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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纸贵金迷txt下载     纸贵金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4章 将蛋糕做大了

    夜晚的皇宫森冷。<-》权力的最高中心,寂寞怅惆。这里,痛苦比欢乐多,悲剧比喜剧多,生活在这片金雕玉砌宫殿中的大多数人,竟和采蘩有着同样的渴望,活下去。而就在皇宫某处偏僻的文库,灯火仍亮。

    良久,门推开,有三人从里面出来,分别是庄王,尉迟空和罗扬。

    “皇上虽年岁大了,但不久前才亲征,身体应该不差才对,怎么近来脸色差了那么多?”罗扬不无担心。

    尉迟空四下看看,确定无旁人,才道,“恐怕是乱服丹药所致。从前皇上并不信道士的胡言乱语,如今耳根子却软了。人选上十分谨慎,但那些炼丹的能有几个可信?皇上怕大臣反对,所以每次道士进宫都瞒得严实。肃公难道不曾听闻?”

    罗扬一怔,“我还真没听说。庄王爷,您也知道?”

    庄王点头,“不但知道,也劝过,皇上立刻跟我沉了脸,好似我居心不良一般。我之后也就不提了。术士方丹自古君王信得多,越到年纪大越对这些抱有期望,无非想要延年益寿,反而不能接受人谁无死这种话。”

    罗扬叹气,“只能暗地从道士上把关。”

    “想是这么想,但前些日子有一顶神秘小轿入了宫,迄今我查不出是谁,估摸着又是新找的术士。”尉迟空却道。

    “好在皇上仍英明决断,除余求之心不变。”庄王敛目,内中有锋芒。

    “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余大丞相能否为沈氏一怒。”尉迟空说罢,看庄王和罗扬瞧着自己,笑得明白,“也看沈氏有没有那个本事。”

    “不是沈氏的本事,而是东葛青云的本事,才让余求为一个痴傻无用的手下人又加官晋爵又认女儿的。”罗扬道。

    东葛青云受余求重用,也是他推荐东葛青云出任使节,担当迎使,以此为名在周陈境线徘徊月余。再针对余求对变傻后的东葛照顾种种,令他们怀疑东葛青云的出使背后另有目的。不然。余求为何对沈氏超乎寻常的关心。即便是他的女人。以他的风流性子,充其量不过一个新欢,不可能在沈氏之罪已是板上钉钉的时候还为她出头。

    “今日已逼得余求告状,但还要再试探一下。看看他究竟重视到何种程度。”今夜与皇上密议的就是此事。庄王心明如镜。

    “别的好说。就怕童大姑娘吃苦头,她那位夫婿不干。”尉迟空比较担心这个。独孤棠,当年在长安一无法无天的少年郎。如今虽然稳重多了,但他可是四方将的领帅,不是没出息靠家里的纨绔子弟。他家那个让他头疼欲裂的儿子跟独孤棠要好得很,他相信这是人以群分。

    “尉迟大人放心,大弟那儿我会跟他说的。这案子是请君入瓮的重要前戏,是他和弟媳挑起来,当然要负责到底。”监守自盗案?不是。冤案?也不是。是一场君与臣的决胜案。

    “独孤棠这个闷亏是吃定的。童氏虽聪慧不同一般人,为自己谋到一条好出路,但出身低微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独孤棠想要童氏被大家所接受,得到皇上的支持是最便捷的方法。他反对,就是让童氏将来的日子不好过。”身为独孤棠的师父,庄王更不留情了。他说过嘛,师徒缘分已尽。

    “苦尽甘来。”而且,这是皇命,也是为大局考虑。罗扬对独孤棠有信心。

    但等罗扬到国公府,跟独孤棠说这案子一时半会儿结不了,还有重要的疑点要查。独孤棠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得大。

    “什么疑点?”上来就咄咄逼人,姐夫都不称呼了。

    “……两个官差的下落。”罗扬暗道,真让尉迟空说中,这位不干。

    “官差?信是沈氏亲笔,她无法抵赖,还要找官差作甚?”以为明天就能结案,独孤棠不料有变数。

    “官差是案子最重要的人”证还没说出来,罗扬的话被截断。

    “那两人一早醒来看到采蘩不见了,心知回去不能交差,就跑了啊。这么简单的道理,聪明的庄王爷想不通?”独孤棠对庄王,现在很有意见。

    “跑了?还是死了?”这小子炸了,罗扬干脆说开,让他心虚一下。

    “难道一个受尽欺凌的丫头还能下手杀人不成?”独孤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么会心虚?理直气壮得很。

    “就是因为受尽欺凌,她爹还被官差活活打死,才会恨之入骨。”罗扬盯瞧着独孤棠。老实说,在独孤棠成为他的先锋将之前,他以为那只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却想不到人大胆之外,还有一身好武艺,而且肯定不是跟岳父学的。

    

    “官差虽然睡得跟死猪yīyàng,但一个丫头要杀他们,他们会毫无所觉?”独孤棠哼冷。

    “这就是另一个疑点。弟妹是弱女子,还戴脚链头栲,弄开它们已是吃力,在人眼皮底下逃跑更是难上加难,难道会不发出一点动静?”反问,罗扬要听实话。

    “不会,因为有我。”独孤棠好不自信。

    “对,因为有你。”却正中罗扬下怀,连番推敲,“有你下药,官差才睡死,听不到动静;有你帮忙,弟妹才很容易弄断链子;有你动手,将官差送上黄泉路;有你善后,第二日客栈老板才以为官差早走了。但卷着他的棉被铺盖走的,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我会对一个头回见面的姑娘那么好吗?”独孤棠不答,但问。

    “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如今娶了这个姑娘。”谁是省油的灯?谁也不是。“大弟,你的本事其实大得很。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我们可以猜,也说不定猜准了,但根本没有证据。”

    独孤棠不语,静静看着罗扬。

    聪明的家伙。罗扬暗赞。要是独孤棠回一句没有证据,自己的推测就八九不离十。独孤棠不说话,便拿他没辙。

    “唉,算了,我撬不开你的嘴,但这是皇上的意思,让庄王爷在官差失踪的事上深挖,也让余求趁一回心意。最近他在皇上那儿屡屡受挫,成了造反有理也不好。而皇上当然不能随便办了他,没有证据,人心难服。”看似天子威风,却并非说一不二,下有重臣牵制,尤其是像余求这样的。满朝文武投靠他势力的有一大半,门下掌管四海五湖,亦把重兵,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皇上要证据,跟采蘩伸冤的关系很密切?”独孤棠不属忠诚保皇党,但他帮姐夫。

    “余求行事谨慎,唯有东葛青云意外变傻不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可能成为我们揭露他野心的机会。弟妹这次反告沈氏,简直是天赐良机,似一落火种,借我们烧旺。”烧掉北周最强大的一股势力。

    怪不得那姑娘容易惹麻烦了,原来不是她的体质吸引火苗,而是她本身就是火种,稍有易燃物就烧大了,一发不可收拾。独孤棠突然笑起来,呵呵不停。

    罗扬很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怎么了?”

    “姐夫,我娶了个麻烦,结果刚发现还不止是麻烦,而是火种,今后的日子想必热闹了,实在令我更加期待婚后。偏偏我的新婚妻子为了江山社稷要点火,我也恨不得要喊声冤枉。”独孤棠笑罢正色,“我只有一个要求。”

    罗扬也正色,“会受些皮肉之苦,但一定平安无事。她受到沈氏迫害,父亲冤死,皇上说必还她公道。”

    “皮肉之苦。”独孤棠竟叹一声,“我初见她时,她戴枷拖链,面泛死气,见肤则见伤,就是皮肉之苦。想不到,她如今嫁了我,我还要见她受皮肉之苦。姐夫,若如今在牢里的是姐姐,你当如何?”

    罗扬看了独孤棠半晌,苦笑中却带欣慰,“你大姐一开始不表态,怕你受她美貌所惑,后来知道童姑娘特别,是灵慧的人儿。而我也担心过你一时冲动,别人越反对你俩在一起,你就偏要背道而驰。但看此时,你深陷其中,与她同喜同悲。好啊,总算遇对人。你问若你姐姐入牢我当如何。我会和你yīyàng,恨不得立刻救了人出来,大不了远走高飞。但是,你姐姐不会允我那么做。她既清白,当然光明正大自由。我想童姑娘也是yīyàng的。她和你姐姐身上有一种特质最像。”

    “独立。”独孤棠道。

    “对,没了我们也能活得好。是好事,但有时候让我很郁闷。大弟,你就等着吧,咱俩难兄难弟。”罗扬不止来传话,也来防止独孤棠擅自行动。

    罗扬走后,独孤棠却也待不住,换了身衣服要走,突听轻巧脚步。他忘了,这院里还有一个赶不走的。想到这儿,冷面化作风流可恶,开门好似风,明明看见那人的影子,却撞了上去。

    就听哎呀一声娇呼,影子要倒。

    独孤棠伸手。对方以为他要拉自己一把,无限娇羞地伸手。但他的手伸到一半,抽回去拍衣服了,对方重重摔地。(未完待续……)

第375章 夜半来通气

    看姬莲摔结实了,棠这才叫来一个值夜小婢,“扶莲姬起来。”

    姬莲咬着唇挥开小婢的手,眼中十分委屈,“,我已将芬儿放出府。她自小伴我,她不在我连个嘘寒问暖的体贴丫头都没有,却都是为了大公子,我才狠下心肠。我自知没有教好奴婢,但并非十恶不赦,千里迢迢来到北周,望大公子能给我一份怜惜,此生足矣。”

    “一份怜惜足矣?”独孤棠垂眼望着姬莲。

    独孤棠的魅力在于冷狂中好似总有一丝悯意,让姬莲怦然心动,觉得悯意成怜意也不是不可能。而今她与他独处,正是大好时候。

    “大公子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坏,我只是一个喜欢你到不能自已的女子。别人看来是不知廉耻地贴上来,但哪怕你能回应我一点点,我就活了,从此一心一意侍奉你,也不会再和童针锋相对。”她坐着,双眼那么真挚,话语那么热切。

    独孤棠挑眉,再次伸出手来。

    姬莲心中一喜,连忙直起身捉住他的大手,完全没在意他的姿态仍傲然,念头转出,顺势靠上他的身躯,面贴他的胸膛,一手搭着他的肩。

    “大公子,今晚让我服侍你,可好?”刘婆子说得对,日久生情。同一屋檐下住着,只要把握时机,成为他的女人是迟早的事。

    感觉到独孤棠的手在自己的腰上收紧,姬莲身体燥热起来。也许。就在今夜,她能把童采蘩气死。只要这个男人要了她,她从此就在他心里有了重量,她有把握慢慢地增,直到童采蘩轻成一片叶子。

    但姬莲没到比她高一个半头的独孤棠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眸中毫无情意,动作却奇异得煽情。大掌将她的上身压贴自己,另一手摘去她发上的簪子,五指插入如缎的乌丝之中。她的面颊晕红,如夕阳下的霞色。她的身子发烫发软。如浸着酒的穗花。

    “美人如莲姬。我虽不想叫你失望,但我受了伤,大夫让我修身养性呢。可惜。”刹那,独孤棠已放手转身。仿佛未冷的声音。“今夜里。莲姬做个好梦吧。”

    虽然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姬莲却被那么近距离的“相抱”迷得头热,又被那么温柔的“甜言蜜语”迷得晕乎。只觉春光一片,未来就在前方。独孤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乖乖回对面的屋里去了。

    独孤棠关上门,央从后窗里纵进来,“老大,好好的,你调戏那莲花干什么?”

    “她是我的妾,算不上调戏吧。”独孤棠冷应,“既然养着了,便不喜欢也要花点心思哄一哄,将来派她用场时,她才心甘情愿。”

    央往回咽一口口水,“老大,我还以为采蘩不在,你打算拿她代替冲动一下呢。咱们都是男人,我明白的。”

    “你明白?”独孤棠眯眼,“我却不明白,怎么不是她还真不行。”姬莲虽非绝色,却也算美人,投怀送抱他气血不涌。采蘩被他勾引,他却失控,满脑子就是洞房。

    “啊?”央没听懂,但想起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尉迟觉来传你的话,我觉得他是不是涂太多姑娘家的粉,脑袋不好使了。”

    “师父没死。”独孤棠对央更直接,跳上窗台,回头已是酷老大的神情,“我出去一会儿,你在屋里装我,别露馅。”

    “老——”嘴张开,独孤棠的身影却已经远了,央急抓头,嘟囔道,“好歹跟我说清楚再走啊。”

    深夜的雪园静悄悄,庄王还没睡,却也不是陪伴娇妻紫鹛,而是在书房读这几日审案的记录。树影在窗纸上摇曳,放下正看的一张纸,他推门走了出去。

    “王爷可是要歇息了?”值夜随护上前问。

    “不,突然想上枫台喝酒,帮我取一坛子好酒来吧。要是有下酒冷菜,也一并取些。”庄王说罢,走上廊去。

    护卫依言取了酒菜,上枫台却见绸幔已经放下,有些奇怪。一般而言,枫台下幔是王爷跟王妃在一起的时候。他喊声王爷。庄王走出来,幔在他眼前合拢,因此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庄王接过酒坛提了屉,“我一个人静会儿,不想人打扰,没有招唤不必入内。”

    就算觉得奇怪,护卫只道是,带了人散开,却是无隙的防守圈。

    庄王入内,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定护卫们已经不在,才道,“你还真当自己是客人,要我这个主人招待?这么重一坛酒任我拎着。”

    “我不是客人,难道还是主人?王爷说坛子重,我看来您却拿得轻松,不愧是武艺高强,老当益壮。”已经在桌前占了好位,独孤棠撑起下巴,冷眼看着。

    庄王笑一声,也冷,“我哪会武艺,也没那么老,就是平日注意保持作息好习惯,你到我这个年纪未必比我精神。”

    “不敢跟王爷比。”独孤棠手指敲桌子,等喝酒。

    庄王坐到独孤棠对面,酒坛往桌上一放,那坛子竟然骨碌碌打起转,且往独孤棠那儿去。

    独孤棠伸手,看似轻拍,坛子就转了向,朝着对面滚。

    庄王按住它,“一个坛子都接不住,少帅之名有些虚挂。”倒酒,推到独孤棠眼皮底下,“送到你嘴边还喝不上,那可丢人了。”

    独孤棠去拿,谁知滑手,杯子翻了。送到嘴边没喝上。让庄王说中。他却神情未变,猿臂一探,将整坛酒单手拎来,重新满大杯,又给庄王倒酒。

    “这还差不多。”要的就是这小子心甘情愿,庄王坐稳了,道,“本王与定国公同辈,就是你长辈。来长辈家里,敬着得好。说吧,深更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溜进我家,所为何事?”

    “来跟王爷通声气。”独孤棠喝一口,“好酒!到底是王爷住的地方,好东西多啊。说起来,您从前没用这么好的酒招待过我,怕我看出您尊贵的身份?”

    庄王也大口喝酒,“通什么气?少帅说话让人听得费力,本王年纪大了,熬不了夜,还是直说吧。”

    两人喝酒的样子如出一辙。

    “王爷刚才还不认老。我妻打不得。”跳着话得直说了。

    庄王教出来的,当然跟得上,直接回答,“我也不想打,但为了让沈氏以为我们忌惮她义父,也为了让余求显露其目的,不得不打。以达到哄人得意忘形的最佳,可能下手还不能轻了。”他爱妻一个,他徒弟一个,童采蘩何德何能让两人着紧。

    “王爷既然用刑给别人看,只要让别人相信是真打就行。不然您明知采蘩无辜,下狠手是否有违您心中公允?”独孤棠道。

    “你跟本王讲公允?”可笑,他在公堂上的样子可不是真正的自己,“余求老狐狸,不动真格的,他不能信。总归不至于出人命,你身为皇上信任重用的人,当有牺牲的自觉。”

    “我有牺牲的自觉,但采蘩是我妻,她不必为皇上牺牲。再说,王爷文武全才,不可能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独孤棠不接受庄王的说辞。

    “少帅口口声声说本王会武,实在有点莫名其妙了。”庄王想继续装。

    “王爷若不答应我的请求,就别怪我把王爷的另一面身份捅出去。”独孤棠偏不让他装。

    “另一面身份?”说开了啊,庄王露出深沉的表情,“臭小子,你不敢。你捅我也捅,咱俩互相拆台,谁也别想过好日子。不过,你本事挺大,我以为可以瞒你一辈子的。”

    “王爷要像从前那般神龙见首不见尾,长安城里光听说你的名儿,跟您一面都对不上,瞒天过海也有可能。但您最近不是忙起来了么?老见面,会觉得眼熟。”独孤棠有点扯。

    “扯淡。”庄王哪能听不出来,“这会儿才眼熟?说吧,怎么知道是我的?”他装死时,面巾下是人皮面具,防独孤棠“孝顺”给他下葬。

    “紫鹛。”独孤棠说了,“有一位夫人救了采蘩,采蘩认出她就是您画在木屋那里的女子,也就是紫鹛。采蘩记得遇到紫鹛的园子有兰花香,雪园有兰花,且庄王妃爱兰不是秘密。所以,师父您老人家当然就藏不住了。”

    “又是采蘩。这么聪明的姑娘,哪里像奴仆的女儿——”庄王突然一顿。

    “她爹应该也不是寻常人,说不定借沈家大宅躲清静,但守口如瓶,对采蘩只字不提过去。如今人已离世,身份恐怕要成永远的谜了。”不然不能教出那么出色的女儿来。

    “她娘呢?”庄王问道。

    “采蘩提过一次,她爹说她娘生下她之后就不在了。”跟自己一样母缘浅,独孤棠答。

    “不在了?”庄王敛眸,“死了的意思吗?”

    独孤棠觉得问了多余,“自然吧。若她娘还在,怎会是她爹代母职。”

    庄王却在想采蘩的五官。虽美,却俗丽。虽艳,却过庸。聪明劲儿倔强劲儿倒是像得十足,不过不能说血脉相连。到这儿,不禁笑自己想得太多,童采蘩不可能和鹛儿有那样的关系。

    绝对不可能。

第376章 有因就有果

    庄王一边想着绝不可能,一边却照年月推敲回去。<-》似乎正是鹛儿伤心离开他的那段时日,足足有一年他找不到人。找到了,她却开口就气他,说她和别的男人做了一夜夫妻,他要是不能忍受,最好还是休了她。

    他一开始以为是气话,但鹛儿拿出了一枚书玉,说是男子送她的信物。还道那个齐地的男子斯文有礼,学识菲浅,被她引诱而与她有了露水姻缘,却坦然要担起责任来。虽已有妻室,但愿以贵妾许之,只是他对妻子情深意重,不能再负,她可当知己红颜,一生如友结伴,不离不弃。这样的话一说出来,完全不似鹛儿编造。再者,鹛儿对中原礼教一向视为粪土,认为当欢则欢,若遇真心郎她则付真心,若遇负心郎她则可负心,男子可三妻四妾,凭什么要求女子专一。

    所以他后来仍嘴上说不信,心里却信了。信了,方尝到嫉妒翻醋海的心痛。他本来以为即便他有错,也不是大不了的错。他只是酒后冲动,对浑噩中要了的女子并未付出半点情意。心未背叛,何必深究?但原来,深爱了就难以容忍对方的背叛,无论身心。他信的那一刻,恨不得将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但由此理解了鹛儿教训那个妾的心情。

    他伤了她的心,她也伤了他的心,情仍深,但他已经看不透她的心,也再没有灵犀相通的妙感。全靠他不可理喻的坚持,甚至将她困如笼中鸟,最终强留在身边。还是夫妻关系,却如履薄冰,僵持了这么多年,她说累,可他不累。

    采蘩只有父亲,审案以来可以看出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姓名不详。却因为他见识多广而被人尊称为广先生,也因此采蘩身上不经意流露一种与俗丽全然相反的脱俗气质。采蘩的爹如果就是鹛儿说的齐地男子,那时候北齐很多忠良受齐帝迫害入狱,有可能为避追捕而隐姓埋名,那么鹛儿对他的女儿诸多照顾就合理了。

    那个男人的女儿啊。小气心生,他是个自私的人,正好借此理一理这些年的旧账,一并跟那男子的女儿算清吧。

    “如何?”独孤棠哪里知道庄王在理几十年的账本。“王爷可答应不伤采蘩?”

    “小子,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为成大事而让你媳妇受点委屈,你巴巴跑来求我。当初我没教你这么柔情似水啊。”他最得意的弟子,虽然口头从不承认。

    “我倒觉得像你,欺负谁也不能欺负自己的妻。搬旧家具讨好媳妇的人是谁?”独孤棠撇撇嘴,他还没做到那个地步呢。

    “臭小子,找打!”说到打,手上杯子已飞了出去。

    独孤棠接住,送回庄王面前,“王爷不要小子臭小子的叫。让人听见,怀疑你我什么关系。您并未正式收徒。木屋树林前毁了您的棺木,师徒缘尽也是您亲口说的。如今您是庄王爷,我是武将,朝上同僚,充其量长我一辈,算是您子侄。”

    “想我叫你侄子?我还觉得你占我便宜了。少来,我想怎么叫怎么叫。横竖没叫你徒弟。你媳妇的事我帮不了,滚吧。”庄王撵人。

    “好,您帮不了我这次。今后也别想我帮您。”山不转,路转。

    庄王好笑,“我要你帮我什么?该用的地方早用过,如今你已没价值。”真正的他无情,和独孤棠也是像得要命。

    独孤棠抱着酒坛子就走,“好,王爷记住这话,将来别后悔。”

    “你想帮你媳妇,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越早拿到皇上要的东西,你媳妇就越早放出去。”庄王看独孤棠拿走自己的酒,直到人不见了,不禁失笑,“这小子什么时候有了一副穷酸相?又吃又拿。”他没想到这跟自己有密切关系。如果他没有诈死,独孤棠就不会离家出走。没有离家出走,就不会把银子花光,也就不会给人当掌柜,更不会收养一大群无家可归的孩子,以至于穷得吝啬到要蹭吃喝。

    拖了几日,再升堂,庄王从两个失踪的官差着手,对采蘩用刑。因为是故意给沈氏看的,可谓不留情面。夹手夹膝,又是二十结结实实的棍子,将人打晕死了过去。

    独孤棠作为重要证人,目睹了一切,却表现得如冰块一般,不动不抗也不心疼,从头到尾冷面,坚定一个事实——采蘩和他没有杀官差,官差自己卷铺盖跑了。但庄王一说退堂,他立刻便走了,心里脸上都很爽气的沈珍珍因而没看到那喷火的眼神,而将来全部会一一奉还给她。

    这回,轮到沈珍珍安定坐着,欣赏采蘩痛醒过来的模样。

    “看来,庄王爷到底公正。”前几日的怨气出个干净,身陷牢狱也没那么糟糕了。她想,之前多半是做给人看的,到最后还是得屈服于她义父的权势。毕竟对她逼得那么凶,完全处于不利,好像就要定罪,结果挨打的却是采蘩。

    采蘩十指收放几次,钻心疼,但还好没有伤骨。一时半会儿走不了路,她趴着,腰以下火烧火燎,却不知道怎么,心里一点悲愤的情绪也无。大概前面太顺利,她一直防备这种逆转的出现,因此心态良好。

    “说实话,你和独孤棠合伙把官差杀了吧?你挨打的时候,你的相公一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心里后悔死了?不但娶了个奴婢,还连累了他自己。”不需要人搭理,沈珍珍今天高兴,话也多。

    说实话,是她一个人干的。采蘩心说,却保持沉默。她自入狱起,和沈珍珍说话都意兴阑珊。这个仇人是自己找上来的,她已经疲乏,对之索然无味。她的恨都留在采石场了。

    “沈氏,出来。”成大姐来提人。

    沈珍珍一惊,怕道,“为何?”今日这顿打,应该显出上面的真正态度,这些牢头还敢私底下教训她么?

    “给你换个舒服点的独室,而且余相等着探视你呢。”成大姐语气比前些日子加了些温,“请吧。”

    

    沈珍珍笑起来,“是么,我义父来了?”权力的较量已有结果,她没有选错靠山。

    “对,麻烦你步子快些,余相如此位高权重,等人未必有耐性。”成大姐也算实话实说。

    沈珍珍知道余求的脾气,甚至顾不上在采蘩面前摆得意的脸孔,赶紧跟两个牢头走了。

    然而,成大姐却没走,打开采蘩那间牢房的铁锁,手里提了个药箱来给她上药,一边上药一边叹,“案子审到这儿,少夫人受了冤屈是显而易见的了,怎么突然说您杀了官差,还用刑。庄王爷不是最烦刑求的吗?”

    药涂伤口,采蘩觉得呼吸间冒凉气,疼得她眼前发黑,硬是咬牙一声不吭,“这案子成了两股力拔河的绳子,沈氏一端,我一端,不看哪头的绳结实,而要看拔的人是谁。成大姐待我好,我感激不尽,不过也要保护自己,今后别在沈氏面前偏心我。”

    成大姐却道,“沈氏既然换了地方,看不着我偏心。”上过药,又取了食篮来,“那两个丫头听说你受了刑,怕你没心情见她们,放了篮子就走了。你可能没胃口,好歹也要逼自己进食,伤才好得快。”

    采蘩点头谢过,目送成大姐离开,才伏身拿出东西来吃。她知道,前路未知的时候,有的吃就一定要吃,准备突然哪天起没饱饭了。堂上受刑时,她没看独孤棠。她是凡人肉身,痛时脸上笑不出来,而且必丑,她不想让他看到那副模样。至于沈珍珍说独孤棠没反应,他不是冲动的人,更不会把真心意显露众前。她太懂他。

    吃了便睡,因为身上疼,做梦都是四面烧大火,热得她出汗。刚开始擦也擦不干,后来突感一片清凉从额头蔓延开来,令她舒服得吐口气。但一丝清雅的兰花香,她很快意识到那不是梦。

    睁开眼,看到那张不会错辨的脸,采蘩开口,“紫鹛夫人。”

    紫鹛抽回放在采蘩额头上的手,不问她如何知道自己是谁,“你身体有些烫,狱中的伤药不够好,我帮你换了吧。”说着,看身旁的春瓶儿一眼。

    春瓶儿立刻绞干一条湿帕子,要给采蘩清手上的伤口。

    “我自己来。”紫鹛拿过帕子,轻捉了采蘩的手,将之前的药膏擦净,又接过春瓶儿递来的药瓶,“不要忍着疼,呼痛是好事。”

    采蘩怔怔看着紫鹛轻柔的动作,却一声不叫疼,但道,“夫人,为何?”救她一次,她可以当作是碰巧撞上的。然后不但送饭,还亲自来给她上药?

    “我与你爹是旧识。”

    紫鹛的话却让采蘩大吃一惊,“夫人认识我爹?”

    紫鹛点点头,“有数面之缘,却令我一生难忘怀。”

    “您认识我爹时,他是沈家的仆人?”采蘩问。似乎有些傻气,但她希望不是。

    “当然不是。”那葱葱十指被夹得又肿又青,紫鹛的手微微发颤,双眉紧锁,却为了不让采蘩看出来,语气如常,“你爹姓孟名津,是北齐名门孟氏子孙。而你爷爷孟润曾是齐帝国辅,官拜一品。”

    采蘩知道这个名字,从师父左拐和大将军滕百那里听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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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原来还不是孤女

    孟津,字曜晨,与左恒滕百两人结为至交好友,在北齐邺也是颇有名气的年轻人。<-》才华耀眼,出生名门而性子淡泊,与他人无争。不但将父亲的书画之风发扬光大,更是喜爱造纸,无师自通,甚至比左恒毫不逊色。

    孟润对这个儿子期望极大,然而孟津不肯入官场,准备出行走访各地书院,读更多的书之外,还想当一名育人的先生。他的行程因两件事被耽搁,而他的愿望因此一生都没能实现。一,当时尚在襁褓中的采蘩出现。二,齐帝突指孟家与浏王爷造反案有关,要重重追究。

    在一个好友左恒的帮助下,孟津带着一双儿女侥幸逃出,又在另一个好友滕百的追捕下,抱采蘩跳下悬崖。之后,如何到了北周,又如何卖身给沈府为奴,却再没有人知道了。

    采蘩万般料不到,如自己另一个父亲的师父,原来和自己的爹还有那么深的渊源。如果果师父仍活着,他知道后会不会就不骂她那么凶,没事还可以给她开个小灶啥的。而且,阿慕,滕百救下的好友的儿子,也就是自己的兄长了啊。

    想到这儿,她心中一阵激动,挣扎起身拜谢紫鹛,“多谢夫人告诉我,从此我可以在爹的牌位上刻清姓名来祭奠他,还让我知道世上仍有亲人。”

    紫鹛不知阿慕的事,因而奇道,“孟家当年遭灭顶之灾,你何来亲人?”

    “我……”采蘩略犹豫,“我还有一个哥哥,爹带着我们一起逃出来的。”

    “哥哥?”紫鹛想起孟津的妻子育有一子,本不该说,却忍不住道,“你与他并非同父同母的兄妹。”

    “我知道。但我们都是爹的孩子,一半血缘已经足够。”采蘩被紫鹛扶着,重新躺下,“夫人似乎知道得详尽,不知能否和我多说些我爹的事?”

    “惭愧,我与他只见过两回而已,关于他的事也多是听说的。”看采蘩对孟津如此关切,紫鹛心中五味陈杂。这是她的女儿,十月怀胎生之不易,但因为她的自私。将这孩子交托给了孟津,如今她却似陌生人。

    采蘩没有失望,“无妨。能知道我爹姓甚名谁已是最大的收获。夫人容我多问一句,您对我处处照顾,却是因为与我爹的缘分么?”自己可不会对见过两次面的人的孩子诸多宽待,定然还有隐情。

    那句你是我女儿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紫鹛沉吟之后道是。接着。无言为采蘩各处上了药。

    紫鹛不说话,采蘩也不说话。虽然对这位夫人有很多好奇,好比天衣教主和她的关系,好比她和飞雪楼的关系,好比独孤棠师父和她的关系,但这里不是说这些事的地方。

    紫鹛给采蘩换好药。走到牢门前又站住,回头对她说,“童姑娘。你爹可曾跟你说起过你娘?”

    采蘩精神好一点,知道了爹的事更让她心情颇佳,微笑答道,“不曾,但我不觉得遗憾。我爹是世上最好的爹。即便我娘还活着,也未必能做到像他那样。”

    紫鹛回过身去。背影有些僵直,声音仿佛带着一丝惆怅,“那可真好。”

    采蘩难得不敏感,亦有心酸,“是真好,但我不是个好女儿,直到爹死了,才发现他一生的心血都放在我身上,才让我能一切从头开始,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紫鹛更心酸。如果她没有将采蘩交给孟津,而是自己带,这孩子不会受到陷害屈辱,一路艰辛,当作身份卑贱的人。她本可以给这孩子最好,却如今已不被这孩子需要。而且,她根本没想到孟津如此爱这个孩子,为采蘩付出了所有。

    “夫人?”采蘩见紫鹛一动不动,有点奇怪。

    紫鹛一震,脚步匆匆走了出去,坐上马车就奔公主府。

    长公主见紫鹛脸色苍白,担心地问,“姐姐怎么了?面色这么差?难道又是那边府里惹你不高兴?”

    “那边怎么折腾我也不管了。半辈子和她争一个男人,结果输得其实是我。”紫鹛双手冰凉,抱热茶杯也不觉得烫手。

    长公主与紫鹛姐妹情深多年,一向偏袒她,连忙劝,“堂兄对姐姐之心从未变过,姐姐何出此言?”

    “她有儿子孝顺听话,有公婆疼她爱她,即便是你堂兄,对她无心,却仍有愧疚。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处于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不满足?但看我,为他费了那么多年的心思,今日仍孑然一身,连站在亲生骨肉的面前都不敢喊一声女儿。”爱情可贵,亲情也同样应该珍惜。从前的自己太在乎爱情了,为了它奋不顾身,到头来失去了亲情才悔不当初。

    “姐姐去看过那孩子了?”长公主拉紫鹛坐下,“你别心急,慢慢来。”

    “如妹妹所说,现在认恐怕都难以让那孩子接受我。慢慢来,却要等到何时?我以为我能等,看到她在牢里伤痕累累的模样,但恨不得直接带她走。我这一生好强,既知那孩子的处境,怎能让她再受委屈?”紫鹛目光敛紧,“妹妹,你是我唯一知心好友,故而来跟你说,我打算救那孩子,最迟明晚。救出她之后,当然长安也留不得了,我会带着她远走高飞,今后很难与你通信,你勿念就是。”

    

    长公主大吃一惊,“姐姐莫冲动,事情还没糟到那种地步,让我探探堂兄口风再说。更何况,采蘩已嫁了人。听说这对小夫妻的情路也是波折,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你带她走,她夫君不急得跟你拼命。采蘩也未必愿意走。”这是被激发出母性的紫鹛么?气魄如此强大!

    “我看她夫君没多大本事,她被抓了这些日子,他也就是干看着。这个女婿我不承认。”尤其独孤棠还是他的徒弟,有其师有其徒。

    长公主气笑,“姐姐打算棒打鸳鸯,可体会出一些当年皇伯伯皇伯母他们的心情?”

    紫鹛稍怔,“为人父母原来就是如此么?都怕自己的孩子受委屈。”体会出来了。

    “是啊,所以难论他们的是非。”长公主旁观者清,“姐姐不妨和大堂兄好好谈开,一起找救采蘩的法子更好。”

    “谈?我跟他说过孟津,他追问对方姓甚名谁,一副要杀人的模样。要是知道我跟那人还生了个女儿,恐怕新仇旧恨都要算到那孩子身上去了。”紫鹛不想跟自己的夫君谈这事。

    长公主那双视线不清的淡瞳十分沉静,“姐姐,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不跟你争。但大堂兄娶你之时,你是再嫁之身,其他人那么反对,他却说只钟情于你这个人。因此我信他也会爱屋及乌,和你一般心疼采蘩的。”

    “不用争,采蘩就是孟津的女儿。”紫鹛会永远坚持这一点。

    “好,那孩子是孟津的女儿。”长公主不坚持,“你就这么告诉大堂兄,敢不敢?”

    “……”紫鹛沉吟。

    “你不能瞒他一世。瞒着他,等别人告诉他,你就伤了两个人,一个他,一个采蘩。难道当你的女儿见不得光么?你要认这个孩子,就要大大方方地认。而且,和大堂兄之间就当一个了断。你俩疙瘩这些年,我替你们累。大堂兄若不接受采蘩,我也不劝你了,你带女儿过日子去。若接受了,你就原谅他,从此跟他,还有采蘩,一家三口好好得过。”长公主虽说得轻松,手紧握紫鹛的手。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紫鹛支撑她活下去。现在,她希望这个坚强的女子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幸福。

    紫鹛抬眼,眸色绚烂,“好,我跟他做个了断。”也该是时候了。

    庄王当晚回到雪园时,夏瓶儿和秋瓶儿说王妃请他一道用膳,不由让他受宠若惊。平时多是他凑饭点去找她,或硬拽她不让走,才能一起吃顿饭。用到请字,十分久违。惊后他又忧了,这么久以来总是患得患失,他不累,但觉命中注定的劫数。

    紫鹛看到庄王便站了起来,脸上温柔笑意,却真,“眨眼正月就要过了,和你都没吃一顿像样的年夜饭,今日补上。”

    庄王心中一轻快,“只要能和你一起吃饭,怎么都愉快,是否丰盛我无所谓。”

    紫鹛一旦下了决心,今夜要看和他的未来能否继续走下去,神情中没有半点苦楚要强,也不再拿那边来冷嘲热讽,让丫头们上酒上菜,与他说些闲话家常。

    酒过三巡,两人都是好酒量,没有半分醉意,气氛难得融洽。

    “王爷,我想说与你一事。”紫鹛为庄王倒酒。

    庄王这时心中卸防,全然无备,只希望今后一直这么融洽了,“鹛儿,说吧。”

    “采蘩是我女儿。”紫鹛道。

    庄王手一捏,酒杯碎在掌心,落地开花。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看着紫鹛。

    “你说什么?”

    “采蘩是我女儿。”再说一遍。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有身孕我竟会不知道?”荒谬。太荒谬。;

第378章 终于能互相理解的夫妇

    “你忘了,我与你曾分开过一年。<-》”那一年改变了她和他的山盟海誓,打碎了她对爱情的天真。那一年她遇到一个真君子,他成为她女儿的守护者,让她如今能有机会给女儿母爱。

    庄王摇头表示不信,“你骗我。”

    “我不会拿采蘩来骗你。她确实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但当时我满心都在你身上,根本不想照顾她,就任性将她交给她父亲。”她一生少有后悔的时候,唯有丢下采蘩,如今悔不当初。

    “她父亲?”庄王面色骇人,“那个你用来报复我的男人,就是采蘩的爹,沈府的仆人广管事?”

    “是。他全名孟津,是北齐国辅孟润的儿子,想你应该听说过孟老大人吧?”他和她yiyang,都是容不下瑕疵的人,却被一个情困住,双双装大方。

    “孟国辅三骂齐帝,何等痛快又何等忠义,我怎能不知?”那位学识渊博擅书擅造的广先生,真实身份终于浮出水面,对他的疑惑解开了。孟氏为北齐鲜卑贵族,是积极推动汉化的第一大家。后来孟氏遭难,周帝都扼腕叹息。

    “采蘩是你和他生的女儿?”庄王声音冷沉。他可以忍受鹛儿的露水姻缘,就算告诉他是孟津,也没关系。孟津已死。然而,一个女儿?

    “显而易见。”紫鹛将他压抑的愤怒尽收眼底,心中坦然,“我只有过三个男人。第一个不可能,我有多想给你生孩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但生不出才有后来那么多事。所以采蘩只能是”

    “住口!”庄王握起拳,手心的血滴滴答答流着,感觉快死了。

    紫鹛到此才不好受,眼前毕竟是她最爱的人,她并非铁石心肠,但她更想当个母亲,“我恐怕不能住口。”长叹一口气,“你我这些年都不好过,我得承认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希望。因此自私霸着你,却还要死撑面子。但现在不同了,我找到了女儿,就像天下所有的母亲yiyang。就像侧妃yiyang。我想跟孩子在一起。”

    “她知道你是她娘吗?”庄王有些怔忡。

    “不知道。但我一定要认她。你接受不了,却也阻止不了。你若伤害那个孩子,就是伤害我。她爹为了她付出一切。我也会做得到的。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算话。”要给他另一个选择吗?紫鹛看他似乎不能接受。

    庄王知道。就是知道,才心痛得无以复加。他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有个孩子,还是在嫁给他之后。

    “鹛儿,当年你知道她怀了我孩子的时候,心情和我现在yiyang吗?”愤怒到快要爆炸,心碎之感。

    紫鹛眉心拢起一丝愁绪,“是,哀莫大于心死。”

    庄王红眼却笑,苦笑,“鹛儿,你当年说出孟津的事,却没有提采蘩,因你心中有我。这回你已决心与我断了情缘,是么?你选了女儿。”

    “如同你不能和你的儿子断绝父子之情,我对我女儿也如此。孟家出事后,我找过孩子,但始终没有她的下落。这些年我甚至以为她死了,直到如今才遇到她,不会再错过她的任何事。我告诉你却是尊重你,不想这头瞒那头藏。”说到这儿,紫鹛笑,“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问你,选我还是选你儿子,你说什么?”

    “我说孩子是无辜的。”如今全部回报到他身上来。

    紫鹛的目光很温和,“我终于懂你那时的苦衷。”骨肉连心,也是天性。

    “我宁可你不懂。”然后还会跟从前yiyang,在乎他,同他生气,和那边的母子时时较量。现在,她释然,他则恐惧将要失去她。

    “你是一个爹,我是一个娘。钧天,至少霄雷从小知道你是他父亲,只要你在长安,他就能时时见到你。”霄雷是庄王的独儿,庄王对他悉心教导,不吝给予父爱,“但采蘩连我的存在都不知情,十九岁了,嫁人了,一直以为她娘死了。换作是你,你会如何?”

    他会补偿那个孩子。庄王心里立刻有答案,但他说不出口。他现在正在吞食世上最苦涩的一枚果子,明白自己的错带给紫鹛多么残忍的痛苦。他站起来,这顿饭已经吃不下去。

    “让我想想。”他高大的身躯有些摇摇欲坠,以为要和紫鹛拉锯一辈子,最后仍能与她白头到老,却终于看到情路的尽头。心如刀绞。

    紫鹛要起身,似有送他之意。

    庄王阻止,他宁可她耍性子,也不要她对他同情,“我想想,你也想想。这些年的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不能继续一起走下去吗?我对你的心一如从前,若你也是如此,怎能舍我?怎能舍我?”连道两声,仓皇茫然。

    “我并非舍你。”紫鹛仍站了起来,走到庄王面前,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柔声说道,“我只是多了一个人要爱,再不能像从前那般死赖着你。”

    

    大手覆上小手,庄王深深凝望紫鹛,“明明是我死赖着你”他的语气陡转,“紫鹛,我想清楚怎么做之前,你能不能暂时别认那孩子?”

    紫鹛摇头,“我如果这么答应你,你永远都不会想清楚的,我也永远认不了采蘩。”

    庄王确实有这样的打算,但他的妻一眼看穿他,“你认了她,她却不是我女儿,你可知后果如何?”他“垂死”挣扎。

    “我知不知道并不要紧,你知道就好。”再不是庄王妃,任那个表面良善实则心机深沉的女人得到这个位子,这些年的坚持成为一种可笑的颓败。但紫鹛一点都不在意了。

    庄王望了紫鹛良久,转身大步离去。当他快出园子时,听到琴声,悠扬清远,充满希冀。

    “王爷要回王府吗?”护卫问。

    “那里不是清静地。”恰恰相反,是个嘈杂到令他受不了的地方。不是说家里人吵,而是对他太好,太小心翼翼,想以此把他留在家里。但他很清楚,如果不是儿子,他对那个地方不会有半点留恋。

    想了想,庄王长叹,“长安城太小,给不了我一处安静,去大公主府吧。”至少他和紫鹛共同的挚友能给他几句真心话。

    而就在南城东葛府,这夜却也不平静。

    自东葛青云傻了,沈珍珍怕和余求之间的事引人怀疑,就将府里的仆人遣走了大半,只留用自己绝对信任的人。她这会儿在牢里,府中就没了主子,谁也无心多干活,天一黑都歇了,导致诺大的宅第好似荒芜,不知哪里有风穿堂,发出呜呜之声。

    突然,几道影子从墙头跃下,犹如鬼魅,晃过一进进的庭院屋宇,最终立于主院之中。为首之人一抬手,影子们分开,无声窜进不同的门里去。领头带着两人进了主屋,借外头廊上的灯光静静翻找起来。

    这么过了两刻,蒙面的影子们再在院中聚首,低声却道没有。领头眼珠子一转,不太mǎnyì,但也没法子,说声走。如来时无声无息,走时连叶子都没带走一片。

    然而,这些人后脚才走,主院墙上竟又伏现几道黑影,踩着他们的踪迹跟上。第一批影子却毫无所觉,出了东葛府后各自散去,唯有领头和他带的两人往一个方向走。但第二批影子没有跟这三人,而是尾随散开的那几人,直到确定他们的落脚处。

    一个时辰后,独孤棠在自己屋里才坐定没多久,便出现数道身影。也不点灯,他与他们说了一会儿话,屋子便又宽敞起来,到最后就剩一人。一蒙面人。

    “想跟我聊到天亮?”独孤棠道。

    蒙面人双眼如鹰,“师父还活着?”

    “活着。”独孤棠给自己倒茶,“你要想找他叙旧,得再等两天,他现在还没想明白。”

    “听起来,你相当不以为然。你解散蛟盟的真正理由为何,我们至今仍不解。如今师父死而复生,你必定知道缘故。打算何时才告诉我们?”蒙面人目光闪锋芒。

    “由我说,不如由死而复生的人来说更好。”独孤棠想知道,三十八支剑,庄王打不打得过。

    蒙面人皱眉,还想再问。

    “烟雨阁的事处理得如何?”独孤棠却不让他问。

    “妈妈不肯说,但叶姬透露,有人给妈妈送进一顿饭,吃过那顿饭后,妈妈什么都招了。送饭的人是酒楼伙计,给牢头看了一张字条就留下饭菜。牢头否认,只道上面并未交待这些证人不能探望。”蒙面人回道。

    “我大致已经知道是谁,不过不知道她为何帮我。”不指望那个自私的师父,但既然能让天衣教的人服从,应该只有庄王妃。

    “还要查么?”蒙面人对那人不好奇。

    “不用了,董瑛的案子我已无兴趣,该怎么审怎么审。你若要我帮忙,一句话就行。”独孤棠后一句话玄妙。

    “你帮不了,得求我老爹。”蒙面人冷哼。

    “你如今是有出息的儿子,应该容易。”独孤棠却笑。

    蒙面人一声不吭,走了。

    第二日,独孤棠正要出院子,听到姬莲喊大公子,遂回头。

    不好意思,感冒了,所以更新比较晚。(未完待续……)

第379章 大公子很忙

    “大公子可是要去给国公爷请安?妾身可否同行?”听说采蘩在堂上受刑,姬莲心情恁好,一早起来要去探独孤棠的心思,却看到他要出去。<-》

    “我要出门。”独孤棠的答案出乎姬莲意料之外。

    姬莲一怔,“这不妥吧,皇上让大公子在家”禁足二字不能用,“歇一阵的。万一出门让人看见,传到皇上那儿可不得了。”

    独孤棠笑了,令他的英俊分外迷人,“你不说我不说,传不到皇上耳朵里。你能帮我保密吗?”

    姬莲但觉独孤棠目光柔情似水,立刻面红耳热,娇嗔道,“大公子要我保密,那就带我一道出门。”

    独孤棠垂眸,掩去眸底冷光,抬头却道,“不成。我与一帮兄弟相邀喝酒,怎能带美妾?到时候他们定起哄灌你酒,喝伤了你岂不让人心疼?你乖乖在家,大不了你说件想要的东西,我买回来给你。”

    姬莲眼睛一亮,“什么都可以行?”

    独孤棠点头,笑容凝固在嘴角。

    姬莲咬唇半晌,好似鼓足勇气,“妾身不要别的,只要大公子今晚在妾身屋里过夜。”

    “莲姬忘了我伤势未愈。”独孤棠神情邪气,“这么快旧事重提,莲姬真是热情似火,倒显得我似无用丈夫一般。”

    姬莲面上飞霞,“大公子不要误会,妾身只想与你相伴一晚,并无它意。哪怕下盘棋也是好的。”

    “这有何难?”独孤棠眸光也有轻佻时,“我与你共赏明日晨光。”开门而出。

    门外,苏徊如往常在等,谁知独孤棠一句话差点让他拔腿就逃。刚才老大和姬莲的对话,他听得一字不漏。本来还想看好戏,谁知自己要倒霉。

    “苏徊,你棋艺高超,今晚有空吧?”独孤棠道。

    “没空。”苏徊绞尽脑汁,“我今天要读史记。”

    “哦,也行。莲姬一看就是才女。对史记这么高深的书。你俩有得聊。”兄弟是用来陪着上刀山下火海的,独孤棠不吝利用。

    苏徊喊声老大,十分无奈,“美人想跟你共度良宵。哪里是真要跟你下棋说话。我去不合适。”非要他说白说透了。

    “一回生两回熟。上次你杵在我和采蘩之间不是挺自在。再接再厉就是。”姬莲没说要和他独处。独孤棠拉人入局。

    再接再厉?苏徊苦脸,认定这是老大的报复。

    “你要缺席,我就告诉你爹。其实你的才子名都归功于你那个聪明的女书童。”一个隐藏了十多年的秘密,独孤棠信口就说。

    苏徊向天翻眼,“是,老大,今晚我一定准时到。”他拿起书就头疼,装出来的才高八斗,在先锋军里作文书也有人代为捉刀,唯下棋是兴趣。

    独孤棠不怕他不来。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他对苏徊了如指掌,但苏徊属于认知超迟钝型,根本没发现老大就是他,他就是独孤棠。然而苏徊身边那个女书童,他总觉得她了然于心,只是聪明到不说而已。苏徊是剑,那书童是脑,二者而一,才是苏徊的真身。知道的人却只有他而已,因为那女书童是他送给苏徊的。小时候的趣事一件,没想到改变苏徊的一生。

    两人从国公府的小门出去,上了马车,行了大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小院子前。独孤棠和苏徊下车敲门,却已换了装束,头戴斗笠,身穿朴素灰袍。

    “谁啊?”门露出一条小缝,一女子往外看着他们,目光谨慎。

    “我们是大北的兄弟,找他说事。”苏徊道。

    “我相公的兄弟我都见过。”那妇人要关门,谁知合不上,低头发现一柄剑插在缝中,不由张嘴要喊。

    

    “你只管喊,惊动了左邻右舍是好是坏,你应该很清楚。”独孤棠沉声警告,“最好还是去告诉你男人一声,看他要不要聪明些。传个话,我们知道他昨晚去了哪里,所以来跟他好好商量。”

    妇人赶紧跑进屋里去了。

    没一会儿,门里走出来一汉子,眯眼看着独孤棠,却看不清斗笠下的脸,“找我什么事?”

    “要在院子里说吗?”独孤棠道。

    汉子冷眼瞧了两人半晌,说声进来,坐下后赶婆娘出去,再道,“别动我家小。”

    汉子是余求府中暗卫,只服从余求一个人。暗卫的身份一旦曝露,就是死,所以根本不能有家人。但他早就有了老婆孩子,为这份高工钱而骗说独身,将家人悄悄安顿在城里。平时他十分谨慎,昨晚执行完任务后,确定头儿要去给余求回话,才偷偷回一趟这个家,想不到让人找上门。

    “那要看你。”独孤棠不保证。从两日前和庄王谈过后,他亲自在东葛府暗伏,到此时他已经掌握所有参与昨晚行动的暗卫们的住处,从而选中这一个,他是不动则矣。

    他直接问道,“昨晚你们在东葛府里找什么?”

    汉子一怔,“你们不是余相的人?”以为让自己人发现。

    “如果我们是余相的人,你这家子已是死人。”还商量什么?苏徊哼一声。

    独孤棠摘下斗笠,“你合作,我可以保你这家子。”

    汉子见过独孤棠,惊后就跪。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因为身份败露,老底都让人挖出来了。不说实话,对方只要捅出自己有家小的事,头儿一定会斩草除根。说实话,倒还能给老婆孩子一线生机。

    “头儿只告诉我们找四个小轴卷,绿绸面的。卷轴约摸一掌宽,拉开有尺长,里面贴云纹青纸。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汉子交待。

    “既然要你们找,怎会不知?”苏徊却不信。

    “真的,头儿说但凡有小轴卷就要拿走,但我们搜遍了东葛府也没找到这样的轴卷。”汉子急忙道。

    “搜遍了东葛府?”独孤棠问,“你们也搜过东葛府其他地方了?”

    “是,自打东葛大人傻了之后,我们去过四五回。主院早就搜过,但昨晚头儿带我们再去。我还问了一声,结果头儿说是东葛大人的另一批行李刚送进府,沈氏将它们放在主院,所以要再搜一次。”汉子回答。

    “你觉得你的头儿知道那四个卷轴是什么吗?”独孤棠相信,以余相的猜忌多疑,这个汉子极可能真不知道。

    “他是余相最信任的人之一,应该知道吧。不过,最好还是别白费劲,头儿是死忠余相的人,也没有弱点让你们抓。”汉子不认为对付头儿能那么容易。

    “让你妻小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会有人带他们离开长安。至于你,得装做什么事都没有,明白么?”独孤棠吩咐。

    汉子连连点头说明白。

    苏徊跟他走出这座小院,“老大,这人的话可信吗?”

    “那就看一个时辰后他老婆孩子还在不在,然后再下定论。”独孤棠也不是特别在意那汉子话中真假,但对其中一点有疑虑,“你帮我查一下,东葛青云最后一批行李是谁运到的。”

    苏徊应是。

    日落时分,采蘩正出神发呆,完全没发现有人走进她这间牢房。

    “想出来了么?”有些笑音,宠溺无比。

    “想出什么来?”发呆中的人,发呆中的回答。

    “如何逃出去的方法。”盘膝而坐,拿出红漆描金食篮里的饭菜。

    采蘩渐渐看清了他,笑道,“啊?是你。”

    “啊,是我。”独孤棠回笑,“来还我妻一次雪中送炭之情。”上回她给他送饭,正是他饿极的时候。

    杏眼溜溜扫过食篮,采蘩眯眼,“是借花送佛吧?这篮子我天天见。”春瓶儿冬瓶儿拿进拿出,“相公你好意思么?吝啬到连顿饭都不掏自己荷包,要用抢的。我那回给你送饭,好歹花了几十文钱。为了那装饭的桶,跟人费尽唇舌。”

    “我没抢,正好遇上。”独孤棠爱极跟她斗嘴。

    “为了正好遇上,你在门口等了多久?”采蘩眼弯弯。

    “三刻左右”独孤棠发现自己被她绕进去,“老婆大人英明。不过,既然有人顿顿送来,我再买一份,岂不是浪费?”浪费粮食可耻,不知道多少孩子在饿肚子。

    采蘩知道独孤棠吝啬有理,反而是她由奢入俭难,说笑完毕却叹,“独孤棠,你可知我一点都不想你看到我这副模样?”

    “知你爱美。”刚看她伏在干草上一动不动,他咬牙了。

    “女为悦己者容。头回见你时那么狼狈,以为就是最糟糕的,没成想还有这种时候。所以,做人真是不能太得意忘形。”她笑着,“我现在全身疼,委屈得恨不得骂人。”

    “嗯。”独孤棠端了碗,一勺勺喂采蘩吃饭,“吃饱了再骂。”

    “可是不知道该骂谁。”采蘩边吃边道。

    “这还用说,当然庄王首当其冲。沈氏陷害你和你爹已铁证如山,但庄王在官差一事上对你用刑,虽有安抚余求之意,却做得过于认真了。”不接受他假打的建议,让独孤棠心中不满,“哪怕他夫人天天给你送饭,我也不能感激他。”

    采蘩怔了怔,然后诧异万分。(未完待续……)

第380章 陪妻吃饭,陪妾过夜。

    紫鹛是庄王妃,独孤棠的师父是庄王。<-》这样的一种关系是采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庄王身份这么高,到底是谁能让他为之效命?他和紫鹛夫人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竟能娶一个江湖女子为正妃?她想问,但这里不是地方。

    不过,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成大姐能放两个瓶儿进来,也能解释长公主出面的原因了。都是冲着庄王妃的面子罢。

    独孤棠喂采蘩吃完饭,又拿出药瓶来要给她上药,“邈手的独家秘方,跟我拍胸脯保证外伤不留痕。”

    采蘩却摇头,“这两天庄王妃都来给我上药,今日午后才换新,似乎也有奇效,身上好受多了。你把药瓶留下,我明天再用吧。”

    “王妃亲自来么?”轮到独孤棠诧异。

    “她与我爹竟是旧识,因而对我多加照顾。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庄王和你的关系,不过托她的福,我终于知道我爹的真正身份。”采蘩跟独孤棠说了。

    “北齐孟氏啊。”独孤棠感慨,“孟国辅之忠之义从来让我钦佩。还有我姐夫,不但推崇他的为人,也欣赏他的书画之作,喜好收集。而你居然是孟国辅的孙女,真是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因你爹承继了孟氏书香,才对你从小严厉,教你读书学字,做什么都带着你。他虽不幸为奴,但骨子里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和孟家家规。”

    采蘩有些思着童年,“那时候就知道跟我爹对着干。如今回想,爹是将我当成千金女儿在教,除了读书,还教礼仪,最重要却是做人的道理。可笑的是,沈珍珍学习大家闺秀的礼仪举止很是费劲,而我则看教习姑姑做一遍就会,还以为是自己聪明。”

    “你爹可能深信,有一日你定可以恢复孟氏千金之身,所以用心教导。”孟津是伟大的父亲。独孤棠想到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的老爹。“采蘩,你何其幸运。”

    是啊,她何其幸运,却用了两世才明白。采蘩面容但苦。“我始终不明。为何他会成为沈家的卖身奴?”她曾最恨这一点。因为连带自己,一世不能翻身。

    “必是无奈之举,不然以你爹的出身。即便是北齐捉拿的要犯,逃到北周也不用为人奴仆来隐藏。沈大老爷和他女儿yiyang,都是不择手段之人,也许你爹成奴与他有莫大关联。你爹的身份都已揭晓,这个秘密藏不了太久的。”独孤棠一眼洞穿。

    “这个牢坐得越来越值,找到了师父的女儿,知道了爹的身世,报复了沈珍珍。再挨一回打,是不是还有更大惊喜?”采蘩趴着笑。

    “再挨一回打?”独孤棠却皱眉,“那我就真打算劫狱了。”

    “我爹冤死,报仇之机送到我面前,恶人未得报应。我怎能逃?为何逃?”如罗扬所说,采蘩不屑逃走。

    独孤棠叹口气,“真是怕你这倔犟脾气,一旦下定决心,就不会回头。”

    “不是有你帮我开路?”这一世的最幸运是遇到了他,一个她可全心信任的人。

    独孤棠收拾了碗筷,一伸手,指尖触到采蘩苍白的面颊。她谈笑风生,但面色骗不了人,藏不住受刑后的苦楚,让他心疼万分。传上指腹的丝丝温暖,不能带给他一点点的安慰。他迫自己收敛起想要带她强闯出去的心,突然伏地,与她头对头,眼对眼,将声音压到最低。

    “东葛青云出使南陈时,余求大概交待他办一件事,如今余求急切想从他那儿找到什么。所以,在这件案子明显对沈珍珍不利的时候,余求还为沈珍珍出面施压。只要我能比余求先一步”独孤棠本没打算对采蘩说这事,完全是瞬间一闪过去的念头。

    “是余求野心的证据吗?”采蘩心中早有数。

    独孤棠点头,“我已得知余求要找四个小卷轴,内有云纹青纸,约摸手掌长,铺开约一尺。你”望着采蘩,他的目光明亮,“以你对东葛青云的了解,而且你记忆力超凡,可知他藏东西的习性,或者能想到的任何线索?”

    “余求以为沈珍珍可能知道卷轴在哪儿。”原来不单纯只是色心,余大丞相是想鱼肉熊掌一起兼得。

    “不知是沈氏聪明,还是她真不知道,昨夜余求的人又去东葛府里搜,却仍一无所获。那似乎是东葛出使所带的全部行李了。”独孤棠却不想盲目乱找,一来打草惊蛇,二来浪费人力。

    “我这会儿想不到。”这次再见到东葛青云,她严重怀疑自己从前看男人的眼光。所以了解不了解,难说。

    “不妨事。好在余求也无头绪。”独孤棠一笑,飞快在采蘩唇上啄了一口,“吃不饱。”

    采蘩仰头看他起身,悠哉哉道,“说起来,家有美妾,光看不能吃,难受否?”

    “我挑食,宁可饿死。”独孤棠也不瞒,“你不在身边,我却实在无趣,逗她好似逗鸟,打发时候。这不,我偷跑出来让她瞧见,她跟我交换条件。”

    

    采蘩就知道姬莲不会搬,她是打定主意要死缠烂打,不像在姬府时那般容易对付,给点好处就到别地蹦去了。

    听到独孤棠和姬莲交换条件,采蘩略有兴致,“不会是要跟你洞房吧?”生米煮成熟饭,姬莲从此就能在她面前抬起头来做妾。

    “你相公我伤未痊愈,翻不起云覆不得雨。”独孤棠对采蘩才是肆无忌惮调情,“她心里可能希望今晚上出现奇迹,口上还是客气的。邀我在她屋里过一夜,下棋论书,一起看个日出就好。”

    采蘩笑出声来,却牵动身上的伤,一边哎呀叫痛一边道,“其他的我都可以忍了,看日出得留给我才行。不愧是为你画像写情诗的才女,想和你颠鸾倒凤却说得那么雅致。你小心,丁二说她屋里有喂食情蛊的草香,沾上身从此就乖乖当她的好男人了。”

    “看来今晚还得多带一个邈手。”独孤棠会小心,但不会担心。

    “多带一个?”还有谁?采蘩好奇。

    “我叫了苏大才子,可以和莲姬论古说今。”独孤棠“陷害”兄弟很拿手。

    “你要在莲姬屋里开群英会?”采蘩又笑,“人家想跟你独处呢。”

    “是吗?她没说啊。而且对我一点都不了解。我第一不会下棋,第二不爱舞文弄墨,十足一个蛮横的武人而已。”独孤棠提醒道,“采蘩姑娘,别光顾着发呆,我拜托你的事,麻烦你用心想想。”

    采蘩切他一声,“对,你没有高雅趣味,只会逗逗小鸟,一肚子的算学,就想着怎么省钱而已。”

    “我如今也想着怎么挣钱,不然养不起童家大小姐。”生活不易,男人想当家作主,先要成为赚钱的主力军。那些高山流水的情趣,他实在没心思弄。庆幸的是,采蘩对那些也淡然,否则他要头痛没有共同语言。两人都是实在的人,走踏实的路。

    独孤棠笑着走出牢房的。从头到尾,他都没露出心疼的表情。为了那个坚强的姑娘,他不能示弱。

    第二日一早,独孤棠走出姬莲的屋子。日头已高,早错过看日出的时候。

    刘婆子上前,“大公子不如和小姐一起用早膳吧。”

    独孤棠瞥过刘婆子一眼,知道姬莲的毒物如今都来自这个婆子,冷然道,“莲姬一宿没合眼,才刚歇下。难道要我等她睡醒,自己饿得头晕眼花?”

    刘婆子昨晚被独孤棠遣开,稍近前就让丁家四兄弟挡着,不知独孤棠与姬莲没有独处,只照常理推测孤男寡女一起过夜,肯定就成真夫妻了,所以大着胆子建议两人一道吃饭。

    她听完话后,以为两人好了,但又觉独孤棠的神色不像,于是僵笑,“小姐才睡下么?那还是让她歇吧。”这就要退下。

    “站住。”独孤棠唤刘婆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本来是天衣教的人。”

    刘婆子面色惊骇,浑身一抖,讲话都结巴了,“大……大公子……”

    “以为我不知道,所以你就能帮着你现在这个主子使阴耍暗。我怕你太得意,不知天高地厚了。天衣教大护法是我整垮的,你若自问本事大得过她,大可放马一试。若不然,就把这屋子收拾干净,下次要是再让我找出乌七糟八的东西,我就收拾了你。”独孤棠先从姬莲身边的毒素清理起,“莲姬原来重用另一个婆子,你是老人了,应该记得她吧?也是使毒的,功夫还很不错,强过你。”

    刘婆子凸出双眼,“莫非是大公子你”

    “那个就是自作聪明,而你还来得及选一条生路。”独孤棠沉声说完,走出了院子。

    刘婆子哆哆嗦嗦走进外屋坐着,呆怔半日,直到里屋姬莲的声音传出来,才如梦方醒。神情渐定,她掀门帘入内,见姬莲果真刚醒的模样。

    “小姐睡好了?”本以为自己在姬莲身边是安全的,不过帮她争宠而已。

    “大公子呢?”姬莲面颊桃红,娇中有羞。

    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了独孤棠?是个无可掌握,狠到极点的男人啊。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381章 小心眼的庄王

    “公子说要给我买那支和小姐一样的簪子,我可等了几天了。<-》”

    “看你平日里爱耍小聪明,关键时候不派用场。你跟我说的第二日我就买了,等你自己取呢。快找快找,现在要是找不出来,那我就不给了。”

    “袖子里没有,香包里没有,怀袋里也没有,分明是公子耍我。”

    “人眼的缺陷便在于此,自以为看得清楚,却容易忽略最当然的地方。我问你,簪子是做什么用的?”

    “当然是簪发用的。”总裁深度爱

    “既然是簪发用的,你为何找袖子里香包里怀袋里?不是找错地方了吗?”

    “可是,那是女式的簪子啊。难道公子你如今发冠上的那一支簪子还是它不成?”

    摸冠拔簪尾,簪头却不动。原来竟是两支簪,一藏尾一藏头。手在眼前摊开,赫然是一支漂亮女簪。

    “簪尾绕绿丝罗,只可能是女簪,我本以为你一定会疑心的。教你,今后要藏东西,放在本属于它的地方,只要稍作掩饰,人们即使天天看着,都不会发现的,是理所当然的睁眼瞎啊。”

    回忆到此为止,采蘩沉着于心。两个瓶儿来送饭时,她请她们去给独孤棠捎话。

    当晚,东葛府又有不速之客,却只来一道黑影,悄进东葛青云的房里随处放了两只木箱,显然是东葛青云回长安后拿回来的行李之一。

    “睁眼瞎吗?”黑影轻声自言自语,不是独孤棠,又是谁?

    他动作轻巧,打开一只箱子往里看,都是书。再打开另一只,果真看到了大大小小的画轴。似乎已被余求的人翻过一遍,但他很仔细。打开来一幅幅瞧,并摇轴掂轴,确认有没有暗藏玄机。然而,即便寻得如此细致。却没有半点可疑之处。

    是东葛青云哄采蘩开心,还是他遗漏了哪处?独孤棠决定坚信老婆大人的话,再找了一遍。结果仍是没有结果。

    突然门外有灯光闪动脚步几双,独孤棠才上房梁。门便被推开了。

    “动作利落点儿,把箱子绑结实了。”那是东葛府里的总管,“小心点儿,别弄坏里面的东西。”

    一个小厮边绑绳边道。“总管,不就两箱子的书吗?摔了也不会坏。”

    总管吹胡子,“这是夫人再三嘱咐过的。叫咱们小心。咱们小心就是,哪儿来那么多话!再说,除了书,还有大人一路上买回来的画。”

    没有主人的家,养胆大包天的仆人。另一个小厮也多嘴,“那会儿大人还没傻,许是淘到宝贝了。夫人这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

    那被骂多话的小厮仍不改,“不可能吧。大人傻成那样,怎么告诉夫人其中有宝贝?夫人要咱们把大人所有的行李都放到一处去,也许要把大人送出长安了。毕竟一辈子伺候一个傻子,叫谁愿意?”

    总管给一人一扇掌,喝道,“再废话,我让你俩跟着伺候大人去。”

    两个小厮赶紧闭嘴,抬起箱子就走了。

    等人走远,独孤棠跳下梁,站在书房中间。沈珍珍突然要仆人们把东葛青云的行李都聚在一起,恐怕不是要打发傻子,而是极可能知道余求在找她夫君带回来的东西了。照采蘩的说法,东葛青云喜欢把东西藏在人们的眼皮底下,利用盲点混淆视线。小卷轴就该和画轴这些归在一起,以某种掩饰躲过了搜寻。

    说到掩饰的话,到底是什么呢?总裁深度爱

    独孤棠想不出来,而且箱子又被人搬走,此时肯定会有人严密把守。他长吐一口气,正要走,脚步却顿。眼角余光拐过书桌,看到桌后的地上似乎有一卷画。他想横竖都来了,多看一眼也无妨,便走过去。

    画已经坏了,被人撕成两半后,一气左右扫桌而落在椅子两边。他拾起一看,当即挑眉。这画他见过。画中有美,正是采蘩。在康城望山书院评纸会上,也就是他假扮望山先生去见采蘩那日,东葛青云用这幅画指证采蘩是奴婢。

    

    东葛青云的画功着实不错,不过让独孤棠在意的是,这幅画也是东葛青云带回来的行李一件。至于撕毁它的人,很可能是沈珍珍。沈珍珍帮夫君整理行李时发现这幅画,以为他对采蘩旧情未了,一怒之下将其撕毁,因此也无心再收拾那两箱东西,任其随意放着。箱上已有薄灰,大概连书房都不想踏进来。

    因为在意,也是这屋子里仅存的,随东葛青云跋山涉水来的物件,独孤棠再用心一次。简直是学邈手望闻问切,他在卷轴上反复拧转,察看有无机关。但又一次毫无惊喜。偷偷进来的,当然不能悠闲在这屋里待下去,最终也只得把画放回地上。

    然而正要放另一半时,看到裱纸的一角冒出又一个角。那个小小尖角本来没有的,也许因为损坏在前,又让他摸索在后,终于再也藏不住秘密。独孤棠在这张画卷夹层中取出四片尺长的云纹青纸。

    他该高兴,但又高兴不了。纸找到了,东葛青云把它们从卷轴上分离开,再藏进大画卷中。可是,每张云纹青纸上除了底下余求的盖印和另一个人的名章,一片空白。

    “一片空白?”周帝瞪着眼前四张青纸,“你们别告诉我,余求戏弄朕,故弄玄虚嘲笑我们傻。”

    罗扬道,“皇上,自古白纸里藏字不新鲜,定是余求怕它们落到别人手里,因此想办法把字隐去。但他隐得了字,隐不了他和同伙的盖章。这四个和他名字放在一道的人,都是脚一跺震山摇的大商贾,弄得如此神秘,做什么买卖肯定也是见不得光。要我说,先秘密捉拿这四人,让他们措手不及,再慢慢审。他们可能不怕刑求,但他们的家里人呢?”

    皇帝看看庄王,“钧天,你觉得如何?”

    “空白纸上盖章,实在算不得罪证。皇上是明君,没有真凭实据就先抓人,怕失了民心。我们之所以迟迟未动余求,不也是因为没有证据吗?要我说,还得先找出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庄王想了想,“我找几个技艺高超的纸匠来,一定有办法。”

    “不但要技艺高超,还要信得过。这宫里,甚至整个长安,四处是余求眼线,御匠和民间纸匠用不得。”周帝谨慎。

    “纸擂之后,各地纸匠多已离开长安,若不能用我们自己的大匠,就只有高丽金旭南师徒,还有南陈张副使。”罗扬说到这儿,否决自己,“臣以为也不可信,毕竟我们同高丽和南陈还有国与国的盘算在内。”

    周帝点头表示赞同,似乎犹豫,又下定决心一般,“不是火烤就是水浇,要不就是照光或涂剂,也未必需要纸匠。”说着,拿起其中一张青纸往火烛上方一放。

    谁知那纸遇热就瞬间蜷皱起来,惊得周帝连忙挪开,“这……这是什么东西造的,又没碰到火,无缘无故就缩成这样?”

    “皇上,看来我们还是小心对待得好。传闻南陈有一种纸,叫传世帝王书。碰不得热,碰不得潮,否则会出现奇异现象,是专防人伪造的。我看这纸也有奥妙之处,不是造纸能匠,不能解谜。”一纸已毁,禁不起第二次,庄王道。

    “独孤少帅一直沉默,不知是否有主意?”他找徒弟的茬。

    “没有。”独孤棠回答得爽快。

    “你妻童氏精通造纸,而你忠于皇上,她就值得信任。”这个念头早就在庄王心里打转。

    “王爷说笑吧?”独孤棠却不想拉采蘩下水,“那日纸擂我妻造出了败品,至今大街小巷仍闻有人当笑话来讲。让她找出青纸奥妙,那等于什么奥妙都没有了。”

    “说起来我还真觉得奇怪。”庄王可不好对付,“那日说你夫人造出了败品,我却是看过她造的左伯纸的,实在不能相信她竟会失误到这种地步,所以我就去库中找那枚败品。结果,皇上,肃公,你们猜怎么着?”

    周帝心里本懊恼因自己的轻率毁了一件可能很重要的证物,听他们说起童氏采蘩,就不由放下懊恼,“怎么着?”

    “那枚败品不见了。”庄王淡然。总裁深度爱

    “怎会不见?”周帝奇道。

    “我追问存库的小太监,他没料到有人还会对这枚败品上心,吓得老实交待,说有人给了他二两银子把它买走了。存库的,有当日胜出的朴信义所造之纸,还有南陈西大公子所造的,为何它们的还在,却偏偏要你夫人造的茧子?”庄王对独孤棠挑眉。

    “王爷,我虽当过纸铺的掌柜,但只是略懂皮毛,完全说不上精通。您问我,却是问错人了。”但采蘩造的纸不见了,独孤棠心里挺惊讶。会是谁拿了?

    “纸铺掌柜?”轮到庄王惊讶,哼了哼,“独孤少帅真是出息得很。”

    “王爷到底什么意思呢?”独孤棠再不会对庄王“尊师重道”,而且庄王要采蘩来解开空白青纸之谜。不是真不知道其中的意思,但这个主意,他可不怎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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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第382章 师父和老婆不能共存?

    “皇上,童氏是独孤少帅的妻子,可信。<-》她如今又在狱中,是掩人耳目的好地方。而她能造出左伯纸,我知她确有出色的技艺。至于败品,也许是一时失误,也许根本就不是败品。我提议让她试试看。”庄王对采蘩本是无切身利益冲突的一点欣赏,现在却是因为她可能终结他和紫鹛的夫妻缘分,心中五味陈杂。他因此提出这个主意来,想近看采蘩一些。

    “根本不是败品?”周帝那日在楼门之上远远见到采蘩,印象模糊,“既不是败品,她为何不辨?”

    因为采蘩不能赢。那时独孤棠也以为她故意造坏了,但现在回想她和西骋的对话,轻松之间有骄傲,是真满意的。那枚茧子或许蒙蔽了世人的眼?也是,采蘩就是采蘩,她的天分之高毋庸置疑。

    “皇上,臣仍以为交给我妻童氏不妥。”他还是不同意,“一切都是庄王爷的推测,并无实证说明那日她所造的纸不是败品。况且她学纸方一年而已,但四张青纸重要非常,不容半点失误,实在不应冒险。”

    周帝思吟犹豫。

    庄王道,“皇上,恐怕独孤少帅等您给他好处呢。毕竟童氏在牢中受苦受刑,尽管我们都知道她和她爹真受了冤枉。”

    谁要得好处?不给他火上浇油就不错了。独孤棠对周帝道,“皇上,若不是采蘩给我线索,我还找不到这几张纸。而且为了迫使余求行动,对采蘩用了刑。明明无辜,采蘩又劳苦功高,是否该早些还她自由?”

    “劳苦功高这话该由皇上来说。”想他放人?等等吧。庄王有私心。

    周帝有所决定,“独孤卿,朕知你心情,但这时候放人,恐怕前功尽弃。但朕记得童氏的委屈,等事情告一段落后必补偿之。庄王提议甚得朕心。朕也相信庄王看人的眼光。青纸取二交与童氏,看她有无办法吧。若能解开奥秘,朕立刻放她。”

    周帝又对庄王道,“此事交由你全权负责,若是可能,尽量多照顾着童氏一些,别再用刑了。”

    庄王道遵旨,趁机提到。“京兆尹庞大人已在家中休息了一段时日,而刑司董典正因女儿要避嫌,能否让他暂时代管刑司衙门?如此一来我们好办事。”如今不排除董典正是余求党,正好能借机拔除,换上忠于皇上的人。

    周帝道好,答应明日下旨,同时吩咐罗扬秘密布置下去,等青纸秘密一解开,就捉拿与余求盖印的四人。

    三人出去后,独孤棠就不客气了。

    “庄王爷。采蘩双手被夹得青肿,如何能验纸?”利用他杀人。又利用他老婆立功,这到底是什么人啊?他冷冷拉住庄王。

    罗扬不知两人渊源,但觉不妙,连忙拉独孤棠,“大弟稍安勿躁,这也许是个能让弟妹早获自由的好机会。”余求的事越早解决,采蘩的案子也能结了。

    “我可瞧不出来。青纸中藏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说不定是能打击余求最有力的证据。采蘩能找出来当然好,找不出来呢?”伴君如伴虎。独孤棠看事情重两面,“一共只有四张,一张没准已无用。这种一试就坏的东西,要担多大的责任。庄王爷,采蘩要是失败了,而青纸尽毁,你当如何?

    庄王振袖,冷冷回独孤棠,“自然是如实禀报皇上。如你所言,纸重如山。毁在童氏手上,总不见得还奖赏她。”

    “你!”独孤棠怒由心生,“庄王爷可真是坦荡磊落得很,皇上对你如此信任,你最好别让他失望。”这个人背负了一件惊天之密,还敢装忠心?

    “彼此彼此,大侄子。”庄王背手而走。他有秘密,难道他独孤棠没有?谁也不怕谁!

    罗扬怔了半晌,看向独孤棠,“你小子胆子好大。从前的庄王好得罪,谁都知道他不管事,但如今的庄王,皇上倚仗之重能让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姐夫,我跟庄王实话实说罢了。让采蘩担负这么重大的责任,不是帮她,而是害她。况且她无罪就该放,不需要法外施恩。”说不上来,独孤棠觉得庄王故意的。

    “你说得有道理,但皇上金口玉言,咱们只能照办。好在不是全都交给弟媳,真要不行,再求情吧。”罗扬世故老练,“庄王爷也算心宽,让你这么咄咄逼人追问都没变脸,可见他也没有害人之意。没准就是真欣赏弟媳造纸的本事。”

    独孤棠没再说。罗扬虽是他尊敬的姐夫,但蛟盟和师父的事是必须死守的。庄王帮某个神秘人创蛟盟劫官银,在齐真山中造武器,还有和天衣教可能为兄弟盟,桩桩都是大逆不道的阴谋。拆穿这些,对自己未必有好处,因为论起来就是帮凶,说不知情而上当受骗,根本站不住脚。

    左思右想一晚上,独孤棠再度来到刑司大牢,打算和采蘩商议,却听成大姐说了一个令他皱眉的消息。

    昨晚庄王传圣上口谕,将采蘩换了一处关押地,具体是哪儿,成大姐也不知道。

    独孤棠也有无计可施的时候,因他知道这时去找庄王肯定又是白费唇舌,然而他却不想什么都不做,心念一转,去找了另一个人。

    

    独孤棠进了居澜园,没走完一进,姬三就到。

    “你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得多,看来以毒攻毒有效。”他继续往里走。

    “你和蘩妹妹一样没心肠,这就是夫妻相不成?”姬三跟着他,“周皇帝让你在家中反省,你来干什么?”

    “这里也是我家。倒是你,反客为主,十分兴高采烈。”精神面貌提升了一个层次,有什么事发生?但独孤棠无意关心,因他不找姬三。

    “你带着蘩妹雅妹和十郎一走了之,我要不管起事来,难道自生自灭?”楼主正在找无夏的解法,他无比崇敬她,当然相信她能有办法。所以,得保养好自己。

    “要不要多谢你?”这么快就得知他来,这园子已成姬三的“巢穴”。

    “自己人,不用客气。”姬三跟着独孤堂来到工坊的院门前,“你找于良?”

    独孤棠推开门,看得却是西骋,开口就道,“采蘩所造那枚纸,可是败品?”采蘩曾说她共造两枚,一枚送给西骋。在他决定是否要用最坏的打算前,他得先弄清这件事。

    姬三还不以为然,“有眼睛的都看见了吧。蘩妹妹是马失前蹄,绝对——故意——失误。”

    于良认错,“都是因为我。”

    独孤棠只等西骋的回答。

    西骋的目光转过三人,最后定在独孤棠身上,“不是。”

    姬三和于良各自错愕。

    “不是败品。”独孤棠确认。

    “不是败品。”西骋面无表情。

    他不想承认,但必须承认,他比不上这个女子。然而,当他再度来到这间小小的院子,看到一墙和纸有关的书籍,再看到一格格她造的纸和详细优缺,他终于明白她为何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进步神速。有天赋已是常人不能及,又比常人勤奋百倍,产生的力量是无敌的,天才的认真是可怕的。

    “不是败品是什么?”姬三亲眼看到过那枚“茧”,“能在上面题字也算纸的话,鸡蛋壳不是更好?”

    “我跟外行人无话可说。”西骋不理姬三,又对独孤棠道,“造纸术到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心随意转,匠气入髓,没什么能难倒她的。不会有败品,只会有上品,上上品,却在于她想不想让人看出来而已。”

    独孤棠说声多谢就走。若然如此,他大概还能多等两天,让老婆大人过过纸瘾。

    而这时,采蘩瞪着房梁,虽然过了一晚上,却完全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昨晚突然来了两个带刀护卫将她从牢里提走,说皇上的意思要换地方关。以为又是余求的力量,看她关在这里太舒服,所以想换个真牢房让她尝尝苦滋味。

    谁知,红画梁,雕花窗,家具不新却看着端稳贵重。触目可及那些瓷器玉器,还有墙上挂着的古画,若都是真的,这间牢房可就值钱了。

    她瞪了好一会儿,理不出头绪,也睡不着,便翻身坐起走下床去。身上还是囚服,却看到圆桌上放了一叠衣物,全新的。她谨慎,碰都不碰。到了外屋,径直走到门前,用手一拉就开了。隔开廊,外面一座漂亮的小花园,早春的花开出一片,在要起不起的晨光中如半轮日,点亮了她的眼。但没有守卫。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这到底是哪儿?

    采蘩在只有蝴蝶的花园走了一圈,约摸厢房五六间隐在三面。她没进去,只是故意放大了脚步声,却惊不出别的动静。园门也开着。她站在门里踌躇,在圈套和疏忽之间来回选择,最后抱着不管了的决心踏出去。穿过一层浅绿的杏林,眼前碧波粼粼。绕一圈,她终于明白对方为何放心不安排守卫,又开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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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在笼子里的,不一定是雀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岛,四面临水。<-》彼岸是精致的屋舍楼宇,玉桥美园,还有人影绰约且人数不少。那边看上去伸手可及,却只有两种方法可到。要么划船,要么游水。

    水上的牢笼和刑司的牢笼,如果采蘩必须选一个,宁可为后者。刑司大牢与这里的景致天壤之别,但好歹无聊时有人陪说话,肚饿时有人送吃喝。风光再好,解不了腹中空空之饥,也是无用。

    好比现在,她有些想早饭,看见才冒绿叶的杏树就想到杏果,看见水上觅食的鸟儿就想到烤鸭。所以,饿肚子的时候没工夫想别的事,逃跑也得等眼里的烤鸭变回水鸟再说。

    采蘩回到花园里,一间间屋子打开看,终于找到了厨房。但厨房里到处都积着灰,似乎很久没人用了,也没有可吃的东西。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还不是会做饭的人。她冷冷再扫厨房一眼,心想对方真歹毒,还有什么比身处在金笼子里却要受到饥饿更折磨人意志的手段了?

    看过厨房后,又找到一间书房。里面架子上摆满了书,似乎不完全是装样子用的,但也都灰尘满铺。采蘩走进去,随手拿了一本读。心里惦记着吃,所以也做不了别的事,只能啃书。俗话说得好,书中自有米和面。她昨晚吃得挺多,光是惦记,还没穷凶极恶到非要填肚子的时候。灵域

    ,因此时间过得很快,当采蘩听到人声抬起头来,发现一室通亮日已东升。

    “童姑娘起了么?”一个女子的声音,“婢子琉苏前来伺候。”

    书房就在主屋边上,采蘩听得清楚,开始有点捉摸不定。不给饭吃像余求能做出来的事,但派婢女来服侍?这是要跟她一起挨饿,还是怎么?

    “童姑娘。婢子进来了。”那女子喊了两声没得回应,打算进屋瞧究竟。

    “我已经起了,在书房呢。”采蘩说道这儿,就听小步细琐,脚步停在书房外,十分懂事,“进来。”

    外面走进两人,相同样式的衣裙。鹅黄绿柳丝绦飘逸,比小家碧玉的打扮都出挑富贵,却只是这里的婢子。她们在采蘩面前紧低着头,屈膝行礼,一点没有轻看囚犯的样子。

    “婢子琉苏。”穿鹅黄裙的女子道。

    “婢子苏琉。”穿绿柳裙的女子道。

    采蘩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屈着膝一动不动,好似她是说一不二的主子一般,因此她只能道,“不用多礼。”

    琉苏和苏琉直身抬头,竟是一模一样的两张面。难得还十分俏丽。

    “这里是哪儿?你们遵谁的嘱咐来此?把我关在这儿意欲何为?”然而面对如此讨人喜爱的双胞姐妹,采蘩未放松警觉。连连发问。却语气淡然,皆因不指望她俩会回答。

    “这里是庄王府。婢子们遵王爷吩咐,在童姑娘住这儿时照顾您的衣食起居。至于姑娘为何在这儿,婢子们不知。”琉苏道。

    “庄王府?”采蘩这下还真难断自己的处境优劣,庄王属于那种难以捉摸的人,一开始看着他烦,后来觉得他公正。再后来打她一顿,她就分不出好坏了。

    “是。您心中还有何疑问,等会儿可以问王爷。他正陪老王爷和老王妃用早膳。那边好了他就过来。”说话的只有琉苏,苏琉很安静,“王爷之前吩咐我们不要太早来吵您,想不到姑娘已经醒了。您一定饿了吧?我妹妹是厨娘,这就让她给您准备早饭去。”

    琉苏一说,苏琉福过身就走了出去。

    “没打算饿死我?”不知不觉,采蘩把话说出来了。

    琉苏诧异道,“童姑娘怎么这么想?王爷交待您是贵客,让我们好好伺候着。婢子看您身上这棉衣有些脏了,婢子备了几件新衣,姑娘要不要换一身干净的?等婢子把棉衣洗净您可以换着穿。”

    不说囚服丑陋,只道要洗。说话委婉中听,不愧是王府里的人,自上到下都不能笨。采蘩放下书,站起来时感觉背腿疼。用了好药忘了疼。

    “听说姑娘身上有伤,婢子帮您换药,再伺候您穿衣吧。”伶俐不得了,琉苏已上来扶了采蘩走。灵域

    “我没那么娇弱,而且晚上才用换药。”采蘩却推开琉苏,不习惯不熟的人靠自己太近。

    琉苏善解人意,在采蘩身旁跟着奇慢无比地走,却再没伸手,也没进里屋。

    

    采蘩自己换了衣服出来,看到两人已开始摆桌。有饭吃,这是一大庆幸。而菜色丰富,那是天赐之福。一桌子小菜小点,还有热气腾腾的肉粥,看到这样的福气,她真很好奇,庄王的目的是什么。不过,她不会因为担心就和自己过不去,照吃不误,且放开了。

    庄王进来时,就看到一个细如柳叶的姑娘胃口却奇大无比,一桌子东西让她吃了个七七八八,而琉苏和苏琉两人有点傻眼的神情,不由好笑。

    “童姑娘,你这是怕吃了上顿没下顿?”他是玩笑,没想到正对采蘩的心思。

    “是,人在牢中身不由己,有的吃就赶紧吃,庄王爷您没挨过饿,不知道那种有气无力的难受。”再说,看着碟子多,每个就是一口的量。

    “倒忘了童姑娘以前受过冤狱,想必饿怕。”庄王在采蘩对面坐下。

    这姑娘是紫鹛的女儿,不知道时只觉脾气像聪慧也像,知道时觉得相貌也有三分似。不是五官一一相似,而是五官在一起透出的那种清冷感。或者,是他的意识往相似处凑吧。紫鹛让他设身处地为她想。他如今看到采蘩吃饭的样子,明白要是自己有个儿子流落在外,为人奴仆,受主陷害,还落下这般惶惶要吃饱的心态,他会心疼。骨肉天生,残酷一点说,可与情爱无关。

    “王爷,您既知我冤枉,为何还不放我?”采蘩趁机为自己争取利益。

    “谁让你选了个好时机申冤?这时候也不是简单一句放或不放就能了结的事了。”庄王敲敲桌面,苏琉立刻上了茶。

    “随口问问罢了,我心里也认了倒霉。”采蘩早知道,自己这个案子是凑巧带头点了把火,成了天子和权臣之争。放不放,冤不冤,就看最后谁赢。

    “知道就好。”庄王借皇上的意思将采蘩的关押地换到这里,除了是出于保密的考量,还有一点私心。挥手让双胞胎姐妹出去,他拿出云纹青纸。“不过,皇上已经答应,只要你解出这纸的奥妙来,立即放你。”

    采蘩扫过一眼,听独孤棠说起过,是余求要从东葛青云那边拿的东西。这时虽无卷轴,但应该是它们不错,而且上面有余求的盖章手印,多半是与人密定协议之类的。然而,她装傻,不想那么容易让庄王使唤,问是什么奥妙。

    庄王眯眼道,“本王要是知道是什么奥妙,还用得着你么?但也不难猜,签名之上定藏了字句,你有办法让它们显出来即可。”

    心中对庄王那一点点尊敬都消失了,抵触情绪又汹涌而来。什么叫即可?横竖她立功他领功。要是所料不错,这四张纸还是她给的线索,独孤棠才找到的。现在又把她拎到这个孤岛上来让她找奥妙,一副理所当然——

    “庄王爷,没好处的事叫谁能尽力呢?”她也要喝茶,伸手拿过庄王那杯,肚子有点撑,需要消化。即便这样,她的表情仍清清冷冷。

    “本王不是说了,只要你解出来,立刻放你。”这不是天大的好处吗?

    “我原本无罪受冤,为何还需条件来交换?而且,解不出来怎么办?”解不出来证据也毁,她感觉要受无妄之灾。

    “这要看皇上的意思。”好处许得容易,有问题就推卸责任,所以庄王是狡猾的老狐狸。

    “王爷现在就去跟皇上禀报吧。”别麻烦了,采蘩知道皇上会是什么意思。倒霉的意思。“我解不了,别浪费如此重要的东西,请拿走。”

    庄王却起身了,“童姑娘别跟本王耍心眼,没用的。这地方不会有闲人进出,琉苏姐妹伶俐,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她们说。至于逃跑——”

    “我想都不会想。”一跑就得准备一辈子亡命天涯,“但我也不会听从你的号令。”灵域

    “这是皇上的旨意。”不听不行,庄王走到门口,“你有三日。如果我是你,会尽快开始。”

    有句话不该说,却实在忍不住,采蘩对着庄王的背影道,“王爷,您这么喜欢把人关笼子里当鸟来养,不知道紫鹛夫人会不会对您回心转意?”

    她才一眨眼,庄王就到了面前。再一眨眼,五指并拢出手刀,停在她脖子边,能感到寒毛直竖的冷风。

    “丫头,不要自以为是,好歹本王长你一辈,不稀罕你尊重,但也不想听你来论本王的家事。”又想起她是紫鹛的亲骨肉,庄王一手握拳,收回手刀,“顾好你自己吧。”

    再旋一阵风,庄王已步出门外。

    采蘩没看庄王一眼,她说得倔强,但不由自主,已对那两枚青纸好奇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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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六和七

    第二日,将食篮原封不动提回来的春瓶儿和冬瓶儿向紫鹛禀报,采蘩已不在刑司大牢。<-》

    紫鹛让两个丫头下去后,略沉吟后道声传令,面前就跪了一人,戴鬼面,黑脸哭嘴,与姬三那张白脸笑嘴相映。

    她道,“想不到你刚到就有事做,辛苦你。采蘩被提走,恐怕和我夫君脱不了干系,尤其他的王府。那儿无疑是最安全的囚禁之所。你派人去查一查,尽快回报。”

    那人头一点,站起身要走。

    “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紫鹛却叫住他,“大阎罗出了格杀令要取小七性命。我前两日去见小七,他的情形不太好,身边也没几个帮手,但巨澜园四周都伏了伺机的小鬼。你要不要出面,自己看着办吧。”

    那人没回话,身形如烟,淡出紫鹛的视线。

    午后,姬三调息完毕,步出屋子,突然眼角晃过一道黑影。他也不问是谁,手中蚕丝已拉得紧直,无声息往影子攻去。然而,只对了一招他就跳开。

    “阎六!”瞬间诧异。

    黑面红哭嘴,面具的眼角还有一颗蓝宝石,如泪闪光。面具下一双眼藏得太深,看不出半点情绪。

    “果然已废。”那声音阴柔,似男似女,非男非女。

    “你奉大阎罗之令来杀我?”姬三面冷如雪白,语气带无情笑音,“你我都是楼主教出来的,算得上同门师兄弟。为了外人撕破脸。好意思么?大阎罗他们以为楼主早死了,不过我要劝你想清楚,别让人利用。”

    “糊涂蛋。”哭嘴不动,不过吐出的字仿佛能让嘴翘成笑。

    “什么?别以为你排行老六就真比我厉害,也不想想谁的客人多。如果按赚钱多少,大阎罗都得靠边站。楼里谁不知我阎七,但要说到你阎六,那就是根秃头枪,一个小鬼都没有的空殿阎罗。”姬三就听出嘲笑的意味来了。飞雪楼那种地方其实不适合称兄道弟,平时为了抢生意。互相压低对方是不顾情面的。排名越近的。争夺越厉害。他和阎六是“死对头”。

    “所以你让人下了格杀令,几个睁眼瞎的小鬼什么人也挡不住,还要空殿阎罗保护。”阎六一拍掌,院墙上翻下二三十号人。都戴鬼面具。他再一挥手。那些人就找地方隐去了。身法之快。令人乍舌。

    姬三拢眉,“你隐藏实力?”

    “我不是孔雀,一天到晚开屏让人知道自己多好看。然后一根根羽毛让人拔光,变成秃尾鸡。结果实力不如人,又不好好待着,叫嚣要走,却要被人炖鸡汤。”又嘲笑姬三一次,阎六阴阳怪气道。

    “你才孔雀秃尾鸡呢。背叛楼主”姬三火大。他心里很憋屈,为了活出自己,忍耐很多从前不会忍耐的事。

    阎六不跟他废话,晃过手里一块牌,“奉楼主之命借你这些人手。记住,要还的,少一个我就用你身体一部分来替代。”

    “呃?”姬三怔了。

    “还有,你的蘩妹妹现关在庄王府的湖心岛上。考虑到你走出这园子就会变成刺猬的可能性,我觉得那也是个适合你的好地方。如果同意,今晚午夜好时辰,我的人会为你开道。”阎六再丢一句,“但愿你的轻功还没到让小鬼们笑话的地步。”

    “等等!”姬三反应过来,“你为楼主做事?”

    “从来只为楼主做事。”阎六笑一声,“第六殿一向由楼主亲掌,第六殿的小鬼你们看不见摸不着,如影子一般藏在其它殿里。如何?我还是秃头枪么?”

    “不是你没用?”姬三心惊,但嘴硬。

    “比你肯定有用,至少什么时候会死还不可预”阎六突见姬三面色变铁青,有些不自在,淡哼一声,再开口换了话,“楼主让我派人守护童姑娘。交给你,你会令楼主失望吗?如果不行,你早点说。”

    “所以楼主没有告诉我还活着的消息?”因为他没用。姬三目光泛寒。

    “恰恰相反,不知情才没有危险,太保护你的缘故。”阎六沉眸,“羡慕你这种话就不用我说了吧?康城姬三公子一天到晚只想比过美玉公子,风流快活的时候,我觉得楼主做得一点不错。”

    

    “真是好浓的醋味啊。”姬三心情重新轻快,“我俩从小比到大,针尖对麦芒,但我死了,你应该是最寂寞的一个。说起来,你知道我是谁,我却不知道你是谁。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瞧瞧,该不会早就认识的?”

    沉默倾刻,阎六道,“等你死的那一刻,我摘下来给你看,满足你的遗愿。现在起不要再吊儿郎当,拿自己快死了当借口,好好做事。童姑娘是楼主十分重要的人。”大步跨过院子,翻上墙走了。

    姬三反复回味着最后一句童姑娘是楼主十分重要的人,心中充满疑问。叫拢宁进屋,外面那些鬼是借他保命的,不是贴他心的,他分得很清楚。阎罗没有朋友。这是他成为阎罗后相信的第一句话。但他现在有朋友,看似交情不怎么样,却可以交命的人。

    这夜,新月笼薄云。

    琉苏和苏琉已将烛灯换了第二次,而采蘩坐在六角亭中发呆也有两个时辰,且这一天的大多数时间都是这么过的。如果对着青纸发呆还能让这对双胞姐妹有点明白,但青纸在屋里,采蘩却对着大理石桌面眼睛不眨,让她们很无奈。

    她们不知道的是,采蘩记忆力过人,眼中虽无纸,心中却有纸,根本不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纸感已深刻。她发呆也不是真发呆,将爹和师父所教所讲,还有她收集的典籍中所有与纸相关的部分在脑海中过滤。

    “姐姐。”苏琉是妹妹,“是准备点心,还是劝姑娘歇了?”

    琉苏往亭子里看了看,“刚让送进一壶茶去,哪里是想睡的样子,妹妹准备些点心吧。”

    苏琉点头去了。

    “琉苏,烦你为我取笔墨纸砚。”虽然收集了不少书籍,但造纸术的记载相当少。即使有,也只是在笼统的了解上加笔者的猜测。爹则是对她说得少让她看得多,倒是师父给她讲的传说故事中有一个引起她一些联想。

    左拐说,北齐有个传奇的造纸大匠,据说技艺达到心动手动的境界,纸纹可现在飞的鸟会游的鱼。纸上写墨,却能让人看见就看见,让人看不见就看不见。大匠离开邺城王宫回乡,很多纸匠去拜师,大概不胜其扰,便入山隐居。后来有樵夫看到那位大匠驾祥云飞升成仙。

    采蘩笑其谬谈,左拐却认真告诉她,也许传说夸大其词,但这位大匠的技艺非同寻常,他亲眼见过大匠造的纸,其间有层叠复纹,对光方见得清晰,难以仿真。大匠离开后,工坊遭天火烧尽,片纸未留,传奇渐渐就成了传闻。而且,左拐也是去拜师的其中一人。

    左拐讲完这个故事,却推翻了成仙说。他说那位大匠应该只是遁世了,而且大匠离开是因为不满北齐朝廷的昏庸无道,回到家乡一说可能不真。他自己去过那儿,认为大匠根本没有回去过,故意造出这样的话混淆迫害者的视线。北齐之乱,将多少奇才怪才逼离故土,是当时屡见不鲜的事。

    采蘩提笔正要写字,却听门一声大响,两列明晃刺眼的琉璃灯照开了路,并朝亭子飘过来。明光绕着一妇人,看不清她的脸,却见发堆云鬓,金簪银钗,锦衣绣富贵牡丹,沉墨的绿香百褶裙,还有手指上猫眼大的宝石戒。

    采蘩先以为是庄王妃,也就是紫鹛,又立觉气质完全不似。正想着,那妇人已经走入亭中。她看清了妇人的容貌,可算得上端庄。但一般用端庄来形容,也就是无趣无错的意思。妇人中年,比起紫鹛夫人,显得老相。

    “参见侧妃娘娘。”紧紧屈膝行大礼的琉苏却一语点破来者身份。

    采蘩坐着不动。她终于明白为何紫鹛和庄王之间那么别扭,肯定和这位侧妃有不可分割的关系。不过,侧妃来这儿做什么?她关在湖心岛难道不是一件绝密的事吗?

    “大胆丫头,见到娘娘怎敢不行礼?”侧妃身旁有个中年姑姑,对采蘩皱起烟青眉。

    “孙姑姑,你们上湖心岛可是王爷的意思?”琉苏行过礼直起身来,双目没有半点卑微,问姑姑,也是在问侧妃,因此将不友善的话题不动声色带开。

    孙姑姑立刻噤声。

    “湖心岛是姐姐的住处,空了这些年,我有些疏于打理。听说如今住进人来,想着这地方要不收拾如何是好,又以为是姐姐回家来了,怎能不来拜见?”采蘩坐着不动,侧妃站着不动,“不过,这位姑娘是谁啊?”一副妖娆的相貌,莫非是王爷的新欢?不知道该高兴王妃终于失宠,还是该难过自己始终得不到王爷的心,她垂眸敛神。

    “娘娘还是不要多问的好,王爷若知道您不照规矩来,会生气的。”采蘩关在这里的事不能外传,却不知是谁多嘴?“这么晚了,娘娘请早些回去歇息。”琉苏神色不动赶人。

    今天第一更。(未完待续……)

第385章 母女这么复杂的关系

    “琉苏,你姐妹二人虽然是王爷看重的,但别忘了终归只是奴婢。<-》娘娘难道不是你们的主子么?你敢赶娘娘走?不要命了?”孙姑姑喝道。

    “婢子不敢,只是王爷吩咐,任何人不能来打扰姑娘。你们这么进来,婢子如何跟王爷交待呢?”琉苏往采蘩跟前走一步,挡去侧妃的目光,“而且,孙姑姑说得对,我们姐妹二人虽然尊重娘娘,但主子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

    “你!”孙姑姑瞪眼。

    “孙姑姑,琉苏姑娘没说错。她们是王爷养的孤儿,只听从王爷的吩咐,不由别人对她们指手画脚。”侧妃柔声柔气,“是我心急误会了,该走的。”

    孙姑姑有些不服,“娘娘,您打理王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年,连老王爷都说过府里没有您不能去的地方。”

    侧妃好脾气,“那是因为姐姐还没回来,娘的年纪又大了,我暂时帮着管而已。”

    采蘩突然打了个呵欠,暗示不想听侧妃身为代主母的伟大功绩,“我要睡了,各位好走,不送。”见不得这种嘴脸。侧妃想当正妃,嚣张得意些,她还比较看得起。最烦表面谦虚地不得了,这不要那不要的,其实什么都想要。明明得到了很多,还委屈自己什么都没得到。

    “姑娘姓甚名谁?”知道出处才好办,侧妃却不走。

    哦,沉得住气的利害角色。看似是不肯回府的庄王妃,其实是让侧妃逼得回不了王府?采蘩笑,“娘娘,我不能说。王爷既然嘱咐琉苏她们不能透露我的身份,我自己更不能说了。不过,既然要住在这里,必定会给娘娘添不少麻烦,我先谢过。”

    机灵且皮厚。侧妃顿时笑得有些不自然,“姑娘客气了。你是王爷的客人。就是我的客人。湖心岛虽小,却是王爷最喜爱之地,我不会怠慢的。明日我就派人过来打扫,要添置什么你也只管跟我说,千万别客气。”

    “我不会客气,就怕王爷不同意这么做,看似他打定主意要关我笼子呢,却不知道究竟是对我好还是气我。娘娘。您跟王爷说说,只要他不管我那么严,我会乖乖听话的,让我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才住了一天不到就惊动这位娘娘,而从那柔和的目光中能看出有何猜疑,采蘩是爱生事的主,心念起来就生坏。

    侧妃果然脸上挂不太住了,心歪听的话也歪,以为王爷真要金屋藏娇。这么多年无怨无悔的等待,不是郎君的回头。而是变本加厉喜欢了年轻女子,哪里还能将大方继续完美装下去呢?面上起怨情。再看采蘩竟有一点点与王妃相似,震得七魂六魄荡摇,直觉自己今生彻底无望。一气之下,竟忍不住甩袖走了。

    明光随之而去,采蘩却喜欢这份清静的暗。

    “童姑娘。”琉苏接过妹妹端来的燕窝。

    “我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过份,不过你们的主子待我不公,我顺手报复他一下罢了。你们要告状尽管去。我不怕。”采蘩却将燕窝推到一旁,先写字。

    “婢子只想说童姑娘厉害,三言两语逼得侧妃娘娘显露一瞬的真性子。她在整个长安城都是人人称颂的贤良淑德。几十年如一日,不在意王爷对她的冷淡,却勤恳打理着王府上下,还将王爷唯一的继承人教成一位出色的好男儿。从不生气,从不怨忿,从来忍耐,从来善良——”只有感觉告诉她侧妃不简单,但琉苏看到这位娘娘生气还是第一回。

    “从不从来什么的,一听就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不信那些挑不出毛病的人,必定虚伪。倒是你们的王妃娘娘,真性情,敢爱敢恨,不喜欢这里,走就是了。”不知不觉,采蘩偏倚了紫鹛而未察。

    “王妃娘娘性情中人,我姐妹也十分崇敬她。只是她一走,这个家就没有她的位子了。”琉苏不无惋惜。

    “不过一个位子,坐在上面不自在,不如换一处。”采蘩一心两用,说着话把字写好了,折起放入信封。

    “说得好。”不是琉苏的声音,但一道紫影飘然而来。

    琉苏和苏琉立即双膝跪地,“王妃娘娘。”

    紫鹛双袖一甩,双胞姐妹就起身了,她轻笑,“许久不见你俩,还是这般伶俐。对侧妃不跪对我跪,是想讨好我么?”

    琉苏也笑,声音有些小女儿娇态,“讨好了您,您就舍不得我们姐妹俩,带我们出府了。王妃娘娘,我俩在这里好没意思。您不在,王爷也不常在,我们没主子服侍,闲得只有叹气的份了。”

    “不是我不带,是你们的王爷不放人,说你俩要是还在府里,我说不定还能改心思回来瞧瞧。”紫鹛摸摸两人的头,目中慈爱如母,“带你们回来的是王爷,养大你们的却是我。”

    她的视线停在采蘩身上,“等你们这回的差事做好了,我跟王爷说,带你们走。”

    琉苏欢呼。苏琉话不多,动作直接,握住紫鹛的手。

    

    这就是娘亲和女儿的关系吧。采蘩当自己旁观者看着,万万料不到紫鹛的下一句话将自己拉进了这种关系中,在她以为娘亲死了的十九年后。

    “来,你们认好了,这位童姑娘叫采蘩。她的名字是我取的,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俩大她一岁,今后就当她妹妹吧。”

    双胞胎姐妹性格迥异,但此时一模一样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惊讶表情。

    “孩子。”紫鹛今夜来,就为了认女儿。

    采蘩一抖,几次呼吸,将差点飞出的魂魄丝丝吸回来,神情幽冷,“我感激王妃娘娘一直照顾我,不过这样的玩笑似乎过了头。我娘生下我的时候就死了。”

    “你爹这么说的?原话吗?”紫鹛知采蘩会有多惊,可她必须说清楚。

    原话是,娘生下她之后就不在了。但这不就是死了的意思么?然而,采蘩再想,在爹描述娘的只字片语中,他一次都没用过死这个字眼。可——可是——她的娘是紫鹛?!怎么说得通呢?

    “十九年前,我在北齐邺城遇到孟津,与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然后发现怀了身孕。当时我与庄王爷闹别扭,怀胎十月浑浑噩噩,生完你就交给孟津,找地方疗心伤去了。很快让庄王找到后,一直过着他追我跑的日子。等我终于能有照顾你的力气,找到邺城却发现物是人非。”长话短说,也是紫鹛的干脆直爽,“一步错,步步错。采蘩,为娘悔之已晚,却不想悔一辈子。”

    露水姻缘?!采蘩看着这位敢如此开口的奇女子,要不是自己被包括在故事里,心境会截然不同吧。她也一向认为世俗之礼可笑。

    “孟家遭难,爹带着我和阿慕逃了。为了结束无休无止的追赶,也为了不拖累好友,他抱我跳崖。阿慕哥哥那时已经懂事了,爹肯定觉得一起死太残忍,将他藏了起来。但我还在襁褓之中,他若丢下我,也活不了的。”这时明白了爹的选择,她一点都不怨。

    “你爹带你跳崖一起死?”对于紫鹛,也是惊人的事实。

    采蘩不多解释,“王妃娘娘,您知道孟家出事后,还找过我和我爹么?”她现在不能想,只是脑中跳什么说什么。

    “找过,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竟成了沈家仆。”怪不得找不到,方向不对。

    “王妃娘娘,这可能是误会。我娘已经死了。”采蘩震惊的神情慢慢淡下。

    尽管知道让采蘩认自己不会容易,然而在告诉了这孩子之后,紫鹛期望至少她能表现得更在乎更情绪一些,而不是这么快就冷静下来的淡然。

    “你爹雕了蘩草的那根簪,是我送与他的紫杉木。采蘩之名是我所取,照那时的心境也不是一个吉祥如意的好名字。而且,你爹手心里有一道疤,是造纸时所受的伤,我可说错?”采蘩一出生,她就丢给了孟津。已经错过十九年的成长,怎能再错失?

    但采蘩心冷,“王妃娘娘,即便您说得都对,对我而言,我没有娘亲。或者这么说,到了我这个年龄,娘亲在不在都无关紧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是嫁得好的女儿,父母不用操心。您这话我就当没听过,本来缘断,不必再续。”相信紫鹛的话,却无心要认回娘亲。

    “采蘩,儿女与父母的缘是不会断的。”一出生就牢系。这些年紫鹛的痛苦不仅在于心爱的男子,还在于杳无音讯却始终惦念的骨肉。“是我的错,我不会期望你现在就原谅我,我会等的。”

    “王妃娘娘,您与我爹在一起多久?”采蘩突然发问。

    紫鹛不打算骗,“一晚。”

    “真是露水夜相逢。”采蘩冷面而笑,“您如今还是庄王妃。说得好听是露水姻缘,说得不好听,您与我爹是私通。”

    “童姑娘!”琉苏尽管惊讶这一切,但王妃待自己如母,不容人贬低。

    “琉苏,让采蘩说下去。”比淡漠无情好,紫鹛想引这孩子的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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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比奴婢还惨的身份

    说就说,谁怕呢?

    采蘩不觉自己眸底有了火焰,“您和庄王是正经夫妻,但你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这种事若传出去,不仅您的名声毁了,我也要受无妄之灾。<-》我自认这世间的苦到今日已吃得不少,实在不想被莫名牵扯到您过去那些糊涂账中。”

    “糊涂账……吗?”从没被人这么说过,紫鹛却知心里这么想的人不少,不料第一次是从自己女儿那儿听到,十分不是滋味。

    “不是吗?您爱庄王吧?为了他丢了我,可见情深。既然情深,为何又能和我爹结露水姻缘?我爹那时候已有妻室,您如此任性,只顾自己感受,不想他人的生活可能被您搅得天翻地覆。我爹抱我回去,他的妻子痛苦不堪,阿慕由此与爹疏离,以至如今性子孤冷。王妃娘娘,您若以风流报复庄王的花心,结果不但解不了你们夫妻的心结,还伤害了别人。不是糊涂账,难道还是一桩美谈?”采蘩的火气不在于语调,而在于犀利的字句。

    琉苏和苏琉姐妹俩但觉对面来疾箭,根根扎入王妃娘娘的身体。

    “我成了让人不屑轻贱的奴婢仍不够,还要承担您的过错,成为比奴婢还不如的杂种吗?”庄王妃跟男人偷情生下的私生女!这叫倒霉到天雷劈了。

    “够了!”是紫鹛让采蘩发怒的,但她到此已受不住。

    她出生于天衣教,那时候的天衣教其实以女子为尊。师父告诉她。与男子属于阴阳交合的需要,无谓专一,可对爱慕的男子大胆追求。她因此许了天衣教主,但遇到庄王才刻骨铭心,后来的变故让她也能与孟津当一夜夫妻而不觉有异。比起师父无常伴,她只有三个男人,实在不多。然而,女儿的指责让这样的认知动摇起来。她可以尽欢,然而,是否过于自我?

    采蘩紧紧抿住唇。心中自觉说得过份了。紫鹛本不是普通女子。可以说成江湖传奇都行,怎能用大门不出的贵妇来套用她?自己又不是她,而且那时她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设身处地。自己也许不会处理得比她理智。可是。却不能表达这份懊悔。只是咬牙倔着。因为不能不怨,在经历这些坎坷之后。哪怕自己心里很清楚,那不全是紫鹛的错。即便紫鹛没有丢弃她。抬不起头来的私生身份也会导致另一个悲剧。说不定,跟着爹反而是因祸得福。

    然而,头脑里很冷静,心窝里很委屈。她的娘亲还好好的,且地位尊崇,她却背负着奴隶之子的名,步履蹒跚。这样的委屈,小气得很,但没办法一下子消去。

    “我能明白你心里的怨恨。”紫鹛望着采蘩,一旦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无法对她板脸。

    不,她不怨恨,她只是任性。采蘩心里天人交战。

    “我告诉你这件事,本不期望你立刻认我,只想你知道,你还有娘。”所以这场劫难中,娘会让女儿平安无事。

    不,她不想知道。不知道,就不会情绪起伏,尤其一股翻腾的委屈几乎令采蘩眼红流泪。

    “我改日再来,你在这儿很安全,正好调养身子。”紫鹛身姿卓绝,离去潇洒,不似侧妃穿着华贵,显得累赘重重,身心禁锢。

    “连我为何被关在这儿都不知道,说什么调养。”也许这位奇女子用了太多精力爱一个男子,再不如从前慧敏。

    “娘娘不会不知道,只是让你别担心,凡事有她罢。”琉苏仍感震撼,很难相信与王爷的感情如此浓烈,连一个小妾都插不进的王妃娘娘竟为别的男人生下孩子。但那时候,她和妹妹还没进王府,无法知道确切的情形。

    “凡事有她?”采蘩笑了笑,“我习惯自己的事自己担。这里有一封信,请你们帮我送出去。你们一起也好,任一个也好,记住,亲自送到收信人那儿,不要借任何人的手。”

    和娘娘一般的性子,好强。暗叹在心,琉苏接过信,“我去吧,趁天色暗出入,不会惊动到不相干的人。”

    采蘩无所谓,等琉苏离开,让苏琉为她拿几本书来看,丝毫没有要睡的打算。

    可是,过了好一会儿,苏琉还没回来。这对姐妹花能文能武,她不会以为苏琉不认字。起身正要去一看究竟,就觉背上贴来暖气,耳边有人吹息。她不由大惊,手比脑快,拿出婉蝉往身后全力一刺。

    “妹妹,是我!”黑影跳上石桌,声音刻意惊骇,其实冷静压低了。

    采蘩没好气,“这哪里是孤岛啊?集市还差不多。就我出不去,什么王妃啊阎罗啊都能进来。而且”打量翘着腿,把玩面具的姬三,“你身上没湿么?”不可能是坐船来的。

    “本来准备要游水的,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早来那么一会儿,正碰上一只挺大的画舫要上这个小岛,就搭了顺风船。”现在虽是春日,水仍冷,他体质弱,怕游不到对岸就吐血。

    “你坐侧妃的船来的?”采蘩冷望。

    姬三收起笑脸,目光渐沉,“你若想问我是否听到你跟侧妃,还有庄王妃,之间的对话?是。你是她女儿这样的事,惊得我一魂出窍。蘩妹妹,我要说恭喜你,你会再扎我一刀吧?”

    

    “我从来也没扎到过你。”什么叫再扎一刀?“你觉得是可以恭喜的时候?”

    “突然有个当王妃的亲娘,对普通姑娘来说肯定是天大的喜事。当然,这些姑娘没有蘩妹妹深谋远虑,想不到私通和私生女这些的。乍看有福,其实祸伏。”

    首先,庄王府就要沸。而且,轻则王妃地位不保,重则以与人私通问死罪,连带采蘩也可能遭殃。她本已有童氏银身,再嫁了独孤棠,镀了一层定国公儿媳妇的金身,但恐怕都要毁在私通生下的女儿,这个难以启齿的身份上。哪怕,她的父母分开看都是耀眼无比的人。

    “知道就好,所以闭嘴之后再也别提。”采蘩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倒没那么介意自己出身可能更低,只是无法认同紫鹛弃了她,在她刚刚降生到世上的时候。

    “不提你的身世,提王妃如何?楼主竟是庄王妃,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了人,根本不能相信。”姬三从桌上下来,闻闻瓷盏中的味道,“有没有酒?”这么刺激,需要酒来缓神。

    “她的事我也不想听。”那些当年,采蘩觉得离自己太遥远,“你又为何而来?讨酒喝?”

    “你这么问我,我只能提她了。奉楼主之命,前来护你周全。”阎六早知道楼主的王妃身份么?姬三眯起眼。

    “三哥真是”采蘩停下来,想一想该用哪种字眼。

    “好?”姬三一向自傲。

    “倒霉。”还好呢!他被无夏折磨得差不多了,功夫不如人,杀人不如鬼。拿来挡毒?据邈手说无夏吸其他毒性后会加快散布毒素,以毒攻毒是不行了。“三哥,你每回在我面前出蚕丝一定会受伤,且一次重过一次。听妹妹一句劝,回去吧,顾好你自己。”

    姬三笑得风流倜傥相,“妹妹这是关心我了,受伤也值。如你所说,死也不能白死,好歹给妹妹留个念想,将来有为我难过的人。”

    “三哥,你出门太久忘了爹娘啊?”她是孤儿,他不是,“你这么在意我难不难过,莫不是喜欢我?”采蘩随口说笑,减灭心头怨气。

    突然,安静了。

    灯笼里扑进一只飞蛾,最后扇翅的美妙落成纸上影,刹那跌进黑暗。烛火仍亮,那般从容不迫。

    采蘩的眉心淡淡合拢。

    沉默的姬三这才笑出声来,“我喜欢妹妹是什么新鲜事吗?还正儿八经求过亲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如今妹妹再提到,方觉得实在很丢面子。居然答应跟你一道兴风作浪,那时我也是犯糊涂了。蘩妹妹记得,我日后娶了妻,你可千万对她保密这事。”

    采蘩见姬三恢复常态,但道一声好,随后说别的了,“我让苏琉拿书,半天不来,得去瞧瞧。”

    “不用了,我让小鬼弄昏了她,不能让她们知道这里有我的人,而且我俩也可以放心说话。”阎六手下个个顶尖,姬三已见识。

    “她是庄王妃信任的人,无端端弄昏她作甚?”采蘩不知道说什么好。

    “蘩妹妹什么时候开始轻信陌生人了?”姬三撇嘴,不以为然,“那两个丫头是庄王领回来的,也或许真尊敬楼主,但她们待你还真是妹妹么?而你似乎也不打算插足庄王和王妃之间,最好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采蘩意味深长看姬三一眼,点了点头,“三哥说得是。”

    “今夜好景,妹妹心里难受,想要哭得话,三哥还能借你一个宽阔的怀抱。一个生脸丫头杵在那儿看着,我不习惯。”话比较长,姬三这时才说完。

    “三哥,这后面的话多余了。”

    “哈哈,蘩妹妹不用客气的。”

    “……没跟你客气。”

    “突然知道这么大的事,眼泪应该要拿水缸来接。”

    “……还好,你闭嘴就更好了。”

    三道影,在不远的暗处,看这对哥哥和妹妹其乐也“融融”。为首那位眸如宝石,深凝片刻后,转身离去。

    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会很晚,因为开始忙了,还没写,大约11点半左右。(未完待续……)

第387章 一纸空白同心野

    大白天的,东葛府中有人咆哮。<-》不是呆傻的东葛青云,而是憋屈了大半个月的沈家老爷。

    “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问我要银子。所以,女儿就是赔钱货!以为你跟你那几个蠢妹妹不yiyang,其实没两样。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指望女婿将来出息,也好带着你的弟弟们前途大好,谁知我几万两砸下去,好处没见着,还得帮你养个傻子。”

    沈珍珍坐得笔直,“爹,你小点儿声,让下人听去,不过笑你也傻。”

    她能从牢里出来,是因为她聪明。听出余求在找东葛青云带回来的某样东西而趁势毛遂自荐,向余求保证找出来,且令他相信除了她,再没有第二人能找到,因为没人比她更了解东葛青云。这不难,难在要得到余求的信任,告诉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余求当时没答应,后来却送来一张纸,他敲印盖指,问她愿不愿意照做。那纸上什么都没有,她问了之后,他说是同生共死书。一旦这纸上的内容揭示,她和他就都犯了满门抄斩的罪。只要她肯盖,他从此便信任她,再没有秘密。

    她虽是妇人,但为了帮东葛青云打点各方,对朝廷党争也知道得不少。余求是北周第一权臣,地位几乎顶天,已到赏无可赏封无可封,因此将余氏一门和对他忠心的门下养得滋肥流油,从实权上把持了半壁江山。她现在成了余求的女人,所以她知道余求不会到此为止。而她甘愿当他的女人。也正因为那可预见的将来。

    沈珍珍也有野心,本来以为嫁东葛青云就满足了,谁知到了长安后才知自己眼界太小。在这座充斥着皇亲贵胄的都城,东葛青云什么都不是,她也什么都不是。不甘心之后,她开始为东葛青云筹谋,盯准了余求,费尽心机接近余佳儿。而东葛青云也识时务,真得到了余求的重用信任。她正做着一品夫人的美梦,采蘩的出现却毁了这一切。

    那个贱丫头虽然一直说不是来复仇的。她完全不相信。若换成自己。南陈大官商的千金姑娘,又有独孤棠这样一个夫君,肯定要找从前的冤家对头算账。更何况,采蘩的爹是自己吩咐官差弄死的。

    所以。她必须要找个大靠山。在对方没有伤害到自己之前。先将对方置之死地。如此,余求便是她唯一的希望了。这个手印当然要按,而且她笃定余求有足够的本事和实力成就他的野心。连带她也尊贵非凡。按下手印时毫不犹豫信心满满,根本没想过满门抄斩这回事。

    沈老爷听大女儿这么说他,不禁吹胡子瞪眼,“谁敢笑话我?我看只有你不把我当回事。花着你老子的钱当着贵夫人,到头来却吃官司坐大牢,还让我丢尽脸面,损了夫人又折兵。”少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一群管事跟他唱对台。

    “爹,我不是出来吗?”庄王妃病了,庄王跟皇上告假几日,审案暂缓。她换去的小牢房看管让余求买通了,让她回府找卷轴。

    “出来还得进去。”沈老爷脾气大却不糊涂,“你别以为认了余相义父,这案子就能不了了之。我就不明白,一个丫头而已,逃了就逃了,干吗跟她过不去。当初你非要整她和她爹时我就反对过,赚不到一两银子的事都是白费力气,更何况阿广很能干。”最终帮了女儿,却是因为女儿说那丫头若成东葛青云的妾,她就无心帮弟弟们谋仕途。

    “当初他们父女的卖身契还在你手上吗?”随着采蘩的光芒越来越亮,沈珍珍也开始好奇广管事的出身。

    “两人成了官奴,卖身契得交给官府。”沈老爷白眼,“问这个干什么?”

    “广管事既然那么能干,为何拿得工钱那么少?”爹是小气鬼,但对采蘩她爹几乎是无酬劳的派用。即便是家养奴仆,也是最便宜的。

    “他欠我一大笔银子呢。我给他吃住,养大他女儿,还不够吗?”沈老爷歪歪嘴,“没有我借他钱,他女儿早病死了。”

    那年他去收账,遇到阿广抱着还是婴儿的采蘩到处求人借钱,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后来他看阿广能写能算十分机敏,就借百两换卖身契两张,免费用这父女二人几十年,本该是非常合算的买卖。

    想到这儿,他对女儿又生嫌弃,“要不是你生事,何来今日倒霉?我告诉你,再审起来你别把我拖下水,一切都是你的主意。而且,我也不会再在你身上花一文钱,打通官府的事你自己想办法。”气冲冲走了出去。

    沈珍珍对着父亲的背影冷笑,然后便叫了总管往库房去。经过花园,看到东葛青云正和照顾他的小厮捉迷藏,心里突然冒火,走到蒙眼的他面前,抬手狠狠甩他一巴掌。

    东葛青云拿掉布条,摸着脸却也不恼,眼睛明亮得好似正常人,静静盯着沈珍珍看。

    沈珍珍又是一巴掌出去,手麻了,“都是你!”

    “都是我。”东葛青云双手捧脸,突然嘻嘻笑了起来,“漂亮姐姐莫生气,都是我不对。再打,再打,姐姐笑了才好看。”

    沈珍珍再抬手,眼里映着那张笑脸,却是怎么也打不下去了。曾经自命不凡的男子,如今居然傻到好坏不分,那么无辜的模样。她咬牙,转身不再理会。她错了,但她不会认。父亲的市侩无耻,母亲的灰心荒唐,兄弟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她却一直迫使自己昂头挺胸过来的,所以绝不会输给这个傻子,更不会输给从小服侍自己的丫头。望见库房大门的时候,她的神情渐阴森,清楚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

    夜幕拉起,漫天星斗。

    总管来问,“夫人是否先用晚膳?”

    “确定这是全部了么?”沈珍珍扔掉手上的东西,只见满地狼藉。行李中所有的东西都已经一再翻找,能拆就拆,机关夹层全考虑到了,却一无所获。

    

    总管答是。

    “我这会儿去吃饭,你再带人去各处找找,一个角落也别放过。”沈珍珍吩咐道。

    总管虽不知她找什么,但觉此事至关重要,连忙应了。

    沈珍珍满腹心事,吃饭如嚼蜡,正没滋味,总管抱着一个大卷轴跑进来。

    “夫人,这画在书房桌上放着,好像也是从大人的行李箱中拿出来的。”说着话,他神情间有些迟疑。

    “什么画?”沈珍珍抬眼一看却冷了目光,“是那个小贱人的画像。”想起来了,整理东葛青云行李的时候看到这幅画,怒不可遏将它撕成两半。

    “是。”果然让夫人心情更糟,总管道,“夫人要是不看,我就把它扔了?”

    “不,烧了。”沈珍珍可不想在自己家里还要看到采蘩的脸。

    总管退着要出去。

    沈珍珍突道,“慢着,拿来让我瞧瞧。”

    东葛青云对那个丫头曾经甚是迷恋,尽管成亲后她试探之下,他好像已经无所谓,但这个男人的心思不是特别好猜的。这张画像中会不会藏了他的秘密任务?沈珍珍一边这么想,一边却希望不是。

    但沈珍珍很快发觉不对。她清楚记得,那张画像只是被撕成两半而已,画纸和裱纸的四边并没有碰过。然而现在两者分离了开来,且是以利器割开的。

    “你弄成这样的?”她问总管。

    总管摇头,“我看见时就这样了。”

    沈珍珍略一思索,“我不在家这几日,府里可有何不妥?”

    总管先道一声无不妥,又张着嘴却不出声音的犹豫。

    “做什么吞吞吐吐?你是我一向看重的心腹,难道还瞒我不成?说吧。”沈珍珍心中怀疑渐重。

    “这个……我以为是近来家里事多,人心惶惶所致。”总管看沈珍珍不悦,这才干脆,“有一晚值夜的小厮说看到了鬼,让我训斥一顿后,已承认那晚偷喝了不少酒,眼花闹的。”

    “鬼?”还是人?沈珍珍心里飞快想着。

    那鬼如果是余相的人,余相就不用求助于她了。如果不是,那多半是皇上那边的力量。画的四边整齐割开,很可能东西就藏在里面,已让对方取走。想不到东葛青云把卷轴和纸分开放,光找卷轴了。

    “总管,立刻给我备车。”手上筷子一扔,沈珍珍快步往外走,得马上知会余相才行。

    来到高恬的住处时已深夜,沈珍珍在正堂里来回踱,心急如焚。她和余求同坐一条船,船沉,她也会死,因而切身着急。

    高恬披了件宽大的袍衣出来,双腮潮红,满脸不高兴,“妹妹是悄悄从牢里出来的,不要乱走得好。”身后跟着一个护卫,目光只落她身。

    沈珍珍装不知道两人的另一层关系。奢华处处,靡靡处处,寂寞无奈的女人们想抓住一刻短暂的快乐,她比谁都清楚这种感受。

    “姐姐即刻差人去请我义父。”高恬是众人熟知的丞相宠姬,沈珍珍和余求之间借她的名义和地方暗渡陈仓。

    而高恬的聪明在于分得出轻重,连忙让人拿牌子去余府了。

    今天第二更。

    明天中秋了,祝亲们人月两圆,快乐健康。(未完待续……)

第388章 梦热,人冷

    姬莲在梦中。

    不羞耻得说,还是春梦。红帐春绸翻浪花,她紧抱着耸动的滚烫一团,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如热火烈燃,不禁发出快活叫喊。她喊得是棠郎,也觉得是棠郎,但那团烫埋在自己肩窝上,一直不抬起头来。

    后来,她鼓起勇气,伸手去捧他的头,无比喜悦地看,却吓得惊骇大叫。眼前哪里是独孤棠,分明是没有毛发的一颗头,头上长触角,两只红眼睛,大嘴蠕动的怪物。她边叫边拼命推,手上触感也回来了,圆滚滚如桶,柔软无比,好像巨型的毛毛虫一般。

    三魂六魄全都离体,她几乎要晕死过去。那虫越来越大,将她慢慢推挤出床,感觉后脑勺撞到了地面,顿时眼泪挣出眼眶——突然疼。

    睁开眼,先是一片漆黑,渐渐有了些光,看清一旁是高高的床沿,另一旁不远处是桌椅,而头顶上是屋梁。身上没有虫,没有人,鬼影都没有。

    姬莲这才知道是梦,心仍惧得乱跳,手冰凉却额头冒汗。太可怕了!她勉力爬回床上,坐在那儿裹了被子发抖。怎么会做这么恶心的梦呢?目光落在窗边,那里有一盆艳绿的植物,养得却不是它,而是土里的情蛊。

    可是,情蛊的样子跟梦里的虫完全不似啊。她想到梦里的怪物便觉胸口泛恶,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莲姬不舒服?”

    姬莲吓得惊声喊啊,却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

    “瞧你一头的汗,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是独孤棠。

    不知他何时来的,怎么来的,姬莲想都不想,慌恐得抱住他,脸紧紧贴在他的腰际,恨不得把自己揉进刚铮铁骨里,“夫君,妾身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吓死我了。”永远不会喊出棠郎二字,提醒她这场梦魇。

    “梦罢了,且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莲姬不会是心里想了可怕的事吧?”独孤棠垂眸看着抱住他的姬莲,神情淡漠。

    “对我而言最可怕的事,无非是夫君不要妾身。”姬莲看不到独孤棠的神情。不但看不到,还以为他这时候来她房里是肯接受她的意思。

    “莲姬,你若待我真心实意,我自会与你怜惜。”独孤棠的手稍用力,将姬莲的上身推直出去,“我要去南山别苑,你想跟么?”

    想不到噩梦之后是美梦成真,姬莲点头如捣米,“想,当然想。无论你去哪儿,妾身都愿跟随。”这一天终于来临,她和独孤棠真正要过夫妻生活了。

    “走吧。”独孤棠说着就走。

    姬莲一怔,“这便要走了?什么都不用收拾?”

    “不用,已经交待刘婆子,她会帮你收拾好替换衣物送到别苑。虽说皇上同意我去山上静养,但别人以为我被禁足在家。为免闲话,最好趁天还不亮就走。”独孤棠脚步未停,“你穿上外衣即可。”

    “夫君——”姬莲窃喜独孤棠这回没有挑剔称呼,“我养了一盆珍草,这几天就要开花了,可否允我随身带去,免得错过花期可惜。”

    独孤棠回头,顺姬莲指着的方向看到窗边那盆艳绿的植物,终究这女子听不进他诚心的话,仍存害人的念头。她如果空身人跟他走——

    “可以。”面无表情,音色冷寒。最后的机会,她自己错过,不由他惋惜。

    只听到自己鼓噪狂喜的心跳,姬莲的耳朵辨不出一点异常。她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裙,小心翼翼抱着即将成熟的情蛊,如同抱着必胜的决心,去追心慕多年的男子,而且势在必得。

    再说余求来到高恬这儿,问沈珍珍,“可是找到了?”

    沈珍珍摇头,见余求沉面,就道,“虽然没找到,但我怀疑被皇上的人快了一步,已经取走了义父的东西。”

    余求一惊,“为何这么说?”

    沈珍珍拿出画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余求。

    余求沉默半晌。

    “义父不着急吗?”沈珍珍不解余求的静默,“如果那四卷协定落在皇上手里,义父便是有再大的功再大的权也没用了。”

    余求抬眼看了沈珍珍一会儿,“你说得很对。但即便真是皇上拿去了,也得从那四张纸上读出我的罪状才行。难道凭一张白纸上有我的印章和手印,就说我要造反不成?长安城里没有那么本事的纸匠能令它们现形。”哼笑两声,却因沈珍珍的话敛净了,双眼眯冷。

    沈珍珍说,“义父,长安城里没有,别的地方会有。世上还有运气这回事。而且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珍珍以为还是要紧盯着对方的动静为好。那个采蘩就是懂纸的。”

    “她?”余求觉得沈珍珍之前的话确实有道理,但对采蘩蔑视之极,“一个女子。还是造不成纸的女匠。”

    “我也不认为她有技艺,但她的运气真得很好。您想,她能绝地逢生,一介奴身却风光随南陈使团进长安,我不得不信她真得命硬,连老天爷都帮她。”

    沈珍珍说这话是想让余求在对付采蘩的事上多用力,达成自己要她死的心愿。

    没料到,第二日一早,余求派人去刑司打听后得知一个大消息。昨夜里,刑司衙门后面有一辆马车偷偷接走了采蘩,接采蘩的人正是独孤棠。马车连夜出了城,进入南山定国公的别苑。

    沈珍珍急着给余求出主意,“丞相应该立刻去见皇上,请皇上作主,查庄王独孤棠等人私放囚犯。”

    余求却不这么认为,“若说私放,你也出来了。而且我进宫告状一来一去,不知浪费多少时间。此时最重要的,就是把东西毁掉,不能让对方发现纸里的内容。我虽不清楚那个童采蘩到底何德何能,不过皇上选她,可能是有真本事的。那日纸擂或许是故意让我们看她出丑的局,以此令人掉以轻心。说起来,她是左伯传人,不应该会失误到造出败品来。”

    沈珍珍心中不以为然,但问,“义父如何打算?”

    “有人嫌命长,我能如何打算?”余求冷笑,“帮阎罗王收了她的命罢。”

    沈珍珍面上不动,暗自得意万分,终于能解决这块心病了。

    南山定国公别苑,春色将绿待红。

    姬莲一身桃粉的新装,手里端着桃木盘,上面放着两盅酒几碟小菜,走向山亭。她因为心情好,走路仿佛都飘着。和独孤棠在别苑住了两日,虽然多数时候是她一个人,但她感觉离他前所未有的近。一辈子这么过,没有采蘩,没有别的女人,就好了。

    她甚至刹那会想不用情蛊,只要两人一直在一起,她会让独孤棠爱自己。然而这个念头刹那起也刹那灭,采蘩还活着,世上漂亮的女人太多,要霸占那个男人一生的宠爱,她没有自信。娘说过,只是拿在手里都未必是自己的,时刻不能松懈,尤其男人的心易变,所以自己不能先心软。情蛊无害,催情之外让独孤棠只看自己而已,等她有了他的孩子,等她和他都老了——

    想到这儿,望见了亭中的独孤棠。他抱臂侧卧在长椅上,面朝她,背向青山,闭着双目好似睡着了。

    姬莲的目光在他俊朗的五官上流连好一会儿,从痴迷到坚定。这个男人是她的,谁也别想跟她抢!轻手轻脚走进亭子,放托盘时,从腰带里拿出一支小小铜管,以水袖掩住,转身走到独孤棠身边。

    “夫君?夫君?”因独孤棠没再纠她称谓上的不是,她堂而皇之。

    独孤棠没回应,似乎睡得很沉。

    姬莲暗暗深吸一口气。她的手上不干净,祖母院子里那个管花圃的婆子就是她吩咐毒杀的,但亲自动手却是第一次,所以很紧张。不是毒,不害人,她这么对自己反复说着,蹲下身,将铜管的塞子拔去,盯看那条红虫沿独孤棠的手慢慢爬进他袖子里。正想撩开袖子,不经意看了独孤棠一眼,却发现他目不转睛,不知醒了多久。

    “啊!”姬莲吓得跌坐在地,但随即做出娇态,手抚着心口,嗲道,“夫君好坏,故意装睡吓唬妾身。”

    独孤棠坐起身,笑道,“真睡着了,不过一睁开眼就看到美人,心中舒畅。”伸出手,示意要拉她。

    姬莲却刻意拉住独孤棠的前臂,借冲力栽进他怀里,趁机撩袖看过。蛊不在了,也没有掉出来,肯定已种入他体内。新蛊入宿主,需要四个时辰适应,今晚便能和他成为真正夫妻,且从此他只有闻到独属于她的血香才会有情欲,再也离不开她。

    她心情激动,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红唇似火,禁不住往他的唇送去。但,触到的,是一片风。

    独孤棠已走开,倒了两杯酒,“莲姬,陪我喝酒赏景如何?”

    姬莲忽略心底淡淡的失落,笑颜犹如花开,“就我们俩?不会像上回,苏都尉突然冒出来跟我下棋,他的书童跟我论史记?”结果,醒来已日上三竿。

    “就你我二人。这回出来得仓促,你身边也没个人伺候,辛苦你了,我敬你一杯。”独孤棠举杯。

    “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姬莲刚想说补上成亲的交杯酒。

    独孤棠却已慢慢啜饮,遮住他抿冷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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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外吃饭,庆祝中秋,明天双更。

    祝亲们团圆幸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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