茅房。”采蘩悠悠来一句。

    掌柜的法子让她也用了一回。

    拖。

    拖着瞧。

    -----------------------------

    看完别走,聆子新文求推荐,收藏,点击哈。

    谢谢。

    另外,明天双更,分别为9点半和12点半左右。

    么。

    ()s

第4章 见义勇为的贼?

    黄牙骂一句蠢人事多,但也不好不让去。

    采蘩就躲进茅房,不多会儿又喊肚子疼。味儿虽然熏得够呛,总比面对两个**薰心的浑蛋好。她把福旺的话想了一遍,看来这晚就三批客,暗中帮她的,不是那对夫妻就是孤客。可是,她实在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接近两方人,求他们救人救到底。

    鼠脸一开始没法子催,只拽着脚链子等在外头,后来就不耐烦了,一声比一声急。

    采蘩好不容易积起的那点希望又散,无奈之下,推门出来,刚要绕到前面,就看到一盏明灿灿的灯朝这边来。心念一动,她忙藏起身形。

    “这位差爷。”

    采蘩听到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

    “你是谁?”鼠脸狐疑的语气。

    “在下姓阮,住南院。我家主人很爱交朋友,说今日能遇两位差爷也是有缘,让我来请你们去喝杯茶。不知能否赏面?”阮管事本来要去跟客栈掌柜打听他们的住处,巧了,在外头碰上。

    鼠脸惦记着美人**,哪里对陌生人的茶有兴致,“我二人公务在身,没空与闲人喝茶,天色已晚,该干嘛干嘛吧。”说罢,要拽链子。

    采蘩听不见说话声,猫腰去看,就见阮姓男子凑着鼠脸的耳朵悄悄讲了什么。

    鼠脸的神色立刻变了,频频点头称是,“阮管事请回,待我叫了大哥就来。”

    阮管事一笑回应,将灯带远。

    采蘩现在才知道,前世那晚黄牙和鼠脸出去了好一阵,原来是让人请去喝茶。看来,帮自己的人找到了。她转出去,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对鼠脸的骂骂咧咧一如既往沉默。

    进了屋,黄牙就把门关上,咧嘴笑得恶心,搓手过来,像要扒采蘩的衣服,“小乖乖,总算让老子等到了。”山高皇帝远,他如今最大。

    采蘩咬了半边牙,虽然知道自己不会被辱,但黄牙色迷迷的眼神看她一次,她就禁不住颤,恨不得他死。

    鼠脸连忙上前拉住他,俯耳说了几句。

    黄牙睁大了眼,“你说谁?没诓我吧?”

    鼠脸将铁链拴在床脚锁牢了,又把采蘩绑个结实,“兄弟不敢。赶紧走吧,咱们还能让他久等不成?”

    黄牙歪眉斜瞪采蘩,咽咽口水,“娘的,老子这火都撩起来了。”

    鼠脸干脆拉他往外走,“到嘴的肉还能跑了?就一杯茶的功夫。”

    黄牙嘟囔着不太情愿,但还是任鼠脸拉出了门。

    灯芯爆一下,将冥思苦想的采蘩惊了惊。五花大绑,冷链冰锁,凭她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跑得出去的。跑不出去,就算押解她的官差不碰她不杀她,明天日落时分,自己便会遭到黥刑,在守卫森严的矿山做五年苦役,然后活活累死在石子堆上。

    她就说嘛,老天爷没那么好,从以前起就不待见她。不但让自己像借尸还魂的女鬼,还捡了这般的倒霉时刻让她还魂。真的,到了这份上,她要怎么做才能不重蹈覆辙?早半年说不定可以自救,现在是有希望之后又没了希望。知道将要生的事,却只能眼睁睁看它降临,而且得重新经历一次,不如不给她机会,不如直接死了好。

    门开了,黄牙和鼠脸走进来。

    采蘩立刻闭眼装睡。

    “小贱人倒还睡得着。”黄牙的声音里掺了一种美滋滋和一种不甘心,奇异交替,“老弟,咱不管他——”

    “老哥,你可得想仔细了。”鼠脸谨慎劝道,“不要为了一个女囚,坏了咱的——好事。”

    黄牙唉叹一声,有点火冒,“算了算了,老子睡觉总可以吧。”

    “睡觉。睡着了,就是天仙来勾引咱们都没用。”鼠脸比黄牙高兴。

    笃笃——伙计送热水来。

    两人略洗过,吹灯各自上床。开头还唠,没一会儿功夫,就哈欠连连睡过去了。

    采蘩这才敢睁眼,怕吵醒了他们,一动不动。屋里装着起热的铜炉管子,木头烧得彤红,火焰在她眼中一腾一矮跃着。不知过了多久,木头烧成了黑灰,火舌舔不到半点木碎,饿得只剩星星气儿,了无睡意的她突然看到门动了,一道身影无声入内。

    深更半夜,不可能是掌柜或者伙计。采蘩的心猛烈跳了起来,眯眼窥视。

    小偷?强盗?

    采蘩只见那人影停在黄牙床前弯下身,能听到窸窸簌簌布料摩擦的声音,却看不清他在干什么,不过显然是碰触到了黄牙。奇怪,黄牙怎么不醒?那人又到鼠脸那儿做出同样的姿势和动作,这回还拍打他的被子,挺大的动静。可鼠脸也没醒。

    “你还想看多久?”声音突兀冰冷。

    采蘩促息,但她抱着一丝侥幸,闭皱了眼,连带整张脸。

    静,无声。

    过了半晌,采蘩以为那人走了,慢慢挤开眼皮。

    一顶斗笠,一方蒙巾,近在呼吸之间。

    采蘩张嘴想叫,却又即刻咬住了唇。凭直觉,此人不是小偷,而且这斗笠她见过。略微一想,眼睛瞪大,他是——

    “认出我了。”那人语气死板,“为何不叫?”

    采蘩仍咬唇,一声不吭。然而,心中狂风大作,不知道那个穷孤客为什么会半夜出现。

    “不说话,那我走了。”孤客站起身,高大的影子瞬间将采蘩的身形吞没。

    怦怦!怦怦!

    采蘩耳中传来心跳的巨响,令她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话音,“壮士救我。”

    孤客的衣摆未再动。

    他的斗笠盖住他的脸,但采蘩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仔细打量她。

    她仰起面,这回用很清晰的声音说道,“壮士请救我,我还不想死。”

    孤客冷声道,“你的死活,与我何干?”

    “壮士既已管了这桩闲事,何不管到底?”前世那夜,她错过的,是他么?睡死了,自然不知道他来过。

    “你凭什么说我已经管了?”冷然微动。

    “我看壮士刚才拍打他们二人的力道,分明知道他们不会醒。壮士给他们下了迷药,什么时候下的,恕我愚笨不知。他们与壮士不相识,便无冤无仇,身上又无令人觊觎的财物。小女子斗胆,以为壮士见义勇为,免我遭受凌辱。”说完这番话,采蘩吐一口气。

    “我见义勇为?”孤客呵呵笑了起来,“女人,你真是异想天开!”

    一柄掌宽的剑,从他身后缓缓拔出。

    --------------------------------------今天第一更。聆子跟亲们求推荐收藏点击啊,双更后就满一万字,便开始显示在新书榜上了,请让纸贵金迷进前十五名吧。先谢谢了。第二更上午9点半。

    ()s

第5章 不好意思,你自救吧

    无光的剑刃,森森的寒。

    采蘩不自觉一颤,却不知哪来的勇气,身体虽然被绑在桌脚上,头往剑前一伸,“既然不是救我,那就杀了我吧,一刀给个痛快,我下辈子还你的人情。”

    孤客身形不动,声音微沉,“我并非救你,不过是掌柜的糊涂,将你们安排在我隔壁,偏我耳朵又好使得很,听不得一点呱噪,所以就让嘴巴不干不净的人睡死罢了。”

    “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采蘩不争辩。

    孤客哼道,“原本就是。他们睡他们的,你睡你的,闭紧你的嘴巴,不然别怪我心狠手辣。”

    采蘩一抬眉,“要么就救我,要么就杀我,否则我的嘴巴闭不牢。”

    “为何求死?便是服苦役,仍有生机。”孤客知道烬地。

    “也许能多活几年,却是生不如死。与其饱受痛苦折磨,不妨求个痛快干脆。”那些日子,想起来就深深惧怕。

    “你身犯何罪?”刀锋不偏不倚,孤客冷声问道。

    “我爹受我连累,被诬陷监守自盗,我为同谋,判流放烬地,终身服役。”讲起来简单,经历时犹如地狱。

    “十个有罪的,九个喊冤枉。”孤客嗤笑。

    采蘩不在意他的嘲讽,把话说完,“是我痴心妄想。一个贱婢,想过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贪主家大小姐的未婚夫婿,只为妾位,结果遭小姐报复,累及我爹。”如今,追悔莫及。

    “你说你爹一同流放,这时却只有你一人,岂非睁眼说谎?”孤客半信半疑。

    “我爹被这两个官差活活打死,弃在离客栈五里外的雪地。他们被主家小姐收买,并不打算留我们活命。今晚,他二人本欲施辱与我,再将我杀人灭口。谁知,两人让南院客人请去,回来竟改了主意,就此睡下。我不敢闭眼,怕他们再有色心,才见到壮士。”采蘩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不笨的。爹说,她只要不图眼前便宜,不老想着以美貌换取富贵,还是个挺聪明的姑娘。这个孤客非正非邪,却似乎能容忍诚实,或许可以让他同情自己。

    “原来是你咎由自取。”孤客并非采蘩想的那样,反而话更无情,“自己愚蠢,还要害人,真是死了的好。”他提起剑,转身就走。

    采蘩颓然,使尽浑身解数,到头来撼动不了这个怪人。

    突然,一道劲气,拂动她两边的。惊讶看去,只见黝深森冷的铁剑不知何时又朝着自己,迅雷不及掩耳,一挥而下。

    她用力低头闭眼,以为孤客终于满足她寻死之心。然而,没有感觉到痛,身上的绑束力却消失了。

    “我不会救你出去,但我给你机会自救。”孤客的身影比黑暗更暗,比冬夜更冷。

    采蘩愣愣看着他。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性子反复的人,她从来不曾见过,也不知道如何与之相谈。

    锵啷——面前多了一样东西。她揉过麻的手腕,连忙拿起来看,不由啊了一声。

    那是一把匕,和那孤客,还有那柄剑一样,暗沉暗沉的,没有半道光华,将最深的夜都吸入了进去。

    孤客背对采蘩,往门走去,“药效破晓开始减退,在那之前,就算把刀子送进他们的心窝,他们都不会吭一声。”

    门无声合上,黑暗平波。

    采蘩紧握着这把匕,感觉冰冷的鞘被体温捂暖了,渐渐烫,双手便颤抖起来。因为,她明白了孤客的意思。

    脚下的铁链被系在黄牙的床根下,解开铁链的钥匙在鼠脸的腰带上。两人现在人事不知,她可以很轻松取钥匙解开脚链,然后逃走。但破晓之后,他们就会醒。醒了现自己不见,就一定会报烬地。烬地是边关大将主事,手下兵马十万,要捉拿一个逃犯,易如反掌。而冰雪封天,她又能跑多远?

    这条路上有来自北周各州的押解官差和囚犯,只有杀了两人,毁去他们的身份证明和刑判文书,要查他们的来路就要花很大一番功夫。几个月后,等查明押送的是谁,她早就远走高飞了。可是——

    杀人?!

    采蘩听到自己重重的呼气声,冰水般寒冷的夜中,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她——不敢。连杀鸡宰鱼她都不敢,更遑论要人性命。

    她呆坐半晌之后,陡然一震。怎能坐以待毙?不杀人,解开脚链就跑,也不一定能被抓到。

    采蘩笨拙地爬起来,全身都快冻僵了,走到鼠脸床前时,才行动自如了些。白布窗映着雪色,她借光看见鼠脸仰面朝天,睡得很沉。去掀被时,她仍是紧张得抖,怕他突然睁开眼。解钥匙时,脱手了几回,好不容易才取下来。到这时,她终于确定,他们不是睡死,而是昏死了,不可能突然醒过来的。

    于是,蹲在黄牙床下解脚链,采蘩的动作就顺畅了,起身还跳了两下。打算趁天色还早,赶紧离开客栈。但她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因为想到身无分文这么走,不冻死也会饿死。她拎走黄牙鼠脸枕边的包袱,在窗下打开,先拿了几十两碎银子,又注意到两人包袱里有一式一样的信封。好奇心驱使,她将里面的东西取出一看,顿时张嘴结舌。那一共是十张银票,每张一百两,竟有千两之数。

    几乎立刻,采蘩就明白这是南院那对夫妻给他们的,因为这么大笔钱才能令他们收起色心,自己也才能保持清白之身。

    她把银票收进棉衣之下,自言自语,“想不到还有人肯为了我这样的人花千两银子,从今往后更是死不得了。”

    采蘩又将判她为奴服役的文书,以及黄牙鼠脸的官差凭证燃火烧了,这么一来,他们就难讨援助,只能两人自己来追。

    一切谨慎做完,她一脚踏出了门。

    “你就这么逃了,放你的杀父仇人睡大觉?”身旁传来冷沉的声音。

    采蘩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转头看去,“你……你还没走?”

    孤客靠着门边外墙,伸手过来一支蘩草木簪。簪头暗红,分明是血渍。

    采蘩眸瞳陡然一敛。这是爹亲手做给她的簪子,她嫌俗气,想不到还在。颤手接过,泪就落下。

    “你连累了你爹,害他身死异乡,而为他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你只想到自己。逃吧,我保证这两只色鬼很快就会找到你,你要用短暂的一辈子向你爹赎罪。”孤客冷言冷语,头也不回进了隔壁房。

    采蘩哭着哭着,神情就变了,目光冷冽,慢慢收回踏出房门的那只脚。

    门,紧关上,封锁了即将而来的,死亡的气息。

    ------------------------------------补充一下,纸贵金迷是架空历史,请亲们不要就北周南陈的国名对号入座,大致是那个时期而已,但与史实无关。如有巧合,纯属雷同。---------------------------------------今天第二更。继续求推荐票,点击和收藏。新文刚刚上传,但收到很多亲们的各种支持以及打赏,以双更回报之。谢谢!

    ()s

第6章 拿着褥子跑了!?

    天不亮,福旺就起来了。他心里有事,自然睡不稳,还做一夜的噩梦。

    福旺媳妇睡得浅,听他起身还问,“可是有早客要离店?”

    福旺支吾两声,披衣到院里,胡手洗了把冷水脸,开门走进正院。

    值夜伙计从灶间拎了大吊壶热水出来,看见他也诧异,“掌柜的,今儿起这么早?”

    “我怕有客要早走,就早点起来帮他们结帐。”福旺搬来他媳妇的话,又状似随意问道,“昨晚没什么特别的事吧?”

    伙计生嫩得很,半点没看出来那两个官差对采蘩有什么异样,但听掌柜问,就有点丈二摸不着头,“没什么特别的。”而且,他后半夜也睡死了,一睁眼天亮。

    福旺瞄了瞄南院拱门边,凑近伙计,低着嗓子又问,“不吵?没有怪声?”

    “没……没啊。”伙计心虚。别说怪声,他要睡着的话,不到点,打雷都不醒。但他不知道这是啥情况,所以嘴犟绝不承认。

    福旺有些摸不准,心道,莫非他刻意给的那个位置派上了用场。他既希望那姑娘没事,也希望官差没看出他的用意而来找麻烦。

    吱啊——通铺的门开了。

    孤客走出来,反身关上门,转头就对福旺说,“掌柜的,给我一碗粥,四个大包子,再准备二十张烙饼,五斤牛肉干,带走的。吃完就结帐,把我的马也喂饱了。”

    福旺看不清斗笠下那张脸,连声应着,吩咐伙计赶紧准备,再去叫厨子做饭。

    送走孤客,南院的客人又起了身,也说吃过早饭要走。这方圆几十里就福来客栈一家做吃食的,所以都嘱咐福旺备足干粮。

    好不容易忙过这阵儿,福旺将银子放回自家屋里收妥上锁,就在大院里对着那道门纳闷。太阳都老高了,屋里却一点动静没有,不会是那姑娘最终遭遇不幸了吧?

    老好人踱来踱去,地都快蹭出烟来,实在忍不住抓了昨晚值夜的伙计,吩咐道,“你去敲门,问他们要不要用早膳,不然厨房就熄火头了。”

    伙计不明所以,问一句,“掌柜的,咱厨房什么时候还有这规矩?”

    福旺没好气,“让你去就去,废话那么多。”

    伙计没法子,就算认为吵醒客人是不应该的,也不能得罪给自己工钱的老板。走到门口,硬着头皮敲了敲。

    没人应门。

    他回头对掌柜小声说道,“没人回我。”

    “再敲。”福旺还不信了。

    伙计又敲一次,因为用了点劲,门居然给拍开了。于是,他趴上门缝往里看了一小会儿。

    “里面没人。”他回头对福旺说。

    福旺欸了一声,快步走上前去,推大了门缝,又抬高了声,“两位官爷,小的进来了。”一张嘴,一口白气儿。

    屋里冰凉,铜炉里焦木已冷,两张床铺空空落落。桌上翻着两个杯子,留着浅棕色茶渍。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包袱之类的也不见,好像已经离开了。

    伙计其他没上心,指着桌面说道,“掌柜的,有银子。”

    福旺早瞧见了,拿到手里掂了掂,七八两沉,要是付账,只多不少。也许他们一大早就走了,但不知怎么,他觉得事情透着古怪。一般押解囚犯的官差,品阶不大派头大,恨不得白吃白住,哪有多给银子的道理。而且,因为离烬地还有大半日的脚程,不会再着急赶路,一定吃饱喝足了才走。就他看来,黄牙和鼠脸这两人,比起其他官差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呢?”福旺问值夜的伙计。

    伙计僵着笑,“走了吧。”

    福旺作势要拍他,“你肯定又睡着了。”

    伙计连忙跑到桌子对面,“掌柜的,我就睡着了一小会儿。真的。这不是天太冷,裹着被子舒服,才不小心打了个盹。”

    “所以,三个人从你面前过,你连一点动静都没听见。这要是贼,整个店让人搬空了,你还做梦呢。”福旺装凶,心中叹口气,那姑娘会如何,看来只能求老天爷怜悯。“罚你多做半日工,把屋子给我拾掇干净。”

    伙计不甘不愿应着,到床铺那儿叠被子,不由奇道,“掌柜的,垫褥子不见了。啊,那床也是。”

    福旺担着心思,没太在意就往外走,“银子给足了,随便他们拿吧。”

    就剩伙计一人嘟嘟囔囔,“哪来的官差,连垫褥子都拿?给得起银子,也不是穷疯了。莫非怕冷,要裹着挡大风大雪?可怎么走路啊?躺着滚不成?”说着,他嘿嘿傻笑,叠完被子,将这桩小事抛之脑后。

    雪开始收势了。乌云与天空剥离,一片片浮散开来,露出明亮的蓝。

    一道纤细的人影蹒跚走着,经过几棵秃树,扶着歇口气。如银粉般的细雪,又像金沙,落在她的肩,她的。她一仰头,苍白的双颊便贴上了它。冰的感觉,但她已经不畏冷。

    摊开双手,采蘩还清晰记得血溅上来的热烫。她杀了人,还是两个。虽然他们该死,为了钱财,活活打死了她爹,不但毫无愧疚,还想施辱于她,取她性命。可是,刀子插进他们的心窝之后,她跌坐在地,浑身颤抖,半晌爬不起来。

    她怕!很怕!

    她被骂成坏女人恶女人,但她至今做得最坏的事,不过就是抛几个媚眼说几句娇话,然后就勾到了东葛青云的半缕魂,给了她一个轻飘飘的承诺。至今她才明白,人有七魂六魄,半缕委实太轻了。所以,杀了人她却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好像身陷万劫不复的黑暗,迷失了方向。

    但奇怪的是,她在慌不择路的时候,还能找到父亲的遗体,并有力气挖了个浅坑,堆了个矮坟,用那把浸过血的匕想刻父亲的名字,又怕引人注意,所以刻了梅枝。爹爱梅树,每到冬日就盼梅花开。他是个连姓都没有的家奴,却喜欢贵族喜赏的花,这大概是他穷苦一生唯一的奢侈。

    父亲入土的瞬间,她突然眼明心亮。杀了人,她怕,但她不悔。孑然一身,天下很大,她还要继续走下去。北周不能呆,那就去南陈。听说那里花香百里,山如画,水有灵。

    采蘩长吁一口气,怀里的匕和她宛如一体,提醒她不要走老路,从此脚踏实地生活。

    -------------------------------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跪地打滚求推荐!跪地打滚求点击!跪地打滚求收藏!

    亲们,么——

    谢——

    ()s

第7章 注意,前方有烦!

    三日后,迷路的采蘩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大娘,请问要去南陈怎么走?”当她得知这村庄只离福来客栈一日的路程时,不由苦笑。这路可绕大了。同时心中乱跳,想两个官差的死一定已经报官,不知道会不会正在找她。

    善良招待采蘩的妇人端来热气腾腾的面汤,说道,“出了咱村,一直往东二十里,过金铃谷就入南陈的山麓了。”

    采蘩啃了几天干粮,吃到热食就有些狼吞虎咽,“谢谢大娘。”

    妇人看她一脸污黑满身是泥,就问,“姑娘一人走远路?”

    采蘩动作一顿,汤碗慢慢放下来。

    妇人没瞧出她的戒备,自顾自说道,“如果是一个人,那可要小心。我儿子是猎户,常去山麓打猎,昨日回来却跟我说金铃谷出现了强盗,真杀人呢。”

    采蘩暗笑自己多疑,听说有强盗,自然心惊,“大娘,那还有别的路去南陈么?”

    “有是有,要绕百里从具城边境过。路远不说,还要出示关凭。没有关凭,就要花二十两银子。那都够咱们农家过好几年了,哪里缴付得起。这一带山高水险,金铃谷虽然有沼泽地和瘴雾,只要熟悉地形,平安来回不难。谁知如今竟有强盗安窝,穷人的日子越难过了。”妇人叹口气,又劝采蘩,“姑娘,你年纪轻轻一人独行,还是绕道,要么就等旅队一起过吧。”

    采蘩如今不仅是逃犯,还背负命案,多走百里从具城边境过,无异于自投罗网。所以,她没什么选择,只能走金铃谷。

    “金铃谷常有旅队来去么?”她又吃起面来。

    “有。山麓那边多草药和人参,一年到头入山的人不断。我儿说,人多强盗就不敢动手。他回来时和采参的几十人搭伙,没遇到凶事。只不过,啥时候就说不准了。可能明天就有商队,也可能要过十天半个月的。姑娘要是不着急赶路,就住上一阵。这冰天雪地的,路也不好走不是?”人穷,偏心里热,真正什么都不缺。

    采蘩是亡命天涯,哪里耗得起十天半个月,谢过妇人却道,“我有急事去南陈,等不得。敢问大娘金铃谷有多大?”

    “长约五里,口窄肚子大,进去以后就跟一个大林子似的,还会迷路。”妇人说完皱眉,“姑娘,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再急也不能往刀口上冲。”

    采蘩却寻思,那么大的地方,她一个人不容易引起注意,未必碰得上强盗,因为无论如何要尽快离开北周。

    妇人看出采蘩的决心,知道劝不住了,只要帮忙出主意,“我儿去镇上卖野味皮毛,等他回来,你再问问仔细。”

    采蘩感激,“谢谢大娘,您真是好心人。”

    妇人笑了笑,“都说如今世道不好,可我想着能帮总要帮,谁没个落难的时候呢。”

    到了傍晚,妇人的儿子回来,听说采蘩要过金铃谷,也是好一通劝。最后见她不肯改主意,猎人就只好画了张地形图,并告诉她自己在谷中留着记号,一并画仔细了。

    第二日天蒙亮,采蘩悄悄起身,放了五两银子作为谢礼,向东面出。

    她上公堂时受了棒打夹刑,虽然过了这么日子,却不曾医治,又吃不好穿不暖,心情郁结不开,所以气虚体弱走不快。到谷口时,日头已往西下。然而,她不是个胆小的人,觉得夜路更能避开险恶,径直走入谷中。

    正如大娘说的,金铃谷有繁密的林子,阳光挡在外头,显得阴寒森冷。高山陡崖如同洁白的两片扇面,扇着刺骨的风。南边阴影下有青色烟瘴腾腾,她照猎人大哥教的,确认正吹北风,瘴气暂时不会飘过来,只要小心沼泽就行了。

    趁天色还亮,采蘩在入口处的树干上寻找标记,不久,果然现一个箭头。找到第一个,再找第二个就容易了,她不慌不忙往另一头行进。大约走出两三里地时,山顶皑皑白雪由金色变成银色,一轮满月在林子上空,不时漏下清冷的光,分出两条小路。

    “北边的路是人们常走的,很平坦,不会遇到沼泽,已经踩出车道来了。可是那里前几日有一队富贵人家的车马遭了劫,不但抢了金银财宝,还把人都杀了,凄惨得很。所以,你得走南边。南边有大片沼泽地,弄不好还有瘴气,不过不熟悉地形的人不敢进那里,强盗多半也不会出没。你记得一定要照我留得记号走就是了。”

    想着猎人大哥的话,采蘩选了南边小路。不过这条路实在难走,不仅找记号麻烦,还竖来横去,回头都看不见来路。要不是她将地图记得烂熟在心,笃定自己没有走错,早就打退堂鼓了。

    正当她在几十条缠藤中寻落脚点,突然听到有人哭。

    “哥哥!哥哥!”

    采蘩起先以为是强盗,心里一着急,动作敏捷了不少,三步两步跳出乱藤。可后来仔细再听,声音离自己很近,而且孩童般的稚嫩。她不想管闲事,只顾往前走。树林渐疏,不用再看记号,也知道前面有个大沼泽,绕过去,剩下的路就好走了。

    “哥哥,我怕!”

    “别怕,我们死在一起,就能找爹娘去了。雅雅,抱紧哥哥的脖子,眼睛闭紧,一会儿就没事了。”

    声音在采蘩耳边无比清晰了起来。她吐口气,还是两个孩子啊。以前她不喜欢小孩,因为自己的美貌对他们完全没用。现在她还是不喜欢小孩,因为自己的麻烦很大,不想再自找更大的麻烦。

    靠在树后,她反身探头望去。有点鬼祟,她知道。

    那是一片烂泥雪地,杂草一根根都数得过来,又细又干。两个脏兮兮的孩子,一大一小,大半身体已经陷入沼泽。小的那个紧紧抱着大的,脸埋在哥哥的胸前,已经不喊了。大的那个一手抓着断开的树枝,仍尽力挥动,仿佛这样奇迹就能出现。

    待看清那男孩子的脸,采蘩愣住了。

    ---------------------------

    聆子求推荐,点击和收藏。

    感谢亲们的支持。

    ()s

第8章 小鬼小鬼真讨厌

    那男孩眉清目秀,正是福来客栈中说采蘩犯了很大的错事,身份又卑微,不值得同情的富家小公子。

    这两个孩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采蘩十分诧异。男孩子说什么?死了就能去找爹娘?难道被强盗杀害的那户富贵人家是那对夫妻?又一想却不太敢相信,兴许只是孩子调皮走散了,自己没听清楚刚才那些话。

    但无论如何这事已经不能不管。棉衣里还贴着千两银票,是那对夫妻对素昧平生的她施与的援手。此刻陷在沼泽里的是他们的孩子,她若一走了之,见死不救,岂非忘恩负义?更何况,只是伸把手而已。

    想到这儿,采蘩从树后走了出来。

    少年立刻看到了她,先是大喜过望,后来又想到数日前凄惨的经历,突生一个心眼。荒郊野岭,一个女子独行,莫非她跟那些人有关系?

    采蘩哪里知道少年的心思,但她也没打招呼,闷声拖了根粗长的树干,将一头推到他面前。

    “抓紧。”她说。

    少年还在犹豫。

    小女孩听到采蘩的声音却高兴极了,不管那么多,小手摇着兄长的胳膊,“哥哥,有人救我们了。”

    采蘩被少年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有点糊涂,心道还要不要命了?她性子极犟,干脆也不催,静静盯回他。

    “你……是不是强盗的同伙?”毕竟还是孩子,少年郎问得直接。

    采蘩还以为他认出自己,原来却怕自己是坏人,冷然反问,“我如果是同伙,会告诉你吗?”这小孩儿第一面就把她踩到了底,要不是因为他爹娘,哼——

    少年气结,“你若是强盗,我们宁可死,也不用你帮。”

    “是吗?”人小鬼大的有钱孩子最讨厌,采蘩站起身,“我数到三,你要是坚持,我就走了。不过,最好想想明白,究竟是自以为是好呢,还是先从沼泽里出来再说。一——二——”

    树干那头多了两只沾满烂泥的小手。

    采蘩单眼一眯,笑了笑。

    “笑什么笑,赶紧拉我们上去。”这女人说得没错,与其在沼泽里必死,不如先脱困。

    臭小孩!采蘩再次告诉自己,报恩是需要的,否则会遭天谴。蹲下身,她开始用力拽。可是两个孩子的份量比她想像的重很多,她又是个软肢弱体,憋红了脸,费了吃奶的力气,好一会儿不过将他们拉出半尺。

    少年仍没好话,“你吃饭了没有,两个小孩都拉不动,还能干什么?又不是千金小姐。”突然身体又往下沉,“喂,你——”

    采蘩喘着,拿眼白瞪他,“你松手。”她没干过体力活,身上还有伤,这个臭小孩没完没了的。

    少年当她又不救了,嘟哝道,“什么脾气,说两句就给我脸色看,小爷可是——”

    “再不松手,我不救了。”采蘩承认,她没别的可以逞能。

    “我松手,你不是更不用救了。”她傻的吧?从小让人赞聪明的少年斜勾嘴角。

    “我先拉你妹妹上来,再拉你。”她拉不动两个人。

    她是这个意思?看来自己冤枉她了。少年轻咳,掩饰尴尬,将妹妹调转身,也不管自己又沉下去一些,只嘱咐抓紧。

    小子虽然说话刁钻,对妹妹倒是真好。采蘩一边想,一边把小姑娘拉出了泥潭。没有拖延,又把树干推回去。

    少年此时终于相信这女子不是恶人,也不再说不中听的话,任她拉一会儿歇一会儿,直到身下变成了结实的地面。

    采蘩靠树坐下,歇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雅雅,雅雅。”少年吃力得将妹妹翻过身来,拍着她的脸,目光渐渐焦急起来。

    小姑娘的身体一动不动,睁开无神的双眼,半晌之后用极弱的声音说道,“雅雅好饿。”

    少年连忙翻衣袋衣袖,找出最后半块饼。饼已经沾满烂泥,他想要擦干净,浑身上下却没一处不脏的。不由自主看一眼采蘩,但他的自尊阻止他开口乞求,咬咬牙,用脏手拨了又拨,便将妹妹扶起来,把饼放到她嘴边。

    “雅雅,吃吧,吃饱了就有力气了。”

    “吃吧,吃下去就气绝身亡了。”凉冷的女声响起。除了采蘩,没别人。

    少年怒瞪过来,“你知不知道,我和妹妹在这鬼地方迷了路,靠着两块饼过了三天?”

    “不知道。”那他知不知道,她从被流放起,就没吃饱过肚子,饿了五年多。

    这女人话不多,但动不动就堵得他气闷。他当然知道她不知道,他也不是在问知不知道的问题。到底是她笨还是他笨,跟这样的人浪费力气说话?

    “我只知道这泥块疙瘩吃到你妹妹肚子里去,你就成害死妹子的凶手了。”瞧他爹娘谦和有礼,怎么会有这么傲慢的儿子?

    “我能怎么办?”少年爆了,猛然站起身对采蘩怒吼,眼睛通红,“爹娘死了,全部的人都死了,我和妹妹再也回不了家。横竖都要死的,吃死也好,饿死也好,又有何干?”

    “你爹娘死了。”采蘩这回确定自己没听错,心往下沉,“就是你们遇到盗贼?可是你们这样的人家为何走金铃谷?应该走官道才对。”为什么好人会有这般凄惨的下场?

    少年刚才那通吼好像用尽最后的体力,颓然跪地,耷拉下脑袋。

    片刻后,采蘩听到他哽咽的声音。

    “我想看山麓的野马,爹娘才决定从这里过的。我害死了爹娘,现在还要害死妹妹……呜呜……”越说越难过,他哭了出来。

    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小小年纪突然失去双亲,纵然出身富贵也无法避开厄运,将来的路恐怕不好走。采蘩望着少年,不由叹出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和一个境遇同样悲惨的孩子斗什么气呢?她和他都刚刚失去了庇护的天,今后要自己面对人世的苦难。

    少年抬起头来,倔强的神情荡然无存,流露出脆弱的哀恸,目光迷惘,“不是我的错吗?”

    “不是,是命。”即便死而复生,也是命运使然。

    采蘩扶着大树起身,走到少年那儿,拿出包裹里的干馍,用皮囊的水浇软,递给他。又帮小姑娘坐起,一口馍一口水得喂她。

    冬林静谧,只有三个人的影子,让月光拉长了,风吹不动,莫名碰撞在一起。

    -----------------

    继续求推荐,点击和收藏。

    ()s

第9章 姓什么都不关我事

    “放手。”采蘩眉一跳。

    “你答应,我就放手。”少年死死拽着她身上的行囊。

    “我不答应。”她救了兄妹俩的命,喂饱了两人的肚子,分了一半的干粮,水和银子,还答应带他们出谷,简直都快成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了。还想让她当使唤丫头?不可能!“你看上去十五六岁了吧。有银子有吃的,出了谷找个镇,雇辆马车走官道,很快就能回家。你很聪明的,对不对?这么点小事难不倒你。”什么意思?!之前宁可沉在沼泽里也不肯让她救,现在居然要赖上她?

    “我才十二岁。你故意说大我年龄,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因为聪明才明白,不跟着大人,他和妹妹是回不了家的。

    采蘩瞪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少年。没错,她睁眼说瞎话,因为她——讨厌小孩子!尤其是拽得跟什么似的,大户人家的小孩子!她自认身份低微应付不了,所以不高兴不耐烦帮到底。话又说回来,他的爹娘也没将她完全救出苦海。

    “放手。”她感觉到自己在磨牙,“十二岁也够大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早起贪黑得干活挣钱。”他小大人的样子敢情也是装的?

    少年的眼珠子乌溜溜,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突然大声道,“你是那个女的!”

    采蘩迅偏过头去,闭眼咬牙。糟糕,距离太近,让这小子认出来了。

    “你错认了。”再转回头来,她面色不动说谎。

    少年却十分自信,“你是那个被官差押解的女囚。看你这样,定然是逃出来的。”原本有些慌张,怕说服不了对方,这下可定了心。

    “我说你错认了。”采蘩神色越清冷。

    “你若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向官府告,到时候你会被抓回去继续做官奴。”逃犯?好极了。

    “你以为这么说,我便随意让你拿捏?”她可不再是矫揉造作,想要跻身于贵妇的卑微女子了。什么都不如命大,采蘩突然一手拎起少年的脖后领子,冷笑道,“我如果怕人来追,根本就不会逃。你要去报官?去啊!不怕迷路,不怕歹人,不来烦我,带着你妹妹赶紧往回走。”

    少年何曾让人这么无礼对待过,双手往后去掰她,脏兮兮的面孔下能看出憋得通红,“放开我!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哼,你就算出生于南陈的大士族,现在也不过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一身乌七八糟的模样和乞丐无异。”她让少年激怒了,但出口伤人并非出于本意。

    少年浑身一颤,两手松垂,不挣扎也不蹦跳。他知道她说得对,即使家族还在,爹娘死了,他和妹妹就是孤儿。

    采蘩有些懊恼,可又实在不想接受他的请求,语气稍软,放开了手,“你既然认出来,就该知道跟着我反而会给你们惹麻烦——”

    少年收紧十指,垂看昏睡中的妹妹,令人望不见他的表情,声音微弱,“我姓姬。”

    “鸡?还有姓这个的?”采蘩突兀插言。

    少年十指收了放,放了手,“姬昌的姬。”

    “鸡场?”她冷嘲热讽来让他打消主意。

    “别告诉我你连周文王姬昌都不知道?”少年小小年纪让她气得额头青筋跳。

    “不知道。我是官奴,不识字不读书,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小公子高看了。”姓姬的不多,可也不少。

    少年长呼吸,“我曾祖姬玄乃陈之前相国,我祖父是玉甾姬氏家主,我父亲——”

    “所以呢?”采蘩打断他背家谱,“与我又有何干?”

    “你是北周逃犯,一旦捉回就是死路一条。你要去南陈重新来过,人生地不熟,谈何容易?”小士人说话文绉绉慢吞吞,“只要你送我回家,我保证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你可以在南陈坦荡生活,还能找个体面人嫁了,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说你聪明,果然不笨。”学习。想要言之动人,先要知道对方要什么,不过最后那一条就免了。

    “挺诱人的,可惜你一个小孩子的保证我不能相信。”而且,她如今对高门有恐惧感,只想脚踏实地。

    “姬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不是普通的小孩,是姬明的儿子,所以言出必行。

    采蘩看了他一眼,“这话若是你爹娘来说,也许我会感激。走吧,带你们出谷。”她过去将小姑娘背起来,“然后各走各的,因为我讨厌小孩子。”

    身后传来一声异响,她回头去瞧,身体禁不住往旁边让了让,蹙眉咬唇,“小公子何必如此?我身份卑微,受不得你的一跪。”

    少年双膝在地,“姐姐在上,受姬钥一拜。”

    什么?!采蘩再冷淡也大惊失色。姬姓是陈国最大的士族之一,而听这孩子话里的意思,他应该出自嫡裔。姬氏嫡公子行跪礼且称她为姐姐,全然不是她以为的跪求,却是认义亲了。

    “你……”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让她答应吗?

    “姐姐,从今往后,姬钥就是你义弟,姬雅就是你义妹,我们的爹娘也就是你的义父母,你就是我玉甾姬氏的千金小姐。这个身份不是我给你的,而是爹娘给你的,我和雅雅会向祖父证言他们收你为义女之事。”姬钥说到这儿仰面望她,“官奴没有姓,不知姐姐的名字为何?”如此总信了吧?

    前生费尽心机想当个贵妇,输到一无所有;今生什么都没做,天上掉下来一个士族千金给她。采蘩震惊之余突觉好笑。

    “你起来吧。”她输给了这个孩子,反正同路,暂行一段也无妨,“我送你们回家就是。作你姐姐不敢当,我承受不起。不过,别怪我没先说清楚,你们身份如何尊贵都好,别把我当丫头呼来唤去,否则我将你们扔在半道上不管。我脾气不太好,你知道的。”

    姬钥想不到她居然拒绝与姬氏成为义亲,“你是不是傻子?”

    “我不傻,但有自知之明。”采蘩拿眼斜他,“你要我后悔吗?你不走,我走了。”她已经后悔了,这小子突然装乖,一时忘了他的毒舌。

    姬钥连忙起身,“你到底叫什么?”

    “采蘩。”头也不回。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姬钥心想,倒是美人之名。

    ----------------------

    一个星期结束了,感谢亲们的各种支持,让聆子的新文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明天又是新的一周,新的冲榜又开始了。聆子继续求推荐,点击,收藏和长评。

    么么。

    ()s

第10章 就赖着,跑不了

    天微日渐,采蘩看着不远处林子里的无名坟冢和两个正在磕头的孩子。拗不过姬钥的苦苦哀求,她绕回来帮他为他爹娘筑坟。停留将近半日,庆幸的是,没有碰上盗贼。她想,或许这些贼人自知杀害了不该杀害的人,又平白了笔大财,所以远走高飞了。

    她转过身,打量眼前的三驾车,钻进最后一驾。马已经跑了,据姬钥说,前头是他爹娘坐的,中间是他和妹妹,后面是丫头们和装行李的马车。她找到几套丫头穿的衣裙,捡合自己身量的放进包袱里。同时还现一些饰,虽说不像小姐夫人们戴得那么珍贵,却也十分精巧。她没忙着收好,反而细细打量起车里的情形来。

    “姐姐?姐姐?”姬雅醒来后很高兴见到采蘩,在姬钥的误导下,直接喊她姐姐,而且有点黏她。五岁的孩子对死亡懵懵懂懂,失去爹娘的哀痛不那么刻骨。

    采蘩应了一声,拾掇好后下车。

    姬钥见她手里的包裹大了不少,撇撇嘴道,“又不是没银子,为何捡别人穿过的旧衣服?”

    采蘩看看他身上的丝棉锦袍,刚才忙着挖坑没注意,现在只觉得刺目,于是回车上找出一件旧棉袍扔给他。

    “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换这件。”南陈康都距离遥远,一个女子带着两个孩子,越不起眼越好。

    姬钥从小锦衣玉食,哪里穿过旧布袄,瞪着它一动不动,眼神嫌弃。

    采蘩瞧出来了,却不理会,径自拉姬雅上车,帮她换了件黑旧棉衣,将袖子捋上去,又给她扎了个小子髻。

    姬雅很乖,任采蘩摆弄,一声不吭。

    采蘩抱雅雅下了车,见姬钥正不情不愿穿布袄,心道这小子还算懂事。

    她撩起最前面那辆车的布帘,对姬钥说,“你再看一眼还有没有你爹娘的遗物,别漏了重要物什。”

    姬钥却道,“我都看过了,让强盗翻得乱七八糟,连我娘一根木簪子都没放过,还能有什么值钱东西。”

    采蘩听到这儿,眉心微皱,“你娘还带木簪子?许是珍木名匠所制,定然也稀罕得很。”

    “杂货郎那儿买的,不过几个铜板。我娘喜欢那刻艺,爹就买了送给她。只有娘当宝贝,旁人一看就知道是粗物。”姬钥说着,心头又苦又酸,想起那时候一家四口逛集市,好像就在昨天。怀中是父亲和母亲的两缕,如果再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它们将放进姬氏宗祠,也是唯一的纪念。

    采蘩往里再看了看,这辆车和姬钥的马车都被翻得乱七八糟,除了一些衣物,没有留下一点贵重的东西,可以说洗劫一空。想到那对夫妻让人一剑封喉,不由心头颤栗。贼人歹毒,万一他们还在谷中——

    “风转了向,瘴气要来,快走吧。”她不愿再多呆片刻,将大包裹连同雅雅往身上一背,顿觉膝盖一压,但此时也不由自己纤弱,快步往谷口走去。

    姬钥望了林中的矮坟最后一眼,咬牙甩头跟上采蘩。

    三日后,采蘩终于看到农田屋舍,心里着实送了口气。向农人打听清楚这里是荆州地界,往东二十里就是大城山门郡。农人告诉她,要去都城不如走水路。山门郡依沣水而立,沣水通云泽湖,入玉江。从玉江可直达康都。

    然而,雅雅一到郡城就病倒了。爹娘惨死,她年纪小且娇生惯养的,又是浸沼泽,又是露宿荒野,哪里经得住天寒地冻,在客栈住下的当晚全身起高热来。请了大夫抓了药,虽说病情有所好转,却也不能立刻启程。正好采蘩也有伤,干脆好好养足精神。

    约摸过了五六日,这天一早,采蘩觉着歇得差不多了,就打算去码头打听一下。

    “去哪儿?”姬钥见她请老板娘帮忙照看他们兄妹二人。

    “打听走江的船期。”采蘩起身离开饭桌,“你和雅雅在房里等我,有事就找老板娘,别忘了提醒伙计煎药。”

    “我跟你一起去。”姬钥忙道。

    采蘩挑起眉,眼睛却眯了眯,“怎么,怕我自己跑了?”

    姬钥心里确实这么想的,但语气很平淡,“不是,我怕你一人应付不了船家。”

    “你跟我去,雅雅怎么办?你留她一个人?”她要跑,早跑了。

    “老板娘是好人。”姬钥看看柜台前的胖胖大婶。住进来的时候,他嫌这家客栈又小又旧,几天下来现从守寡多年的老板娘到小伙计都是热情的老实人,而且饭菜喷香。

    采蘩笑道,“得你一声好可真不容易。”

    姬钥不服,“你以为我像你似的,别人对你好一点,就跟人掏心肝?”

    不,她不会随便对人掏心肝的,只是把握着一个尺度。但凡不对她的容貌露出或羡妒或轻蔑或好色的人,她就会有一分尊重。打从她洗干净脸那一刻起,老板娘的眼神表情半点不变,始终微笑以诚,所以她也不摆冷淡脸色。但说到信任,她没有,也不需要。这是热闹的坊市街,客栈虽小但人流很旺,而且多熟客和街坊邻里,因此坏不到哪儿去。她请老板娘照看孩子,说到结帐时多付点银子,老板娘打开门做生意,何乐而不为?

    “你要跟就跟。”有句话这小子说得不错,一人应付不了。她从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除了照顾主子饮食起居,少跟外头的人打交道,而流放五年遇见的多是穷凶极恶之人,与寻常百姓又不同。

    待雅雅吃过药睡下,两人交待了老板娘和伙计,才走出客栈。

    姬钥来回张望一下。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采蘩见他动作突兀,“找熟人吗?”

    姬钥不理她。

    “说起来你们姬姓既然是大族,应该到处都有你的本家才对,你找上他们就不必担心路途遥远。而且你爹娘让盗贼杀害,你却不去报官,只想着回家。”采蘩想了好几日,现怪异的地方真不少。

    “我们是玉甾姬氏,乃姬氏本家第四房,其他不过旁支庶系,我堂堂嫡子长孙怎能向他们求助?说不定让他们藉此邀功,后患无穷。爹娘遭北周盗贼所害,报我们的官府又有何用处?更何况我和妹妹不足年,焉知当官的不会搪塞于我?自然先回家让祖父出面处置。”驳得头头是道。

    采蘩哼一声,“横竖就是赖着我了。”

    姬钥哼回来,“赖着你也是你的运气。”

    实在忍不住,采蘩一巴掌拍过臭小子的后脑勺,管他姬不姬的。

    ---------------------------

    亲们,看完别忘了聆子求推荐,收藏,点击,长评哦。

    没有支持,没有动力,小狗打滚。

    么么。

    ()s

第11章 没事常听杀人越货啥的

    周齐陈三国水运达,最繁华的郡城多沿水脉而建。沣水虽然只是一条支流,但东入湖江,水上十分繁忙。

    采蘩带着姬钥在嘈杂的东城码头横来纵去,似无头苍蝇一样问有没有船到都城去。可是一般船家看到两人穿得破剌剌的,又是女人和小孩,就懒得搭理,要么挥手赶走,要么嘲笑他们无知。

    姬钥让人说得满眼冒火,看采蘩神情淡然,便问,“让船家说成这样,你不回嘴,我说一句你却顶一句?”

    “他们说得没错,我顶什么?”在这全然陌生的环境中,采蘩并不慌张。

    经历这么多,她已不是外美内娇的女子。自己不懂找船的窍门,所以多问多碰壁有好处,看似乱撞乱转,其实是摸清门道。好比她现在就知道走江的船比较大,停靠在另外一边,而且租船是不可能的,或者坐客船,或者顺搭货船。

    姬钥现自己又被顶,但她的坦然令他反驳不了,反而还生出一种信任,因此不由嘟囔,“你以前究竟是何身份,犯了什么事要被流放?”

    采蘩不语,她和这孩子结伴而行,却不打算一直走下去。

    姬钥贵公子的脾气十足,“不说就不说,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到那头去看看。”采蘩往大船们的方向走去。

    姬钥突然回看了两眼,再转头来却现采蘩不知何时转的身,正盯着自己看,没好气道“干嘛?”

    采蘩清冷的眸子朝他身后慢慢转过,最后定在他脸上,“我跟你们兄妹俩既然同行,你的危险就是我的危险。你的事或你家里的事我不想知道,不过若关系到我,最好提前说一声。我这条命——珍贵。”

    姬钥呵笑,“你的命珍——”话没说完,让她眸中的寒光砍断了尾音,立刻乖乖说实情,“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采蘩一怔,“什么人?”

    姬钥一脸她笨的神色,“我怎么会知道?而且也只是感觉罢了。”

    采蘩垂眸半晌,然后抬起头来,“阿钥。”

    三人虽然一开始就说好路上以姐弟姐妹相称,但她这么叫姬钥还是第一次。

    心情有些怪异,却不讨厌,姬钥仍是任性的口气,“到底干嘛?”

    “你也知道,对不对?”采蘩目光了然。

    姬钥心头大震,俊目瞪圆,脸色顿然苍白。

    “你宁可让一个陌生人送回家,不向家族求助,不向官府求助,因为你已经知道了。”采蘩拉过他的衣袖,并排往前走,“你爹娘并非死于强盗之手,而是遭人阴谋杀害的。”

    姬钥猛然仰面看她,“你……你怎么会知道?”

    “若是普通的盗贼,为何只翻了你爹娘和你们的马车?丫头的饰虽然不贵重,但姬氏不是一般大户,即便是丫头的穿戴,加起来也值不少银子,盗贼不可能会放过的。再者,你爹娘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而其他人也都是咽喉切断而死,一般落草为寇的歹人没那么有准头。即便有,伤口如此整齐划一也难。你说过吧,那天共有十来人攻击你们。十来人的剑一样锋利,十来人的剑术一样割喉,是训练有素的刺客。”采蘩轻轻说完。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是亲眼目睹过,但她呢?

    “我认识……一些人,她们跟我讲过……不少杀人越货的故事。”和她住一个帐篷里的女人们很多真是罪犯,而且她也确实不笨,听着听着就会那么点纸上谈兵了。

    “杀人越货的故事?”姬钥头皮麻,“你还认识这样的人?”

    采蘩贝齿白亮,“认识,但一点都不熟,就好像你经过茶馆听人说书,打从门前过而已。”

    姬钥狐疑,却知问不出她的事来,索性敞开说亮话,“那些人蒙着脸一言不,只是杀人,而且武功高强。我和妹妹逃走的时候,看到我家那几个护卫根本没有招架之力。他们还追我们兄妹,要不是谷中树木多又容易迷路,我和雅雅也会死在他们手中。他们若是只为钱财,为何对我们痛下杀手?我怀疑却不能确定。”

    “是挺难讲的。”采蘩也学姬钥往后突击一下,却没看到可疑,“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疑神疑鬼,你才感觉有人跟着。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在郡城里待了好几日,要真是杀手刺客,早就没命了。”

    “总之尽快离开得好。”他心神不宁,好像厄运还没有结束。

    这一点,采蘩十分同意。

    江船很多,问了几家之后,采蘩来到一只叫乘风号的客船前面。

    舢板旁有一个人一把椅子。那人大冬天也不怕冷,只穿单薄风褂,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似睡着了。

    “诗经?”姬钥有点惊讶,“一个船夫看诗经,真乃奇闻。”

    采蘩不觉莞尔,“他是拿诗经挡光,哪里在看?更何况诗经是人人知道的书,船夫读,士子读,没什么两样,你别大惊小怪。”

    “吵死了。”那人在书后动嘴皮子,“大清早叽叽喳喳,哪来烦人的麻雀?”

    姬钥想出言相讥,视线和采蘩对个正着后打消念头。因为她的眼神在说,小孩子别乱说话。

    “这位船家,我想往都城去,不知你的船载不载客,船资多少,又何时出?”采蘩开门见山,不为他的不耐烦所扰。

    书本拿下,一张黝黑大饼脸,眼黑少眼白多,大鼻子大嘴,和诗经全然不配。但等他看清采蘩,眼珠子一定,大嘴一咧。

    “原来是位美人,算啦。”

    姬钥哼道,“好色之徒,怎能同舟共行?”说罢要走,却见采蘩不动,“喂——”

    采蘩给他脑袋一个栗子,“喂什么喂,没大没小。仗着爹娘重男轻女,姐姐都不在你小子眼里,是不是?”能当着面说出心里话,这样的人未必坏。她最怕那种口是心非的。

    姬钥怒瞪她。他堂堂姬氏,竟被她连打两次脑袋,简直耻辱!但他也只是瞪瞪而已,因为他清楚这一路得靠她。

    “这位大哥,我二弟不懂事,请勿见怪。”采蘩唇角一勾,低头以袖掩去,视线却迅往身后一瞥。

    两道锋芒!

    她再抬头,神情无波,与那大脸哥的目光对个正着。

    -------------------------------

    要从此文过,留下推荐票。

    么:)

    ()s

第12章 不多收你,对不起俺全家

    “大妹子,我这船先到陵郡,去不去都城要看客人多少,总不能做赔钱的买卖。不过陵郡有很多船到都城,我可以给你介绍好船家。”汉子双手往脑袋后面一搁,眯缝起白多黑少的眼。

    “那我们不坐。”姬钥习惯性做主。

    但,没人理他。

    采蘩声音陡低沉了下去,“我姐弟二人,再加上五岁的小弟,船资多少,何时出?”

    “晌午过后就走,五日到陵郡。”那汉子说话声也不大,“按人头算,不分男女老少,一律六两银子一个,包吃。不管你是否自备干粮,不得讨价。你要是决定了,先付五两定钱。”

    “近二十两银子,你看我们好骗吗?”采蘩心想,自己把棉袄弄那么破旧了,居然还让人抬高价,是何道理?

    “我看面相收钱,大妹子不是着急嘛。如今世道艰难,运客的生意不好做,我家里老小几张嘴等着我拿钱回去买米,也是没办法。”大脸哥剌哈哈笑着。

    “诳语。”姬钥愤然不平,扯着采蘩的衣袖,“换一家。这么多船,还怕没人搭我们一程?”

    “这位小哥一开口就是不凡,我不多收点,对不起我全家老小。”大饼脸无动于衷,“买卖自愿,我不强留,不过——”

    哎呀,是姬钥这小子的贵族腔势惹得祸,采蘩斜白他一眼,却问那汉子,“不过什么?”

    “贵是贵一点,却物有所值。大妹子心里怕的,要是上了我的船,那就不必操心了。我蟒花生下来就喝江水,这么多年客人从未有过闪失。”汉子自报家门。

    姬钥再怎么装老成,听到蟒花这名字,噗哧一声笑出来。

    但采蘩没笑,眉心一拢,眸底沉着这汉子的笑模样,已经听出他话里有话。莫非,他也现了不成?

    “大妹子,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都是缘分。”蟒花把书往脸上一扣,“我本来只帮人看个船多赚几个钱,没打算载客。”

    采蘩眼睛一亮,声音清朗,“大哥,我们搭你的船,这是定钱。”

    那汉子依旧书蒙脸,伸出手接住银子,轻巧一掂便揣进怀里,“午时出,自己吃饱上船。”又拿出一张纸,“这是出地,过时不候,定金不退。”

    采蘩看过,果然如自己所想,淡然收好,“多谢蟒大哥,我们午时见。”

    “不谢不谢,一路有美人可以看,这趟不无聊。”蟒花闷声桀笑。

    采蘩转身就走。

    姬钥却对蟒花不正经的语调再度不满,疾步跟上采蘩,火气隐隐,“分明冲着你这副容貌,你还自动送上门去。我知道你急着摆脱我们兄妹俩,可也不用施展美人计吧?你虽然长得还不错,却实在妖艳有余而端庄不足,勾人也成不了大器,顶多占点小便宜。”

    “臭小子,闭嘴。”采蘩被戳到痛楚,眸瞳一紧,拽住姬钥的耳朵,“长相是父母给的,妖艳也好端庄也好,与我何干?再者,我一没媚笑二没抛眼,正正经经说话,勾了谁?”眼角晃过一个布衣路客,相貌平常,但眼神极为犀利。

    姬钥不敢相信她揪自己耳朵,大喊,“你好大——”胆子。

    采蘩将他耳朵拎到近前,作愠怒状,“二弟,别以为爹娘给你撑腰,我就不能教训你。”

    姬钥愣住,但反应很快,讨起饶来,“大姐,我不敢了,放手,疼啊。”

    孺子可教,采蘩松开手,“快走,再多话,我把你耳朵拧下来。”

    两人一个有气一个有屈,很快消失在繁忙的码头集市中。

    那个布衣男子冷眼望着。

    另有人上来问,“是姬明的儿子么?”

    布衣男子沉声道,“不太像,而且那女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都不确定,那要如何是好?”那人显然是手下。

    布衣男子目露杀机,“他们要上乘风号,我们也上,到时候就——”手刀一斩,“提了脑袋回去跟雇主确认。”

    手下连忙翘拇指,“老大,这招高。”

    “少拍马屁,这船晌午就要走,还不快去跟船大说我们要上船。”布衣男子不苟言笑。

    手下一溜烟去了。

    晌午,日远天苍。

    蟒花伸个懒腰打个哈欠,光脚趿双拖鞋走上甲板,满意地看到已经松开捆绳的帆。

    “老大,咱不是下午才走,好端端突然改成晌午?”一个蓬头散,满脸胡渣的男子说话带些抱怨。

    “老大甭理胡子,我去找他时,他枕着菊娘的大腿睡得好像要嗝屁了一样,听到立刻要出,当然舍不得温香暖玉。”正在收锚的男子又高又壮,竟打赤膊,上身都是肌肉疙瘩,肤色赤红。

    “呸,你娘的要嗝屁!”胡子骂道。

    壮汉大笑,“对,对,没有嗝屁了还流口水的。”

    壮汉身旁的船夫们都肆无忌惮笑起来,连蟒花也不例外。

    采蘩一上船,正好听到这段话。她虽然不觉得什么,不过旁边的姬钥皱紧眉头。

    他双手往雅雅耳上一捂,大声干咳。

    “哦,大妹子守时啊。”蟒花啪哒啪哒朝采蘩走去,大嘴咧笑。

    “好说。”采蘩一手牵着雅雅,环顾四周,“可是,蟒大哥,我以为你这是客船,却像货船。舱房如此小,没法住人吧?”

    蟒花嗅嗅鼻子,没大所谓,“大妹子错了,我这是货客两用船,既能载客又能载货,舱房都在船肚子里,宽敞得很,又不怕让人找上门。还有没有别的行李,我让弟兄们帮你拎上来。”

    “如蟒大哥所见,我们姐弟三人就身上的包袱而已。”尽管姬钥使劲往回拉她,但采蘩并不打退堂鼓。这些人虽然莽气很重,但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确实是有经验的行船好手。

    “那就好。”蟒花又对胡子喊,“刘管事来了没?”

    “还没有。我跟他说要早出,他一脸不乐意,说约了人喝酒。”胡子没他老大的眼力架儿,只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姑娘和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瞥过就算。

    蟒花往码头上看了看,“既然如此,开船吧。”他说一不二的。

    胡子很为难,“老大,没有这样的,载了货却把货主丢下,万一他告咱们偷他的货怎么办?”

    “他不过一个管事,货到陵郡会有别人来提,告我们什么?我说晌午开船,他过时不到是他自己的错。契上写得很明白,货上船后,出日期以我的判断为准。”蟒花一挥手,“起帆!”

    好强横!采蘩心中居然安定了些,随一个船夫走到底舱去安顿。

    ----------------------

    求,要求得持之以恒。

    推荐票,点击,收藏,大家别忘了给聆子哦。

    ()s

第13章 诗经心经的亲戚关系

    客舱一点都称不上宽敞。

    雅雅看着小小的舱室,觉得好不新鲜。小人儿背着手,对大人来说转个身都窄的地方,她这儿踩踩那儿踏踏,趣味十足。

    嗅着一股子怪味,姬钥却站在门外不肯进来,对采蘩有话说,“明明就是东城码头,怎么变成了十香码头?明明就是乘风号,怎么变成了巨阙号?明明是客船,怎么变成了货船?那个名字跟蟒蛇差不多的家伙分明就是骗了我们,你为何还执意上这条贼船?”

    “他没骗咱们。他不是说了吗?是在替人看船,也就是和乘风号没关系。”采蘩从袖中拿出之前蟒花给她的纸,“自己瞧,地方船号写得清清楚楚。”

    姬钥看过,果然如此,却立刻提问,“你不是不识字?”

    采蘩神态自若,“我字识得不多而已。”看他皱眉怀疑,又道,“你也别抱怨了,打从你非要我这个陌生人送你们回家,就可能遇上了骗子,实则你我都不过是凭直觉择人罢了。”

    姬钥不能说她不对。

    “那位船大看似凶悍,言行却光明磊落,并非小人。”爹说人心是要用心去看的。她未能看清沈珍珍大方贤良下的歹毒心思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从此不想犯同样的错。最起码的一点,不能以貌取人。

    “让大妹子说的我老蟒不好意思。”蟒花出现在门边,“就算真对你们有什么坏念头,也不敢了。”

    姬钥对这人的莽气始终喜欢不起来,“别打我姐姐的主意,否则要你们好看。”

    蟒花呵呵笑了两声,“看你们打打闹闹,其实姐弟情深。放心,你们好运,遇晚了老蟒五年。对了,我瞧小老弟是读过书的,特来一问。”

    采蘩想起他拿书遮脸的样子,心道不会是问诗经吧?她见过的,读诗经的人,天生或刻意都有点儒雅,唯他五大三粗,一书在手,倒成了滑稽之物。

    “二弟,好好回答蟒大哥。”她点姬钥。

    “知道啦。”姬钥贵公子的习性难改,动辄道理,但心肠不坏,见蟒花客气,他也客气,“想问什么?”

    “我这人早年烂臭脾气,刚开始做正经买卖的时候,得罪不少客人。后来遇到一位僧人,他留给我一本心经,教我其中道理。这本经书如今我可倒背如流,也翻烂了,于是我就想找别的经书来看。买了本诗经,上面一大半字不识也就罢了,能识却也读不懂。小老弟要是有空,这一路能不能跟我说说它其中的佛理?我真是一心向佛。”

    姬钥眨巴眼睛,这人在说什么?诗经和佛理有何关联?他看向采蘩,只见她抿直了唇,要笑不笑的,又仿佛实在忍不住,转身过去和雅雅一起踩木板。喂,这是要让他一个小孩子对付一拳就能打趴他的壮汉么?

    然而怒瞪无果,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说实话比较好,“这个……诗经其实不是佛经。”

    蟒花瞪眼比姬钥的凶悍百倍,声如洪钟,“什么?!你小子的意思是我连是不是佛经都搞不清楚吗?岂有此理!诗经诗经,和心经一样都有个经字,怎么会不是经书?”

    姬钥往后一退,不知怎么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味,“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这诗经之中虽然有佛偈,但还涵盖很多其他的人生道理,不全然是佛经。”

    “怪道看不懂呢,我学心经前大字不识一个。不过无妨,这诗经既然有那么道理,我也想把它读通啰。小老弟,每日抽些功夫出来给我说说如何?你的船资就免了,当老蟒的束脩。”蟒花年轻时有点无恶不作,如今收敛性子,对读书突生兴趣,已经不止让一个人傻眼。

    姬钥半张着嘴。他出身贵胄,入国学修儒文二学,同学皆自名门高士,现在要他教一个船大?

    “多谢蟒大哥。我们千里寻亲,银钱着实紧俏,少给一人的船资都是好的。我二弟虽然年纪小,但天资聪慧,读书常受先生夸奖,每日让他给你讲讲诗经便是。”采蘩背身笑过后,转头已经一本正经。

    “……”姬钥目光恶狠狠盯她。

    采蘩扯开笑容,“二弟,爹娘辛苦供你读书,该是你回报家里的时候了。六两银子呢——”拉长声调。

    受到“姐弟”身份的限制,姬钥只好点了点头。

    “好极了。”蟒花乐呵呵。

    “老大,刘管事跳上来了,正骂人呢。”胡子跳下来,单手挽袖,“怎么样?你一句话,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蟒花一听龇牙咧嘴,没有回胡子的话,却对采蘩说,“大妹子,舱里气闷,除了睡觉实在不是个消遣的好地方,常上甲板走走,沿途风景也挺好看的。来,你姐弟三人跟我老蟒上去见见其他客人,免得不认脸惊了。”

    采蘩客随主便,带着姬钥和雅雅上甲板,却听有人大声说话。

    “叫蟒大出来!我真金白银包了这条船,你娘的居然拿了货就敢跑,也不想想这货是谁家的,一个个找死啊!”

    采蘩接口就问,“这货是谁家的?”

    蟒花面色嬉笑如常,“泷河向家的。”

    “向?”采蘩看一眼姬钥,“可是南陈三大士族之一的向家?”

    “正是。”蟒花一嗅鼻子,“大妹子小兄弟稍待,等我料理了他就出。”

    采蘩等他稍微走远了些,靠木墩坐下来。

    “向家本是寒门,昔年随陈帝立国挣下军功才封了侯,如今子孙多任浊官,与我姬氏一门不可同日而语。”姬向两家虽然同为大士族,却并不彼此亲近,姬钥甚至面露不屑之意。

    采蘩见了他的表情,突觉刺目,“陈帝自己都是寒门出身,你还分清官浊官寒门高门,未免可笑。”她在沈家当丫头时听过陈国的事,虽然很少。

    姬钥想不到她能说出带有见解的话来,嫩脸激红,“即便不分,我姬氏的地位也在向氏之上。”

    采蘩轻轻一笑,因为这些士族之争与她无关。与其跟这小子争个面红耳赤,不如看蟒花和那个尖嘴猴腮的刘管事来得有趣。那两人几乎头顶头,四颗眼珠子凸出。这是要打起来么?

    因为死过一次,采蘩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比珍惜,包括瞧热闹。不关心,但瞧瞧总可以的。

    ------------------------------

    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以及各方支持。

    ()s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5276/ 第一时间欣赏纸贵金迷最新章节! 作者:清枫聆心所写的《纸贵金迷》为转载作品,纸贵金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纸贵金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纸贵金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纸贵金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纸贵金迷介绍:
纸贵金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纸贵金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纸贵金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