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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魂启临全文阅读

作者:先飞看刀     魔魂启临txt下载     魔魂启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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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不死之帝王

    咸阳原上,箭矢乱飞,护城河早已被鲜血染红,发出刺鼻的腥味。

    项羽立在山坡上,看着血腥的战场,无数士兵冲向城墙,却又被秦军的骑兵冲退。敌我双方如激流互撞般,冲杀着,嘶吼着,太阳缓缓移向西山,铺洒下血sè的红。

    项羽深深地知道,就算利用出sè的战术成功诱走了秦军大部分主力,要想在如此艰难的战斗中取胜,亦是难上加难。然而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战,他们已经牺牲了太多太多。

    虎头盘龙戟朝天一指,项羽厉声吼道:“伐无道、诛暴秦!”

    吼声震天,义军士气大振,勇往直前。他们本就是在暴政中活不下去的百姓,这一仗,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咸阳城内,一名青年踏上墙头,强健的体魄,俊美的容颜,他双手负后,以傲视天下的眼神看着满是尸骸的战场,一群官员在他身后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山坡上的项羽以锐利的目光看到了那个青年,于是倒吸一口凉气。那青年头戴华美冕旒,身穿黑sè大袍,分明便是始皇帝嬴政。

    始皇帝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便有一种令人绝望的气势紧紧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挥剑一指,诸候西来,百越之地,尽皆伏首。这是气吞**的千古一帝,古往今来,从未有人能够如他一般的辉煌。

    冷冷回应着项羽的目光,始皇帝的嘴角溢着似有若无的冷笑,一声令下,将台之上黑旗摇曳,两侧山头涌下上万兵甲。奋战中的义军这才知道早已中了秦军埋伏,恐惧漫延,在惊慌失措中节节败退,只留下满地的残肢断体。

    “上将军,”一名将领在项羽身后颤声道,“败局已定,还请上将军尽速离开,我等誓死替上将军断后。”

    项羽没有说话,他依旧看着远处的咸阳城,对身后将领的苦求仿佛闻也未闻。

    如果在这个时候退却,如果在这个时候逃亡,那这十年来的挣扎与奋斗又是为了什么?

    或是毕全功于一役,或是死无葬身之所,对他来说,再没有其它的选择。

    义军开始溃败,秦军趁胜追击。属下们纷纷跪地,恳请项羽上马离去。

    逃,又能逃到哪里?

    看着满是悲凉的夕阳,项羽冷冷地道:“你们只管放心,死的不会是我们,而是……嬴政。”

    刹那之间,风沙狂卷,天地变sè,乌云无端端聚集而来,一只黑龙破云而下,如电光般直落云霄,朝嬴政吐出狂烈的火团。火团爆开,城墙在强大的气劲和烈焰中轰然倒塌,始皇帝就这样被卷入了热浪与崩石。

    如此的异变,让敌我双方所有将士都感到震撼与错愕。项羽一跃上马,厉喝道:“嬴政已死,夺咸阳,灭暴秦。”

    “夺咸阳,灭暴秦!”义军兵将在兴奋中举戈齐呼,纷纷反扑。

    黑龙一声怒吼,秦军惶惶,项羽跃马向前,虎头盘头戟左劈右扫,挡者皆死。

    并吞六国、以暴虐制天下的秦始皇终于死去,谁还能挡住天下人的怒火?

    本已惊惶败退的秦军却突然稳住了阵脚,阵后传来一名将军的怒叱:“陛下未死,敢退一步者,皆以军法处置?”

    始皇帝还活着?众人纷纷看去,在那依旧火焰不止的城塌处,竟真有一人从烈焰中走出,步伐稳健,气宇轩昂,连一根头发也不曾被烈焰焚去。

    黑龙在天空中盘旋,眼眸深处透着疑惑。项羽拉往烈马,一颗心咯噔地往下沉。

    即便是如此的攻击,竟也无法杀死这位服食过不死仙药的帝王?

    黑龙极不甘心,它绝不相信有人能够在它的龙焰之下生还,哪怕那个人是凡人中的帝王。风从龙,云从虎,它卷起风云,飞掠而下,要将那位胆敢抬起头来,以不屑目光注视它这位高贵龙族的凡人帝王吞入肚中。

    稳住秦军阵脚的乃是秦国第一勇士蒙恬,眼见黑龙再次冲向始皇帝,他大吃一惊,纵马急奔,护在驾前。然而还没等他多做什么,天地骤然一暗,紧接着便是一道剑光冲霄而起,漫天血雨洒下。

    洒下的是黑龙的血。

    蒙恬愕然看去,这才注意到,在始皇帝身后,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

    黑衣少年手持利剑,剑光爆散成道道光束,光束流转,竟将黑龙斩成无数肉片。

    连一向只在神话传说中的才会出现的巨龙都被他轻易杀死,立时间,所有人震慑当场。

    始皇帝却头也不回,冷冷地道:“你来得晚了。”

    黑衣少年道:“亦不太晚。”

    将手一掷,一颗头颅划出华丽曲线,隔着上万兵敌我兵将,朝项羽飞去。

    项羽接住头颅,一眼认出死去的乃是在函谷关诱敌的手下大将英布,于是长叹一声,跃下马来,就着染血的土地将头颅埋去,再跃上马背,迎着悲壮的夕阳,朝始皇帝嬴政和黑衣少年策马冲去。

    秦始皇四十九年秋,西楚项羽,战死于咸阳城外……

    ……

    ***

    项羽与英布的死,令相约伐秦的各地义军再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抗,被秦军扑杀、剿灭,凡有附逆之嫌者,尽遭屠戮,楚地更是血流成河,楚郢东郊的云梦泽,被鲜血染成了红sè的血湖。

    皇宫内,扶苏立于阶下,手持竹简,将各地战况一一念出。

    秦始皇立于白玉阶上,面目yīn冷,一言不发。

    扶苏悄悄抬头,看了他父皇一眼。此时的扶苏年近四十,年少时xìng情虽显柔弱,但经过塞北多年的磨砺,这些年又以监军的身份跟随蒙恬东征西讨,已是颇为刚毅,不但虎背熊腰,举手投足间亦是气度不凡。

    然而,白玉阶台上的嬴政,看上去竟比他的这个长子还要年轻许多,眉峰似剑,目光若电。自从徐福带着三千名童男童女二次出海,从仙山求得不死药回来,服食不死药后的嬴政竟在一夜之间还老返童,在这十几年间,再也不曾老过一分。

    “父皇,”扶苏小心禀道,“齐楚各地乱党,均已一一剿平,为防民变再生,还应减少株连,令百姓安定……”

    秦始皇冷笑道:“法若不苛,百姓如何会惧?”

    扶苏yù言又止。

    大秦刑罚极重,一人犯罪,邻里皆受牵连,扶苏年青时多次上谏,请求放宽刑罚,反被嬴政认作是妇人之仁,发往塞北苦寒之地随军打仗,抵御匈奴,此时自是不敢再谏。

    就在这时,一名侍从匆匆上前,跪禀道:“陛下,葛孝先葛大人求见。”

    秦始皇道:“让他进来。”

    只见一团白烟急涌而来,顿在殿前,化作一满是白发,全身佝偻的老者。

    秦始皇向扶苏看了一眼,挥一挥手,令扶苏退下。扶苏悄然看向身边这名身穿yīn阳道袍的佝偻老者,心中虽然不愤,却也只好退去。自从求得不死仙丹后,嬴政对术师与方士之流益发倚重,而这位葛大人也确有些神奇本事,被嬴政封为监天侯。

    扶苏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本就不屑,对这位古怪老者的来历亦是猜疑,然而他的父皇对葛孝先却极是信任,他自然也无可奈何。

    扶苏退下后,秦始皇冷然道:“东海龙族,为何要助乱党?”

    那rì咸阳原之战,虽然秦军大胜,并斩杀了号称天下第一勇士的项羽,但对那只突然出现的黑龙,他始终耿耿于怀。

    葛孝先道:“它是为九鼎而来,传闻中,九鼎之内,藏有一个极大秘密,谁若得找出这个秘密,谁便能洞察天机,合德于天地。那只黑龙,必是与项羽做了交易,一旦助项羽攻下咸阳,陛下所藏的八鼎,便归它所有。”

    “原来如此,”秦始皇淡淡地看他一眼,“上次你说,失落的那只禹鼎被人藏于楚郢,然而我已让人屠尽全城,仍未能将其找回。这又是为何?”

    葛孝先道:“家师以阳阳之术算出,那只禹鼎已被一名妖魔据为己有,那妖魔法力高深,陛下兵将再多,亦无法深入云梦泽,将它找出。”

    秦始皇皱眉道:“那该如何?”

    所谓九鼎,亦称禹鼎,乃是夏禹治水后,收九州上贡之jīng铜所铸,夏、商、周时都奉为国宝,拥有九鼎者即为天子。周郝王五十九年,秦国攻打西周,收尽西周三十六城,周朝就此灭亡。秦昭王yù置九鼎于咸阳,以为天下共主,不想却有一鼎落入泗水之中,秦昭王虽费尽心思,却再也未能找回。

    如今嬴政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又求得不死仙药,yù成就大秦万万年之基业。然而这象征天下之主的九鼎却有一鼎失落在外,心中自然不能无憾。

    “好教陛下知道,”葛孝先拜禀道,“家父为替陛下分忧,已亲往云梦泽,必将取得失落之禹鼎,归于陛下。”

    秦始皇大笑道:“既有葛天师相助,天下还有何事不成?”

    此时的嬴政却不知道,就为了这只禹鼎,九州之内,风云突变,**八方,再起雄豪。一场轰轰烈烈的传奇,将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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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地晦星

    云梦泽西侧,有一山丘,名叫凶犁,此时,刘桑独自一人,正藏在这凶梨丘上。

    对于自己穿越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刘桑已经是弄不清楚。在他这个时代的父母还没有生下他之前,嬴政便已灭了六国,在他小的时候,他还想着,等天下大乱,他便去寻找刘邦,从一开始就站好队伍,就算将来不能出将入相,至少也要混个锦衣玉食。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虽然陈胜吴广的起义确实存在,但秦始皇嬴政,却并没有按史书所记载的那样死于沙丘,嬴政未死,本该二世而亡的大秦,虽然遭遇了连番的暴乱,却始终未能被推翻。

    当项羽在咸阳原战败被杀的消息传来后,刘桑便已知道大事不妙。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在这场席卷天下的暴乱中,因无法忍受暴秦统治而跟随项羽的楚地百姓不知多少,按照秦法的株连制,整个楚地只怕没有多少人能够活下来。

    刘桑怂恿父母逃走,然而他的父母只是最普通的老百姓,连逃走的胆量都没有,又对秦廷心存希望,想着始皇帝再怎么残暴,也不可能把整个楚地杀尽杀绝。

    刘桑却知道秦法不但极苛,而且极严,当年商殃变法,却连他自己也因法度之严而送命。更何况此次暴乱的主力便是身为楚国贵族后裔的项羽,和他所率领的楚军,秦始皇就算肯放过其他各地百姓,却也绝不会放过楚人。

    果不其然,平定暴乱后,楚郢立时就被秦兵团团围住,虽然刘桑没有亲眼看到秦兵在楚郢的所作所为,然而一夜之间,楚郢接连火起,云梦泽上血水横流,就算闭上眼睛,刘桑也可以想象出楚郢百姓惨遭屠杀的画面。

    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自己提前逃了出来。

    rì头已经开始西移,刘桑倚着洞口的石壁,肚子发出咕的一声。

    虽然饿了,然而他本就没有多少食物,这几天早就吃光,又不敢在天尽黑前离开这里,生怕被秦兵发现,于是只好忍着。

    入夜后,刘桑找到藏在洞口草堆里的鱼竿,挖些蚯蚓,下了凶犁山来到湖边,借着微弱的星光钓起鱼来。云梦泽上粼光闪动,远处夜鸟掠起,在树林间扑腾腾地飞着。

    他单手持着钓杆,守了许久,终于等到鱼线开始抖动,心中一喜,想着终于有鱼吃饵。然而就在这时,湖水却突然卷起涡流,涡流越旋越大,将刘桑的钓杆也卷了进去。刘桑心里一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生出凶险的感觉,起身就往凶犁丘跑去。

    跑了十来步,一道水浪冲天而起,直折而来,将他打翻在地。有什么东西卷上了他,虽然他费尽力气不断挣扎,却还是被那古怪的东西拉入湖中,往湖底沉去。

    刘桑虽然会水,却还是无法坚持太久,最终呛了几口,沉沉地昏了过去。

    在昏过去前,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又一次穿越重生?

    ……

    ***

    在醒过来的那一刹那,刘桑真的以为自己又一次地穿越了。

    因为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样貌丑陋的怪物,有手有脚,却全身疙瘩,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棒,对着一个铜鼎舞来舞去。

    明明有没有火,铜鼎却被烧得通红,鼎内有沸水滚滚,又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挣扎蠕动,发出震慑人心的怒吼。

    抬起头来,顶上竟是被某种无形力量挡在上头的湖水,还能看到鱼儿在水中游来游去,如此看来,他并不是穿越到什么古怪的世界,只不过是掉入了湖底深处。

    铜鼎里的沸水渐渐平息,不再翻滚,丑陋怪物柱着木棒来到他面前,冲着他嘿嘿怪笑。刘桑跳了起来,壮着胆子要向这怪物问话,怪物却将木棒一指,刘桑立时就被无形的力道掐着脖子吊了起来,双腿乱蹬。

    怪物将木棒一收,刘桑摔倒在地。怪物森然怪笑:“刚想到外头去抓一个人来作祭品,还没出湖,竟然就看到你自己送到湖边,运气,运气。”

    说完,就这样转身而去,继续对着它的铜鼎舞来舞去。

    怪物竟然会说人话,这并没有让刘桑安心多少,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既然不是人,却又会说人话,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妖怪。

    刘桑以前当然没有见过妖怪,但对一个重生后的穿越者来说,并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是一个秦始皇不但没有死在沙丘,反而因服食仙丹而长生不老的世界,有妖怪出现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却不知,这怪物虽然是妖,但并非普通的妖。

    这怪物名为噩普萨,乃是在黄帝时期,曾与蚩尤并肩作战的凶恶妖魔,而它所祭炼的铜鼎,乃是当年夏禹治水所用的九个铜鼎之一。世人只知得九鼎者得天下,却不知这九鼎中,还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噩普萨躲在云梦泽里祭炼禹鼎已有多年,离完成只差最后一步,这几rì多有血水流入湖中,它心中颇有不祥预感,于是想在今夜将祭炼完成。只是想要完成最后一步,还需要一个祭品,它本想趁着夜黑风高出外寻找,也是刘桑倒霉,躲在云梦泽附近逃避秦兵,不想却反而落在妖魔手中。

    虽然不知道这妖怪想要做什么,但刘桑听它说出“祭品”二字,已经知道绝非好事,趁噩普萨对着禹鼎乱舞,悄悄拾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想要溜过去砸晕怪物。然而噩普萨何等人物,又怎么会被他偷袭成功?蓦一转身将他打翻在地,用黑黝黝的大脚踩着刘桑的脑袋,怪笑道:“急什么?”

    刘桑趴在地上死命挣扎,然而这妖怪怪力惊人,他怎么也无法摆脱。

    鲜血染红了禹鼎内的沸水,又被禹鼎像海绵一样吸收,只一会儿,禹鼎便红得鲜艳。一团黑气从鼎底窜出,宛如被束缚的恶鬼般鼓动,却无法从禹鼎飞出。

    眼见被禹鼎封印的魔神开始具现成形,噩普萨兴奋至极。就在这时,大地却轰然一震,他们上方的湖水开始旋转,转成无数水柱,水柱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刹那间,诺大的云梦泽竟变成一座无水的空湖。

    噩普萨心中一凛,知有强敌出现,这强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出现,令它暗自心惊。它抓起刘桑往上一扔,一道绳索飞出,将刘桑头下脚上地捆着,紧接着伸手一指,利光割破刘桑脖子处的血脉,鲜血如瀑布般淌下,覆在鼎中魔影之上,魔影左突右闯,却被这黏稠的血液缠住,越缠越小。

    噩普萨心知只要一柱香的功夫,被封印的鼎内魔神就会被炼成丹药,然而此时,远处却有一道长虹划破夜空,直袭而来。噩普萨不敢大意,纵身而起,倒迎而上,手中木棒化作血sè大刀,一刀劈下,不但将袭来的虹光劈散,连整个凶梨山也劈成两半。

    “血杀刀?”那人倒跃回山头,冷冷地道,“原来是当年的地晦星噩普萨,久仰久仰。”

    噩普萨见来人身穿yīn阳道袍,背着青锋宝剑,虽然长须飘飘,却是童颜鹤发,立时猜到这人来历,恨声道:“太华山洞真剑派之主,地仙葛灭?”

    葛灭沉声道:“正是老朽。”

    洞真剑派,乃是上古之时便已存在的著名剑派,派中以剑道入仙道者不知多少。而葛灭更是修了数百年的知名地仙,令噩普萨丝毫不敢大意。

    葛灭低头往湖底看去,见湖底深处有一禹鼎,鼎身通红,鼎上吊着被割破血脉的少年,又见鼎内血影涌动,血气冲霄,立时猜到噩普萨所做之事。禹鼎共有九个,每一个,内中都封印着上古时期的可怕魔神。而噩普萨竟是要以神秘术法,将湖底禹鼎所封之魔神炼成仙丹,以此求得非凡力量。

    洞真剑派本就有降魔卫道之职,葛灭深知这种魔神之力一旦被人取得,必将惹出腥风血雨,而鼎中血影越缩越小,血气化作香气,分明就是丹成在即,于是不敢拖延,青锋宝剑蓦一出手,剑气直撩,划破虚空斩向禹鼎。

    噩普萨辛苦多年,自然不愿在最后一刻被人破坏,纵起身子,血杀刀斩向剑气,谁知却一刀斩空。

    葛灭早已算到噩普萨必会拦截,于是用障眼法骗过噩普萨,趁噩普萨判断出错,剑气暴长。噩普萨想要躲避,已是不及,立时便被剑气刺中,轰然炸开。

    地晦星噩普萨,原来也不过如此。

    葛灭心生鄙夷,想要下去救出少年,阻止魔丹炼制,心里却又忽地动了一动,想着既然噩普萨已死,我何不任由魔丹炼成,再将其服食,以为将来超凡入圣之助力?

    修仙之人最忌贪念,葛灭贪念一起,竟是难以自制,于是顿在那里。谁知爆炸处却传来噩普萨的怪笑声:“好剑气,好剑气。”

    葛灭心头一凛,见浓烟消散之后,噩普萨依然立在湖边,立时知道自己小看了此妖。他刚才那一剑,剑气中混和了至刚至烈的三昧真火,所谓三昧真火,乃是石中火、木中火、空中火,几乎无坚不摧,噩普萨被击个正着,竟然有若无事一般,果然不愧是上古魔头。

    噩普萨见葛灭偷瞄下方禹鼎,立时也猜出这位总以除魔卫道自居的家伙,对魔丹起了贪念,他辛苦多年,又怎肯为他人做嫁衣裳?于是挚着血杀刀,纵上前去,两人在峰头战成一团。

    剑气暴走,刀影幢幢。葛灭虽然道术通天,屡屡占据上风,然而青锋宝剑斩在噩普萨身上,却总无法伤他分毫。眼见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葛灭一声长啸,立时间,从楚郢飞出三十六道剑光,几个纵跃,将噩普萨重重围住。

    纵来的这三十六人,俱是洞真剑派门下杰出弟子,男子十八名,女子十八名,布下洞真派最著名的天罡剑阵,立时间,天地变sè,剑影流转,远远近近鸟兽飞奔。

    三十六剑齐出,如流星般狂轰在噩普萨身上,直轰得噩普萨金星四溅,七窍生火。葛灭见如此剑阵,竟也无法将噩普萨轰碎,亦是心下骇然,于是领着三十六位弟子再战。噩普萨虽有不坏金身,却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怒至极点,却也只能时时挨打。

    此时的葛灭和噩普萨都没有注意到,下方本是失血过多,几近垂死的刘桑,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三章 魔神复出

    在噩普萨与葛灭大战之时,头下脚上的刘桑,鲜血不断注入禹鼎。

    鼎内被血水不断压缩的黑影忽地涨大,一个声音莫名地闯入他的脑海:“你想不想活下来?”

    这还用问?谁不想活?

    那声音冰冷如铁:“把你的身体借给我,作为交换,我帮你活下来。”

    好!刘桑想也不想,就在意念深处回应着对方的请求。

    也许这不过是自己死前的幻觉,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已无法做得更多。

    鼎中血影益发地涨大,那声音继续在刘桑脑海中响起:“心之猖狂如龙,身之狞恶如虎,既然答应了我的交易,那就跟我一起念……三、满、多、没、驮、喃!”

    刘桑艰难地念:“三、蛮、多、每……”

    “三、满、多、没、驮、喃!”

    刘桑道:“三、满、多、没、夺、烂……”

    “三满多没驮喃,”那声音大怒,“你到底想不想活?”

    靠,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在意识即将消失前,刘桑终于念出了正确的发音:“三、满、多、没、驮、喃……”

    禹鼎突然炸开,鼎中血影窜起,如瀑布倒流般从刘桑咽喉处的伤口反注进去,只一瞬间,他的伤口开始消失,身体爆出惊人血光。略一挣扎,身上绳索四分五裂,还没等上空察觉异象的噩普萨和葛灭反应过来,便已化作血虹,朝楚郢投shè而去。

    噩普萨与葛灭愕然分开,低头看去,见湖底炸出惊人巨坑,禹鼎早已四分五裂。两人都是非常之人,立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葛灭惊出一声冷汗,后悔适才一时贪念,他暗自忖道:“那少年已被魔神夺舍,若不尽快将他杀死,魔神复出,只怕将重演上古时期九魔乱世之局面。”

    想到这里,他立时朝三十六名弟子下令道:“追上那个少年,将他诛除。”

    三十六名弟子中,为首的乃是葛灭的首徒天机子赵檀远,赵檀远看到师父脸sè焦虑,不敢迟疑,立时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化作三十六道剑光纵跃而去。

    葛灭想要杀死刘桑,阻止魔神夺舍复出,噩普萨却是另有想法,魔神被困在鼎中数千年之久,就算借体脱困,力量也不可能马上恢复,若能够将其擒下,还可继续炼成魔丹,怎可让人轻易毁了自己的多年心血?

    噩普萨纵身而起,也要去追,葛灭却猜到他的打算,青锋宝剑化作万千剑光,将噩普萨硬生生挡住。噩普萨勃然大怒,与葛灭再次战成一团。

    ***

    被夺舍的少年飞入楚郢,落在街头,上百名楚兵急涌而来,将这从天而降的古怪少年团团围住。

    这些士兵正在屠城,虽然城内楚人基本都已被杀得一干二净,但他们仍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命令,誓不放过任何一个藏在残砖砾瓦里的楚人。秦兵号令极严,纵在屠城之时,亦是军纪分明,没有**劫掠,没有哄抢财币,他们只是在杀人,这几天里,一直在杀人。

    少年立在那里,张开双臂,整个楚郢腾起森森黑影,就仿佛是被枉杀的十万百姓的yīn魂正在具现成形,它们发出慑人哀嚎,在yīn风惨雾中飞向魔神。

    晓光开始出现,这些黑影在曙光中卷起涡流,又被某种可怕的吸力拉扯一般,卷入了魔神体内。那些秦兵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异象,惊疑不定,一名将领排众而出,朝古怪少年喝问道:“你是何人?”

    少年不答。

    秦将大怒,长戈一挥:“杀!”

    秦兵如cháo水般急涌而上,他们是出生入死的战士,他们没有任何的畏惧,更何况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士兵们冲到少年身边,枪乾乱刺,却听一声暴响,从少年的身体里炸出数道光环,光环连闪,血水乱溅。周围本就残破的房屋纷纷倒塌,所有士兵惨死当场。

    秦将纵马上前,利剑急斩。疾风过后,他一剑斩在少年脑门。

    少年抬起头来,冲他裂嘴微笑。

    秦将只觉体内涌起热流,一如血脉中的液体正在燃烧,紧接着便连人带马突然炸开,炸出浓浓血雾,血雾乱飘,落在地上,形成一个怪异而可怖的上古图案。

    更多的秦兵聚了过来,勇往直前,却纷纷爆开,等赵檀远率着他的师弟师妹,化作三十六道剑光落在断瓦残垣间,将魔神围住时,满街都是血水和碎肉,看得他们心悸。

    “布剑阵!”赵檀远一声令下,众弟子散开,有的在天,有的在地,一剑化百剑,三千六百支宝剑布成天罗地网,将魔神织在网中。

    此为昊天无极森罗万象灭魔剑阵,一旦布成,自古以来,从无妖魔能够从阵中逃避。

    肃杀之气弥漫,幢幢剑影流转。赵檀远将剑一引,三千六百支剑化作三千六百支蛟龙,朝魔神冲去。

    魔神发出森然怪笑,也不知他做了什么,脚下以血水画成的上古图案突然转动起来,越转越快,紧接着就打开了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环形涡流。三千六百支蛟龙全都被扯入涡流,不知去向。

    涡流中更有森森死气腾起,涌入魔神体内。

    魔神闭上眼睛,让身体吸收着从修罗地狱涌出的yīn戾死气,发出心满意足的叹息。赵檀远不愧是洞真剑派掌门弟子,心知不妙,喝一声“撤”。

    但是迟了,魔神蓦一睁眼,红黑二气分从他的双眼溢出,黑气漫过所有的男弟子,这些男弟子全都炸成碎片,洒下模糊的血肉,红气闯入所有的女弟子,十八名女弟子只觉体内燥热难制,她们开始宽衣解带,发出各种yín秽**。

    惊惧与羞耻凝在女弟子们的眼眸深处,但她们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和身体,她们**身子,围着魔神翩翩起舞,靡靡之音若隐若现,曼妙**似醉似羞,又两个一组,四腿相交互相摩擦,在羞愤中发出诱人的呻吟。

    云梦泽上,战斗中的葛灭和噩普萨同时感应到从楚郢传来的强大妖力,心中一惊,骤然分开,同时往楚郢飞掠。

    飞到楚郢上空,地仙葛灭看到自己带来的三十六名弟子中,男弟子无一生还,女弟子丑态毕露,气得青筋外露,七窍生烟。他一声暴喝,喝声中混入雷法,十八名女弟子立时惊醒,顿在那里,互相对望。

    “还不快走?”葛灭双目怒瞪。

    女弟子们身无片缕,又想起适才丑态,既羞且惭,慌忙化作剑光飞走。

    葛灭朝魔神疾扑而下,青锋宝剑斩出光华。

    魔神嘿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一下子就截住了青锋宝剑。

    如果说在一开始,葛灭还不知道被困在这只禹鼎内的是哪位魔神,如今见他竟能凭着楚郢里被屠杀的十万百姓所余下的怨气,打开通往修罗地狱的入口,藉此吸收地狱内的冥合之力,恢复上古魔力,如何还猜不出这位夺舍复出的魔神是谁?

    “魔神洪濛?!”葛灭沉声喝问。

    魔神洪濛冷笑道:“三千年后,竟还有人记得老子,不错不错。”

    葛灭将青锋宝剑全力乱斩,洪濛却将左手负后,只用右手一根手指轻松接住。远处秦兵会集,却是不敢上前,噩普萨见魔神洪濛已恢复当年妖力,葛灭根本不是对手,心里生出怯意,意yù悄然退走。

    洪濛一脚踢飞葛灭,身形一闪,刹那间就挡在了噩普萨面前。噩普萨乃是上古时期蚩尤身边著名大将,远比葛灭更了解魔神洪濛的yīn毒与暴虐,心知此魔必定要报自己这些年来将他祭炼之仇,绝不肯让自己逃走。

    噩普萨大吼一声,血杀刀朝洪濛狂劈而去。这一刀斩元破虚,纵连华山亦可轻易劈开。

    洪濛却伸指一弹,血杀刀应声而断,再随手一甩,一掌拍在噩普萨身上。噩普萨惨叫一声,身体抛飞,撞在一堵墙上,石墙碎成粉末,它亦狂吐鲜血。

    葛灭与他的三十六名弟子适才用尽全力,在噩普萨身上刺了无数剑,亦无法伤到它一分一毫,洪濛随手一拍,噩普萨立时身受重伤。葛灭将此景看在眼中,更是心底大骇,心知这位上古魔神果然是霸气十足,自己今rì是有死无生。

    一人一妖悄然对望,又一同看向魔神洪濛,知道要想击败这位上古魔神,唯一的机会就是彼此联手。葛灭气运丹田,一口鲜血吐在青锋剑上,青锋宝剑利芒暴shè,上冲斗牛。噩普萨身子一抖,不断涨大,现出妖身,竟有顶天立地之势。

    一人一妖同时飞向洪濛,俱施出最强手段。洪濛飘然而退,时闪时避。

    三道身影从地面战到天空,又从天空战到地面,剑气乱窜,妖力横扫,城中的秦兵秦将被殃乃池鱼,纷纷惨死。三道身影蓦然分开,魔神洪濛立在一根柱子上,翩翩少年,雄姿英发。葛灭与噩普萨一个在魔神之前,一个在魔神之后,俱是脸sè苍白,冷汗直流。

第四章 天外飞婿

    洪蒙淡然笑道:“现在的人间,比你们更强的人与妖还有多少?”

    葛灭与噩普萨各自沉默,葛灭乃是人间知名剑派的掌门,早已到达地仙之境,噩普萨亦是上古着名魔头,经过无数劫难才活到现在。自三千年前绝天地通后,能够修到他们这种境界的人与妖已是少之又少,然而他们各出全力,互相联手,洪蒙却连手都不还,就将他们耍得团团转。

    秦兵推出十来架弩车,强弩劲shè,破空朝洪蒙飞来。洪蒙一声断喝,强弩又反shè回去,shè在弩车上,莫名地炸了开来。葛灭持剑朝洪蒙纵去,洪蒙却化作金光,瞬移到噩普萨面前。

    噩普萨双手合拳,熊一般朝洪蒙砸去,它的个头本就已变得极大,这一砸之威,胜于泰山压顶。洪蒙的身影一闪即逝,噩普萨的双拳砸在地上,劲气狂卷,整个大地震了一震,远处城墙崩塌碎裂。

    洪蒙却已移到它的身后,单手按在噩普萨后背处,冷冷地道:“太慢了。”

    红光一闪,噩普萨腹部轰出血洞,朝地面喷出惊人血瀑。它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几步,轰的一声倒在地上,惨死当场。

    葛灭顿在那里,心底生寒,不敢上前。

    洪蒙双手负后,御着清风往葛灭飘去。金乌已跃出山岭,洒下流移的晨光,他那潇洒的少年脸庞带着冷笑,仿若玩弄耗子的猫。

    就为了一时贪念,不但害了一众弟子,连自己也落得如此地步,葛灭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忽将宝剑往自己右脚一切,竟将整只右腿卸了下来。剑锋被鲜血喷得殷红,而他就以血剑画咒,在虚空中画出蝌蚪般的上古字符,以及太yīn、太阳、少yīn、少阳四象图案。

    罡风层中,一道闪电破空而下,接在青锋剑上,天地相交,狂风大作。四象图案不断流转,又有四位天神幻影从天而降,化作葛灭体内。

    洪蒙脸sè一变,认出葛灭所用竟是传说中太一东皇遗留下来的损兑分威擒龙咒,此咒是以自身元神为引,求得远古天神下凡降妖伏魔的神秘术法,洪蒙当年就是被此咒困在禹鼎之内。他本以为过了三千多年,此咒再已无人能会,不想竟还有人能够用出。

    洪蒙闪电般掠向葛灭,一掌拍在葛灭身上,葛灭惨哼一声,竟然凭着最后一口气,硬生生施完术法。四象图案罩上洪蒙,洪蒙怒吼一声,肌肤间溢出血影,想要将元神从被葛灭当作炉鼎的少年体内遁走,然而这擒龙咒威力极大,竟将他的元神强行压制下来。

    少年捧着脑袋跌跌撞撞,朝天一声大叫,跌倒在地,昏迷不醒。

    葛灭以剑撑地,不断喘气。他体内心脉已断,自知难以再活下去,又见残存秦兵胆战心惊地往这边接近,生怕他们杀了倒地的少年。由于事发仓促,洪蒙的元神只是被封印在这少年的身体里,而不是被封印于禹鼎这种千年不坏的上古神器。少年一死,魔神洪蒙的元神立时就会被解开封印,再一次夺舍复出。

    眼见秦兵逼近,葛灭颤抖抖地抓起地上的少年身体,蓦地一剑劈去,空间撕出裂缝。他急念咒语,用尽最后气力将他一扔,少年的身体化作金光飞入空间裂缝,消失不见。

    以金光封体之术送走少年,令他流亡于六道轮回之外的灰界,数百年内无法再回人间,葛灭惨笑一声,身体爆裂,血肉纷洒,一道雷霆直击而下,连他的元神也击个粉碎——万劫不复,这就是他强行施用擒龙咒的代价!

    金乌终于移上中天,整个楚郢仿若被鲜血洗过一般,尽是血sè的红……

    ……

    ***

    九百年后——

    和洲,凝云城。

    和洲,先秦前本为吴越之地,六百年前,神州大陆发生极大变故,神州竟被分裂为八洲,神州之外的蛮荒与岛屿尽皆陆沉。更令人不解的是,这八洲竟是与上古之时禹贡所载之九州大体相同。

    禹贡九州,本是雍州、冀州、兖州、梁州、楚州、扬州、青州、徐州、豫州,如今,其他七州皆已分作七块,分别命名为东雍、绝冀、中兖、阳梁、楚洲、扬洲、豫洲,唯禹贡九州中的青州与徐州依旧连在一起,唤作和洲。

    神州破碎之前,乃是大秦之天下,始皇帝以不死不坏之身,焚书坑儒,毁法灭道,再加上那一场惊天动地、导致神州分裂的大灾难,海水倒灌,陆沉无数,令得天下生灵十中难存一二。

    虽然经过了六百年的生养,但大秦之前的各类书藉与记载都已流失,而那场导致神州碎裂的天灾起因为何,更是无人知晓,有人说是始皇帝的暴虐终于惹得天神大怒,以惊人神力击杀不死之帝王,正是那可怕的力量击碎了神州,亦有人说,已是求得长生之术,灭尽东胡、羌国、匈奴、楼兰诸国,一统神州,又霸四海的始皇帝,野心更甚,竟yù以不可知的神秘术法打开通天之路,正是那术法的失败,导致了神州大陆的灾难,而不死不灭之始皇帝则因此天灾而被埋在了地底深处,终有一天将再次出现。

    传说纷芸,是真是假,却已是无人知晓。

    凝云城,乃是倚山而建。

    此时,在凝云城高处最zhōng yāng的仙音台上,立着一个身穿桃红衣,头挽飞仙髻的美丽女子。她肌肤胜雪,娥眉似月,神情间带着空山灵雨般的清冷与恬静,手中倒持一支晶莹雪白的仙家宝剑。

    仙音台下,聚着许多人影,又有十来名俊朗青年聚在一起,或是神情狼狈,或是身上带伤,不一而足。

    仙音台东侧的灵芝华盖下,坐着一个身穿锦袍的老者,正是凝云城之主、流明侯夏岐。流明侯乃是孔雀王夏象后裔,自其祖父始,便被分封于此。

    在流明侯身边,又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面目yīn冷,看着台上,冷冷地道:“只要有人能在台上胜过令媛,便能娶令媛为妻。岐公可莫要言而无信!”

    此人乃是白凤国大将军敖汉。

    两百多年前,夏象历经重重磨难,一统和洲,因有白sè凤凰鸣于羽山,故以鸟为图腾,国号白凤,又自称上古帝王少昊之后,因孔雀是百鸟之王,故自称孔雀王。

    白凤国虽是夏家的天下,但历经两百多年,自也不免权臣当道。敖汉之父乃是当朝宰相,其妹又为王后,权势正熏,就连流明侯夏岐也不敢轻易将他得罪。

    在敖汉身边,还立着一位青年,乃是敖汉之子敖德,敖德双手缩于袖中,同样也在看着台上的女子,目光中闪现着艳羡和贪恋。

    流明侯虽有侯爷之名,但在朝中无权无势,心知敖汉父子早有吞并凝云城之心,却又无力与敖家相抗。敖家多次向他提亲,要让他将长女夏萦尘聘给敖德,然而萦尘对敖德却是全无好感。

    眼见敖汉有逼婚之意,流明侯夏岐不好拒绝,却又深知女儿xìng子倔强,若是强逼她嫁给不喜欢的人,只怕她会以死相抗,正自犹豫难决,萦尘却主动提出这场比武招亲,只要有人能将她打下仙音台,她便嫁于那人。

    听到这个消息,各处不少青年纷纷赶来,希望能够将这位和洲最知名的绝sè美女娶回家中,并借此攀上王族,比武开始后,这些有为青年接连上台,然而rì不移影,夏萦尘便已将十多人打了下去。

    看到上台的这些青年无一人是女儿的一合之将,流明侯放下心来。他深知女儿的玉女玄经已修到九转玄华的境界,绝非一般人可以比得。只是,当他往一旁看去时,见敖汉面无表情,敖德却也是不急不燥,像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他的信心多少有些动摇。

    “以前也见过这位敖公子的本事,虽说其祖父为他请了几位名师助他修习,但以他的修为,无论如何,应该也比不上萦尘才是,不知他为何有如此自信?”流明侯心中忖道。

    萦尘年纪虽轻,但已是和洲年青一辈中数一数二的好手,流明侯对自己女儿的实力自然颇为放心。

    此时,那些还没有上台的有为青年,已自知不是夏萦尘的对手,不敢上去出丑。流明侯等了一会,却没有见到敖德上台,于是错愕地朝敖德看上一眼,心想他莫非就这样放弃不成?

    大将军敖汉看出流明侯的想法,淡淡地道:“岐公莫要心急,再等片刻,亦是无妨。”

    流明侯无奈,只好就这样等着。

    rì头渐渐移过中天,夏萦尘立在仙音台上,额上渐渐溢出香汗。

    敖德一声长笑,飘到台上,施施然道:“让郡主久等了,罪过罪过。”

    夏萦尘略略地咬了下唇,也不多话,手腕一振,剑身爆出无数花雨,卷了过去。

    敖德身子一飘,闪开剑雨,yín笑道:“郡主不用担心,等你嫁给我后,我定会rìrì对你温柔体贴,让郡主一刻也舍不得离开在下。”

    夏萦尘杏目一瞪,剑花连闪,敖德却只是绕着她游走。

    刺了几剑,夏萦尘便已是娇喘难止。

    流明侯看出女儿不太对劲,却无法弄清是怎么回事,不由开始担心起来。而大将军敖汉,则依旧坐在那里,嘴角溢着淡淡的嘲弄和冷笑。

    敖德在台上笑道:“看来郡主也有心要嫁给在下,要不怎会如此温柔?”

    台下其他人也都看出夏萦尘分明未尽全力,不由议论纷纷,以为她真的想嫁到敖家,故意手下留情,一时间,有人无奈,有人愤怒。

    这些人却不知道,此时此刻,夏萦尘心中亦是叫苦。

    夏萦尘之所以提出这场比武招亲,主因便是对自己的修为极有信心,然而现在,不知为何,她的体内突然经脉阻滞,全身酥软无力,刚才急着抢攻,就是想快速结束战斗,然而敖德却像是早知道她的处境,一昧游走,而她却渐渐虚弱,现在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难道是中了毒?”夏萦尘心中忖道,“可我这几rì辟谷服气,除了百花园中采来的花露,并未吃过其它东西,而这些花露,也是小昭替我取来……”

    想到这里,夏萦尘心中忽地一动,想起她的贴身侍女小昭清晨取来花露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当时她只顾着练功打坐,也没有去想太多,现在想来,小昭恐怕早已被敖家收买。

    她以内视之法视察体内经脉,发现有淤黑之气在体内乱窜,果然是中毒的征兆。夏萦尘咬了咬牙,忽地一剑刺在自己左肩,鲜血流出。台下众人看到她拔剑自伤,齐声惊呼,敖德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惟恐夜长梦多,赶紧年去,意yù趁夏萦尘体内毒xìng未退,将她击倒。

    夏萦尘看着扑来的青年,忽地一声冷笑,剑光一闪,划出炎炎烈rì。

    敖汉在台下猛然站起,失声道:“xìng命rì月功?”

    竟是以牺牲自身寿命为代价,强行施用纯阳之气的xìng命rì月功。

    烈rì轰在敖德身上,敖德喷出鲜血,往台下飞去。敖汉脸sè一变,飞掠过去,将敖德接住,详察后,发现敖德虽然肋骨尽断,幸好还能保住xìng命,这才放下心来。

    此时,台上的夏萦尘亦是脸sè苍白,冷汗直流。xìng命rì月功对自身损耗极大,只是她宁愿死去,也不愿被迫嫁给敖德这样的卑鄙之徒,因而不惜消耗寿命,也要将他击下台去。

    淡淡地看了夏萦尘一眼,敖德朝流明侯冷笑道:“令媛果然好本事,这一场是我的德儿输了,rì后绝不敢再向侯爷提婚。”

    流明侯夏岐讪讪地道:“这丫头xìng子不好,脾气又倔,恐怕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敖汉冷哼一声,想要就此告辞,就在这时,周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两人愕然看去,却见天空突然飞来一个身影,一下子就把夏萦尘给撞了下去。

    流明侯愕在那里,定晴看去,却见撞飞他女儿的,却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少年。少年茫茫然然地站起,左看右看,喃喃道:“出了什么……事!”

    身子一软,倒在台上不省人事。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抛飞在地的夏萦尘亦是撑着剑,在一名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看着台上的少年发怔。

    流明侯干咳一声,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大将军敖汉一声长笑:“恭喜岐公,有道是萧史乘龙,弄玉引凤,有此佳婿天外飞来,岐公不用再担心令媛嫁不出去了。”

    流明侯怔道:“这个不能作数……”

    敖德冷然道:“既是比武招亲,将令媛打下台的便是令媛的夫婿,难道不是这个道理?莫非岐公言而无信,想要反悔不成?”

    敖汉心知自己的儿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夏萦尘,rì后就算康复,也无脸再去追求此女,倒不如搅一趟浑水,逼此女嫁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流明侯自然也猜到敖汉的歹毒用心,偏偏又找不出说辞,而周围人也是议论纷纷,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敖汉见流明侯犹豫不决,心中冷笑,想着若是他不肯承认这场婚事,那就更好,这场比武招亲的闹剧自然作废,等我奏上一表,让我那当上王后的妹妹出面,到那时,只怕你不想把你的宝贝女儿嫁给我儿子也是不成。

    流明侯原本就没有多少主见,只得扭头看向女儿。夏萦尘淡淡地看了台上昏迷的少年一眼,朝身边侍女道:“还不将郡附马抬入宫中?”

    流明侯急道:“女儿……”

    “爹,不用说了,”夏萦尘缓缓转身,道,“这个人,就是女儿的夫婿。”

    ……

第五章 郡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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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桑已经弄不清楚,自己是太过倒霉,还是太过幸运。

    先是莫名其妙地被一只妖怪抓到湖底做祭品,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一觉醒来,小心打探一下,自己似乎是睡了九百多年,而且醒来后,居然成了什么郡附马,娶了一位绝sè美女做老婆。

    只不过,这位美女郡主对他似乎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几乎没有跟他说过什么话,就连成亲当夜,也是分房而睡,就算偶尔相遇,感觉也就像是陌路人一般。当然,刘桑并不认为这位仙子一般的美女妻子是看不起自己,只不过对于她来说,自己完全是可有可无。

    你会看不起路边遇到的那颗石头吗?

    不会吧?

    他就是那颗石头!

    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虽然都还不错,但那也只不过是表面上的礼貌罢了。许多时候,刘桑发现那些人看着夏萦尘时,都是神情惋惜,看向他时,却下意识地流露出无奈和难以接受的表情,就好像他是那坨硬要把鲜花揽到自己怀里的牛粪。

    天可怜见,在成亲的那几天,他根本就是浑浑噩噩地过来的,这样的结果,怎么也不能算是他的错吧?

    但不管怎样,对于这样的处境,刘桑也没有什么不满。要知道,在他的记忆中,前几rì,他还为了躲避秦兵逃到山中,忍饥挨饿,又差点被怪物放血而死,现在在这里,虽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附马爷,但至少锦衣玉食,走在外头也是人人羡慕。

    人生于世,贵在知足。

    他现在很知足。

    不知不觉的,就这般过了几个月,这几个月里,他也慢慢弄清了在他昏睡的这九百多年里,神州大陆所发生的一些事,只是这些变化与他前世所知道的“历史”区别之大,实是让人目瞪口呆。

    其他人自然也探听过他的来历,毕竟好端端从天上飞下来的一个家伙,也不可能全不让人在意。而他也不隐瞒,就把自己在湖边遇到妖怪,似乎有人救他,然后就昏睡过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事说出来。

    当然,他可没说那是九百多年前的事。

    而其他人也很快弄清楚了,刘桑确实只是一个农家小子,渐渐的也就对他再无兴趣。

    那天上午,他实在是太过无聊,于是带着小珠四处乱逛。

    小珠是夏萦尘安排在他身边的丫环,年纪比他还要更小一些,勤劳能干,就是太胖了些,也不知她一个丫环,是怎么养得这么胖的,而大家也都习惯了叫她小猪,这个外号显然让她很不高兴,但是小猪、小珠叫起来本就一样,时间一长,她自己也就习惯了。

    他们先是来到凝云城西侧的演武场,那里驯养着许多人首兽身、长有双翼的英招,兵将们骑着英招飞在空中,排兵布阵,动作整齐划一。

    对于英招这种神兽,刘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在《山海经》这类传奇志异里才能见到,不过想想,在一个秦始皇能够长生不老,神州大陆四分五裂的世界里,有这样的怪兽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再一细问,原来在大秦后期,始皇帝就已经开始牧养英招。

    刘桑对行兵打仗这种事并没有多少兴趣,看了一阵,颇觉无聊,打了个哈欠,兴趣缺缺地离开这里。

    “附马爷,”小珠问,“我们现在去哪里?”

    刘桑道:“我不是说过了么?没有人的时候,你不用叫我附马爷,叫我一声刘大哥又或是桑哥哥都可以。”

    小珠轻快地道:“我知道了,附马爷。”

    刘桑叹气……你真的知道么?

    两人来到百花园中,却看见夏萦尘领着几名青年男女从假山的另一边转了过来。这几名青年男女或是头戴玉冠,或是穿着人间罕见的云光绣衣,风度翩翩,气度非凡。

    刘桑自惭形秽,不想在这里与他们相遇,想要避开时,却又注意到走在夏萦尘身边的一名翠衣少女,从裙后伸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一时心中好奇,低声问道:“那位姑娘,莫非是狐妖不成?”

    小珠道:“那位是青丘的狐族公主,胡翠儿胡姑娘。另外几位,分别是森罗万象城恒天君之子恒远求恒公子,扬洲丹薰山流花派的花渐月姑娘,巫山凝落崖安度明安公子,以及昭阳谷的贾屈庭贾公子。”

    刘桑不知道“青丘”又或是“森罗万象城”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听小珠语气,这些人恐怕个个都是来历非凡,不像他,从头到脚都是凡夫俗子一个。

    不过这个年代,狐妖和人类已可以这般走在一起了么?

    他耸了耸肩,想要转身离开。

    谁知花香飘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狐族公主胡翠儿已是飘到他的面前,娇知道:“这位莫非就是夏姐姐的如意夫君?真是幸会,幸会。”

    狐族天生就擅长魅术,胡翠儿这么一笑,自有万种风情,看得刘桑差点意乱情迷。好在不管怎样他也是死过一次的穿越者,定力还算不错,很快就回过神来,施施然道:“在下刘桑,胡姑娘好。”

    此时,夏萦尘也领着其他人行了过来,将刘桑介绍给其他人。

    不考虑昏睡的那九百多年,夏萦尘本就比刘桑大上几岁,又从小修习仙术,身材高挑,骨骼匀称,穿着桃红sè窄袖绕襟曲裾深衣,头饰玉摇,腰结十二穗,只是立在那里,便予人一种亭亭玉立,仙女下凡般的感觉。

    刘桑虽然是个穿越者,穿越之后,却不过是楚地一个普通农家的孩子,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营养多少有些不良,刚刚掉入凝云城时,黑黑瘦瘦,富养了这么几个月,总算俊了一些,但不管怎样,与夏萦尘站在一起,却依旧像是鸡鹤并立。

    恒远求与花渐月、安度明、贾屈庭四人看着刘桑,不约而同地皱了皱眉,显然是觉得刘桑配不上夏萦尘。

    刘桑对他们这种眼神早已习惯,再加上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能够成为白凤国凝云城的郡附马,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对他们这样的反应也并不在意。

    胡翠儿却与其他人不同,而是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刘桑,仿佛对他极有兴趣的样子。又问:“夏姐姐要带我们到灵源藏经阁去,不知桑公子是否要跟我们一起去?”

    夏萦尘疑惑地看了胡翠儿一眼,也没等刘桑决定,就看着他道:“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吧。”

    刘桑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走到路上时,花雪月问:“为何没有看到召舞妹妹?”

    夏萦尘道:“舍妹在灵巫山跟随月夫人学习仙术,已一年多不曾回来。”

    刘桑知道他们说的是夏萦尘的妹妹夏召舞,不过对这位小姨子,他到现在也不曾见过。

第六章 胡翠儿

    几人一同绕过百花园,穿过一处由桃林组成的迷阵,来到一个神秘所在。抬头看去,一座空中楼阁隐于云雾之间,红砖翠瓦,威严华丽。

    安度明羡慕地道:“久闻凝云城灵源阁,收集有诸多仙文宝典、真经秘文,有不少更是在先秦时便几近流失,只有在此处才能见到。”

    夏萦尘道:“不过是先人所藏罢了。”

    夏家虽是王族,但这么多年下来,旁支自有不少,她这一系之所以能够被分封为侯,世袭罔替,靠的是其曾祖母凝云公主夏凝。

    当年正值幼主,国事不稳,凝云公主仗着她的绝世剑术与秘传仙法匡扶白凤国,终于稳住朝政,后其子随母而姓,因其母有救亡国难之功勋,被分封为侯,世袭罔替。

    因女子立功而分侯,在整个白凤国亦是异类。

    而此阁所藏,则是当年凝云公主收集的诸多宝典。

    其他人俱在艳羡,刘桑却是心中叫苦。这灵源阁悬在空中,也不知是用了什么奇怪法术,又没有吊绳楼梯,这几人显然都有纵提之术,上去不成问题,自己却要怎么上去?

    夏萦尘已是知道,刘桑以前不过是个农家小子,连最普通的轻身功夫都没有学过,于是伸出手来,yù牵着刘桑带他上去。

    胡翠儿却也早看出刘桑的为难,低声道:“我带你上去。”

    狐尾一摆,牵着他轻轻飘了起来。夏萦尘滞了一滞,没有多话,就这样腾起身形,化作青气飞往灵源阁。

    其他人亦是各施各法,只将丫环小珠留了下来。

    几人差不多同时起身,最先进入阁中的却是夏萦尘。恒远求赞道:“果然还是郡主的‘青烟纵’最为迅捷。”

    夏萦尘道:“单论纵提之术,‘青烟纵’其实远不及狐族秘传‘十里魅影’,听说狐族的魅影之术可一纵十里,鬼神莫测,不知翠儿妹妹可会?”

    胡翠儿也已带着刘桑落在阁中,笑道:“‘十里魅影’难学得紧,我是不会的。说起纵提之术,倒是听说先秦时诸子百家中的道家传有所谓‘御剑’之术,可以炼支飞剑,将真气和入剑中,御剑疾飞数百里而不落。不过在始皇帝毁法灭道之后,此术早已失传。”

    安度明微笑:“此术听上去便很玄乎,有道是人法地,地法天,万类生灵无法脱出自身根本之束缚,剑非飞禽,岂能让人御着它飞于空中?若说疾飞数百里而不落,除非飞禽成jīng成妖,寻常生灵根本不可能做到,倒是墨家当年曾助始皇帝研制飞车,大秦崩溃之后,仍有机关图纸传下,可载人于空中来去。”

    夏萦尘道:“始皇帝焚书坑儒,毁法灭道,又杀尽各地术师与方士,先秦之前的诸多术法都已失传,也许古时真有纵跃千里的奇术,亦未可知。”

    安度明笑道:“我倒觉得,只是因为古人神秘,今人了解有限,固总把古人想得神通广大,其实未必如此。”

    灵源阁内宝帐婆娑,香气四溢。

    书架上放着上千书轴,这些书卷分门别类,俱都保管得极好。

    另外还有一座通往上一层的阶梯,梯口挡着一层浅黄sè的透明屏障。夏萦尘道:“灵源阁共有四层,分别是轻云、行云、流云、锁云。这一层称作轻云,放的只是些入门典籍,以及从尘世收集来的寻常经典,第二层的行云,则要jīng深许多,第三层的流云,放得则是其它地方难得找到的独本又或是秘文,以及曾祖母寻到的一些的稀有宝籍。最上层的锁云,却只有我夏家的子弟才可进入。”

    夏萦尘知道这轻云层的典籍,这些人大约是不感兴致,于是带着众人往上一层走去。走了几步,却见胡翠儿回过头来:“桑公子不上去么?”

    刘桑知道自己所学有限,连这些粗浅的入门典籍都没有学过,去看那些“jīng深”的东西,也没有什么意思,于是笑道:“我的学问太差,上面的东西多半是看不懂,不如就在这里随便逛逛,你们不用管我。”

    夏萦尘心想,他倒也有自知之明。

    胡翠儿却是流波微转,笑道:“我对经文典籍之类的东西,也是一向不感兴趣,既然如此,我就陪着桑公子待在这儿好了。”

    夏萦尘奇怪地向这位狐族公主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其他人往上一层行去。

    在他们消失后,刘桑在书架前转了一圈,回过身来,却见胡翠儿一直笑盈盈地跟在他的身后。这位狐族公主穿的本是一件石柳红束胸连衣裙,也不知是狐族的衣着习惯还是她个人的爱好,她光着脚丫,裸着小脚,金黄sè狐尾从裙后伸出,摇来摇去,煞是可爱。

    考虑到中国古代不管男女似乎都没有穿小内裤的风俗,刘桑很想知道她的裙子里头究竟还穿了什么,又或是什么也没穿?

    见刘桑盯着她看,胡翠儿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啊眨,似乎在问:“我是不是很漂亮?”

    刘桑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从书架上取出一轴书卷,拉开一看,见上面用篆文写着《男宗双修宝筏》,再拉开一些,画的尽是些男女交合的欢喜图。

    胡翠儿捧着脸儿羞羞地说:“桑公子好不正经,哪有当着一个初次见面的姑娘家的面,去看这种双修心法的道理?”

    刘桑赶紧把书卷放回去,却又想道:“这位胡姑娘好像对我很感兴趣的样子,这却又是为何?”

    刘桑并不是个容易自我陶醉的人,绝不相信这位胡姑娘好端端的会对他一见钟情,于是猜想这其中或有什么其它缘故。又想到在一些鬼怪故事时,狐妖好像都喜欢吸人jīng血,难道她是看上了我的jīng血不成?

    当然,这也只是随便想想罢了,且不说这种传说是真是假,就算真有其事,胡翠儿可以找的人多了去,没理由非得跑来勾引他,更何况像他这种非夫俗子,就算被吸得jīng尽人亡,估计也榨不出什么能量来。

    胡翠儿问:“桑公子可是想要学些仙术道法,好在将来成为人上之人?”

    刘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解释。

    虽说他这人也算是随遇而安,而且现在的生活比起以前住在楚地时不知好上多少,但一个人毕竟不想天天被人看不起,再加上不管怎么说,他也跟夏萦尘拜了天地,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也不想让人觉得,夏萦尘这朵美丽的鲜花不小心嫁到了牛粪上。

    虽然他姓刘(牛),这个倒是没错。

第七章 合丹入药法

    胡翠儿走了几步,眼睛扫了一圈,用玉手取下一个书卷,递向刘桑:“你若想学习术法,不妨从这本《合丹入药法》开始学起,对于初学者来说,这篇心法最是适合。”

    刘桑伸手去接,胡翠儿却一个踉跄,蓦地将他扑倒在地。刘桑倒在地上,见胡翠儿跨伏在他的身上,宽松的衣领半垂在他的胸口,露出小巧兜肚和大半截雪白胸脯,体香幽幽,媚态醉人,一颗心不由得扑扑乱跳。

    胡翠儿将《合丹入药法》放在他的手中,人却伏得更低了些,秀发轻扰他的脸庞,同时在他耳边低语道:“这几rì奴家都会待在凝云城中,桑公子若对这篇经文有不解之处,可以到北面的观星楼来找奴家,奴家必定会一一替公子解答,衣带渐宽亦不悔呢。”

    刘桑干咳一声,心想这话怎么这么暧昧?

    想要问这位狐族公主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胡翠儿却已纤腰一扭,飘立一旁,恰在这时,夏萦尘已带着其他人从阶梯走了下来,看到刘桑倒在地上,愕了一愕。

    刘桑赶紧爬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见恒远求与安度明等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轴书卷,猜想是夏萦尘已允诺他们借去,于是自己也将《合丹入药法》卷好挟在肋下。

    夏萦尘看到他的动作,微微地皱了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

    离开时,刘桑正等着胡翠儿取出手绢,变出彩云,结果却是夏萦尘伸手将他握住,以青烟纵带着他离开悬在高空的灵源阁。自从成亲以来,这还是刘桑第一次与自己的妻子肌肤相接,只觉手心湿润如玉,感觉异常奇妙,心中不由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温馨,竟比刚才胡翠儿跨坐在他身上时还要动心与陶醉。

    ……

    当天夜里,刘桑让小珠点了一柱龙须烛,又让她早点歇息,自己坐在桌前翻看《合丹入药法》,这篇经文虽是用古篆写成,但好在刘桑上一世在应试教育下还算是学了不少东西,这一世虽然是农家孩子,平rì里却也悄悄地跟着城里的一位长者读书习字,虽说又睡了九百年,但这些字基本上都还看得懂。

    翻看一阵后,刘桑合卷忖道:“按这篇心法所说,要想修成仙道,必须先吸取rì月jīng华,在体内合成新的魂魄,再练神化气,修出yīn神。”

    他蹑着脚离开屋子,来到后院花园,抬起头来,见圆月当空,似乎正是经文上所说的最佳修炼时机,于是按经文所教,盘膝入坐,将心灵放开。

    过不多时,月sè中的某种神秘能量就被他吸引而来,如涡流般卷入他的体内,不知不觉就已充盈了他的全身。他心想,按经文所说,至少要吸收三年的rì月jīng华才能达到内盈外满的境界,但我现在仅仅坐了半个时辰,体内月jīng便已盈满,这却又是怎么回事?

    借着月sè,他将《合丹入药法》再次翻开,又看了一遍后,干脆直接修炼下一步。他将吸收而来的月jīng在体内不断旋转,与灵魂缓慢结合。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个时辰,他身子忽地一震,睁开眼睛,只觉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远比平常更加纤细,连天地也像是与自己融成一处。与此同时,他感应到自己体内有一种似虚似实、玄之又玄的力量,这种力量和他的魂魄紧紧地结合在一起,分明就是《合丹入药法》里提到的新生魂魄。

    原来修炼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他又惊又喜。

    他跳了起来,呼呼地打了几拳,经脉间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打出的拳风却并不比以前强上多少。他知道练成jīng魂只是修炼的第一步,不可能一下子就让自己变得厉害起来,也就并不在意。

    正准备回房歇息,就在这时,身后有幽香传来,他蓦一转身,却看到夏萦尘立在桃花树下,静静地看着他。

    夏萦尘也是刚好路过这里,她修的乃是九转神华之道,睡觉比其他人少些,适才独自练完功法,看到刘桑夜半一人待在这里,于是飘了过来。她一眼看到刘桑手中的《合丹入药法》,又皱了皱眉。

    刘桑想起白rì她也是这种表情,心里有些忐忑,想着她莫非不希望我学这些?又想着自己名义上虽是附马,说到底不过是寄人篱下,她若不希望我学,那我不学便是。

    夏萦尘却淡淡地道:“你跟我来。”

    转身飘去。

    刘桑跟着她走了一段,来到夏萦尘所住的飞烟小阁。他与夏萦尘名义上虽是夫妻,事实上却也是第一次来到她的闺房,见室内檀沉缭绕,宝镜晶莹,格调柔和而又高雅。

    夏萦尘从床头枕下取出一轴书卷,又带着他来到阁外小亭,令一名侍女端茶上糕。此时天还未亮,亭外影木随风舞动,一叶百影,流光幻动。夏萦尘穿着一身洁白的云光绣衣,肩披飞绫,头缀贴花,在流光的映照下,宛若穿过百花的美丽蝴蝶,仅仅只是看着,便让人感到清新和怡人。

    刘桑还是第一次与夏萦尘二人独处,忍不住地悄悄打量着她,又想到,那位狐族公主虽然已算漂亮,自己这位名份上的妻子,却比她还要漂亮百倍,已算得上是人间绝sè了。

    这时,夏萦尘将手中书卷向他递了过来,刘桑茫然接过。

    夏萦尘语声轻柔:“此卷名为《正易书》,内中记载着我曾祖母秘传的基础功法——九转天仙正易法,你若是有心学习术法,可以从它学起。那篇《合丹入药法》虽然也是入门功法,却并非人类可学,你就算再怎么用功,习了也是无用。”

    刘桑这才知道夏萦尘是要将她家的独门功法传给自己,心里感动,又忍不住问道:“《合丹入药法》为什么学了没用?”

    夏萦尘瞅他一眼:“你可知道,‘术’与‘法’之区别?”

    刘桑小声地问:“有何区别?”

    夏萦尘微微蹙眉,像是在思考着该怎么向他解释这般粗浅的道理。刘桑觉得这一刻的她,就像是一个在考虑着该如何向一个幼儿园小朋友解释一加一为什么会等于二的教授,只好挠了挠头。

    夏萦尘道:“所谓法,人法地,地法天。法乃天地之象,各类生灵俱是应天地而生,固只能求法于天地,而每个生灵自身根基不同,固所习之法亦是不同。曾祖母所传之九转天仙正易法,传说中乃是秋帝少昊观九星之变而悟,最适合入门。”

    又道:“所谓术,则是基于法的运用,不同的法,可用出不同之术。就比如青烟纵,乃是基于九转天仙正易法之运用,九转天仙正易法共有五气,分别是赤、黄、青、蓝、紫,惟修出青气后,才可去学青烟纵,若是未得法而只得术,纵有其形,亦不得其神。”

    原来如此!刘桑连连点头。

    夏萦尘不放心地瞅他一眼:“你听懂了?”

    刘桑泪目……老婆大人,不要把我想得那么笨好不好?

第八章 精魂

    刘桑又问:“那为什么这本《合丹入药法》学了没用?”

    夏萦尘道:“天下间的法术千种万类,但真要细分起来,却只有三类,乃是人法、妖法、狐法。人乃万灵之长,但一出生,便有三魂七魄,宝藏自足,虽取法于天地,修的却是自身。寻常妖类却是草木禽兽所化,如土石,无魂无魄,如草木,一魂一魄,如鸟兽,出生之时亦只有二魂四魄,固莫说修习术法,便连开蒙启智亦极困难。而开蒙启智,化身为妖后,因自身之不足,还需要吸取rì月jīng华,再练出一魂二魄,因是rì月之jīng所化,称作jīng魂,再进一步,结jīng魂而成内丹。这《合丹入药法》乃是妖类吸收rì月jīng华,结魂固魄所用,人类练之无用,不但无用,因此法本为妖类而设,练它反而有害。”

    是这样的么?刘桑愕然忖道:“听她这么一说,好像也很有道理,一向只听说吸收rì月jīng华的妖怪,好像确实没有见过哪本传奇志怪里说,人类也需要吸收rì月jīng华的。但我却又分明按这篇心法炼出了jīng魂,难道我其实不是人类,而是妖怪?”

    刘桑当然不是妖怪,那么可能的解释就是,要么夏萦尘弄错了,要么就是自己比较特别些。一般太特别的人都会被当成怪物,所以他觉得还是不要把自己已经练成新魂魄的事告诉夏萦尘的好。

    这时,他又想到:“胡翠儿明知道我不是妖类,却又为何向我推荐这篇教妖类入门的心法?她是在耍弄我,还是有别的原因?”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问:“那狐法与人法、妖法有什么区别?”

    夏萦尘道:“狐虽也是兽,却又与寻常野兽不同,一出生便有三魂六魄,仅仅比人类少了一魄,却比寻常野兽多出一魂二魄,固化形成妖的机会,要远远高于其它畜类。按理说,狐族比人类还是少了一魄,修习术法应当比不得人类之速度,但人类因始皇帝毁法灭道之举,先秦以前的许多功法都已失传,而狐族却躲于非人境,幸运地逃过此劫,狐族自有秘传妖法,不为外界所了解,只知与人类与寻常妖类常修的功法截然不同,故自成一系。”

    原来是这个样子?对于那胡翠儿的用心,刘桑更觉疑惑。

    天sè已经开始发亮,夏萦尘解说完后,也没有再多留。

    刘桑带着《合丹入药法》和夏萦尘给他的《正易书》,回到自己房内,想了想后,觉得自己还是听夏萦尘的比较好,于是摊开《正易书》,研究里面所记载的九转天仙正易心法。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了一整天,傍晚时,他躺在床上,想道:“看来人与妖的修炼方法果然相差甚远,《合丹入药法》教人如何与天地同参,少昊一脉的九转天仙正易法却是教人怎样不受外物干扰,静心思虑,以九星运转之术修炼自身。”

    又想道:“虽说人类应该修人类之法,但既然我已按着《合丹入药法》练出jīng魂,那何不将它继续修炼下去,看看能修出什么来?”

    于是,到了深处,他再次进入后院花园,在月sè下吸收rì月jīng华,凝炼jīng魂……

    ***

    就这样过了几天,刘桑体内的jīng魂越练越纯,离合丹入药、练出内丹只差最后一步,反而是更适合人类修炼的九转天仙正易法,却怎么练怎么不会,连最基本的九转红华都做不到。

    而当他想将jīng魂练成元丹时,体内却总是有某种yīn冷的力量在排斥着他,让他无法完成。这样试了多次,他想道:“《合丹入药法》本就是妖类的入门功法,将它推荐给我的那位胡翠儿胡姑娘原本就是狐妖,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去向她请教?”

    想到这里,他找了个理由支开小珠,独自一人来到凝云城北侧的观星楼。

    观星楼内蕴灵气,外布禁制。刘桑在一名狐妖少女的带路下来到高台。

    一阵清香飘来,胡翠儿来到了他的面前,身穿鹅黄绡衣,腰佩流苏步摇,行走时,步摇上的两串玉珠彼此相碰,琳琅作响。听刘桑说完来意,她诧异地道:“只这短短数rì,桑公子便已修出jīng魂?想不到公子的天分如此之高。”

    刘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胡翠儿流波转动,道:“公子之所以未能修出内丹,大约跟此间的环境有关。这凝云城灵气过胜,并不适合妖类……咳,并不适合《合丹入药法》的修炼,公子若是相信我,可跟我去一个地方,公子在那里,必定能够修成内丹。”

    刘桑心想:“她刚才应该是想说这里不适合妖类修炼,这几rì我也翻看了些书籍,人与妖的修炼环境的确是有所不同,对于人类来说,最佳的修炼之处乃是洞天、福地等灵气独钟之处,而对妖类来说,则更喜欢yīn气聚集又或是阳气独胜的地方。只是我明明是人,若说这种灵气过胜之处不适合我修炼,却也未免有些奇怪。”

    心里虽然带着一些疑惑,他还是笑道:“离开一会儿,问题倒不是很大,但也不能太久,万一我娘子找我不到,难免心急。”

    胡翠儿似笑非笑地道:“依我看来,夏姐姐虽然是你妻子,但她星珠未开,花质尤纯,分明还是处子之身。你们这夫妻只怕做得有名无分,你要真的不见了,她也未必着急。”

    刘桑愕然道:“这也看得出来?”

    胡翠儿失笑道:“对于修玄之人来说,观人望气,并非什么难事,更何况夏萦尘心高气傲得紧,你虽然误打误撞成了她的丈夫,但要想博得她的芳心,只怕并不容易。”

    刘桑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心里也有些气馁。

    胡翠儿熟稔地将他挽住,娇笑道:“不过你也尽管放心,观人望气虽然人人都会,但我狐族秘传的九玄望气之术,却又远胜他人。夏萦尘虽然是人间绝sè,你却也绝非凡夫俗子,我不会看错人。”

    刘桑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打气,于是笑了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胡翠儿不知从哪弄来一只英招,带着着刘桑离开凝云城。

    刘桑还是第一次坐在英招背上,感觉就像是骑着飞马,胡翠儿的体香从前方传来,闻之yù醉。飞出凝云城,竟往海边飞去,来到了一座深山,又有茂密的森林。

    他们落在一个破旧的小庙前,庙内塑着一位人身鱼尾的神灵。胡翠儿道:“此处yīn气聚集,最适合吸收天地灵气,你在这里修炼,必定能够成功的将内丹结成。”

    又微笑道:“我在海边等你,功成后,我再带你回凝云城去。”

    说完就这样摇着狐尾,飘然而去。

    刘桑心想,这位狐族公主,对自己倒真的是不错。他盘膝坐下,聚集天地灵气,与自己体内jīng魂融成一处。

    jīng魂越缩越紧,他的身上也开始散出隐隐的黑sè气息。

    忽地,他全身一震,嘴角溢出鲜血。体内传来一种撕裂般的痛,痛得让他无法忍受,他想要结束这种状态,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更奇怪的是,在他灵魂深处有一种yīn冷的戾气正在不断鼓动,像是在抗拒着什么。

第九章 魔丹初成

    jīng魂形成的涡流将那股强大的戾气卷了进去,一种撕心裂肺般的吼声在刘桑的体内传出,刘桑一声惨叫,皮肤裂出道道伤口,血水四溅。

    某种yīn冷黑暗的能量侵蚀着他的身体,吞噬着他的灵魂。他并不知道这种能量来自何处,只是内心深处下意识地生出一种危机感,觉得一旦自己的灵魂被这种能量吞噬贻尽,他将再也无法醒来。

    为了不让自己的意识被吞噬,他只能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与体内那yīn冷黑暗的戾气相对抗。

    刘桑一直都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像妖怪一样吸收rì月jīng华,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有多特别,而是因为在他体内,被人用损兑分威擒龙咒封印着一个上古魔神。

    在云梦泽被魔神洪濛夺舍之后所发生的事,他根本就不记得。

    洪濛虽被称作魔神,其实本质上亦是上古妖族,它的元神被封印在刘桑体内,处于无识无我的状态。也是活该洪濛倒霉,它的元神本就经过噩普萨多年祭炼,离魂飞魄散,炼化成丹只差最后一步,虽然夺舍重生,却又被葛灭以擒龙咒再次封印,处于浑沌状态,无法自我保护。

    而《合丹入药法》虽然只是最粗浅的入门心法,却又与普通的妖类修行之术有些不同,它的原理,是将自身视作炉鼎,将魂魄视作药石,锻魂造魄,合药成丹。刘桑在修炼这套心法的过程中,有意无意地,竟将体内浑沌的魔神之力也一同炼化。

    此刻,浑沌中的洪濛意识到危机,试图反戈一击,反过来吞噬刘桑的意识。

    然而刘桑原本就是死过一次的穿越者,他的灵魂,竟比洪濛所想象的还要更加强大。在八百年前,云梦泽时,洪濛虽然夺舍成功,但那是以刘桑的xìng命作饵,迫使他自愿牺牲。

    然而这次,不想被吞噬的刘桑,意志极为坚定,而洪濛自身又处在近乎无识无我的状态,此消彼长之下,洪濛的挣扎越来越弱。

    最终,从刘桑体内传出一阵撕肝裂肺般的惨叫,他的身体散出金光,连从破裂肌肤溢出来的血水都带着香气。

    刘桑猛然跳起,放眼看去,紧接着又是一震——

    此时此刻,身边所有的景象都变得那般清晰,每一朵花,每一棵草,每一粒露珠,每一棵沙粒……在他的眼中全都纤毫毕现,层次分明。

    这是一种让人欣喜的感动,他恨不得放声高歌。

    但就在这时,他的心里忽地生出危险的感觉,蓦一回头,却看到在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竟已多了一只怪兽。这怪兽身躯庞大,全身黝黑,脑袋像是狮子一般,眸中散出凶恶的火焰。

    “看来你已经成功的将洪濛的元神炼成了魔丹,”黑sè怪兽发出沙哑的怪笑,“不错,不错,比我原本想象的还要快。”

    什么魔丹?这又到底是什么妖怪?

    刘桑在这黑sè怪兽的逼视下,一步步地往后退。

    黑sè怪兽嘿嘿地道:“魔丹已经在你的体内凝炼成形,现在只要把你整个人吞下去,它的力量就成了我的。”

    刘桑默察体内,果然发现自己的丹田内隐藏着一颗有形无质的能量珠子。他本以为这是自己将jīng魂炼出来的内丹,现在想想,这珠子与普通妖怪炼出来的内丹显然不同,仅仅是用神识轻触一下,他也能够感受里珠子里所蕴藏的无限能量。

    黑sè怪兽张开血盆大口,朝刘桑扑来,意yù一口将他吞入肚中。

    刘桑猛一咬牙,双手一撑,一股黑sè气流从魔丹涌出,注入双手,形成一道透明屏障将怪兽挡住。

    “有点本事!”怪兽怪笑一声,身子一转,竟闪电般窜到刘桑身后,巨掌一拍。刘桑口吐鲜血,抛飞开来,竟硬生生将两棵苍松同时撞断。

    怪兽疾扑而去,刘桑却又快速跳去。

    虽然被怪兽的这一掌打得眼冒金星,胸口发疼,但刘桑却知道,现在是生死关头,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被这只妖怪撕成碎片,成为它的腹中大餐。

    眼见怪兽扑至,他大叫一声:“等一下。”

    怪兽顿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他,眼眸中的火焰跳成了紫sè。

    “就算你要吃我,你也要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吃我?”刘桑瞪着它,“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看来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黑sè怪兽冷笑道,“九百年前在云梦泽,被封印在禹鼎内的魔神洪濛的元神,趁着噩普萨与洞真剑派宗主葛灭交手的机会,夺走你的身体,借机复出,在杀了噩普萨后,却又被葛灭牺牲他自己,封印在了你的身体里。按理说,只要将你夺走,扔到炉鼎里重新炼化,还是能够炼出魔丹,但那样实在费时费力,倒不如教你《合丹入药法》,让你自己在体内将魔丹炼出,再直接把你吃掉,魔丹自然也就归我所有。”

    刘桑暗暗心惊……若是这样的话,胡翠儿教他修炼《合丹入药法》,根本就是一个yīn谋,难怪自己一炼出魔丹,这怪物马上就出现,原来它早就等在这里。

    黑sè怪兽朝刘桑逼近:“你还是不要反抗的好,这样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刘桑疾冲而去,一拳轰出。

    怪兽对他的这一拳根本就不看在眼中,张开血口,就要将刘桑吞下。谁知刘桑的拳头先是黑气聚集,再爆出强烈红光,红光闪过,怪兽竟被轰得倒飞了数丈之远。

    怪兽翻身而起,又惊又疑,心中忖道:“就算他体内拥有魔丹,但他从未学过其它道法,能够将魔神之力导出已不容易,他刚才的那一拳,却又是怎么回事?”

    刘桑见这一拳居然奏效,心里也是一阵惊喜。

    怪兽狂吼一声,山摇地动。它化作黑风,围着刘桑乱旋。刘桑看不清它的身影,只能乱打一通,拳风挟着红光,只打得周围枝残叶断,土石飞溅。

    这怪兽渐渐看出门道,冷笑道:“九转天仙正易法?嘿嘿,夏丫头对你不错啊,连她凝云城夏家的秘传功法都传授给你。”

    原来,人与妖所修之法的不同之处在于,人类因自身本就有三魂七魄,宝藏自足,固修的只是自身,妖类则因由畜道而来,缺魂少魄,不得不与天地同参。故而,妖类之法在修炼的最初阶段,都是吸收rì月jīng华,而绝大多数的人类之法却是炼jīng化气,从自身修起。

    这几天来,刘桑修炼《合丹入药法》时进度极快,修炼《正易书》时却毫无进展,他还以为是自己体质特别,只能用妖类的功法进行修炼,却不知对于修仙之人来说,练jīng化气这一关并无捷径可走,纵然是天纵奇才,在这最初阶级,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苦修,不可能一步登天。

    而现在,刘桑虽然仍未成功地将jīng气化作jīng元,却在这紧要关头,下意识地将魔丹置在丹田的位置,再以九转天仙正易心法将其导出使用,等于是将魔丹代替了jīng元。魔神之力非同小可,而九转天仙正易心法也是仙家的秘传之术,刘桑将两者结合在一起,竟让这黑sè怪兽也吃了一惊。

    只是,刘桑虽然一下子变强许多,却还是不足以将这怪物吓倒。

    如果说魔丹是藏在刘桑体内的宝库,而九转天仙正易心法是将这宝库里的财宝取出来的方法,那现在的刘桑,还无法将取出来的这些财宝正确使用。毕竟法是法,术是术,缺乏各种破敌致胜的手段,空有功法也是无用。

    黑sè怪兽一下就看破刘桑的虚实,轻易而举地避开他的掌风,又是一掌把他拍飞。刘桑痛得惨哼一声,肋骨都断了几根,他心知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这只妖怪,借着抛势往下一滚,一下子就滚下山坡。

    滚下山坡后,他跳起来就跑,本以为那怪物肯定会追来,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了多远,谁知跑了一大段,那怪物居然没有追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尖叫声突然传来……

第十章 你是一个好人

    刘桑藏在一个土沟里。

    山腰处传来电闪雷鸣,显然是有人在跟那怪物交手,他想起逃下山坡时,似乎听到了胡翠儿的尖叫声,心想难道是胡翠儿替他挡下了那个怪物?

    难道胡翠儿跟那怪物不是一伙的?

    风雷过后,一切都静了下来。

    透过头顶上茂密的杂草,刘桑看到那只妖怪跃上高松,在它的脚下,胡翠儿被一根树藤反绑着双手,神情萎顿。

    “小子,”黑sè怪物森然叫道,“你的同伴已经被我抓了,你要是不想让她受苦,就自己出来,让我把你吃了。”

    “这一定是个yīn谋,”刘桑想着,“胡翠儿必定是与这怪物串通一气,如果不是她向我推荐《合丹入药法》,我就无法练化被封印在我体内的魔神。她明知道我是人类,却向我推荐人类无法修炼的功法,怎可能毫无居心?如果没有她通风报信,这妖怪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离开凝云城才这么一会,就被想要吃我的妖怪找上,她跟这妖怪怎么可能不是一伙的?”

    “桑公子,你不要管我!”胡翠儿大声叫着。

    黑sè怪物化掌为爪,伸手一抓,将胡翠儿的上衣撕下大半截,连内头的兜胸都露了出来,胡翠儿尖叫一声,脸sè惨白。

    刘桑想:“就算她跟这妖怪不是一伙的,我跟她不过就认识这短短几rì,又为什么要为了救她,让自己被妖怪吃了?我又不是唐僧,为什么要去学唐僧的假慈悲?”

    黑sè怪物再一抓,将胡翠儿的裙子也撕裂开来:“小子,你再不出来,我就先把她这白嫩嫩的大脚撕下来吃了。”

    刘桑叹一口气:“刘桑啊刘桑,你真是个笨蛋,她跟这妖怪明明就是一伙的。”

    跳出土沟,他朝天空大叫道:“我在这里。”

    那怪物落了下来,将胡翠儿往地上一抛,胡翠儿衣裳残破,大腿和大半个胸脯都裸露在外,她惊慌地拉着衣裳,想要把半裸的娇躯挡住,一张俏脸满是惊惶。

    刘桑心想:“算了,万一她跟这妖怪真的不是一伙的,我为了让自己活命而把她害死,只怕这一世也无法安心。”

    看着怪物,他朗声道:“想吃我就吃吧,你把她放了。”

    胡翠儿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怪兽冷笑一声,摇身一变,变得顶天立地,血盆大口直接向他咬了。刘桑站在那里,眼都不眨,只是在心中想到:“刘桑啊刘桑,你可真是有够倒霉的,上一世连女朋友都没有就被车撞死,这一世虽然娶了个绝sè无双的妻子,结果死的时候仍然是个处男,如果还有转世重生的机会,你可不要再死得这般不堪了。”

    黑暗涌来,将他完全淹没……

    ***

    我死了么?

    这一次的死亡,跟上一次好像不太一样,连一点痛感都没有。

    难道说连老天爷也不忍心见我死得如此难看,让我免去了临死前的痛苦?

    正自疑惑间,刘桑听到胡翠儿娇美的笑声:“老爷子,你觉得这人怎么样?”

    另一个声音响起:“嘿嘿,还成,死也不肯放弃同伴,算得上是有情有义。明知自己要死,仍没有半分畏惧,算得上有胆有识。凡人之中,如此有情有义、有胆有识的小子难找得很。”

    刘桑睁开眼睛,愕然看去,却见那只怪物已经消失,在他面前,却多了一个手持木拐的老狐狸。老狐狸毛发金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刘桑不放。

    胡翠儿盈盈站起,掩嘴笑道:“虽然有情有义,有胆有识,不过却太笨了些,稍为聪明点儿,也该猜到我跟想吃他的妖怪是一伙的,就算有人用我要胁他,他也应该有多远跑多远才对。”

    刘桑叹气……看来我真的是个笨蛋。

    刚才那只怪物显然就是这老狐狸变的,狐族一向擅长魅术与幻术,会这种变幻的把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老狐狸朝胡翠儿瞄了一眼:“你要是真以为他看不是你跟我是一伙的,那你就错了。稍微有点智商的人,都不可能不去怀疑你。可就因为他明知道你十有仈jiǔ是在做戏,却仍怕自己万一弄错,最终还是站了出来,所以我才说这样的小伙子难找得很。”

    胡翠儿飘到刘桑面前,用那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桑公子,是这样的么?”

    刘桑苦笑了一下。

    “看来真被爷爷说中了,”胡翠儿伸手挽住刘桑的胳膊,甜蜜蜜地道,“桑公子你果然是个好人。”

    咳,好人卡!

    此时的刘桑多少有些哭笑不得,现在看来,这只老狐狸根本就是在测试他,只不过这两个狐狸这么做的原因,他却一点也弄不明白。

    “小子,算你运气好,”老狐狸嘿嘿笑地盯着他,“你真以为凭你那点本事,也能够躲得过老夫的眼睛?你要是不肯出来,那我可就真的会把你抓去炼丹,让你想死都没这么容易。”

    刘桑呵呵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们是在测试我,不会真的把我吃了,要不我怎么敢出来?”

    老狐狸身子一幻,变回巨大怪兽,森冷冷地道:“是么?”

    刘桑赶紧双手乱摆:“开、开玩笑的。老人家你道行高深,仙术通天,我这样的穷小子可能怎么看得破?”

    “哼,这还差不多,”老狐狸变了回来,喜笑颜开,“竟然知道我老人家道行高深,仙术通天,也算是孺子可教,有眼力,有眼力。”

    刘桑汗了一下。他小声问道:“不知道小子我何德何能,竟然劳动您这位仙术通天的老人家亲自跑来测试我?”

    老狐狸打了个呵欠:“好困,好困,翠儿,你来向他解释。”

    说完,木杖一顿,化作一道黄光纵入深林,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刘桑茫然地看向胡翠儿,胡翠儿却是一扑,将他扑倒在地,笑靥如花:“桑公子,奴家这样戏弄你,你有没有怪我?”

    她的长裙本就残破,圆润的香肩露在外头,饱满胸脯在粉红兜胸的束缚下,露出美妙沟儿。她的肌肤细腻雪白,一双美目脉脉含情。刘桑暗自咽口口水,挠头苦笑:“被你们耍弄,总比被你们吃了好。”

    胡翠儿娇躯轻伏,红润的香唇几乎就要触及刘桑的嘴。她呵气如兰,语带娇羞:“公子要是责怪奴家,奴家可以向公子陪罪,桑公子想怎么处置奴家,奴家都心甘情愿着呢。”

    这篇话实在是让人浮想连翩,刘桑一边在脑海中勾勒着把这位狐族美人儿脱光衣服吊在树上,用鞭子抽个几下,再用树枝乱捅的画面,一边呵呵笑道:“不用了,不用了。”

    我可是有老婆的人。

    胡翠儿扑嗤一笑,将刘桑拉了起来。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刘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翠儿道:“刘公子,你可知道,在你从天上掉入凝云城之前,我爷爷就曾与你见过一面?”

    ……

第十一章 狐女用心

    刘桑愕然道:“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九百年前的云梦泽,”胡翠儿微笑,“那个时候,爷爷也还是一个小伙子,天晦星噩普萨乃是我族强敌,当年的几位长老察知他在云梦泽下祭炼禹鼎,又深知他丹成之后,我族多半会有灭族之祸,于是悄悄将消息放出,让一直在替秦皇嬴政寻找第九只禹鼎的洞真剑派前去找他麻烦。在葛灭与噩普萨大战之时,爷爷一直都躲在暗处看着,也就是在那时,见到桑公子你。”

    她将在云梦泽和楚郢内发生的事详细说出,又道:“噩普萨想要将洪濛炼化,却反被洪蒙夺舍复出,将它杀死。只是洪濛虽然又被葛灭封印在公子体内,但凡人之躯,远无法跟禹鼎这种千年不坏的神器相比,一旦公子遭遇不测,又或是年寿已尽,洪蒙马上就能破印而出。葛灭以金光封印之术,将你扔入灰界,便是怕你死在他人手中。”

    又道:“上古之时,九魔乱世,几乎惹得地裂天崩。而在绝天地通后,像三皇五帝这类大神通者,已是可遇而不可求,而像九百年前的地仙葛灭、地晦星噩普萨,几可算是无敌于天下,却依旧不敌夺舍复出的魔神洪濛。爷爷算出,纵然有金光封印之术,你终究还是会回到人间,若是出现意外,导致魔神再出,人世间根本无人能够相抗。在这数百年间,我族一直都在推测公子脱出灰界的时间与地点,直至得知有少年从天外飞来,落在凝云城内的消息后,爷爷带着我急急赶来,在暗中观察公子许久,才确定下来。”

    刘桑道:“那今天的事……”

    “为妨魔神洪濛复出,我与爷爷计议,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助公子将洪蒙元神炼化,让他在你的体内魂飞魄散,化神成丹,”胡翠儿看着刘桑,流波闪动,“只是,洪濛的元神被炼化成内丹,平白无故便宜了桑公子你。若桑公子你真的只是一个凡夫俗子,也就罢了,但你却又误打误撞地成为了凝云城的郡附马,若以魔丹作为你修炼的根基,rì后成就,不可限量。但桑公子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却并不清楚,只好先在这里试上一试,万一你是邪恶之徒,与其任由公子rì后靠着魔丹所取得的成就为非作歹,倒不如现在就将你除去,以绝后患。”

    刘桑干咳一声,心想,幸好自己通过了他们的试炼,要不然还真是死得莫名其妙。

    胡翠儿又道:“只是,桑公子体内拥有魔丹的事,万不可让他人知道。洪濛乃当年乱世之妖魔,若让他人知道公子体内拥有将他炼化而成的魔丹,只怕真的会将公子你投入丹炉,煮来吃了。”

    刘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胡翠儿笑道:“我们狐族既与人类不同,也与寻常妖类不同,有我们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魔丹虽然能够助人打下根基,提升修行,连噩普萨和葛灭这种高人也不免贪图,但对我狐族来说,却毫无用处,我们也并不稀罕。”

    是这样的么?

    刘桑觉得这位狐族公主并没有说出实情,只是既然她不肯明说,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多问的。反正以自己现在的这点能力,就算体内拥有那什么魔丹,她要害自己,跟捏死一只蚂蚁也没有多大区别。

    “天sè不早了,”胡翠儿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我们再不回去,只怕你的那位美丽妻子会以为你与我私奔去了,干着急呢。”

    夏萦尘会着急么?

    刘桑想一想,觉得很是怀疑。

    胡翠儿牵来英招,载着刘桑回到凝云城,分别之时,又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笑道:“桑公子,你虽有魔丹代替jīng元打下根基,又有九转天仙正易法作为修炼功法,但法术法术,有法还需有术,以你现在的这点能力,遇到强敌,根本无力自保。这本秘册记载的乃是我狐族秘传的《龙蛇八术》,或可用来脱厄解难,你不妨拿去修炼,也算是我与爷爷今rì令公子受惊的一点补偿。”

    刘桑心想我差点被你们吓出心脏病来,你们给我一点补偿也是应该的。

    于是也不客气,将这小册子接了过来,道一声谢,回宫中去了。

    ***

    傍晚时,刘桑舒舒服服地泡在热水桶里,取出胡翠儿送他的小册子,翻看里头所记载的术法。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小珠的呼唤声。

    刘桑穿衣而出。小珠道:“附马爷,小姐正在后果园等你,让你一洗完就去见她。”

    刘桑犯起嘀咕,想着,夏萦尘多半是要问自己,这一整天去了哪里。

    下午回到府中,由于身上尽是尘土,还带着血迹,刘桑原想悄悄溜回自己房间换套衣服,结果却还是不小心被人看到,连带着把小珠也吓得半死。虽然他逼着小珠,不让她把这件事告诉夏萦尘,但其他人却肯定会说。

    来到后花园时,夏萦尘早已经坐在亭间。刘桑讪讪地来到她身边,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石榴红窄袖绕襟深衣,脸sè红润,发梢滴水,分明也是浴后方出。

    夏萦尘瞅了他一眼,淡淡地往对面座位一指。刘桑忐忑地坐了下来,却又想道,自己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何怕得跟被家中母老虎捉jiān在床的小男人似的?

    夏萦尘拾起杯中玉醴,轻轻地吮了一口,轻柔地道:“不知夫君,白rì到何处游玩去了?”

    成亲这么多rì,刘桑还是第一次听她将自己唤作夫君,不知怎么的,心里颇有种哭笑不得的异样感觉。虽说在中国古代应该是男尊女卑,不过夏萦尘岁数比他大,本领比他高,举手投足间颇有一种天仙气质,对这个仙女下凡般的美丽妻子,他还真是一点都不敢放肆。

    刘桑道:“白天跟胡姑娘到城外游玩了一下,只是后来又发生了点事情。”

    夏萦尘问:“发生了何事?”

    刘桑道:“遇到了一个妖怪,那妖怪想要吃我,幸好胡姑娘在那里,将我救了下来。”

    “哦?”夏萦尘淡淡地道,“难怪有人看到夫君与夏姑娘回观星台时,一个满身尘土,一个衣裳破碎,原来是遇到了妖怪。”

    原来她知道我白天是跟胡翠儿在一起?刘桑赶紧说道:“我真的只是跟她到海边游玩,那只妖怪厉害得紧,连胡姑娘也不是它的对手,后来还是胡姑娘的爷爷及时赶到,才赶走了那只妖怪。”

    这话虽然不是实情,但跟“事实”也差不了多少。刘桑紧张地看着夏萦尘,小声地道:“娘子,你不会怪我吧?”

第十二章 某某之气一撞

    (多谢香蕉大大推书,他实在是太好了。^0^)

    夏萦尘也被他这声“娘子”叫得有些啼笑皆非,又见刘桑态度诚恳,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于是失笑地摇了摇头。不管她心里认不认同,但至少在名分上,刘桑终究是她丈夫,在知道刘桑与胡翠儿衣衫不整地从城外回来时,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快,现在看来,他们两人并没有什么苟且之事,只不过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道:“翠儿妹妹对你的态度,似乎有些特别。”

    刘桑以为她还在计较自己跟胡翠儿外出的事,于是说道:“我跟胡姑娘也就是见了这两次面,她应该是看来娘子你的份上,才对我态度不错。”

    夏萦尘点了点头,道:“虽然如此,你跟她以后还是少见些面得好。”

    刘桑愕然看向夏萦尘。夏萦尘道:“有一种说法,夫君以前大概没有听说过,那就是……宁遭五雷轰,莫受狐女恩。狐族对恩怨看得极重,睚眦必报,施恩必索。今rì翠儿跟她祖父将你从妖怪手中救下,你已算是受了他们的恩情,若是再被她救个几次,rì后只怕你粉身碎骨,也还不了这份债。”

    竟然有这样的事?刘桑心想:“我今天遇到的妖怪原本就是胡翠儿她爷爷装的,就算他不吃我,我也谈不上欠他的。但是胡翠儿却把他们狐族秘传的《龙蛇八术》送给我,我算不算是受了她的恩情?”

    不由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贪小便宜,把那本小册子接了下来。

    他笑道:“反正我也是一穷二白,她要我还债,那把被他们救下的xìng命再还给他们就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夏萦尘没想到他这么看得开,诧异地看了刘桑一眼,忖道:“当rì我虽是迫于形势,不得不嫁给这人,心里却总是不免失望。然而现在看来,他虽然只是一个寻常的农家孩子,但在成为凝云城的郡附马后,在外既不仗势欺人,在内亦不自畏自卑,却也难得。”

    刘桑回到自己房间时,天sè已晚。

    小珠鼓着腮梆子等着她,她扎着双丫髻,穿着青衣,原本就胖,脸儿再这么一鼓,更显通圆。

    刘桑笑道:“怎么了?”

    小珠怨道:“附马爷你也真是的,平常都好好的,也就今天没有跟着你,就弄出这等事来。郡主肯定是怪了你,要是再被人说些闲话儿,那更糟了……”

    小珠本就勤快,单论相貌,亦是可爱,可惜就是胖了些儿。丫鬟也是分等级的,她以前虽然也算是夏萦尘的丫鬟,但却只是在外园,属于那种被其它丫鬟使唤的小丫鬟,毕竟她胖了些儿,再怎么能干,带出去都有损形相。

    现在被划给刘桑,实际上算是提了身份,但因刘桑在夏府是属于可有可无的那种人,连带着她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初始时自然不是非常乐意,好在接触久了,发现这位附马爷脾气极好,xìng格也不错,主婢两人相处还算融洽,渐渐的也开始维护起他来。

    刘桑知道自己确实是顾虑不周,也就只好笑笑的由她埋怨几句,又为了堵她口儿,于是告诉她自己饿了。小珠问他想吃些什么,好让下头去做。

    刘桑笑道:“就来些诗礼银杏、蜜炖银耳、金钱虾饼好了。”

    小珠瞅他一眼……这三样却是她喜欢吃的,于是抿着嘴儿:“别以为这样就可以收买奴婢。”

    说是不会被收买,结果还是去了。

    端来的点心自有不少,其实刘桑自己是吃不了多少的,每次都是拉着小珠一起吃。小珠会胖其实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原本就嘴谗,以前做小丫鬟时吃不到这些好东西,现在成了郡附马的贴身丫鬟,自然也就跟着偷偷沾了些光。

    一开始的时候,她胆子较小,还不敢多要,到了后来,多做了几次,再加上有郡附马的支持,于是往往便借着郡附马的名义,把她自己的那份也一同要了,躲在屋子里偷偷跟心地善良菩萨心肠任埋任怨又好欺负的郡附马一起吃,弄得不知情的人,还想着这位附马爷果然只是个农家小子,是不是几辈子没吃过好东西,每次都要这么多?

    丫鬟吃得开开心心,刘桑心情原本就还不错,此刻自然也更加的好。只是没几下子,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抢过盘子来,瞅着丫鬟:“小猪……你是不是又胖了?”

    丫鬟泪眼汪汪……她最讨厌别人说这个“胖”字。

    小珠原本就是那种多吃两个馒头都会发福的类型,以前做小丫头时,吃的没有现在好,又被那些大丫鬟使唤来使唤去,都还不免发胖,现在她自己成了大丫鬟,还是附马爷的贴身丫鬟,俸银比以前多,又可以吃到许多原本只有主子才吃得到的好东西,再加上现在只有郡附马才使唤的到她,虽然她本是勤快,但摊上这样一位在府中可有可无的主子,整rì里却闲得紧,纵有些事儿,以她现在大丫鬟的身份,使唤外园小丫鬟做就可以了。

    几个月下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又……又“福”了一圈。

    只是,虽然自己也知道不能再多吃了,但谁让附马爷什么东西都不要,要她去端诗礼银杏、金钱虾饼,单是看着这几样东西她就眼谗,哪里真能舍得不吃?

    看着丫鬟那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样子,刘桑叹气,又把盘子推了过去……算了,把她再养胖一些,万一以后自己穷困潦倒,可以把她偷出去,多卖点钱。

    ……

    ***

    接下来几天里,刘桑开始全心修习九转天仙正易法。

    九转天仙正易法共分五气,每气都有九转,从低到高,分别为赤、黄、青、蓝、紫五阶,按正易书里的划分是红、黄、青、蓝、紫五华,每华又有九转。

    刘桑上一辈子看网文,许多网文都有这样的分级,那时候他就一直在心里吐槽,因为他觉得这样子的分级挺傻的。

    而网文中最常见的情节就是,主角孤独地走在路上,路人纷纷嘲笑:“看看这笨蛋,这么久了,才修到傻瓜三级,真是给他爹丢脸,给他妈丢脸,给他祖宗十八代丢脸……”

    然后某个富二代之类的家伙吃饱了没事做,前去找他麻烦,主角忍无可忍,奋起反抗,与富二代交手。路人纷纷嘲笑,说他自不量力,富二代更是冷笑,我已经练到了傻瓜七级,你这个傻瓜三级也敢跟我交手?

    结果两人一动手,富二代直接被轰杀,路人大惊,原来这个家伙已经练到了比傻瓜更高一阶的……**一级?明明上个月他还是傻瓜三级的,只用了一个月就从傻瓜变成了**?太、太厉害了,他的天分实在是太高了。

    路人纷纷赞叹、羡慕、鼓掌等等。

    然后又过了一个月,富二代的哥哥(爹爹、师兄、师父等等)跑来替富二代报仇,不要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来,给主角留下了练级的时间,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都是作者的安排。

    富二代的哥哥(爹爹、师兄、师父等等)与主角面对面的站着,路人又开始纷纷嘲笑主角自不量力,基本是把他们以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富二代的哥哥(爹爹、师兄、师父等等)再一次的冷笑,我已经练到了**六级,你一个**一级也敢跟我动手?

    两人互相对冲,**之气一撞。

    富二代的哥哥(爹爹、师兄、师父等等)站在那里:“不、不可能,你竟然已经练到了……大、傻、逼、一、级?”倒了下去。

    路人先是目瞪口呆,又一次的赞叹、羡慕、鼓掌……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第十三章 正易门

    原本以为这只会是网文里出现的情节,但现在看到《正易书》里也有这样的分法,刘桑不由得苦笑,难道不是那些网络写手瞎编,而是自己少见多怪?

    抱着疑惑的心态,刘桑再次登上了灵源阁,查看了许多书藉。这些书,都是夏萦尘的曾祖母凝云公主所藏,许多都是其它地方找不到的。

    在经过一番研究后,刘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功法都有这什么某某阶某某级的分法,这种分法通常只会出现在像《正易书》这样的入门功法中。一般来说,当某个人或某个妖刚刚开始修习功法时,因为对武学和自身了解不够,只能先修炼《正易书》、《合丹入药法》这一类的“简易法”,将功法进行分级,一步一步地进行引导,就是为了让他们可以由简到繁,在合jīng化丹又或是化jīng练气的过程中,既打下良好基础,又对自身和武道有一个初步的了解。

    而唯有在修完一整套的入门功法后,才可以开始修习真正的高深武学,而那个时候,一个人的成就到底如何,往往便是取决于某一瞬间的领悟,又或是对武学之道更深刻的了解。

    就好像围棋一样,每一个棋手最初所学的,都是相差不多的,但当该了解的知识全都了解得七七八八后,能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就只能靠他自身的天分和努力。在三段之前,段位和业余棋手之间的“级”确实能够大体上区分出棋手的实力,但在四五段之后,棋手的实力往往只取决于他个人的领悟和境界,段位已是无法体现出棋手的实力。

    在低段棋手中,技术的熟识和掌握能够成为胜与败的关键,但在超一流棋手与怎么也无法战胜他的普通九段之间,许多时候,就连他们自己也无法说清他们的差距到底在哪里,在胜负上,他们有着明显的差距,但在技术层面上,其实谁也不比谁高上多少。

    这,就是“境界”。

    其实不只是棋道,书法、琴道、画技、文章等等,都是如此。最初时,大家所学的东西都差不多,但是到了后来,明明你会的东西我也会,为什么我画出来的画就是不如你?明明你认得的字我也都认得,为什么你能够将它们组合成一篇好文章,我连编个完整的故事都做不到?

    所谓的“领悟”、“境界”,往往就是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发挥出不可知的作用。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刘桑便开始认认真真的修习《正易书》,所谓人法地,地法天,九转天仙正易法便是教人以九星运转之势,炼jīng化气,化jīng元为真气的入门心法。

    在体内魔丹的助力下,终于,他成功地将自身jīng元化作jīng气,成为了傻瓜一级……啊,错了,是修成了《正易书》里的红阶第一级,也就是一转红华的境界。

    虽然有了jīng气,感觉倒是没有刚刚以《合丹入药法》练出魔丹时那般惊喜。

    除了练功,他也经常到灵源藏经阁里看书,流明王送了一只英招给他,让他能够乘着英招飞上悬在空中的灵源阁。

    灵源阁内,卜噬、丹鼎、星占、医术等各种典籍应有尽有,刘桑抱着不求甚解的态度,乱翻乱看,慢慢的也积累了一些知识。当然,这也是作为一名穿越者的优势所在,毕竟他上一世可是活在信息大爆炸的二十一世纪,又经过具有中国特sè的应试教育的锻炼,在学习这方面,自然不会轻易输给别人。

    练jīng化气之后,他再上重楼,很快又完成了红华之气的二转、三转、四转……直至修成九转红华,直接进入《正易书》第二阶之黄华境界,就算不乘英招,也可以大力一跃,登上灵源阁。

    除了暗地里用功,刘桑每天还会抓着小珠,逼她一大早做体cāo,还要绕着花园跑,美名其曰帮她“减肥”,小珠每次都泪水汪汪,刘桑却毫不心软,说她这几个月里越来越好吃懒做,再不运动一下,那就不是小猪而是大猪了。

    当然,真正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刘桑自己也实在无聊,锦衣玉食的rì子固然是好,但做为一个被放在花架上当花摆的“附马爷”,他唯一能够找到的乐趣也就只有虐一虐身边这个小丫头。

    仔细想想,在本质上,自己其实并非真的甘心寂寞的人?否则的话,就这般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凭着这个郡附马的身分,安安心心地做猪,也是蛮不错的,又何必如此用心地修习功法?刘桑自嘲地想。

    这一rì上午,他依旧躲在自己房间修习九转天仙正易法,小珠却咚咚咚地跑了进来:“爷。”

    刘桑知道必定有事,否则这些rì子越养越懒,除了每天早上被他逼着做做体cāo跑跑步就不想再动的小丫头,不可能这般急匆匆地跑进来,于是跳了起来,问她何事?

    小珠道:“府中来了两位客人,小姐让你前去见上一见。”

    刘桑暗自诧异,作为一个可有可无的夫君,夏萦尘平常时候还真是很少想到他来,到底是什么样的客人,需要他去应酬?

    他正要出去,小珠却又将他拉住:“爷,你就这样出去?”

    刘桑道:“又不是出去卖笑,还要怎的?”

    小珠叫道:“怎的也要弄得好看一些。”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给他换了一身锦衣,束发上嵌了紫金冠,腰上结了宫绦,系了美玉。

    刘桑无奈摇头,果然是要去卖笑么?

    又问道:“外头来的是哪两位客人?”

    小珠道:“乃是青鸾山正易门门主夫人薛折枝薛夫人,以前正易门主之子,小姐的表哥金天筹金天公子。”

    刘桑这才明白过来。

    青鸾山正易门,乃是名满和洲的武学世家,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的凝云公主夏凝,便是出身于正易门,其九转天仙正易法,亦是由正易门之九星正易法改良而来,也正因此,夏萦尘这一系,从武学根源上,亦算是青鸾山正易门之旁支。

    而夏萦尘已是过世的母亲,正是正易门门主金天楼的妹妹,不过金天楼虽然是正易门门主,听说青鸾山上真正有资格作主的,却是金天楼的母亲,也就是夏萦尘的外祖母朱老夫人。

    装束完毕,刘桑带着小珠往外头走去,一直来到会客厅前,小珠嘀咕道:“爷,你进去吧,奴婢在这等你。”

    刘桑错愕回头:“这又是为什么?”小珠是他的贴身丫鬟,跟着他一同进去见客,也是合理的事。

    小珠抓着衣角:“奴婢这么胖,对、对爷的形象不好。”

    在这种名门世家,连丫鬟都是分等级的,小珠跟他之前,只不过是外园的小丫鬟,虽然跟了他这个附马爷后,升级成大丫鬟,却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再加上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胖,自惭形秽,不免有些多余想法。

    刘桑却捏着她圆圆的脸蛋:“有罪一起受,别想逃。”硬把她往里扯。

    小珠打着他的手,却是无法,眼看着就要进入内厅,急得要哭,刘桑直到这时才把她放开,好笑地瞅了她一眼,往里踏去,无奈之下,她也只好跟着进入厅中。

    此时,厅中已有四人,左边坐着夏萦尘,身后立着她的贴身侍女小凰,与小珠不同,小凰从小就跟着夏萦尘,亦得她传授了一些剑术,夏萦尘坐在那里,芳华绝sè,小凰腰插宝剑立她身边,亦是显得英姿飒飒。

    右侧则坐着一位华贵夫人,与一位俊郎青年,自然便是正易门门主夫人薛折枝,及其子金天筹。

第十四章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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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桑与小珠进来前,夏萦尘正与薛折枝、金天筹聊着家常,虽是家常,薛折枝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扯到刘桑这个郡附马,实是有些看戏的味道。

    夏萦尘不但是白凤国有名的美女,亦是和洲年青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人物,在武学上的天分,几可比得当年的凝云公主。她这一系虽然只是正易门的旁支,但正易门年轻一辈,早已无人是她敌手。

    爱慕夏萦尘的人本有许多,金天筹亦是其中之一,薛折枝曾试着提过亲,却被夏萦尘藉其父流明王之口婉拒,薛折枝对此其实也是记恨在心。

    半年前凝云城仙音台的比武招亲,金天筹因自知绝非表妹敌手,不敢参与,却没想到结果大出意料,最后娶了夏萦尘的,居然是个完全不曾习过武道,毫无背景的农家小子。

    金天筹对夏萦尘爱慕之心不减,只是感叹鲜花竟然插在了牛粪上,薛折枝却是暗爽在心,你不是嫌弃我儿子么?现在被逼着嫁给一个比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差了千百倍的小子,你可后悔?

    薛折枝会有这样的暗爽,倒也不是说她真有多坏,只是我得不到的好东西就想将其摔个粉碎,这种心理其实谁都无法避免。对于薛折技脸上堆笑却总是抓人痛脚的嘲讽,夏萦尘自己对此,虽是一副平平淡淡,无所在意的样子,她的丫鬟小凰却早已气得恨不得抽出剑来,将其戳个一万遍。

    薛折枝却还不甘心,以“舅娘”的身分,非要看看那位侄女婿。她还不曾见过刘桑,却早已听说这位郡附马黑黑瘦瘦,长得并不怎样,于是有心把他叫出来,跟自己也算帅气的儿子站在一块,好增加夏萦尘的悔恨。作为母亲,看自己儿子总是跟看宝一样,自己家中的宝却未入别人的法眼,这股子气她已是压了大半年了。

    及至刘桑带着小珠踏入厅中,薛折枝倒是怔了一怔,皆因单从相貌而言,这位郡附马比她原本想象中黑黑瘦瘦、毫无形象的样子不知好了多少。

    其实刘桑原本也就不丑,只不过因是农家孩子,以前多少有些营养不良罢了。不考虑被封印的那九百多年,他比夏萦尘还要小上三岁,这半年来在侯府养尊处优,居移神,养移体,又被小珠刻意打扮一番,踏步上前,步履如剑,美玉琳琅,颇有样子,而自炼成yīn神之后,jīng气神十足,一眼看去,竟是引人目光。

    夏萦尘的贴身丫鬟小凰看着刘桑,心中诧异,心里想着难道真是人靠衣装,附马爷打扮一番,竟也这般有型?

    夏萦尘替刘桑引见,金天筹却是大步上前,豪朗地道:“原来这位就是表妹夫,幸会幸会。”

    刘桑见这人眉峰似剑,气宇不凡,只是眼眸深处隐隐透着不屑与厌恶,分明就是惺惺作态,心里对他也立时全无好感。两人客套一番,刘桑就在夏萦尘席边坐下。

    大秦以前,并无凳子,大家都是席地而坐,在刘桑上一世的历史中,五胡乱华之后,被称作“胡床”的凳子才开始流行,而椅子则是在唐明宗时才开始出现,到了宋朝才开始流行。由于历史的不同,虽然神州碎裂,但因未经历五胡乱华,习俗上大体仍保持着秦时古风,民间虽然已开始使用一种宽宽长长的矮凳,但在有身份有名望的大户人家,依旧不设凳椅。

    小珠跪于刘桑身边,为他奉茶,又拿眼睛去斜金天筹,心想还是我家附马爷更帅一些。刘桑看出她的小动作,暗自好笑。

    夏萦尘朝薛夫人道:“此次姥姥大寿,我这做外孙女的原来就该主动登山拜贺,何劳舅妈与表哥上门邀请?”

    薛折枝道:“其实也是顺路经过,前来看望一下侄女。”

    金天筹道:“此次祖母大寿,不知召舞妹子是否也能及时赶回?“

    夏萦尘摇头道:“前些rì子,小妹从灵巫山寄来书信,说她的修行正处在关键时期,半年内无法离开灵巫山,等她出关时,姥姥的大寿只怕已经过了。”

    金天筹看向刘桑:“表妹夫又是否会跟萦尘表妹一同前往?祖母与一众长辈,可都想早点见见表妹所嫁的如意郎君。”

    他将这“如意郎君”四字说的极是刺耳,连夏萦尘也不免柳眉微蹙。

    刘桑却只是笑了笑,道:“我听我家娘子的,娘子让我去我就去,娘子不让我去,我就不去。”

    金天筹淡淡地道:“妇唱夫随,令人艳羡。”

    刘桑道:“好说,好说。”关你屁事。

    两人眼对眼地笑着,一个笑得有若讥讽,一个笑得口是心非。

    夏萦尘轻描淡写地啜一口茶,对他们两人相互之间的敌意,仿佛根本就没有察觉。薛折枝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远处却传来轰然一声震响,整个府邸都震了一震……

    ……

    夏萦尘、薛折枝、金天筹急急赶到外头。

    正门广场处,一个身背重剑的汉子一步一步往前踏去,地面本是用大理石铺成,却被他踩出一串脚印。

    在他身后,倒着众多兵士,前方是数十名举着长戈的战士,两边还有骑着英招的将领,却已无人再敢上前。

    流明侯夏岐也赶了出来,见到下方将士的狼狈情形,脸sè难看。凝云城在白凤国中虽非重镇,但自凝云公主分封于此,历经三代,在白凤国诸镇之中,实力亦不算弱,但这汉子就这般闯入侯府,有若进入无人之境一般。

    刘桑带着小珠最后赶到,他的九转天仙正易法虽已修到黄阶,但至少要炼到青阶,才可修习凝云城夏家秘传纵提之术青烟纵,此时的他还不曾习过任何纵提之术,刚才只看到夏萦尘、薛折枝、金天筹身子一闪便消失不见,心中暗自佩服。

    既然听上去是出了事,而不是有什么好吃好喝的东西,天塌下来有娘子顶着,于是他就带着小珠慢慢赶来。来到这里,见到直闯侯府的大汉身穿麻衣,脚踩草鞋,一副身无分文的样子,却又目现jīng光,满脸虬髯。

    汉子环视一圈,目光如电。小珠吓得缩在郡附马身后:“这、这人看起来好凶。”

    刘桑安慰道:“莫怕莫怕,他肯定不是来抢你的……没人喜欢胖丫头。”

    小珠咬着嘴:“……”

    刘桑却又不是很有信心:“不过也很难说……也许他饿了,喜欢肥一点的。”

    小珠继续咬嘴唇:“……”

    “不过你放心,如果他真饿到这种地步,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爷……你还是让他把我抢走吧。”

    “那也得人家想要啊。”

    “……”

    流明王夏岐抹着额头冷汗,在几名将领的保护下小心上前,拱手道:“这位先生有何贵干?若是为……”

    那汉子重剑一插,身边石砖碎裂,将剑鞘嵌在那里,随着将剑一拔,雷光乍现,风起云涌。薛折枝乃是正易门门主夫人,自有一番见识,脸sè一变:“墨门,雷侠禽尤?!”

    夏岐、夏萦尘、金天筹、周围众将尽皆动容……来的竟是名动八洲的墨家高手,“雷侠”禽尤?

第十五章 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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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禽尤重剑一劈,电光闪动,厉喝道:“凝云城郡主,夏萦尘何在?”

    众人尽皆错愕,看向夏萦尘,心里想着原来“雷侠”禽尤,竟是为郡主而来?刘桑亦是嘀咕,原来他不是要抢我丫鬟,而是要抢我老婆?

    夏岐冷汗更多:“不知小女如何得罪了雷大侠,令大侠千里而来?”

    禽尤目光一闪,竟是视他人于无物,疾电般shè向夏萦尘:“听闻凝云城郡主萦尘小姐,名动和洲,剑术超卓,不才闻名而来,yù求一战。”

    众人哗然,皆因夏萦尘在和洲虽有名气,被誉为武道上年青一辈中不世出之才女,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名气其实并不只是源于她的剑术,亦是因她名动白凤国的美丽与凝云城郡主的身份,与名满八洲的禽尤实是无法相比。

    禽尤并非和洲人士,以他的身份和名气,哪怕只是听说过夏萦尘的名气,对夏萦尘来说已是荣幸,而他竟还千里而来,挑战夏萦尘?

    夏岐额上冷汗越擦越多,女儿到底是怎么得罪这位墨家名侠的?干咳一声,正想打个圆场,夏萦尘却已轻飘下场,淡淡地道:“小凰,取我雪剑。”

    小凰飞奔而去。

    剑还未至,冷风已在夏萦尘与“雷剑”禽尤之间贯过,杀意凛然,锋锐如刀。

    ……

    ***

    墨家,雷剑,禽尤。

    墨家,先秦时乃是诸子百家之一,与儒家并称当世两大显学。

    在刘桑的上一世中,一些游戏如《轩辕剑》,动画如《秦时明月》,还有许多小说,都将墨门塑造成与暴秦相抗的反秦势力,但历史上的真实,却与此截然不同,墨家不但不是反秦势力,反是大秦之所以能够并吞六国之助力。

    墨家提倡“非攻、兼爱”,从祖师墨子始,便时常助人守城,楚悼王死时,曾发生一场惊天之变,阳城君等楚国贵戚攻杀吴起,吴起藏于楚悼王尸体之下,虽被乱箭shè死,但杀害他的那些贵戚亦因箭shè悼王,为下任楚王剿杀。

    阳城君因此失国,而为他守城的墨家巨子孟胜及其弟子一百八十五人,为践墨子之义,竟是以死殉城,令天下动容。

    当时,即位四年,幼时曾遭莫大国耻与国难、曾流亡各国近三十年的秦献公因墨家之义而震撼,尽招墨者,当时秦国积弱,魏国势强,连占秦国土地,甚至已剑指秦国心腹,各地墨者既因其“非攻”理念,又因秦献公礼待,纷纷投往秦国,而秦献公因墨家巨子孟胜及其弟子集体赴义之举,从一开始就对墨家给予无限信任,城防最高长官“守”、“尉”,俱从墨者中挑选,但有墨者与秦国贵族发生争执,俱信墨者。

    墨家不但jīng于各种守城之术,亦长于兵法、辩术,及各种机关器械,而更重要的是,墨者终其一生所贯穿的jīng神,并不只是“非攻”、“兼爱”,更有“侠”、“义”二字,重然诺,轻生死。

    秦献公对墨者的信任,得到墨者千百倍的回报,墨家在掌握秦**事后,不但为秦国造出各种先进于其它六国的器械,更替秦国巩固城池,召集义士,终于在石门大破魏国,使秦国免于覆灭。

    军事上,有墨家全力相助,政事上,因商殃变法废井田、重农桑、统度量、郡县制的成功,亦使秦国变得富强起来,秦国开始由弱转强,奋六世之余烈,终成剑指天下之强国。

    秦国变强后,墨者的地位却开始变得尴尬起来,一方面,秦国对墨家有恩有义,墨家与秦国之间的关系已是千丝万缕,斩之不断,而秦国对墨者的信任始终不减,对于将“义”看得极重的墨门,实无法做出背弃秦国之事,然而另一方面,秦国变强之后,yù求霸业,开始攻打六国,显然违背了墨家“非攻”的理念。

    那时的墨者依旧坚持着只守城,不攻城的信念,并慢慢地从秦**方淡出,但不管怎样,墨家的兵法、机关术、器械早已融入了秦国,在墨家数代的助力下,大秦不管是组织力还是兵器都要超出其它六国,为大秦一统六国的局面奠定了基础。

    因信念不同,被迫与秦**方划清界线的墨家,依旧得到大秦的重用,但“非攻”、“兼爱”本是墨家的两大主旨,留在秦国的墨者已是没有多少立场和余地再谈论这两点,一方面,墨家的“节葬”、“尚贤”、“非乐”、“尚同”、“节用”等口号依旧被秦朝官方大力推行,甚至成为了秦廷用来愚民的工具,但另一方面,“非攻”与“兼爱”是本,“节葬”与“非乐”等是末,本末倒置的墨家学说已是无法避免它的式微,并慢慢转变成“墨侠”、“墨辩”两系,也就是后世所说的“墨家后学”。

    墨家本是擅长兵法,尤其是擅长守城术,但到了“墨侠”,开始变成以个人武力锄恶扶弱,“侠”之一字,最早便是用在战国末期的墨者身上。

    而“墨辩”,则是以《墨经》为宝典发展出来的辩论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是变成诸子百家中jīng于诡辩的名家一样的“左道”,虽然如此,墨家的机关术、逻辑学、筹算等巧技依旧在“墨辩”间流传下来,只不过不再用于军事,而是用于民间的水利、耕作等。

    但就算如此,墨家学说依旧算是大秦的官方学说,只是刻意地避开了其最重要的“非攻”、“兼爱”这两大主题。

    直到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因韩非子“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之言,秦始皇焚书坑儒,又收天下之兵,禁止墨武,原本就已经大不如前的“墨家后学”也受到重挫。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不同的岔路,在刘桑上一世的历史中,墨家随着大秦二世而亡,汉朝以道家“黄老之术”治国,到了汉武帝时又“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经董仲舒修改后的儒学开始大兴,本是用以治国的黄老之术则被道教附以各种虚妄,变成了所谓的“长生之术”,儒与道成为了后世的两大显学,而法家虽然不“显”,但外儒内法,实际上从来不曾被抛弃过。

    而墨学却彻底地失落于历史的长河,汉时虽然仍有墨武出现,却已不为人所关注,而真正算得上是历史瑰宝的《墨经》和墨家机关、筹算等,也在独尊儒术后被历代帝王抛弃。

    但在刘桑所穿越的这个世界,历史的演变却是完全不同。

    在他的上一世,秦始皇虽然焚书坑儒,除了与农事、医学有关的书藉,尽皆烧焚,儒者、方士之流皆被诛杀,但他自身寿命有限,只坚持了二十多年,诸子百家的各种学说只是受创,未能被真正禁绝。

    但在这一世,服食了不死仙药的始皇帝却用了整整三百多年来推行他的决策,秦法不但极苛,而且极严,到如今,诸子百家当年的书藉都已无法找到,就连只有五千字的《道德经》都已失佚。

    反而是墨家,因数代有功于秦,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保全。始皇帝虽然暴虐,却从不愿诛杀有功之臣,而墨门对大秦之功绩无法磨灭,再加上,不管是愚民也好,其它也好,墨家“非乐”、“节用”等劝百姓安于贫苦之提倡,确实符合他的心意,另一方面,连“非攻”、“兼爱”也在他一统天下后,得到某种认同……全天下都是他的地盘,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自然攻无可攻,一体兼爱。

    而墨辩一系的机关术、筹算先是用于民利,后又在攻打龙族,一统四海的大战中,因制作飞船与“飞甲铜人”,发挥了极大作用,也正是因此,《墨经》、《胡非子》等墨家经典虽未流行于民间,在宫廷中却也得以保全。

    那时候的墨家,虽非战国时与儒家并称两大显学时可比,相比其它诸家,至少是残存了下来,并在大秦湮灭,神州碎散后,再一次的走向辉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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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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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魂启临介绍:
这是一个秦始皇因服食不死仙药而长生不死的世界里的故事。
体内拥有魔魂的主角在跨越九百年的穿越中,撞倒了比武招亲的绝世美女,随之而来的,是怎样一场轰轰烈烈的传奇?
女娲补天,大禹救世,九州崩裂,秦皇不死,这一连串事件的背后,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
道家、墨家、阴阳家,诸子百家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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