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隔阂
鉴于“小王子”就是那个时候的“小公子”,刘桑原本就在怀疑,他很有可能就是另一个穿越者,现在终于得到了证实。
虽然很想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大喊一声“同志,找到你了”,但现在不是抗rì时期,他也不是地下党。
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两人各自念出半句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杜甫诗句,然后便如无事一般,小王子可有可无地问了一些与画道有关的问题,刘桑心不在焉地回答。
偶尔观察一下这个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任国主的孩子,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名堂,但因为已是知道他穿越者的身份,故能够看到他眼眸深处所蕴藏的凌厉光芒。
“王城里也有许多美景,”小王子道,“不知附马可有什么喜欢的地方?”
“在下对郢都还不如何了解,”刘桑道,“要是让殿下以王城美景入画,不知殿下最喜欢画什么地方?”
小王子微笑:“城南有一座风神祀,祀中神像以冰晶制成,每到正午,便会散出金光,仿佛神人下界一般,要是我的话,就一定把它画下来。”
刘桑道:“既然这样,不如在下明rì前去将它画下,再拿给殿下观赏?”
小王子孩子般雀跃的道:“这个好,这个好……”
虽然他样子还是小孩,但刘桑已是知道,他本是一个魂穿的穿越者,身体里的魂魄已不知道多少岁了,所以看到他故意装出的这孩子般的喜悦,真的觉得……蛮恶心的!
恶心死了!!!
恰在这时,敖王后移步进来。
刘桑便以天sè不早为由向王后与小王子告辞,敖王后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小王子孩子气般蹭在王后身上,王后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刘桑觉得她的表情很是嫌恶。
*****
出了王宫,刘桑乘马车驶在路上,忽见几人走在路上,于是下了马车,招呼道:“谢兄、王兄。”竟是谢斜、王宝和等人。
问了起来,原来他们邀好一同去酒楼喝酒,大家本是熟识,自然也邀上刘桑,刘桑让马车先行回去,与他们上了酒楼,饮酒聊天。
酒过半巡,王宝和牵强笑道:“听闻刘兄弟今rì受学宫三迎四请,讲四技之道,令得人人夸赞,恭喜恭喜。”口中说着恭喜,心中却是滋味难言,就在两rì之前,他是县附马,刘桑是郡附马,两人的地位都差不多,在郢都这种地方,显得可有可无,混在一起,颇有同病相怜的味道。
然而这两rì,刘桑因夏萦尘受封公主,跟着从郡附马升格为附马,这也就算了,却又因丹青论画、夜宴辩乐而声名渐显,紧接着便受究问学宫三迎四请,当着上千学子讲美学之道,成为全城话题。
王宝和自忖经伦,在家受其妻冷遇,在外总觉怀才不遇,本因刘桑地位与自己相差不多,但因其出身,还更受人轻视,虽与刘桑打交道,骨子里其实仍是觉得自己高刘桑一等。
然而现在,刘桑单是凭着被究问学宫“三迎四请”,享许多著名经师都享不到的礼遇,rì后在和洲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重视。
他表面上自然要恭喜一番,其实心中完全不是滋味。
不止是王宝和,连谢斜等人也多有这种感觉,表面上虽然仍是亲切,无形之中,却仿佛多了一条线隔在那里。对此,刘桑亦是无奈,秦老搞出这般阵势,对他rì后声望自然极有帮助,但也确实是把他放在火上烤,而这些人,rì后只怕也不会再请他赴会。
聊聊的对饮了几杯,刘桑便告辞离去……
*****
回到府中,夏召舞正与那些家将逐一比试,这小姨子确实也是玄术上的天才,虽然现在的能力还比不得她姐姐,打这些家将却是绰绰有余,很轻松的就把他们一个个的打得稀巴烂,一个个到处逃窜。
唯一让刘桑想要吐槽的是,你个用玄术的,为什么总是喜欢往前冲?
天黑后,厅中多处燃着烛光,夏萦尘如莲花般跪坐于席上,看着手中书卷。
反正没有事做,刘桑便找来宣纸,搬来画架,用碳笔为她画素描。
夏召舞很是好奇,因为像这样子画画的,她以前还真是没有见过,印象里那些画师都是直接拿了画笔往上涂啊涂,又或者是拿着墨水往上泼啊泼,让他们去画人,怎么看怎么不像,偏偏你还不能说不像,那些画师可都是有脾气的。
这个sèsè的姐夫却是用碳笔在那仔仔细细的描啊描,不管是轮廓还是细节,都是那般的细致,与此说是在画画,不如说是最细心的雕刻师在做着玉雕。
虽然刘桑很是认真,不过小姨子却没那么安分。只听她大叫道:“哎呀,姐姐姐姐,他在你脸上画了条鱼……”
“哎呀,姐姐,他把你的衣服给画没了……”
“光头?姐姐怎么会是光头?”
刘桑额上冒着黑线……哪来的鱼?哪来的光头?
“哎呀,姐姐,他把你的眼睛画得一个大一个小……”小姨子继续瞎嚷。
夏萦尘却依旧从容淡定地坐在那里,既不去管刘桑会将她画得怎样,亦对妹妹的嚷嚷充耳不闻。
我说……
娘子……
你上辈子是不是冰山里的哪块冰石修炼成jīng?
嗡嗡叫的小姨子固然让人头疼,但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任何表情的娘子,也是蛮让人无奈的。
将素描画好,刘桑把它递给娘子看。夏萦尘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不错。”又继续看书去了。
刘桑觉得自己很有挫折感。
又看向小姨子,嘻嘻一笑。夏召舞往房间里一窜:“我才不会让你在我脸上画鱼。”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在你脸上画鱼呢?
不过我怀里藏了一张,画的是你没穿衣服的样子,你想不想看?我们可以探讨一下,有没什么地方画错了……
……
第124章 风神祀底……
第二rì,刘桑告诉夏萦尘,说他听闻郢城内有座风神祀,每到rì中便会散出光芒,想去将它画下。
夏萦尘也未怀疑,只是嘱他小心,本想让几名家将跟着他来,却被他婉拒。
刘桑来到了风神祀。
在这个世界里,既无佛教,道家不但不显,亦没有变成刘桑上一世里那种拥有强大神话体系的宗教,故这个世界里,并无佛寺,亦无道观。道家只是跟墨家一般,类似于一个较为松散的大门派,而与极为团结的墨门不同的是,道门因对先秦道学理解的不同,分成了七宗,彼此争斗,宗门七非,便是指此。
正是因为没有佛教,道家也没有形成强大的宗教力量,这个世界的神庙,所祭祀的神灵仍是一些传说中的古神又或自然之神,和先秦时相差不多。
风神祀里祭祀的风神乃是句芒,句芒的形象似乎是出自于战国时便已出现的《山海经》,至于它为什么会从《山海经》里人面鸟身的神人演变成风神,刘桑对此并不了解,反正不会比他上一世里老子演变成“太上老君”更不靠谱。
在他上一世里,道教可是把可以找到的“神灵”全都往自己的神话体系里搬,伏羲也好,斗姆也好,东皇也好,刑天也好,全都放入道教的神话体系里,为了跟佛教相争,更是编出一本《老子化胡经》,连天竺佛教里的佛祖都是来自道家。
风神祀里的句芒之像,竟是以寒冰雕成,不知是否用到了yīn阳家的禁制又或是某一类木甲机关,既高且大,寒气森然,纵然在天气热时,寒冰亦是不化。
冰像被围墙巧妙的围了起来,到了正午,rì光从上方洒下,照在冰像上,光线折shè为彩虹,从远处看去,就像是神灵发光一般。
“rì照风神”,乃是郢城的几个美景之一。
在殿中,将风神句芒的神像欣赏了一阵,有人来到他的面前,用尖尖的声音低声道:“这位可是刘桑附马爷?小公子有请。”
刘桑跟着这人,其中旁边一殿,七转八弯,又从一道暗门进去。
一道道石阶向下,夜明珠的光线驱逐着幽暗。刘桑暗自想着,这地方如此隐秘,我要是死在这里,只怕是无人发现得了?
到了更深处,才发现这是一座jīng美的地底豪宅,虽然建在地底,其豪华处简直堪比他与娘子、小姨子在郢城所住的侯府。领路的人显然是一个太监,很快就将他领到了小王子面前。
小王子坐在榻上,榻前狗一般跪着一个女子,这女子竟也有国sè天香之姿,身上只着一件jīng美肚兜,翘臀裸背,香艳刺激,整个人却又是栗栗发抖。
“想不到这世上,真有两个穿越者,”小王子开口见山,对趴他身前替他舔着脚丫的美女毫不避讳,“你说,要是按着网络小说里的情节,你和我,到底哪个才是主角?”
刘桑赶紧拜倒:“当然殿下才是主角,殿下天生富贵,一身王者之气,令人佩服。”
“是么?”小王子盯着他来,目中闪过刀一般尖锐的光芒,“你真的这样想?”
刘桑把自己想象成夏萦尘,虽然这样子的想象有点奇怪,但此时此刻,他需要的就是夏萦尘那般的从容淡定:“在下穿越到此间,原本也以为自己必是主角,今rì看到殿下,才知人上有人,天上有天。每一个英雄盖世的穿越者身边,必有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想必我就是为此而来。”
“你很有趣,”小王子以仍然带着稚气般声音,森冷地笑着,“有趣得让人很想杀掉你。”
刘桑没有动。
由于体内有着四魂八魄,感知力远胜于常人,所以他清楚的知道,这小子不是在开玩笑。他甚至知道,在这地底豪宅里,藏着好几个高手,这小子要想杀掉他,轻而易举。
又或者说,这小子把他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杀他?
小王子将他盯了好一阵,直盯着他额生冷汗,才一声呵笑,将脚下美女一踢:“这个女人给你。”
刘桑看着翻倒在地的美女,见她慌乱中抬起头来,以充满希冀和哀求的眼睛看着他。只可惜他无法去回应这样的眼神,只是赶紧拜道:“哪里敢要殿下的女人?”
“原本也就是一个贱货罢了,”小王子看着他来,“不过也是,你都已有了一个被称作和洲第一美女的老婆,哪里看得上这样一个贱货?要不,我跟你交换……”
刘桑道:“拙荆年纪大了,配不上殿下。”
小王子捂肚笑着:“放心,我不要你老婆!”笑声一冷,盯着他:“不过,你那小姨子倒也不错,你肯不肯给我?”
刘桑大喜过望:“殿下赶紧把她抓走,那丫头天天跟我作对,我一看到她就烦,又赶不走她。”
小王子一个错愕,紧接着开心大笑:“你看你这个样子,你这样子也配叫穿越者?”
刘桑无奈地道:“在下原本就是穿越者之耻。”
“其实你把那丫头送给我,也是为她好,”小王子忽道,“虽然比不上你老婆,但郢都里像她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同样也是不多见了,如果真的被人活埋掉的话,蛮可惜的。”
活埋?刘桑小声问:“殿下的意思是?”
小王子冷冷地道:“你可知道血狱门?”
“自然知道,”刘桑道,“在我们离开凝云城时,血狱门的十二童子曾设下埋伏袭击我们,不过被我娘子杀光了。”
“那根本不是十二童子,”小王子淡淡地道,“不过真正的十二童子前天一早也已经被人杀了……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刘桑淡定地摇着头。
“那你可能也不知道,”小王子看着他,“敖大将军的大夫人,就是血狱门两位花主中的袭玉琼花?”
刘桑心中一震……原来如此。
“血狱门门主之下,有两大花主,一个是炫雨梅花,一个是袭玉琼花,”小王子低笑道:“敖大将军的儿子敖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勾结敢司山四寇去害你娘子,结果一去不归,袭玉琼花把这份仇恨算在你娘子头上。郢城现在形势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敖家有更远大的目标,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动流明侯府,但袭玉琼花却只想为她儿子报仇,于是发动了血狱门……你现在知道了吧?”
刘桑呼出一口气:“不过这跟集羽郡主又有什么关系?”召舞小姨子此次升格为郡公主,其号便是集羽。照这样说,袭玉琼花恨的应该是夏萦尘,但从种种迹象来看,血狱门要掳走的,却似乎又是夏召舞。
小王子冷笑道:“这个你自己想去。”
刘桑道:“多谢殿下,我对殿下的景仰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一溜马的拍下去。
小王子不屑地看着他……这个人果然是穿越者之耻。
马屁拍完,收功告辞。
倒在地上的美女以近乎哀求和绝望的眼神看着他。
小王子怪笑一声,忽地一挥,一条绳子凭空而现,骤然卷住她的脖子,把她拉了过来。
刘桑暗吃一惊……这小子的本事,超乎他事前的想象,单是凭着这一鞭,除非发动第四魂和魔神之力,他是无论如何躲不过的。
小王子托着美女的下巴,yīnyīn地道:“你是不是想跟他走?”
美女颤声道:“没、没有……”
自从有了第四魂,刘桑的记忆力便异常惊人,立时知道,这女子的声音他是听过的。
她显然就是天翠楼第一花魁天香珠月,前几rì小王子在天翠楼包场时,他听过这位郢城第一名jì的声音,而第二天,天香珠月被人赎身的消息便传了出来,谢斜等当时都还在猜,既有本钱又有本事,能够赎走天香珠月的到底是什么人。
看着这女人那战栗不安的样子,刘桑虽然有些同情,但显然是帮不了她,只能先行告退。
离开时,回头瞄了一下,看到小王子拿着一根短棒yín笑地扑向天香珠月,没过几下,便传来天香珠月绝望的尖叫声……
……
第125章 星月无光、杀意凛然
回到地面,刘桑看着依旧在正午的rì光下散出七彩光芒的句芒神像,抹了一把冷汗。
他很清楚地知道,刚刚那地方,藏了许多高手,又或者说,藏了许多杀手。他只要有一步踏错,让小王子动了杀心,此刻只怕已是死在那里。
那小子只怕很不简单。
他在心中忖道:“在下头时,那小子的第一句话是‘想不到这世上,原来真的有两个穿越者’,这话说得有些奇怪,难道他早已知道可能会有两个穿越者,只是以前不太确定?不管怎么说,那小子看上去就是心狠手辣之辈,虽然他现在表面年纪小,但毕竟是有可能成为下任国主的人物,还是要小心一些,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那小子,就算我不害他,他只怕也早晚会来害我。”其实他刚才已经悄悄做好激活第四魂的准备,如果小王子动手,他必定会抢先杀了那小子。
事实上,他一度以为小王子必定不会让他活着出来,不过,那小子若是真的动手,自己绝对有把握让他先死。
只是,考虑到那周围显然藏了不少小王子的手下,在那里杀了小王子,自己也难以善后,这样子平安出来,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回到府中,夏萦尘静静地坐在花园中,夏召舞却是趴在草地上猫咪般滚来滚去,很是无聊的样子。夏召舞xìng子好动,偏偏这两天姐姐却将她关在家中,不许她离开自己身边,她也没有什么办法。
刘桑却也很是奇怪,刚到郢城时,娘子也是忙得很,整rì里带着他,一个个长辈拜访过去,但是这几天,请她赴会的邀请帖自有不少,而她却再也没有出门。
他好奇地问起,夏萦尘抬头看了天空一眼,淡淡道:“还有三天便是王上寿筵。”
刘桑问:“那又怎的?”
夏萦尘轻叹一声:“这天还真是压抑得很。”
仿佛是毫不相干的两句话,却已让刘桑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们刚刚进入郢城时,到处张灯结彩,极是热闹,然而现在,明明王上寿辰将近,气氛却并没有变得炽热,这般的压抑,总让人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凝云城由于地处偏远,再加上势力较小,或者说根本谈不上有什么势力,只要安安分分地待着,风暴一般是卷不过来,但万一一不小心被卷了进去,那就实在是难以自保了。
见夏召舞实在无聊,刘桑心想,中午时一不小心将她卖了,虽然只是嘴巴上说说,事实上绝不可能就这样将她送人,但还是过意不去。
于是要帮她画幅肖像图。
夏召舞对姐夫的人物素描既有些喜欢,却又怕他作怪,坐在那里让他画,却又总怕他故意把自己画丑,于是时不时的钻过来看一下。
刘桑却把她画得异常可爱,就像那种漫画式的人物,有意的把眼睛加大一些,却又一看就知道是她。尤其是那略为上翘的嘴角,带着孩子般的骄傲,引得夏萦尘也有些好笑。
画完之后,拿给小姨子。
夏召舞翻来翻去的看着,虽然还是把自己画的有点“坏”,但那种古古怪怪的可爱劲,竟连她自己看了也爱不释手。
到了晚上,天sè渐黑。
刘桑躺在床上,无聊之下,又把小姨子那张“**画”取了出来,观赏一番,画中的美少女酥rǔ纤挺,峰尖嫣红,玉一般的肌肤透着青chūn般的活力,腹下的神秘地带在雾水的作用下若隐若现。
观画思景,体内的某股热流无意中被勾起,蠢蠢yù动。
他赶紧将画收起,一颗心跳得好快。
越是想要压下绮念,脑海中便越是胡思乱想。一下子又想到天香珠月狗狗般趴在地上的姿势,于是自动将她的模样替换成夏召舞和小眉,之所以是这两个人,大约是因为他从小到大也就只看过这两个女孩子的身体,虽然一个是自愿的,一个纯属意外。
这般一替换,竟越想越是兴奋,又想着小眉似乎对我很有好感,又让我看过她的身子,我多去挑逗一下她,她会不会让我那个那个?只是这般一想,又有一种微妙的罪恶感,因为平rì里虽然也经常逗小眉,但本意上也只是因为好玩,如果纯属是为了那个那个而去逗她,感觉上总是很不好。
唉,我真是一个好人啊好人。
难怪在我的上一世里,好人是处男的同义词,女孩们拒绝男人的追求时,总要说“你是一个好人”。
意思就是“你是一个笨蛋”!
深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排尽思绪。
心之猖狂如龙,身之狞恶如虎。
大我无为……小我无不为……
他蓦地睁开眼睛,眸中闪过yīn戾凶狠的光芒……
***
戴上薄薄的柳木面具,换了一件宽大的长袍,改变自己的骨架,让自己显得高大一些。
再以龙蛇八术中的“窃风兔视术”监听周围动静,刘桑悄无声息地穿窗而出,融入夜sè。
原本就是雨水较多的秋季,这几天秋雨绵绵,纵然到了夜间,亦是星月无光。
他上潜下跃,一路来到城南的风神祀,伏在一处屋檐。
身上轻轻腾起的黑气,助他完美的混入夜sè。
他并没有进入风神庙,而是溢着冷笑,就这般一直守在这里。
风神庙里的那个暗门,绝对不是唯一入口。
不是唯一的入口,但却必定是最凶险的入口,要是谁敢擅自从那条路闯进去,必定会死得很快。
龙蛇八术,不愧是狐族秘传,借着“窃风兔视术”,周围的点点滴滴全都被他把握在内。
他一动不动,竟有一个时辰之久。
忽地,他将身一纵,消失不见。
一里之外,有一处废宅。
废宅外,停着一辆用来运送垃圾的驴车。
只要是正常运转的城市,都必定有一套用来保持城市卫生良好运作的系统,从古到今,都是如此。在普通人漠不关心的角落里,总是有许多人默默的在黑暗中打扫着白天遗留下来的各种垃圾,再将它们送至城外处理埋葬。
破旧而肮脏的木车停在那里,废宅内,却有两个黑影抬着一个东西,悄悄地走了出来。
驾驶木车的是个老人,他长叹一声:“又有一个?”
抬东西的两人里,其中一个用尖尖的嗓音道:“做好你的事,不要多问。”
老人赶紧噤声。
两人要将那东西扔上车,一不小心,让那东西滚落在地,黑布铺开,露出一个本是美丽,却满身伤痕的女人。这女人本是千娇百媚的尤物,此刻却睁着不瞑目的双眼,娇躯尽裸,rǔ上青痕处处,肌肤上更是插着银针,滴着腊痕,腿间插着一根粗长的玉棒,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那两人赶紧将这女人重新裹起,扔上车中,老人拿根长根搅了搅,用满车的垃圾将女人掩盖。
“还有么?”老人低声问。
其中一人回答:“今晚就这一个。”
老人长吁一口气,驾着驴车离开这里。
那两人进入废宅,对着一个木门叩了七下,三重、一轻、三重……过了一会,木门未开,却是在另一边的空地上多出一个地道。两人进入地道,其中一人忽觉身后有冷风吹过,下意识地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两人沿石阶而下,身后暗门关闭。两人脱下黑衣,却是两个太监。
他们继续往下方走去,却没有注意到,一个黑影在他们的头顶,沿着石壁,悄然滑动……
刘桑无声无息地跟着这两名太监,悄然地潜入地底。
他很清楚地知道,刚才那个死去的女人就是天翠楼花魁天香珠月。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他的心中多少会生出同情,但是现在,以黄老之术“无为无不为”的手段激活第四魂的他,从眸中唯一透出来的就是冷漠。
这是他的天xìng,还是魔神洪濛的影响,他不知道。
不过无所谓了。
内心中有一种强烈的yù望,想要杀人,想要不顾一切的杀人。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
强者也好,弱者也好!
敌人也好,亲人也好!
都想要将他们杀戮贻尽。
但是作为“大我”的自我意识,却又死死限制着冲动的第四魂。
就好像澎湃的黄河,任它如何汹涌,都无法脱出河道所限定的流向。
一路上固然有许多机关,但他紧跟着这两名太监,没有触发机关。
路过一处,华丽的屋子里分别关着许多女孩,有的被吊着,有的被捆着,有的虽然未吊未捆,却是战栗不安,缩在角落里发着抖。
刘桑没有去管她们,这些人是生也好,是死也好,与他全无关系。
甚至在内心深处,那嗜血的渴望,让他想要更加残忍的去对付她们,让她们真正可怕的炼狱。
刘桑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确实,他的第四魂能够最为完美的发挥出魔丹的力量,但这种无法控制,甚至会害人伤己的力量,更多的是让他感到不安。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个世界,让人不安的事实是太多,以至于他不得不放弃一部分的自我,去追求这种可怕的力量。
又或者说,这才是他真正的“自我”?
人,总是无法去真正的了解人……哪怕需要被了解的人是他自己。
两名太监经过重重关卡一直沿地底秘道往北走去,这一行,已是离风神祀越来越远。最终,他们到了另外一处同样豪华的地下室中。
在他们身后,有黑影一闪,消失不见。
……
第126章 刺杀……
原本就是半夜,此处又是地底,然而由于到处都镶着夜明珠,点着龙须烛,除了一些光线难以到达的角落,到处亮堂一片。
王子勿疚立在台上,他虽然看上去只有十岁,但眼眸中闪动着锐利而可怕的光芒。在他前方台下,有一名穿着锦衣的官员,偶尔抬起头来,看到小殿下森然的笑容,便会不寒而栗。
“敖相已是知会众位大臣,明rì一早弹劾无伤殿下,迫使王上立殿下为储君的事已经取消,”官员道,“大王子散出削藩流言,迫使诸侯做他后盾的计划果然成功,已令敖相不敢轻易妄动,王上也顾忌重重。”
小王子笑道:“这是意料中的事。”
“不过属下却是不太明白,”官员道,“一举扳倒大王子,直接坐上储君之位,对殿下岂非也是好事?殿下为何要让属下,间接的给大王子出这主意,令他得己自保?”
小王子冷笑道:“大哥要是被敖家害死,你觉得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官员怔了一怔。
“是我,”小王子继续冷笑,“大哥原本就是长子,又是前任王后所生,王后就是怕他得势,才将我认作她儿子。敖家扶持我,不过是为了压制大哥,大哥一死,万一王后肚子里生下的再是个男子,接下来我也可以死了。”
那官员这才反应过来。
“至于现在,”小王子yīnyīn地道,“大哥与敖家已经彻底拉下脸,诸侯又以为敖相是怂恿父王削藩的主谋,稚羽公等一旦起事,必定会打着‘清君侧’的名义,直指敖冠生为jiān臣,敖家为了在法理上站住脚,势必只能更加的支持我。而王父以前之所以不肯遂敖冠生的意,将大哥逐出郢都,不过是因为大哥做事谨慎,极少犯错。但这一次,大哥虽然挟诸侯以自保,但外结诸侯,在王父心中乃是犯忌之事,现在他声势越盛,将来死得越快。哼,我既要借敖家的势,又不能让他们势大到足以把我这过河桥拆了的地步,只有这样,我才有时间发展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势力,到那时……哼哼……”
官员心底生出阵阵寒意……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小孩子吗?
只是,不管有多么恐惧,此刻的他早已被小王子绑在了他的战车上,想走也走不了。
小王子道:“我要你配的药,你配好没有?”
“按殿下所教的蒸馏提纯法,已是炼出了一瓶,”那人将一个小小磁瓶小小地递了上去,“属下已做过实验,此水无味无sè,药xìng却比红花强烈得多,而我等用尽手段,亦无法查出其中毒素。”
小王子接过小瓶,嘴角溢着冷笑……以另一个世界更为先进的药剂学制出来的毒药,哪里是这个世界的寻常手段检测得出的?
话又说回来,那个姓刘名桑的家伙,可也是个穿越者来着。
虽然只是一个没用的穿越者,但这个世界不需要两个穿越者。
就先耍一耍他,再让他慢慢的死在自己面前。
***
这里已是接近王宫,这座地底密室,便是一头连着风神祀,另一头直通王宫地底。
小王子驱退官员,拿着小小瓶子,带着一丝冷笑,在四名高手的护送下,往王宫行去。
通往王宫秘密出口的地道略有些昏暗,小王子前行中,想起一事,顿了一顿。
就是这么一顿,眼角忽地捕捉到光影的晃动。
他刹那间往前一掠,头也不回地叫道:“后头。”
保护他的四人亦无一不是高手,急忙回头。一道黑影如箭一般快速接近,劲气如梭,闪电般击向小王子,却是迟了一步,击在了空处。
四人同时出手,四道气劲互相交错,如无形的枷锁般绞向这戴着奇怪面具的刺客。
那人却诡异地一个扭动,身子如蛇一般缩了一缩,再蓦然一伸,一道黑影破劲气而入,轰在其中一人胸口,那人嘭的一声,撞在石壁上,惨死当场。
此为龙蛇八术中的“爆影蛇袭术”!
另外三人大吃一惊,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他们原本是恶贯满盈的死囚,却被小王子放了出来。他们为小殿下而生,为小殿下而死。
三人疯狂的抢攻,那戴着柳木面具的蒙面人并不跟他们正面对抗,而是蓦然一钻,以“破地鼠钻术”钻入地底,却又从另一边窜出,突然出手,扼断另一人脖子。
紧接着又身形连闪,使出花巧手段,将剩下两人快速解决,然后便闪电般一掠,追着小王子的影子。
前方现出光亮,蒙面人纵身而出,在空中一个回旋,落在地上。周围灯火通明,乃是一座华丽的大殿,小王子负手立在那里,一脸冷笑,在他身边,立着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
“苍龙”段我我!
蒙面人眯起了眼。
“苍龙”段我我早已进入宗师境界,乃是和洲有名的高手,单单只是立在那里,便有一种强大的气场,气似苍穹,稳若泰山。
小王子冷笑道:“你是谁?”
蒙面人并不答话。
“我知道你想杀我,你刚才差一点就得了手,就差一点,”小王子的脸庞闪动着深深的嘲讽,“但不管你再试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我是不会死的。想要与我为敌的人,要么拜伏在我的脚下,要么死在我的面前,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的年纪看上去是那般的小,但他的语气中却透着深深的自信。
因为他是穿越者,他是注定要成为主角的人。而现实再次证明了这一点,虽然这蒙面刺客所掌握的出手时机妙不可言,他原本无论如何都无法躲过,但是他躲过了,就像是他上一辈子看到的那些YY小说一样,不管现实中有多少危险,身为穿越者的主角总是能够从容脱身。
要么拜伏在我的脚下,要么死在我的面前。
小王子的嘴角溢着自信的笑容。
蒙面刺客却刹那间破窗而出。
“苍龙”段我我身形一闪,势若蛟龙,玄之又玄地追了出去……苍龙翊舞法!
小王子yīnyīn地笑着:“你逃不了的。”
***
蒙面人窜出大殿。
周围楼阁错落,空中英招扑翅,远处亦有许多高手扑来。
这里乃是王宫,自然是整个郢都防卫最严,高手最多的地方。
但他只能往这里逃,不能再窜回那个地道,那个地道原本就是陷阱重重,他能够从风神祀一路潜到这里,不过是因为小王子事前没有想到有人潜入,现在再窜回去,只会死得更快。
身后疾风响起,他快速转身。
“苍龙”段我我一掌击出,五道气劲扭在一起,如麻绳一般,带动着周围的空气,呼啸地卷了过来。气场扩散,飞沙走石,几棵大树轰然倒下,散成粉末。
如此惊人的气劲,见证了“苍龙”段我我踏入宗师境界,在和洲开创苍龙门,受尽朝廷礼遇的强大实力。
蒙面人无法挡,不可挡。
要接下这样的气劲,唯有完全放开自己的第四魂,那他就算在这里大杀四方,最终也会身受重伤,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于是他身形一卷,倒飞中加快速度。
恰好有两名宫中侍卫疾扑而来,一名持刀,一名持剑。
刀法霸道,剑法奇诡。
蒙面人脚尖忽地点在地上,急速间一个旋转,刀与剑不但未能击在他的身上,反而绞在了一起。他身子一斜,从刀剑下穿身而过,身体几乎是与地面平行,滑翔中双腿一蹬,蹬在这两名侍卫身上。
只听“嘭、嘭”两声,被他蹬中的两名侍卫冲向段我我,被“苍龙”段我我强大的螺旋气劲轰得如断线风筝一般抛飞。而蒙面人却已借着蹬在他们身上的力道,再一次的加快速度,飞过一处高墙。
……
第127章 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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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龙”段我我勃然大怒,此人这般戏耍于他,实是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同时又暗自惊讶,这蒙面人所表现出来的功力并不算强,但那神鬼莫测的感知力和反应力,却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在他苍龙翊舞法之“五花劲霸”的追击下,这蒙面人不但没有一丝惊慌,反而清晰地把握住他五花气劲的速度和那两名侍卫的后招,利用那两名侍卫的大意,巧妙的化解了他的杀招。
要知道,他的“五花劲霸”可以借着绞在一起的五道气劲改变周围的力场,让敌人无可避免的在空间上产生错觉,高手过招,对距离的掌握稍微出错,往往便是惨死的下场。
而这刺客,却显然清清楚楚地把握住他五花气劲绞在一起时,旋转的速度和力道的中心,才能如此微妙的借用这两名倒霉的侍卫的身体,挡住他的“五花劲霸”。
这与其说是他的本事,倒不如说是某种不可思议的直觉。
身为在和洲开宗立派的一代宗师,又是在王宫重地,“苍龙”段我我怎肯让这人如此轻易的从自己手中逃脱?他身形一拔,化作飞龙,朝蒙面刺客疾追而去。
苍龙翊舞法之“苍龙游”!
蒙面人借着夜sè,在地势起落不定的王宫中左纵右掠。
周围敌人实在太多,段我我在身后紧追不舍。
若不是体内拥有四魂八魄,比寻常人要多出一魂一魄,因此也拥有着比普通人强大许多的感知力和记忆力,总是能够记住周围敌人的位置,并及时感知到藏在暗处的敌人的杀气,此刻他只怕早已陷入围攻,又或是死于一些侍卫的伏击和突袭。
然而就算如此,此刻的他,仍然像是网中的鱼,纵然能够挣扎于一时,终将难逃这么多高手的围追堵截。
前方有两批人杀来,一批人数众多,且俱是高手,另一方相对薄弱。
蒙面人心中一动,不往弱处逃,反而直接冲向最强的那批。那批人俱是冷笑,他们乃是从和洲各处被聘请来护卫王宫的高手,哪怕是大宗师级的人物,这样子撞上来,也别想有好下场。
蒙面人手指一弹,弹出一道锐风,紧接着却是拔起身来,仿佛要这般扶摇直上,破空而去。那批高手没有想到他突然变向,纷纷扑空。
“苍龙”段我我却是哼了一声,跃空而来,把握住此人冲势衰竭,即将下落的时机,蓄势待发,准备将蒙面人一击重创。人力有时而穷,这人冲得越高,只会跌得越惨。似这般全力上冲,在高处无可凭依,下落之中,根本就不可能挡住他接下来的全力一击。
上方却又传来一声尖啸。
“苍龙”段我我暗道糟糕,一只英招从他头顶扑腾而过,落下许多羽翅,英招上的骑手惊慌失措。
蒙面人无巧不巧的落在英招的脑袋上,闪电般一点,借力再腾,竟是躲开了“苍龙”段我我蓄势待发的杀招,越过了下方等着他去送死的大批高手。
段我我空自蓄足力道,却是击无可击,气势已衰,不得不先行落下。下落中,看着前方跌撞落下的英招,和在空中借力之后,朝远处大殿飞腾而去的刺客,颇感无奈。
原来这人在腾起前,便已击出石头,飞起之后,石头击在后方的英招上,英招受惊,突然冲刺,成为这人在夜空中的垫脚石。
这人的感知力和判断力,实在是太可怕了。
***
蒙面人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形轨迹,掠往前方大殿,再裹着气劲破瓦而下。
下方却突然爆出金sè莲花,整个空间都有一种快速塌陷的错觉。
而他正在快速的往下掉。
危机关头,他却是异常的冷静,双手一指插入横梁,竟在空中用出“破地鼠钻术”,破顶而出,又再一次的破顶而下。
断去的横梁带着无数瓦片向下方的金sè莲花砸下,金sè莲花快速一闪,残砖碎片仿佛被撕开的虚空扯入一般,全都消失不见。
金sè莲花散去,露出一个妩媚艳丽的女人……血狱门两大花主中的“炫雨梅花”。
眼见身穿长袍的蒙面人方自飞出屋顶,竟然就再次破顶而下,快速飞入大殿另一头,炫雨梅花脸sè向变,娇躯一卷,化作五颜六sè的神秘珠子,挟着yīn冷呼啸的魔音,以势不可挡的速度追袭而去。
蒙面人却连头也不回,只是盯着前方另外一个女人。
一个惊慌失措,肚子微凸的女人。
王后!
大我无为,小我无不为。
在激**内第四魂时,刘桑一直都在神识的最高处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并藉着周围敌人的强弱和位置分布,快速判断出这里必定藏着一位重要人物,而事实果然如他所料,这里乃是东宫,住在这里的正是已怀孕三甲的敖王后。
蒙面人快速击向王后,身为血狱门两大花主的炫雨梅花,以强大的玄术直袭他的后背。
这样下去,蒙面人会死,王后也同样会死。
无奈之下,炫雨梅花不得不放缓杀意,给对方留下一线生机……为了这来历不明的刺客,牺牲掉王后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xìng命,显然是不值得。
炫雨梅花杀意一缓,蒙面人自然也改击为抓……这个女人活着,自己才能挟持她,她要死了,自己只好给她陪葬。
抓住王后的肩膀,他身子一闪,闪到其身后,冷冷地逼视着炫雨梅花。
恰在这时,段我我也带着大批侍卫闯了进来,见王后已是落在这蒙面刺客手中,面面相觑。
王后被这来历不明的蒙面人挟持着,那腾腾的黑气与冰冷的杀意,让她感到无由的冷。
一名侍卫持刀而上,隔着王后斜指蒙面人,怒道:“立时放下王后,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其他人刷的一下,全都拿眼睛斜他……这人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听你的话?
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蒙面人只是冷冷地挟持着王后,那yīn冷的杀意,让人确信,一旦他觉察到危险,真的会让王后给他陪葬。他不说话,排众而出的提刀侍卫一时也变得尴尬起来,将威胁的话再说一遍,全无意义,而只要王后继续在这人手中,他显然也没有办法“不客气”。
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大步踏入,那些侍卫纷纷避让。仅仅只是看其他人对这男子的态度,便可知道这人便是孔雀廪王。
孔雀廪王身后还跟着小王子,小王子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廪王怒视一圈,段我我、炫雨梅花等俱觉颜面无光,两位宗师级别的高手,和这么多的宫廷侍卫在这,竟然仍让这刺客劫持了有孕在身的王后,不管怎么解释,都有些丢人。
“放了王后,”廪王冷冷地道,“我们让你走。”
蒙面人没有说话,只是挟着王后慢慢后退,直至墙边,忽地一拳击出,墙壁破出大洞。他就这样,拉着王后不停地退,廪王、段我我、炫雨梅花等亦是无奈,只好一步一步地跟着。
退到王宫外围,蒙面人凑上前去,在王后耳朵低低地说了几句话。
王后怔了一怔,将信将疑地看向小王子,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蒙面人已身子一纵,飞出王宫,投往迷朦的夜sè间……
……
第128章 《逍遥游》
天sè开始亮了,外头传来召舞小姨子乍乍乎乎的声音。
刘桑躺在床上,全身酸痛。昨晚他已经极是小心,从头到尾就没有去跟敌人硬抗,而是靠着灵敏的感知力和游击战术,一路摆脱敌人,直至挟持王后。
然而就算如此,事后这种难以忍受的疲惫感仍然无法避免。
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段我我和炫雨梅花的实力远胜于十二童子,单是从他们手下逃脱,便已花了不少力气。
只是,王子勿疚实在是太幸运了,刘桑自忖出手时的那一瞬间,无论时机、角度、力道,全都是无可挑剔,在当时那种情况下,王子勿疚实在是没有可能不死的。
但就像那些YY小说里的反角向主角出手一样,明明觉得万无一失,却仍然被对方逃脱,于是只好在心里大呼一声“这不可能”,束手无策。
难道那小子真的是主角?
刘桑心中哀叹,自己上一世被车撞死,穿越到秦初,又一觉睡了九百年,临到头来发现自己只不过是个配角,这种事实在是难以忍受。
其实刘桑自己本身,并没有太多的野心,就算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他一个穿越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昨晚之所以会向小王子出手,一方面是受到体内第四魂yīn戾之气的影响,另一方面,是小王子所表现出来的残忍手段,让刘桑深知就算自己不杀他,他哪一天也必定会杀了自己,于是放纵自己的杀意,没想到那小子竟然像被主角光环附身一样,那样子都不死。
不过自己在段我我和炫雨梅花这两大宗师级别的人物,和众多宫廷侍卫的围追堵截下最后从容逃脱,好像也有主角光环噢……活活活活……
刘桑深吸一口气,强行坐起,以吐纳术进行调息。又在脑海中想着:“以第四魂激发魔神之力,再怎么厉害,终究都是伤人害己的手段,并不可靠,还是要想办法尽快提升我自己真正的实力。”
又想着:“九转天仙正易法早已修完,现在该是考虑自己接下来该修行什么功法的时候了。娘子说玄术与武术,彼此不容,若要玄武双修,则要从一开始就找到最上乘的功法才可修行。但不管是只修玄术又或只修武术,灵源阁里的那些功法,与娘子的太玄冰晶法和小姨子的五彩灵巫顺逆法,都还差了一些档次,召舞当时就是因为自家的玄学功法还算不上是最上乘,这才改拜灵巫山月夫人为师的。”
只是,虽然有自创功法之心,毕竟那段我我不也自创了一套“苍龙翊舞法”,藉此开宗立派,而五百年前的传古大师更是以一人之力,创出“夸父劈rì法”、“女魁惔焚法”、“应龙霸江法”三大奇功,他心里想着既然别人能够做到,我难道就做不到?
但是真的琢磨起来,却又不知从何处着手。
刘桑想,单靠我一人之力,肯定是不成的,所以要像牛顿一样“站在巨人的肩上”,先秦时许多圣贤对于天地之理和自然规律都有着极深研究,我何不取法于先贤,再加以开创?
想到这里,脑中忽地一闪,一段文字出现在自己的脑海。
——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彼且恶乎待哉?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段话乃是出自庄子的《逍遥游》,意思是列子可御风而行,十五rì后方才回来,但这仍然不是最厉害的,皆因御风而行,仍然是有所依靠。但要是能够顺应天地万物之自xìng,驾驭六气之变化,遨游于无穷无尽的境域,那还需要什么凭依?是以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既然鲲可化鹏,鹏可化鲲,老庄有云:道为天地之先,万事万物,其源一也。
那为什么明明是同本同源的玄术与武术,却不能互相流转,彼此融合?玄与武之间的差距,真的有那般的大?
既然是“人法地,地法天”,而“无名”又为天之始。
那基础功法修成后,之所以会有玄术与武术之分,就好像道家所说的,道分yīn阳,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降为地一般。虽然同样是“道”,因清浊不同,始有天地之别。
但这种界线绝不是不可打破的,所以庄子才说“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鲲可化鹏,鹏可化鲲。若是以更实际的东西来比喻,那就好像水一般,因其无自xìng,固变化无常形,可平静如湖,可汹涌如海,可腾而为云、为雾,虚无缥缈,可降而为江、为河,触之可及。
刘桑觉得自己已经打开了通往前方道路的大门……
***
一直快到中午,刘桑才离开自己房间。
大厅上,夏萦尘、夏召舞姐妹两人正在喝茶聊天,夏萦尘现在抱着只要能够平平安安混过王上寿筵便一切都好的态度,拉着妹妹做宅女。
夏召舞虽然天xìng好动,但被姐姐逼着,也只好天天困在府中,无法外出。
淡淡地看了刘桑一眼,见他一副又困又乏的样子,夏萦尘喝了一口茶,道:“夫君昨夜没睡好?”
“嗯,”刘桑坐在她们对面,认真地道,“我花了一个晚上,终于想通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哦?”夏萦尘悠然道,“什么问题?”
刘桑道:“我想通了,自己要学哪种功法。”
夏召舞喝着茶:“哼,管你学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轻轻松松放倒你。你说说,你准备学什么?”
刘桑深吸一口气:“我要自创一套功法。”
夏召舞一口茶喷了出来。
刘桑瞅她一眼:“淑女,要淑女。”
夏召舞用手使劲拍打自己的酥胸,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尖叫道:“自创功法?你?连你都可以自创功法,你以为那些宗师是那么好当的?”谁都知道,“宗师”乃是一种完全不同的境界,只有进入这个境界,才能触类旁通,将所学各类功法融会贯通,创出全新功法。
夏萦尘却是悠悠闲闲地喝着茶。
夏召舞叫道:“姐,你也不说说他?”
夏萦尘无可无不可,轻描淡写地道:“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吃一堑才会长一智,第一套功法就去自创,以前也有人这般尝试过,虽然俱以失败告终。但只要在玄、武两条路上认定其一,就算第一套功法失败,不过就是浪费些时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刘桑却是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娘子……我决定玄武双修。”
夏萦尘一口茶喷了出来,使劲咳着……自创功法?玄武双修?一个连基础功法都才刚刚修完未久,离宗师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少年?
刘桑呵呵地笑着,能够看到一向跟冰山一样镇定的娘子如此吃惊,就算自己真的失败,那也值了。
夏召舞捂着肚子拍着茶案,笑得合不拢嘴:“玄武双修?你是说,你要自创一套玄武双修的功法,然后去炼它?你你你……姐,我不行了……”倒在姐姐怀里蹬腿笑倒。
夏萦尘却是放下茶怀,惊讶地看着刘桑:“夫君难道是认真的?”
“我一定会做到的。”刘桑扔下一句,起身离开。
姐妹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夏召舞才道:“姐……他不会真是认真的吧?他是不是吃错药了?”
正在这时,小凰和鸾儿也一同走了进来。夏萦尘先将此事放下,看了她们一眼:“打听得如何?”
小凰道:“小姐,原来今rì全城戒备,到处搜捕,乃是因为昨晚王宫里出现了刺客,那刺客刺杀勿疚小殿下未遂,又在段我我段先生和众多侍卫的包围中,一路闯到东宫,劫持了王后。”
竟然有这种事情?夏萦尘坐在那里,手指轻叩茶案。
竟敢闯入王宫行刺,又从“苍龙”段我我等众多高手手中逃脱,那刺客到底有何来历?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这种原本就极是不重的局势下,发生这样的事,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她的念头快速地动着……
……
第129章 风雨欲来花满楼
王宫某处。
小王子立在台上,双手负后,哼了一声:“你觉得,昨晚那刺客到底是谁?”
立在台下的娇媚女子,竟然是血狱门两大花主中的炫雨梅花。
炫雨梅花流波转动,沉吟道:“昨晚那刺客,与杀死十二童子的应当是同一个人。”
小王子目光闪过yīn寒:“难道他是因为知道我和血狱门的关系,冲着血狱门来的?”
炫雨梅花道:“可能xìng极大。”
小王子道:“他的实力到底如何?”
炫雨梅花轻叹一声:“不好说。”
小王子错愕:“上次他杀了十二童子,你只看到他们死后的样子,所以说‘不好说’,这一次你亲眼看到他出手,怎的还是‘不好说’?”
炫雨梅花道:“我与段先生也讨论过他的实力,却连段先生也不敢肯定。那人从头到尾都不敢与段先生以硬碰硬,应当是没有到宗师境界,但是,明明他昨rì所展露出来的实力并不算强,却能一路避开围攻,闯过关卡,从我和段先生的全力出手下从容脱出,直至擒下王后。此人颇有一些怪异,我与段先生,都不敢从常理推断他的深浅。”
小王子目光闪动:“你说……他会否是凝云城的那位附马?”
炫雨梅花失笑道:“怎么可能?那附马年纪既轻,体格不健,最多就是刚刚修完基础功法,离那人的实力差了不知多少。”
小王子呼了口气,却又在心中后悔:“虽然如此,昨rì在风神祀底下,实是应该直接把他解决掉的。奇怪,事前明明就做好的打算,结果被他拍了几下马屁,竟然就那样子将他放过,这种错绝不可再犯。”
这个世界……不需要有两个穿越者。
炫雨梅花盯着小王子:“昨夜那刺客,离去前对王后说了一句话。”
小王子僵了一下,牵强笑道:“既然是刺客,不管他说的是什么,都不可信。”
炫雨梅花流露着似有若无的嘲弄:“就因为他是刺客,再加上反正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所以他没必要说谎。”
小王子道:“未必,未必。”
炫雨梅花继续盯着他:“门主已有许久不曾露面了。”
小王子淡淡地道:“师父他老人家已是闭关,正处在修行的关键时刻,有什么话暂时由我传达,你不相信我么?”
炫雨梅花面容变得冷漠,一步一步地踏上台去:“不相信!就算我相信了,王后与袭玉琼花也已经开始不相信了。”
“就因为那刺客的一句话?”
“还因为,门主已太久没有露面了。”炫雨梅花冷冷地道。
同时伸出手,缓缓扼向小王子的咽喉。
小王子嘿笑着,不但不避,反扑了上去,扑在炫雨梅花怀中,在她胸脯吮吸起来。炫雨梅花一声娇笑,将他抱在怀中:“你这孩子,难道就真的不怕么?”
小王子笑道:“我知道梅花姐姐不会害我的。”拉开她的衣襟,在她那饱满的rǔ上吮得更加厉害。
炫雨梅花发出yín荡的娇笑,好一会才道:“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王后已经开始防着你了。”
小王子冷笑道:“那又怎样?现在敖家还要用到我,就算不相信我,他们暂时也不能拿我怎样。至于袭玉琼花,她现在只关心怎么替她儿子报仇。”
炫雨梅花道:“但我却是要听她的。”
“是啊,血狱门两大花主,袭玉琼花居然在炫雨梅花之上,”小王子微笑,“连我都为梅花姐姐不值呢,再说了,梅花姐姐你去替他们敖家卖什么力?敖家得了好处,难道又会分姐姐你一份?还有血狱门,师傅就算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它也只会落在袭玉琼花手中,袭玉琼花现在已是敖大将军的夫人,一切自然要替敖家打算,难道还真的会去管姐姐和血狱门的死活?”
炫雨梅花牵强一笑,冷冷地道:“你是在挑拨我和琼花的关系么?”口中这般说着,目中却闪过怨毒的光芒。
小王子继续微笑……开心地笑着……
他将整个脑袋都埋了下去……
***
府中,夏萦尘、夏召舞、刘桑聚在一起。
外头的消息不断的传来。
夏萦尘轻叹一声:“昨夜刺客行刺勿疚小殿下,劫持王后,令王上震怒,命玄捕门高手尽出,捉拿刺客。今rì早朝,众人纷纷站出,直指大王子无伤殿下为幕后主谋,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王上已是动怒,将无伤殿下软禁府中。”
夏召舞嘀咕道:“既然没有证据,却还将他软禁,好没道理。”
夏萦尘道:“大王子挟诸侯以自保,虽然是迫于无奈,但王上却只看到他外结诸侯。在王上看来,大王子既然敢背着他外结诸侯,自然也就敢杀他弟弟,而外结诸侯和刺杀小王子之后,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别的事来。敖相迫于削藩流言,原本有息事宁人,先行稳住局面的打算,但王上对大王子的疑虑让他看到了一举打垮大王子的机会,于是命百官添火,若非碍于寿筵将至,图个喜庆,王上震怒之下,只怕早已当场将大王子流放。”
刘桑苦笑,这是他昨晚刺杀王子勿疚不成,所带来的副作用。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对勿疚那小子也是一个打击,对于小王子来说,他需要借敖家之势压住王子无伤,却又不能让王子无伤倒得太快,让自己变成随时都可以被拆掉的桥。
然而问题是,这样一乱,局势随时都会失控,然后越演越烈。
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只是想平平安安的在郢城里打一趟酱油,但照这样演变下去,这酱油只怕是没有那么好打了。
当然,如果大将军敖汉的大老婆真的就是血狱门两大花主的“袭玉琼花”,这酱油原本也就不可能平平安安的打下去。
这个消息是小王子给他的,刘桑相信它是真的,皆因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血狱门为何无缘无故的与他们作对。但那小子绝不可能有那么好心,刘桑不得不仔细考虑那小子将这个消息告诉他,背后所隐藏的深意。
到了下午,刘桑以研究画道为名,离开侯府,前往究问学宫,在那里见到了秦老博士,但却没有见到墨梅。
秦如瞿告诉他,墨梅为了帮他追查血狱门,正在外头联络常在和洲行走的几位墨侠。
刘桑将大将军敖汉的大夫人很可能就是血狱门两大花主之一的消息说出。
秦如瞿郑重地道:“你这消息从何而来?”
刘桑道:“消息来源,晚辈暂时还不能透露,但应该不会有错。”
秦如瞿道:“血狱门最令人头疼的,便是它的神秘和隐蔽,但既然能够肯定敖夫人便是袭玉琼花,那只要按着她的家世来历进行追查,必可发现些什么,这件事,便交给老夫来办便是。”
刘桑道:“多谢前辈。”
秦如瞿道:“不必言谢,对付这等jiān恶组织,原本就是我墨家份所应为之事。况且袭玉琼花之名,我以往也曾听过,听说盗走上千婴儿,培养十八童子之事,便是她的主意,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是敖大夫人。这等人竟能活在世上,原本就是老天无眼。”他哼了一声。
两人又讨论了些画道,刘桑回到府中时,天sè已经开始黑了。
晚饭后,刘桑在后园转了转,昨夜在王宫闹腾一阵,身上的疲惫感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除。在草地上躺了一阵,身后幽香传来,他蓦一回头,来的正是夏萦尘。
……
(零点左右有加更!)
第130章 超一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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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萦尘看着他,道:“夫君莫非真已决定,要自创一套玄武双修的功法?”.zhuixiaoShuo.
刘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第一套功法决定着jīng气xìng质的改变方向,不管是修玄术还是修武术,就算第一套功法没有练好,总还有机会弥补,唯独玄武双修极是不同。
只因人力有时而穷,玄武双修时,往往只能在五行中选择一行,与武术的劲气融合,而一旦选择了冰武双修又或是金武双修、火武双修,jīng气xìng质便已决定下来,rì后只能继续修炼同类功法,而这类功法不但极是稀少,且全都是各家各派秘不外传的宝典,极难获得。
更何况,玄与武之间,就好像是水与火的区别,要想做到水火交融,原本就极是困难。若是功法本身存在缺陷,jīng气变质,rì后就算运气极好,找到同类功法,都有可能无法修炼。
固而,除非从一开始就拥有太玄冰晶法、九天应元法这类双修秘藉,绝无人敢轻易去走玄武双修之路,更别说去自创一套玄武双修的修炼方法,作为自己的第一套功法。
刘桑道:“娘子,我已经决定了。”
夏萦尘道:“夫君可知道,这世上为何会有宗师、大宗师之分?按理说,一个人的成就当只看他自身的努力和所习功法的优劣,功法有好有坏,而同一套功法,不同的人去修行,强弱亦是不同。用同一个标准去对修不同功法的武者、术士进行划分,原本应该是可笑的事,但世上偏偏就是有这种可笑的事,夫君可知其中原因?”
“我试着说说,要是说错了,娘子莫要见怪,”刘桑肃容道,“以我的理解,这就跟棋道一般,虽然是各修各的,但各种流派都有一个相似的‘道’,所以,当一个棋手能够突破束缚,达到某种高度时,就能够以更高的境界去看待整个棋道,这种棋手,一般叫作‘超一流’。所谓宗师、大宗师,就是武道上的‘超一流’,其实不管是宗师也好,大宗师也好,未必代表了他们战斗实力的强和弱,而是表示他们到了一种能够俯瞰武学又或玄学的境界。正如棋道上的宇宙流、小林流……咳,这些是围棋上的一些流派,这些流派最初无不是由那些超一流棋手用出,然后才传播开来,这世上的各种功法,也多是由能够到达宗师、大宗师境界的高手开创出来,皆因只有到达那般境界,才能看清武与玄的本质。”
夏萦尘注视着他,让他继续说下去。
“《逍遥游》中有一段话: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chūn秋!”刘桑又道,“意思是知识浅薄的,无法了解知识渊博者的大志,寿命短小的,无法像高寿者那般更多的了解这个世界。所以一rì而亡的树菌不知道什么叫作早晚,只能活一个月的蟪蛄无法明白什么叫作chūn秋。这便是但凡开宗立派的,必是宗师又或大宗师的原因,皆因没有到达那种境界的,无法真正了解武学与玄学的高深与博大之处。”
夏萦尘道:“逍遥游?”
“这个是先秦时与道家老子并称‘老庄’的庄子,所写的一篇文,现在也已经失传了,”刘桑挠着头,“是我小的时候,教我读书识字的那个怪人读给我听的,念《道德经》给我听的那个人也是他……他可以一年不吃不喝,坐在河边动也不动……那个时候我说过的……”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chūn秋!”夏萦尘将这一句细细玩味一番,然后才看着刘桑,“我本以为,夫君是不明白其中的艰难与深奥,好高骛远,妄自尊大,才作出这种可笑的决定。然而听夫君之言,分明就是深知其中道理,绝非井底观天之辈,既然如此,夫君的信心到底来自何处?”
“我是从道、儒、yīn阳三家的一些典籍中找出规律,觉得创出一套总合玄、武的功法,绝不是不可行的。”刘桑道,“yīn阳家认为,天有五行,亦自有yīn阳;地有五行,亦自有yīn阳;人有五行,亦自有yīn阳。儒家先贤孔子一向最为推崇《周易》,经他改良后的易传为儒家六经之一,认为易有太极,生有两仪。而‘人法地,地法天’之说更是出自于道家,道家老子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儒、yīn阳都认为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我觉得,从武学、玄学的角度来说,也是同样的道理,那些宗师、大宗师之流便是凭着多年修行的经验看到了类似于道家的‘道’、儒家的‘易’、又或是yīn阳家的‘yīn阳’之类的东西,就好像一名超一流棋手经过多年苦修,从而领悟到所有流派背后的根源一般。”
他立在那里,认认真真地道:“而关于道家的道、儒家的易、yīn阳家的yīn阳,先秦时早已有许多人进行过研究,我觉得最贴切的莫过于庄子《逍遥游》中说的‘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他开始将自己以《逍遥游》为根本,结合了这些rì子读到的诸多功法之所长的全新领悟,详细说出。
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夏萦尘心中只觉无比震撼,明明只是刚修完基础功法,但他对玄学与武学的一些领悟,竟连已经无限接近宗师境界的她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感。
“别人是在经过一重重功法的苦修后,从而领悟到武学又或玄学的本质,他竟是直接从一切武学与玄学最本质的地方着手,去理解所有的功法,”她在心中忖道,“以他这般才华,要么自视过高,终因修行出错走火入魔,要么就真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创出女魃惔焚法、夸父劈rì法、应龙霸江法的传古大师,甚至尤有过之,成为秦亡之后,继往开来的第一人。”
“娘子,”刘桑问,“你觉得我说的是否有道理?”
夏萦尘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飘然而去。
“娘子!”刘桑却又赶紧将她叫住。
夏萦尘顿在那里,回过头来。
刘桑道:“今天下午到究问学宫时,与秦老博士谈起血狱门十二童子死在东郊林间的事,原来,秦老博士竟是墨门墨辩一系的长老,他告诉我,大将军敖汉的大夫人、敖德的母亲,就是血狱门两大花主中的袭玉琼花。”
夏萦尘立时动容……
***
接下来的一天多,刘桑、夏萦尘、夏召舞仍然是没怎么出门。
虽然如此,因刘桑丹青论画,又受究问学宫“三迎四请”,名声渐渐传开,开始有许多与凝云城交好的王公贵族前来求画,一时间,他的画竟然成了抢手画货。
想起前些rì子,自己在路边叫卖半天无人理会时的惨况,刘桑大感无奈。画,仍然是这些画,只是经过秦如瞿的点评后,立时身价百倍。
果然是不看疗效看广告,广告做得好,脑残金都会变成脑白金?
而那一夜大闹王宫的举动,所产生的后果已是超出了刘桑事先的想象。
王子无伤被软禁在王子府中,心知一旦寿筵结束,自己将难逃被逐的下场,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让手下人大放流言,声称自己是因阻止父王削藩而受责,又直指大司马敖冠生为jiān臣。
各诸侯纷纷上书,指大王子受责,全无道理。敖冠生虽yù将这些上书全都压下,但各诸侯表面上是为大王子出头,实际上却是yù趁势打压敖家,并迫使王室彻底打消削藩的念头。
削藩与否,关系到的是各家的切身利益,大王子则是摆出来的旗帜,自然不可能轻易退缩。
那rì午间,夏萦尘将一名客人送了出去,回到厅中。
看着刘桑,她道:“明rì便是王上寿筵,今rì下午,定北侯之弟吴鳞与越二公子yù联结此刻在郢城里的诸位王侯,于王宫前联名上书,请立大王子为储君,你怎么看。”
娘子,我又不是元芳,不要一直问我怎么看啊!刘桑沉吟片刻,道:“大人,以我看来……咳,娘子大人,以我看来,按我们的立场,自该参与其事。最多跟着大家走,不当出头鸟就是。”
夏萦尘道:“你觉得有用无用?”
“用处肯定是有限的,”刘桑道,“但是,几位重要公侯都未入京,尤其是定北侯与稚羽公虎视眈眈,仓促削藩,朝廷并无充足准备,王上和大司马也不敢把事情闹大,多半会取消对大王子的责罚和软禁,却又将立储之事暂时拖下去。朝廷稳住局面,大王子暂保无事,而上书的诸位王公会得到某种口头承诺,虽然没有什么用处,但至少得了面子,于是三方满意,相安无事……应该会是这个样子。”
夏萦尘点了点头:“下午我与召舞便随众人一同上书,明rì寿筵结束,我们便马上离开这里,回凝云城去。”
夏召舞叫道:“好啊,我早就想回去了。”
刘桑道:“回去嫁人么?”
夏召舞道:“就算嫁也不是嫁你。”
刘桑道:“你已经嫁不出去啦。”
夏召舞道:“你给我去死。”
夏萦尘虽然很想翻白眼,却依旧淡定地坐在那里,开始喝茶……这两个人上辈子肯定有仇!
……
第131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到了下午,夏萦尘带着妹妹,随吴鳞、越子明等“联名上书”去了。
虽然知道其实不会有什么用处,但是姿态一定要作足,就像许多大诸侯都想取王室而代之,但表面上一定要“尊王攘夷”,历代孔雀王都恨不得马上削藩,把所有权力都集中在自己手中,却不得不压下野心一般。
凝云城地理偏远,又是小诸侯,不至于成为风暴的中心,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正因为它的小,固也难以影响大局,只能随波逐流,很难掌握自己的命运。
娘子和小姨子离开后,刘桑闲来无事,在府中画画,没过多久,一名家将前来禀报,说谢斜、王宝和等人在外头求见。
来到门口,谢斜笑道:“明rì便是王上寿筵,寿筵结束,刘兄弟想必就要回凝云城去,我等也免不了分道扬镳。反正现在无事,何不再寻一酒楼坐坐?”
刘桑道:“我还在等我家娘子回来……”
“原来刘兄弟竟是妻管严,”另一人取笑道,“不过就是聚一聚,公主殿下哪里就会管到你来?”
谢斜道:“其实街头右拐的美鲜楼便很不错,我等何不就在那里,喝喝酒,聊聊诗?”
刘桑想,反正无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便回府向小凰交待了一下,与他们一同离去。
登上美鲜楼,对窗而坐,点了酒菜。
刘桑道:“宝和兄会在郢城待上多久?”
王宝和牵强笑道:“我家娘子还未决定。”刚入郢城时,他是县附马,刘桑是郡附马,两人实际上的地位相差不多。但是现在,刘桑声名雀起,其画作在郢城千金难买,画风更是令得人人效仿,大有于画道之上开创全新流派之势。虽然刘桑的成就并不会导致王宝和地位的下降,或者说是毫无关系,但心里的落差远比实际上的影响还更让人难受。
几人连着敬了刘桑几杯,算是践行,刘桑酒量不算太好,却也来者不拒。
就这般喝着,忽地,远处传来一声震响,紧接着便有硝烟腾起。街上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尽皆惊慌。
刘桑动容道:“那是王宫方向?”
谢斜亦是一惊:“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刘桑担心娘子与夏召舞安危:“去看看。”想要站起,却忽地晕头转向,扑的一声,往地板栽去。
难道是……
迷迷糊糊间,看到谢斜、王宝和等尽皆站起,有的冷笑,有的漠然。
谢斜轻叹一声:“刘兄弟莫要怪我们,这乃是小公子的交待。”
王宝和的脸上更是挂着扭曲的笑容。
眼前一黑,刘桑昏了过去……
***
王宫前方,广场之上。
血水四溅,一团混乱。
夏萦尘拉着妹妹,看着远处的残肢断体,一脸肃容,就在刚才,他们于宫前聚集,等待王上召见,却有什么东西从远处轰了过来,竟将为首的吴鳞与越子明一同炸死。
没有人知道轰过来的东西是什么,只知它速度极快,威力极大,吴鳞与越子明俱非低手,尤其是越子明,乃是五sè阁室火真人的得意弟子,然而当那东西轰过来时,他们竟连逃开的时间都没有。
而那东西更是炸出惊人气浪,将周围十几人都卷了进去,连地面都被炸出黑坑。
夏萦尘将视线快速扫过周围,竟无法找出袭击者的藏身之处。
十里外,一个极高的建筑内,开着一个圆圆的窗口。
建筑内,藏着一个冒着轻烟的铁管,旁边又立着一个一脸邪气的孩子,和一个妖艳的女人。
妖艳女人娇笑道:“你这轰天炮果然厉害,就算是我,被它突然来上一炮,只怕也会死在那里。”
小王子嘿笑道:“它也就是轰轰那些本事不济的低手,像梅花姐姐你这般厉害的身手,放上十座一起轰,也轰不到你。”
炫雨梅花流波转动:“我都已年近四十,你为何一直呼我作姐姐?”
小王子惊道:“姐姐不要骗我,你看起来这么年轻,我一直以为你二十不到。”
炫雨梅花笑得花枝乱颤:“你这孩子不但花样百出,嘴儿也甜,就你这轰天炮,就算是一向擅长机关术的墨家只怕也造不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真无法相信天底下竟会有你这样一个聪明的孩子。”
小王子笑道:“墨家重守不重攻,这种小孩子用来打打闹闹的东西,他们不屑于制造罢了。”
炫雨梅花失笑:“你一炮轰死这么多人,整个和洲的局势都因你一人而改变,如果连这也只是小孩子的玩具,那天底下还有大人的东西么?”
小王子搂住她来,yín笑道:“大人的东西在这儿。”
炫雨梅花在他额上一弹:“可惜,你这轰天炮虽大,但你身上的炮还太小,现在就跟你玩大人的东西,没劲儿。”
小王子道:“我身上的炮虽然还小,但我手法好。”
炫雨梅花娇笑道:“我可不想像天香珠月和被你抓去的那些女孩子一样,被你玩死。”
小王子嘿笑道:“我哪玩得过梅花姐姐?”拉开炫雨梅花的衣襟,在她胸脯吮啊吮……
***
刘桑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
他全身酥软无力,丹田处又贴着一张符纸,这张符纸看来是yīn阳家的咒印一类的东西,让他无法从jīng元中引出丝毫jīng气。
马车不知道是行驶在什么地方,车帘偶尔晃动一下,却没有光线透入,看来天sè已黑。
驾驶马车的有两个人,但他们显然没有想到刘桑会这么快醒来,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虽然jīng元已被咒印封住,但刘桑体内还有魔丹,他将魔丹上移,避开咒印的位置,并引出部分魔神之力。
魔神之力快速转动,清除了令他身子发软的迷药的药xìng。
虽然已是能够动弹,只要取下丹田处的符纸,便可以设法偷袭驾车的二人,但他并没有动,而是在脑海中快速动念。
谢斜、王宝和等人,显然已经被小王子收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其实也是可以想象的事。这些人在各自家族中都毫无地位,需要看人脸sè,偏偏心中又多有不甘,而按照目前的局势,小王子很有可能成为王储,甚至变成下任孔雀王。
他们各自怀才不遇,怕的只是没人肯收买,现在小王子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正是莫大的机遇。
他心中暗恨,这几天王宝和心里不平衡,已是开始针对他,他其实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反倒是谢斜,对他依旧兄弟相称,谈笑如故,现在想来,这种人口是心非,实比王宝和那种心胸狭窄之辈,不知要卑鄙多少。
马车忽地停了下来,车旁有人低声道:“张堂主,吴堂主。”
“王大人,”其中一人道,“殿下交待的东西,可有办妥?”
“张堂主请过目,”那人取出一物,呈了上去,“这瓶子里装的,正是小殿下令下官制造的毒水。下官将茶子壳、桐子壳、葵花子等烧成飞灰,按小殿下所教,提炼出殿下称作碳酸钾的东西,又以茅厕之浊气混入,共同加热,融于水中,去除杂质,得出这名为‘氰化钾’的剧毒。此水无形无味,却比鹤顶红和砒霜还毒上百倍,下官亲自做过试验,再凶残的野狗,只要服上一滴,立时窒息毙命,若是抹于刀剑之上,只需将野兽割开些许小口,见血封喉,更重要的是,以当前所有的测毒手段,纵然用上yīn阳家的yīn阳术和道家的道术,都无法将它查出。”
张堂主道:“殿下让你找几个人去试毒,你为何只用野兽?”
那人擦着冷汗:“这、这个……理、理论上是一样的。”他只是一个长于草药与格物的文官,跟这些亡命天涯的匪类不同,这种以人命试毒的事,终究是有心无胆。
张堂主哼了一声,接过磁瓶收入怀中,与王堂主驾车而去。
刘桑躺在车上,心中忖道:“氰化钾是剧毒,这个在我上一世里,经常看侦探小说又或是《名侦探柯南》的人都知道,但要怎么将它提炼和制造出来,却是没有几个人清楚,看来那小子,上一世学习成绩不错……而且肯定是理科生。”
话又说回来,记得上一世里看那些穿越小说,穿越到古代又或异界的基本都是文科生,抄诗抄词厉害,物理化学不行,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学文科的比学理科的更容易掉进时空涡流?
百思不得其解。
又想着,不知他们要把我带到哪里?
念头快速转动,心中生出一个主意,于是先闭上眼睛,只激活些许第四魂,催发魔神之力,以“窃风兔视术”把握周围的点点滴滴。车身时起时落的震动,远处夜鸟的哀鸣,辘轳转动的声音,远处流水的哗啦,无不被他微妙地掌握在自己心头。
他伸出手,魔神之力透过木板,悄然袭向下方的车轮。
左侧车轮忽地飞出,刚好又是马车沿江左转的时候,车厢倾倒,马匹惊呼。
两名堂主措不及防,也来不及做些什么。车中少年飞出,将张堂主撞了一下,又滚了下去,落在江边。
张堂主与吴堂主同时掠起,落在地上,本是担心有敌人袭击,却见周围并无动静,那少年也昏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堂主仔细检查,发现是马车其中一轮磨损严重,崩裂开来,不由骂了一声:“他娘的,谁找来的马车,明天老子灭了他。”
吴堂主道:“小公子可能已在等我们,不可耽搁,我们背上这小子,以纵提之术翻山过江,还更快些。”
张堂主道:“就这么办。”将昏睡的少年拎起,放在王堂主背上。
两人施展纵提之术,越江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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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请喝茶!!!
天sè已黑,夏萦尘坐在花园中,在她的身旁放着雪剑。
夏召舞在一旁走来走去。
小凰、鸾儿掠了过来,告诉她们东西都已准备好,随时都可以离开郢城。
远处马蹄之声不绝,许多地方腾起火光。吴鳞与越子明的死,就像是一颗火种,点燃了原本也就一点即着的森林。大小诸侯纷纷逃出京城,大司马敖冠生深知不管吴、越二人的死真相如何,定北侯与稚羽公都会将他们的死算在朝廷头上,尤其是原本就野心十足的稚羽公,必定会借此机会,以“清君侧”之名起事,于是上言廪王,先下手为强,开始四处抓人。
整个郢都乱成一团,而这还只会是更大混乱的开端,星星之火已经燃起,整个和洲必将陷入燎原般的战火。
夏召舞坐立不安:“气死人了,姐夫到底去了哪里?”
夏萦尘心中忖道:“仔细想想,自成亲以来,他从不曾让人替他担心,现在突然失踪,必定是出了事。”
夏召舞道:“姐,我们去找他……”
夏萦尘道:“不用。”
夏召舞道:“我们不是要马上离开郢城么?”
夏萦尘抬头看着夜空:“等我们有命离开这里再说。”
血气,漫天的血气。
如梦如幻般的血气,杀意凛然的血气。
四面传来兵刃相交、劲气对撞的铿锵与爆裂声,显然是有大批敌人正在攻入。府中的家将虽然训练有素,但是敌人亦尽是好手。
yīn森诡异,气氛森然。
夏萦尘静静地坐在那里,神识铺展开来,忽道:“召舞,正门的敌人太多,你带小凰与鸾儿去接应他们。”
夏召舞立时带着小凰、鸾儿急掠而去,掠到正门,数十名蒙面杀手与府中家将杀得正酣,敌人实在太多,家将倒下一片。夏召舞大怒,纵上前去,五彩玄气快速闪过,水生火起,电闪雷鸣,只一瞬间便击倒数人。
小凰与鸾儿持剑而上,护住二小姐两翼。众家将见集羽郡主前来支援,亦打起jīng神,全力奋战。
***
夏萦尘静静地正坐于草地上,面前放着茶案,案上有杯有茶。
凤髻霓裳,体态端庄,她优优雅雅地举起杯子,缓缓吮饮,就仿佛这里依旧是让她赏花怡情的后园,弥漫的血气与垂死的惨叫,不过是月下花间的些许点缀。
两道尖锐的啸声破空而来,几名家将纵起拦截,却又变成尸体坠了下去。两个人落在她的前方,一高一矮,却都是满脸横肉,面目狰狞。
两人恶狠狠地打量着夏萦尘,眸中却又很快闪出惊艳之sè。四面八方,喊杀越来越近,整个府邸都变成了凶地,她却依旧是那般的冷艳动人,妩媚而又端庄。
高者朗声道:“敝人乃血狱门袭玉花主座下,败破堂堂主段败,门中兄弟抬举,给敝人送了个外号,唤作‘摧花破败’。”
“摧花破败”段败像模像样地一个揖礼:“今rì看到凝云公主,才知什么是真正的花儿,竟连敝人这‘摧花破败’,都不忍心摧了。”
矮者冷笑道:“老子破魂堂堂主洪破魂,段兄怜香惜玉,老子却只为杀人而来,公主若是自戮于此,老子至少会对公主的尸体怜惜一些,不让底下兄弟碰公主一根毛发,否则的话,等公主受尽各种屈辱时,莫要后悔。”
夏萦尘并未开口,只是风轻云淡般,以竹镊夹出两个小杯,斟上热茶,右手轻挽左袖,左手微抬……请。
段败、洪破魂目光微缩……从他们落下来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放出强大杀气,他们杀人如麻,yīn狠毒辣,以前从来没有人能在他们这般强大的杀气下,还如此镇定。
洪破魂大笑道:“久闻萦尘公主虽为和洲第一美女,却是冰美人,今rì一见,果然如此。”
段败yīnyīn冷笑:“就不知公主被人压在身下,痛的时候,是否依旧如此?”
两人慢慢逼近,忽地一个纵身,同时出手。段败号称“摧花破败”,果然是辣手摧花,手握毒刺,以凌厉气劲,将空气切割出刺鼻焦味。洪破魂却更是yīn毒,出手一刀,直袭夏萦尘酥胸,要将她开胸破腹,那惊人的刀光,挟着鬼哭狼嚎般的颤音。
剑光一闪,有若昙花一现,在午夜里绽出惊艳的冷光。
夏萦尘蓦地出剑,剑气化作一朵绚丽的冰花,高速地旋转着,刹那间破去刀光,以最为华丽、令人炫目的轨迹划向洪破魂的腰际。
洪破魂大吃一惊,想要变招,但已太迟,闪耀的冰花切入他的身体,只一瞬间,便将他切出数十道伤口,鲜血乱溅,却无法抹去冰花在黑夜中的闪亮与晶莹。
段败没有想到洪破魂只是一招,便死在夏萦尘剑下,他更是深深的知道,这一招如果是冲向自己,自己也同样必死无疑。但是没有关系,因为他是幸运的,夏萦尘这可怕的杀招冲向的是洪破魂,而他已冲到夏萦尘面前,毒刺闪电般刺向这和洲第一美女的脑门。
就算这女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同时面对自己和洪破魂两人。
眼看毒刺钻入了凝云公主的螓首,段败得意地笑着。虽然死了洪破魂,但只要杀了这女人,功劳就变成他一个人的,他甚至有机会借此将破魄堂也吞并进来,扩大自己在血狱门中的地位。
毒刺钻入了凝云公主的脑袋……钻入了么?
段败忽地顿在那里,惊出冷汗。
这美丽的女人依旧坐在那里,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溢着冰冷的嘲弄。
明明算准距离的,明明早已将自己踏出的每一步,以及臂展、毒刺的长度全都计算在内,然而现在,本该钻入她的脑门、刺穿她的脑浆的刺尖,离这女人的额头,竟然还留有一寸距离。
一寸距离,并不太长。
段败却是冷汗直流……因为他的招式已经用尽,用老。
他连这一寸都攻不下去!
为什么会在距离上,产生如此严重的错觉?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退。
那高速旋转的冰刃斩过洪破魂,锐不可挡地向他划来。
多年来的出生入死,让段败在这一瞬间发挥出超出平常的能量,刹那间倒转jīng气,变进为退,一下子就退出了一丈。
冰花从他身前划过,一闪而灭。
雪剑入鞘。
躲开了!段败终于松了口气。
夏萦尘伸出纤纤手指,将其中一个小杯轻轻一弹:“请喝茶!”
茶水脱杯而出,箭一般飞向段败。
她在做什么?段败心中疑惑,皆因她这一弹并无多少力道,就算是普通人也能轻易闪开。虽然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但段败常年行走于江湖,疑心极重,并不敢去喝她的茶,于是想要闪开。
但他闪不开。
在他的胸膛,突然破出一个血沟,鲜血并没有流出,因为在划破的肌肉上结着寒冷的冰,所有的血液都被冻在那里。
茶水飞入了他的口中,他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
他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胸膛上那结了冰的剑痕。
刚才明明……躲开……了的……
他一头栽了下去。
轻轻松松杀了两人,夏萦尘并没有任何的喜悦,只是将视线穿过夜sè,仿佛能够透视一般,看向另一边的花丛。
花丛后响起轻飘飘的掌声:“好一招‘千刃昙花’,萦尘妹子,果然没有让姐姐失望。”一个女子飞了出来,竟是炫雨梅花。
夏萦尘袖子一拂,茶案清空,重取两杯,优优雅雅地将其斟满。
一手挽袖,一手微抬:“请!请喝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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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夏萦尘vs炫雨梅花
刘桑被那张堂主和吴堂主带着,远离郢城,来到一处残破的土堡,早有一批血狱门高手守在这里。
他们将刘桑带到地底深处,用粗大的铁链拴住他的双腿,锁住他的咽喉。
张堂主鄙夷地看他一眼:“这小子真是没用,竟然昏到现在。”
吴堂主笑道:“那迷汤的配方,乃是小公子所创,就算是你我,也没有这么快醒来。”两人往少年脸上泼了冷水,让他早点清醒过来。
一名黑衣人掠了过来:“小公子到了!”
他们赶紧迎了出去,在外头,果见小公子意气风发,踏步而来。
在小公子身后,竟然跟着“苍龙”段我我。
为什么这创立苍龙门的一代宗师,竟然会到这本属于血狱门的隐蔽重地?张堂主与吴堂主都有些疑惑,但他们不敢问。
这并不只是因为小公子乃是门主唯一的弟子,门主闭关,小公子正代替门主发号施令。同时也是因为,他们早已深深的知道,小公子年轻虽小,却拥有他们所不了解的惊人本事和可怕手段,这个孩子让他们从内心深处感到害怕。
两位堂主将凝云城附马已经带到的事禀报一番,张堂主又取出一小小玉瓶:“公子让王大人熬制的毒水在此,王大人已用野狗试过,端的是入口即死,见血封喉。”
小公子淡淡地道:“我不是让他找几个人去试的么?”
吴堂主笑道:“公子虽然有吩咐,但他却没有那个胆量。”
小公子冷哼一声,带着“苍龙”段我我往下方行去……
***
远处,到处火起,乱马奔逃,郢城的混乱越演越烈,就好像不断有人往那熊熊的大火中浇上热油。
近处,兵刃交击,血气翻卷,夏召舞的怒叱与敌人的惨叫连番传来。
夏萦尘道:“请、请喝茶。”
炫雨梅花与她隔案而坐,以同样优雅的姿势,端起茶怀,慢慢吮吸,再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轻轻放下:“好、好茶,此茶必是‘言香’,相传最初只在海外十洲中的祖洲才有,始皇帝一统四海九州后,才移至神州,却也只在羽山有种。”
夏萦尘道:“姐姐乃是雅客。”
炫雨梅花道:“妹子才是雅致之人。”
如此狂乱的夜,如果凛然的夜,身边倒着两具尸体,洒了许多血水,周围刀光剑影,惨叫连连,她们却在这里喝着茶,聊着天,仿佛在良辰美景下谈着风,谈着月。
炫雨梅花道:“不瞒妹子,愚姐乃是血狱门两大花主之一。”
夏萦尘道:“小妹早已猜到。”
炫雨梅花叹息一声:“萦尘妹子如此雅致,连愚姐都是我见犹怜,可惜,可惜。”
夏萦尘道:“姐姐可惜什么?”
炫雨梅花道:“妹子此刻虽然让人怜爱,但等妹子变成尸体后,愚姐只怕再不会多看妹子一眼。这让愚姐略有一些感触,雅致也好,庸俗也好,灰飞烟灭之后,全无区别,既然如此,我等活于世上,为何要这般庸庸碌碌?”
夏萦尘再斟一杯:“花落成泥,雪落成水,虽然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场空空,但花总是开过,雪总是飘过。萦尘想要做的,就是那开过的花,飘过的雪,但求生前活得写意,就算死后化泥化水,至少已是不负此生。”
炫雨梅花动容:“妹子果然与他人不同,此话要是由别人说出,只会让人觉得虚伪,但由妹子口中说出,竟让人觉得理当如此。”又盯着斟满的茶杯,微笑道:“这一杯,愚姐还是不喝了。”
夏萦尘目光清澄:“为何?”
炫雨梅花道:“再喝下去,我会醉的。”
夏萦尘道:“这是茶,不是酒。”
炫雨梅花道:“醉的从来就不是酒,而是人!再饮下去,我怕我会舍不得杀死妹子。”
夏萦尘将手一挥,茶杯飞去:“姐姐若是消了杀念,小妹也会深觉遗憾。”
炫雨梅花盯着她:“妹妹不怕死?”
夏萦尘道:“怕。”
炫雨梅花道:“妹妹有赢我的自信?”
夏萦尘道:“完全没有。”
炫雨梅花道:“既如此,我若消了杀念,妹妹岂不应当高兴才是?”
夏萦尘回视着她的目光:“既已踏上剑道,生死无悔,对上姐姐这般的强敌,小妹虽然害怕,却也兴奋。”剑光一闪,冰晶乍现,尖锐的剑气将空间撕出裂痕。
一出手便是太玄冰晶法中的至强杀招“刹那芳华”。
炫雨梅花却像是早有准备,身子一飘,如水泡一般破灭,令夏萦尘一剑斩空,又化作轻风,围着夏萦尘飘动不休,娇笑道:“妹子越来越让愚姐喜欢了。”
随着她的飘动,以夏萦尘为中心,形成一股龙卷风般的涡流,强大的离力心撕扯着夏萦尘的身体,仿佛要将她撕成碎肉。夏萦尘脸sè一变,认出这是五行仙术中的“木芒裂空法”,赶紧将剑一举,冰花以剑尖为中心,逆着龙卷风高速旋转,强行抵御“木芒裂空法”那强大的撕扯力。
炫雨梅花笑道:“萦尘妹子,小心了。”天地忽然一暗,空间破碎,就好像升到高空的泰山突然间下坠,被抽离的空气挟着无数劲气倒流而回,呼啸般冲向夏萦尘。
夏萦尘脸sè大变,这种整个天地都在压向自己的感觉,乃是yīn阳家的“水祖破天法”,取传说中水王共王撞破不周山而至天塌地陷之意。
“木芒裂空法”她应付得了,“水祖破天法”她也应付得了,但由“木芒裂空法”刹那间切向“水祖破空法”,显示出炫雨梅花身为宗师级高手的惊人实力。
两大功法的快速切换,叠加在一起的效果岂止以倍数相计。就好像一块数斤重的石块未必砸得死人,但同一块石头,若从极高之处以加速度冲下,纵然是钢铁也可砸碎。“木芒裂空法”造成的涡流被“水祖破空法”迅速地倒卷回去,两种玄气层层叠叠、高密度地压向夏萦尘,直要将她压成肉酱。
冰晶闪过,炎气疾卷。
冰与炎两道气劲互相撞击,在高密度的玄气间撕出缝隙。
炫雨梅花眯起了眼,她看到强大的玄气间,爆出一道jīng光,紧接着便碎散开来,直卷得周围杂草乱飞,花木尽倒。
夏萦尘手持雪剑现出身来。
炫雨梅花注视着夏萦尘,轻叹一声:“萦尘妹子,实在是给我太多的惊讶。我本以为自己早已摸清了妹子的底细,却没想到妹子竟还隐瞒了实力。看来妹子不但修成了太玄冰晶法,还在暗中练成了女魃惔焚法。”
夏萦尘立在那里,忽地喷出一口鲜血,落红洒地,与残花混在一起……炫雨梅花以快速切换的“木芒破空法”与“水祖破天法”,生出惊人效果,她虽以太玄冰晶法和女魃惔焚法同时应对,但终究是无法像已经踏入宗师境界的炫雨梅花那般,将两种功法转换得如此自如。
“虽然妹子实在是让愚姐刮目相看,”炫雨梅花娇笑一声,“但若妹子技止于此,终究是难逃一死。”
身子一闪,以更强的杀招攻了过去。
炫雨梅花用的是玄术,各套功法快速切换,层出不穷。夏萦尘只能以太玄冰晶法和女魃惔焚法应对,一般来说,玄武双修只能着重于一套功法,再以像玉女玄经、xìng命rì月功等各类功法加以辅助,在不断的修炼中,直至突破宗师境界,才能反过来修行其它功法。
然而夏萦尘的太玄冰晶法与女魃惔焚法,却是冰武双修、炎武双修。同时修炼两行的玄武双修者已是不多,这两套又都是专为女子而设的上乘功法,夏萦尘竟能将它们全都修完,难怪如此年轻,便已接近宗师境界,被誉为和洲年青一辈中最出sè的奇女子。
但是,能否踏足宗师境界,乃是武道的分界线,这种分界线就像是棋道上“超一流”与普通高手的区别,看似只隔着一层薄纸,却是有天壤之别。夏萦尘虽然同时主修两套上乘的玄武双修功法,又兼修了许多辅助功法,离宗师之境毕竟是有些距离。
炫雨梅花各种奇功变化无穷,夏萦尘只能咬着牙艰难面对。
死并不可怕,但是自己一旦倒下,很可能已是落在敌人手中的夫君、在外头艰苦作战的妹妹,只怕也会跟着遭遇不幸。
雪剑可以施展的空间越来越小,以至于每一招每一式,都会受到强大的反弹。玄气几乎无孔不入,一招不慎,便是香消玉殒的下场。而太玄冰晶法与女魃惔焚法的轮番切换,对于还未踏足宗师境界的夏萦尘来说,亦是苦不堪言,这般下去,就算炫雨梅花没有伤到她,她自己都会倒下。
然而,就是这强大的压力,亦激发了她内心深处对胜利的渴望,就好像弹簧一般,压得越紧,弹得越狠。
一句话如电光一般闪现在夏萦尘的脑海:“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
——北溟有鱼,其名为鲲,鲲之背,不知其几万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万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
前rì夫君以《逍遥游》讲解他想要开创的玄武双修之道,夏萦尘只是觉得似有可行之处。然而现在,当她在这强大压力下,体会着炫雨梅花的玄功变化时,夫君所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浮现出来,与眼前这妙不可言的玄气变化一一对应。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夏萦尘剑势一转,剑气变化,冰与火互相交融,挥动间,发出刷刷刷的颤音,将攻来的每一道玄气全都破尽。虽然仍然无法拓展空间,但剑气与玄功的运转已是越来越自如。
炫雨梅花大吃一惊,夏萦尘明明已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即将死于自己手中,然而突然间,她的剑气竟是变得妙不可言,冰武与炎武互相交融,相生相克,挡住了自己的所有变化。
更让炫雨梅花惊讶的是,夏萦尘盯着她时,那极致的专注力和眸中闪动的喜悦,就仿佛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在为她演示一般。作为宗师级高手,炫雨梅花深深了解这种感受,这分明是在武道上有着全新领悟和更深突破的表现。
此刻的夏萦尘,整个人都像是与天地融成一体。炫雨梅花深知,现在的夏萦尘,其jīng气神都己达臻最完美的状态,而自己继续攻下去,不但杀不了她,反而是在帮她突破,这般下去,夏萦尘只怕在今晚就能直接进阶,成为这世上最年轻的宗师级高手。
于是果断收手,刹那间飘飞开来,足点一株残缺桂树,飘飞在那。
夏萦尘收起雪剑,看着飘飞在月下花上的炫雨梅花,既有一些遗憾,又有莫名的兴奋。如果对方没有突然中断,而是再给她一些时间,她相信自己必定会有更多领悟,只是炫雨梅花亦是聪明的很,感应到她的如虹气势,知道不可让她继续下去,立时先退。
虽然如此,这一战对她的帮助,已是极大,让她更加的接近宗师境界。与此同时,她在心中亦不由得暗暗的佩服夫君,在她刚才因受到强大压力而达至极点的jīng神感受下,炫雨梅花的玄气变化,与她对玄武双修的全新领悟,仿佛都在印证着夫君所说的那些道理。
这世上的高手,多是在经过一次次的修炼后,才开始慢慢理解所有玄功背后的本质,而夫君竟是从一开始就直指本源,然后反过来理解功法。在功法上,夫君也许只是一个刚刚练成基础功法的小人物,但是在对武学的理解上,他只怕已是不输于任何一位宗师,甚至是尤有过之。
……
第134章 谁是主角?
夏萦尘盯着炫雨梅花,考虑着要不要继续挑战。
远处却传来凄厉的女子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天际而来,急速接近。
夏萦尘脸sè一变……单单只是听其声势,便可知道,那是另外一位宗师级的高手。炫雨梅花轻叹一声:“琼花到了。”
一道惊人的光影破空而来,往下疾落,正门处传来夏召舞的惊呼。小凰与鸾儿同时惊叫:“二小姐?!”
夏萦尘大惊,风一般卷了出去。
炫雨梅花也未阻她。
掠到前门,地上倒着许多尸体,妹妹被一个妇人拎小鸡一般拎着,小凰与鸾儿伤重倒地,残余的家将护着她们,盯着那忽如其来的妇人。
“敖夫人?”夏萦尘轻叹一声,她以前也只见过大将军敖汉的这个妻子一面。
“夏萦尘!”敖夫人发出yīn狠的叫声,“我儿子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夏萦尘看着她,缓缓摇头:“不是……你把我妹妹放了。”
敖夫人凄然笑道:“是也好,不是也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身子一纵,如黑sè长虹般掠往天际。
如此纵提之术,快得近乎不可思议。
夏萦尘纵身yù追,却又滞在那里。
似有若无的杀意从身后遥遥逼来。
炫雨梅花在她身后远处,淡淡地道:“萦尘妹子,你我再战一场。”
夏萦尘脸sè微变,刚才她因武学境界的突破,jīng气神达至最完美的状态,但是现在,她心悬妹妹安危,已无战志,炫雨梅花武学造诣原本就胜她许多,她又状态不佳,这一次,只怕几招之内就会死于炫雨梅花之手。
周围的蒙面人越来越多,显然是身为血狱门两大花主之一的敖夫人,趁着郢城大乱,又带了一批血狱门的人潜入这里。
夏萦尘慢慢转身,面对着炫雨梅花,剑尖斜指。
四面八方都是敌人,夏萦尘心知此番已是难逃一死,残存的家将亦是脸sè苍白。
炫雨梅花一声冷笑,正yù下令杀戮。
突然,有什么东西从高处直落而下,轰的一声,落在了空地上。那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形木甲,磁木为骨,玄铁为甲,单是立在那里,便令人心惊。
炫雨梅花脸sè微变:“飞甲铜人?”竟是当年始皇帝集结天下著名机关师设计出来,以对抗龙族的木甲机关。
高大的木甲机关中传来女孩的声音:“郡主,我们来助你。”
夏萦尘一个错愕……墨眉?
再一看去,四面八方,多了许多奇怪的人,这些人一个个的,在黑夜里披着蓑衣,戴着蓑笠,穿着草鞋,沉默而寡言,他们虽然只是出现在那里,却已有无形的压力制约着血狱门的那些杀手,令他们不敢有任何妄动。
炫雨梅花目光yīn寒:“墨门?!”
黑夜森然,火光冲霄,杀意四卷,乱马狂奔。
这是一个充满杀意的夜,这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夜。
……
***
刘桑慢慢地醒了过来。
在他对面,小王子舒舒服服地坐在铺了虎皮的檀木椅上,手中持着夜光杯,怀中盛着晶莹剔透的葡萄酒。
刘桑左看右看,看着锁住自己双腿的粗大铁链,想要挣扎。
小王子笑道:“你再怎么弄也是没用,这粗链是用jīng刚制成,除非你已练到宗师境界,才有可能单凭蛮力把它弄断。”
刘桑叹气:“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要害我?”
“因为你是穿越者,我也是穿越者,”小王子道,“你上辈子没看过那些YY小说么?穿越者基本上都是主角,这个世界有一个主角就够了,不需要再多一个。”
刘桑道:“我可以给你做小弟,主角身边总是要有小弟的。”
小王子讽刺地道:“我的手下已经够多了,今晚过后,连血狱门和苍龙门都会在我的控制之下。你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穿越者,我还有可能放过你,但你现在已经开始出风头了,受到究问学宫的三迎四请,这可是许多著名经师都难以得到的礼遇。”
刘桑叹气……看来自己要被秦老爷子的假公济私给害死。
小王子将手一按,一座玉台缓缓升起。小王子斟了一杯美酒,伸手一推,玉杯滑到刘桑面前。他得意地笑道:“这是我亲手酿制的,用的是那个世界才有的蒸馏技术,这个世界的人想喝都喝不到,你尝尝。”
刘桑盯着怀中美酒,仿佛要将它看穿看透。
他道:“你还会做酒?”
“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小王子冷笑,“你是文科生吧?最讨厌你们这些文科生,穿越后就只知道抄诗,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刘桑:“……”理科生很了不起么?
而且他也不是文科生……他上辈子还没来得及分科就Q掉了。
小王子道:“你上辈子是怎么死的?”
刘桑道:“被车撞的。”
“这么蠢的死法?”小王子鄙夷地道,“我是被雷劈的。”
刘桑大怒,大家都是死,凭什么被雷劈死的就高档一点?
而且雷电穿很土好不好?你看那些穿越小说,一开始很多雷电穿,后来再没人写了,因为它很土……当然,车祸穿也蛮土的。
他继续盯着面前的酒:“我……能不能不喝?”
小王子冷笑道:“你听!”
刘桑仔细听去,远处,传来凄凉的哀歌,如泣如嚎,极尽哀绝。小王子淡淡地道:“你知不知道外面在做什么?”
刘桑问:“在做什么?”
小王子道:“葬礼。”
刘桑错愕:“葬礼?谁的葬礼?”
小王子冷笑道:“敖德。”
刘桑目光微缩:“敖德?”
小王子冷冷地道:“敖家已经找到了敖德的尸体,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现在才给他送葬?因为袭玉琼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在yīn曹地府里寂寞,所以要在他死前替他完婚……你知不知道新娘子是谁?”
刘桑动容:“夏召舞?”
“不错,就是你的小姨子,”小王子笑道,“敖德生前喜欢的虽然是夏萦尘,但夏萦尘已经成了亲,袭玉琼花不想给自己儿子找一个破鞋,所以指定了夏召舞。她已经抓来了夏召舞,很快,她就会把夏召舞跟她儿子一起放入棺材,跟她儿子一起埋掉。你知不知道王后为什么要找借口,把夏召舞升格为郡公主?这也是袭玉琼花的主意,为了让夏召舞能够更配得上她儿子。”
那个死女人竟然是这样的变态,自己儿子死了,还要拖别人跟他一起死?刘桑心中大叹。
“你喝掉这杯,”小王子得意地看着他,“我就帮你去救你小姨子。”
刘桑咬着牙:“她如果落在你手里,也不会有好下场。”
小王子笑道:“那也未必,不管怎么说,她总是长得很漂亮,说不定我有兴趣多玩一些,还有你老婆,她现在只怕也已经被炫雨梅花擒了下来……哼哼……”
刘桑大吼一声,扑了上去,却被铁链拴住脖子,扣住双腿,连小王子一根寒毛也无法碰到。小王子yīnyīn地看着他:“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喝下这一杯,我答应你,一定会放过你老婆和你小姨子,我数五声,一、二、三……”
刘桑额上尽是冷汗,忽地端起玉杯,一口喝了下去。
紧接着便扼着自己脖子,脸sè苍白,浑身发抖。耳边传来小王子得意至极的笑声:“你真觉得我会放过你老婆和小姨子?我只不过是在逗你玩!”
刘桑嘶哑着,想要扑去,却栽在那里,身子不停地抽搐着。
小王子开心地笑着,这个人果然是穿越者之耻,竟然死得这么不堪。
不过,不管这人聪不聪明,结果终究都是一样,因为只有我才是主角。
小王子翘着二郎腿,将自己怀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回味着那甘美的滋味。他是穿越者,他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他一个人的世界,现在他已经将郢城搞得一团乱,很快,这团乱局就会扩散到整个和洲,而他将借势而起,成为白凤国的主人。
他得意地站起,外头的葬礼还在继续,那丫头长得不错,让她就那样子被活埋,实在是太可惜了,不过没关系,他早已经在墓里做了手脚,那丫头很快就会变成她的女人。
要怎么来玩她?小王子向外走着,同时发出兴奋的声音。
兴奋的……干哑的声音……
他身子一软,扶着墙壁,使劲地喘着气,他的肌肤开始变得僵硬,他的心脏变得麻痹。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反应是……是……
他的脑海中闪过电光……这是氰化钾中毒后才有的反应……
但这是不可能的,氰化钾还在他的怀里,而那些人也都开始对他又惧又怕,绝没有人敢反抗他。更何况,酒是他自己酿的,根本没人有机会在酒里下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惊又怒间,眼前光影闪动,一个人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居然是刘桑。他喘着气:“你、你……”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刘桑冷笑道,“你亲手给我倒的酒,你亲手往酒里下的毒,为什么中毒的却会是你?”
小王子颤声道:“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瓶子交给你时,里面的氰化钾早已被我换成了水,”刘桑缓缓拉开自己的衣襟,里面湿漉一片,“真正的氰化钾在这里。”
小王子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他终于明白,自己实在是太小看了这个人,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在装昏,他早已把所有的一切都计算在内,他刚才歇斯底里地扑过来,就是为了在自己的酒中下毒。
氰化钾无形无味,只要一小滴,便足以让人毙命。
“不可能的,”小王子脸sè苍白,忽地愤怒起来,嘶哑地道,“不要以为你、你真能害死我,我、我是穿越者,我、我是主角……”
“你是主角?”刘桑冷笑着,“你确定?那我问你,你有没有掉下悬崖而不死?”
小王子怔道:“我、我……”
刘桑鄙视他:“我有。”
又问:“你有没有在野外看到美少女洗澡?”
小王子道:“这个、这个……”
刘桑继续鄙视他:“我有。”
他叹一口气:“连这种事都没撞上过,你也敢说你是主角?”
小王子整个人都在发怔。
“我再问你,”刘桑道,“如果你真的是主角,那肯定会有班花、校花之类的美女喜欢你,你有么?”
小王子蓦地挺起胸膛:“我收了羽城第一名jì……”
“第一名jì?”刘桑指着他,笑得肚子疼,“亏你还是穿越者,连全处全收都不知道?一个jì女也好意思说得出来?”
紧接着面容一整,淡淡地道:“我老婆,是和洲第一美女。”
小王子一口血喷出,栽倒在地,如虫子一般抽搐着。
刘桑耸了耸肩,道:“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一个主角,那个人也只会是我,至于你……不过是一个打酱油的。”
小王子悲吼一声,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再也无法动弹。
刘桑从怀里取出那薄薄的柳木面前,戴在面具。
心之猖狂如龙,身之狞恶如虎。
他的身子一个子就变得伟岸起来,突然伸手,抓住锁着他的那些铁链,一声怒吼,使劲一拉,铁链尽碎,整个秘室都在震动。
在小王子出现的那一刻,刘桑就一直有机会杀他。
刚才只不过是在……逗他玩……
……;
第136章 谁叫我是你姐夫(本卷完)
段我我就这般死了?!敖夫人心中有着难以诉说的震撼。
她的心开始怯了,她想要逃。
她相信自己绝对能逃得掉,她的“袭玉纵空术”,没有几个人能追得上。
少年看出她的怯意,冷笑一声,忽地掠至坑中,一把掀开棺盖。
棺木里躺着一具尸体,和一个穿着大红衣裳、昏迷的美少女。
少年一把抓起尸体,跃到地面,看着敖夫人,yīnyīn渗渗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怎么杀死他的?就像这样……”
一巴掌,拍掉敖德的脑袋,拉断他的手臂,斩断他的腰,再把他扔在地上,使劲踩。
敖夫人疯了,这人不但杀了她的独子,此刻更是当着她的面,虐待他的尸体。她气极恨极,她怒不可遏,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少年,晶石满地,节节开花,在黑夜中绽出美丽的sè彩。
艳丽的sè彩,血红的sè彩。
凄风、冷月。
却是良辰、美景……
***
夏召舞慢慢地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被一个人背着,在漆黑的夜sè间行走。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又全身酥软无力。
“不要乱动,”虚弱而又低沉的声音传来,“……很累的。”
夏召舞小小声地道:“姐夫?”
刘桑低声地“嗯”了一声,背着她,在黑夜中一高一低地走着。
虽然杀了段我我和敖夫人,但此刻的他,也是虚弱得随时都会倒下。如果不是为了要尽快带着召舞小姨子远离敖家堡,他真的很想就这样一头栽下去,好好的睡上一觉。
唯一幸运的是,或者是因为自己始终用黄老之术控制着第四魂,或者是因为他的身体已开始逐渐适应魔神之力的爆发,虽然累得一塌糊涂,却没有像在始皇地宫里杀天残七鬼时那般,自己也重伤垂地。
虽然段我我与袭玉琼花实力惊人,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激活第四魂和魔丹,一方面是因为“苍龙”加“袭玉琼花”,并不见得比天残七鬼加二豹三虎更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跟那个时候比起来,他对武学已经有了更多的了解,以“大我”全面发挥四魂八魄带给他的强大感知力,和对武道的全新领悟,以“小我”激活第四魂,将魔神之力发挥到可以忍受的极限,他终于成功的杀死那两位宗师级的高手,却没有让自己跟着倒下去。
“姐夫,”夏召舞伏在他的背上,低低地问,“是你救了我?”
刘桑背着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嗯……谁叫我是你姐夫呢。”
“姐夫……谢谢。”
“谢什么啊,你姐夫我……”他喘了一阵气,才道,“只是不想让一个死人,变成我的妹夫,很、很丢脸的……”
“你去死。”
“不要一直用这句,”刘桑步伐沉重,就像灌了铅一样,“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去死去死去死。”
“啪!”刘桑栽了下去。
夏召舞一惊:“姐夫?”
“休息一下,就一下。”刘桑喘着粗气,“一下就好……”
趴了一下,又艰难爬起,咬紧牙关,背着小姨子继续往前走。
夏召舞伏在他的背上,心中涌起暖意。
前方忽有风声传来!刘桑滞了一滞,顿在那里。
“夫君,召舞?”夏萦尘的声音传了过来。紧接着又有更多人的出现在她的身后,火把燃起,还有一个巨大的木甲机关从空中落下,内头传来墨眉的声音:“公子……”
刘桑松了一口气,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夏萦尘赶紧掠了过去,将他与妹妹扶住。
“娘子,”刘桑嘴角咧了一咧,“我们……回来了……”
栽入她的怀中……
***
天sè终于大亮,远离郢城的山林间。
一辆马车停在那里,阳光洒下,流移的光线铺满了山林。
刘桑坐在马车上,看着车旁的墨眉。
远处,那些穿着麻衣和草鞋,披着蓑衣戴着蓑笠的墨侠,正在等着女孩。
刘桑低声道:“小眉,这次多亏了你。”
墨眉羞涩地红了红脸,低声道:“对付血狱门那种邪派,原本也就是我们墨门份所应为的事,其实我也只是帮着召集了一下,大家知道要对付血狱门,便纷纷聚集过来。”
刘桑道:“你又要走了么?”
女孩轻轻地“嗯”了一声。
四处流浪,风雨为家,仗义,行侠,诛邪,除恶……这就是“墨”。
虽然她只是一个女孩子,甚至只是一个纤细而瘦弱的女孩子。
但刘桑知道,她同时也是一个真正的墨者。
她善良,易羞,但在内心深处,她却是那般的聪明和坚定。
墨眉跟着那些墨侠离开了。
刘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她。
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跟她一样,天涯海角的四处流浪。
会么?不会么?
他不知道。
未来似乎总是近在眼前,却又总是那般的遥远,谁也不知道命运会带着自己走向什么样的未来。
又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什么命运,所有的一切,都需要靠着自己的努力?
这,应该就是墨子当年所说的“非命”吧?
没有什么主角,也没有什么配角,所有人都在走着自己的路。
唯一的区分,不过是有些人走得茫然,又或是怨天怨地,而有些人虽然走得艰难,却是风雨无阻,无怨无悔。
两名家将驾驶马车,往前方驶去,夏萦尘骑了一匹骏马,领着一些将士,护车而行。
刘桑全身酸痛地倒了下去,扭头看去。
夏召舞躺在那里,撇了撇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刘桑活活活地笑着,笑得她一阵阵的发毛……
***
同一时间,极远之处。
炫雨梅花踏残花而行,落在一处湖边。
一个身穿箭袖紫衫、同样美丽的女子等在那里。
炫雨梅花落在她的身后,道:“昨夜,我已经跟凝云公主交过手。”
紫衫女子淡淡地道:“你怎么看?”
炫雨梅花道:“给她一年时间,只怕我已不是她的对手。”
紫衫女子盯着平静的湖面,露出一抹笑容:“这孩子果然与众不同。”
炫雨梅花道:“昨晚还发生了另一件事。”
紫衫女子道:“什么事?”
炫雨梅花道:“苍龙与袭玉琼花,都被人杀了。”
紫衫女子目光闪动:“什么人做的?”
炫雨梅花蹙眉:“难道不是你?”
紫衫女子冷冷地道:“不是。”
炫雨梅花道:“除了你,我想不出郢城附近,还有谁能同时杀死他们两人。不管怎么说,那个刘桑的小子总是萦尘的丈夫,召舞也是你的女儿。”她轻叹一声:“我本以为是你改变心意,去救了他们。”
紫衫女子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
炫雨梅花心中生出一丝寒意……这个女人,心中只有她自己的剑道,既可以为了一本《太玄冰晶法》嫁给她毫不在乎的男人,也可以轻易的抛夫弃女,远走它乡。
她甚至可以对自己即将被活埋的女儿、和被人抓去的女婿不闻不问。
炫雨梅花道:“既然不是你,那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紫衫女子道:“不管是谁,那都不是我所要关心的事。”
炫雨梅花道:“你现在只关心一人?”
紫衫女子道:“不错。”
炫雨梅花道:“你当年既然可以不要她,你既然可以连她的妹妹……你另一个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不顾,为什么却要为她回来?”
紫衫女子蓦地出剑……那是一支青sè的剑。
剑光一闪,疾风乱过,整片湖水冲天而起,又化作雨水落下。
她冷冷地道:“这……就是我的事了!”
漫天的风,漫天的雨。
漫天的杀气回旋不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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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魂启临》第二卷终于结束,接下来请看第三卷“祖海争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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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海霸”赵兀庚
和洲以北,大海深处,一艘足以容纳三四百人的大舰破海面而行,十几只蒙冲前后跟随。
大秦之前,海上本有十洲,分别是祖洲、瀛洲、炎洲、玄洲、长洲、元洲、流洲、生洲、凤麟洲、聚窟洲。
这十洲,大如玄洲,方圆七千二百里,小如祖洲,方圆亦有五百里。
十洲之外,传说中又有三山,分明是蓬莱、方丈、圆峤,据说乃是上古神人所居之处,至于是或不是,却没有人真的知道,曾有传言,说当前徐福率数千童男童女出海,前往蓬莱,为始皇帝求得不死仙药,当然这也只是传说罢了,徐福所去之处,其实只是十洲中的瀛洲。
当年始皇帝失踪,神洲崩裂为八洲,而海外十洲更是纷纷陆沉,其中原因,到现在也无人知晓。陆沉的海外十洲,有一些已是完全不见踪影,有几洲虽然陆沉,却是崩成一些岛屿。
这艘大舰和随行的蒙冲,要去的便是当年祖洲陆沉后,在东海残留的一些小岛。
赵兀庚立于大舰船头,负手而立,看着远处逐渐出现的岛屿,想着马上便能回到家中,见着自己温柔的妻子,和方自两岁的孩儿,心中涌起暖意。
这一次,他带着众兄弟绕过和洲,深入中兖附近,劫了几只商船,收获颇丰,却也因离岛太久,份外的想念妻儿。
赵兀庚,人称“海霸”,其先人本是扬洲王族,后因被人陷害,举族逃往海上,以劫掠商船为生。他年少之时,便已在族人中展现出出奇的武学天分,为祖海群寇之首,和洲、楚洲、扬洲各处官兵,闻其sè变,更有人将他说得三头六臂,狰狞可怖,虽然如此,族里的众兄弟却是对他极为敬重,不论老少,俱将他呼作大哥。
为首的蒙冲,吹起归乡的号角,惊得飞鱼四散。
众人哄笑着,唱起豪迈的歌声,直等着妻女老幼的迎接。对于族里的亲人来说,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归来,便是一大盛事,更何况这一次,他们确实是颇有收获。
大舰迎风破浪,海风份外凉爽。
赵兀庚却皱起了眉,而众兄弟的歌声也慢慢地小了下来。
因为实在是太安静了。
涛声连绵,海鸟惊叫,大海之上,永远都有各种声音,但这显然不是他们想听到的声音。
众人面面相觑……回家的号角已经吹响,为什么往常那热闹的场景却没有再现?
赵兀庚纵身而起,化出一道完美的轨迹,投往海岛,距离虽然太远,但他途中在一只飞鸟背上点了一下,竟是身形再拔。
如此出sè的纵提之术,若是往常,必定会赢得兄弟们的一声喝彩。
但是现在,已是没有人再有这样的心情。
赵兀庚掠至岛上,继续前纵,脸sè已是变得极为难看。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艳红的、残缺的尸体。
这些尸体就像是被某种野兽啃食过一般,惨不忍睹。
到底出了什么事?赵兀庚忽地顿在那里,抬起头来,看着岛上的山峰。
山后,先是一片安静,又传来一连串的嗡声,紧接着便飞出上千只拍着翅膀的蛇形怪兽,獠牙红信,尖角蓝鳞,簇簇拥拥,浪cháo般涌来……
***
凝云城,流明侯府。
流明侯正与长女夏萦尘在阁中谈论时局。
由于在廪王寿筵前一rì,小王子、定北侯之弟吴鳞、稚羽公第二子越子明,尽皆被人所杀,郢城一片大乱,和洲的形势原本就一触即发,那腥风血雨的一夜,直接便引发了一连串的战事,在大司马敖冠生的主持下,朝廷开始削藩,而定北侯、稚羽公等则以“清君侧”之名起事,整个白凤国风摇雨动,谁也不知局势最后会变成怎样。
而事后,夏萦尘更是知道,连“苍龙”段我我与大将军敖汉的大夫人,也在那天夜里为人所杀,但是凶手是谁,却是无人知道。按刘桑所说,他当rì亦是被敖家的人擒去,等他用计逃出来时,段我我与敖夫人就已经被人杀死,他也不曾看到凶手。
以种种线索推测,杀死“苍龙”与“袭玉琼花”的,与在那数rì之前,夜闯王宫刺杀小王子、劫持王后的应当是同一个人,但那个人到处是谁,有何来历,刺杀小王子的目的又是什么,却是无人知晓。
夏萦尘与父亲一边说话,一边悠闲地饮茶。
窗外远处,却传来一连串的炸裂声,由东到西,由南到北,间夹着少年气急败坏的大叫,和少女得意洋洋的娇笑。
两人看去,见另一头的广场上,刘桑到处跳来跳去:“停、停……”
夏召舞在他身后追杀:“你说停就停,我多没面子?”
刘桑叫道:“今天不练了。”
夏召舞继续追杀:“你说不练就不练,你以为你谁啊?”
刘桑就地一滚,三块大石呼呼呼地从他头上飞过,他急急跳起,然后……泪奔……
流明侯呵呵地道:“今天天气真好。”
“嗯,”夏萦尘慢悠悠地饮茶,“天气真好。”
对于刘桑来说,实在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rì子。
以前他是每天早上去虐小珠,逼着小珠做早cāo,绕圈跑,现在他是每天早上被小姨子虐,被小姨子各种手段追杀。
既然想要自创功法,闭着门空想肯定不行,必须要在实战中一步一步的验证自己的想法。刘桑开始时只是找军中的那些将领陪他练习,但因为他是附马,那些人也不好认真起来,想要去找娘子,然而现在事务繁多,夏萦尘自己也在修行的重要关头,自然没有多少时间陪他,于是指定了她的妹妹。
刘桑大力拒绝:“不行,那丫头绝对会公报私仇……”
对此,夏萦尘只是淡淡地道:“压力越大,进步就越快。”
所以刘桑现在压力很大……超级的大。
别看在郢城时,夏召舞被敖夫人轻松擒下,要知道,敖夫人怎么说也是血狱门两大花主之一,宗师级别的高手,败在敖夫人手中不算丢人。
至于凝云城中,高手却没有那么多,夏召舞出身候门,从小就接触最上乘的功法,其后又拜在灵巫山月夫人门下,其姐乃是和州年青一辈中的天才,她的资质自然也是不差,在凝云城里,她的实力可以说仅次于夏萦尘和城守晃嵩。
刘桑基础功法方成未久,自创的功法还只在理论阶段,虽然成竹在胸,毕竟也只是“在胸”而已,远没有到实战阶段,自然只能被她各种虐。
唉,臭丫头啊臭丫头!
不就是看过你的**?你不也看过我的?
至于恨这么久么?
远处,胖乎乎的小珠坐在假山高处,咬着蜜饯,看着被二小姐四处追杀的附马爷,得意洋洋……爷,这是你的报应……
……
第138章 军师将军
那天下午,流明侯、夏萦尘、城守晃嵩、刘桑、夏召舞、以及凝云城的几名重要将领在厅中议事。
晃嵩叹道:“西海镇已经开始起事,各种诸侯有的被迫依附,有的招兵买马,力图自保。和洲已是开始洗牌,我们现在虽然能够勉强保持住中立,但到最后,不管谁胜出,我们都将难以自保。”
夏萦尘亦是忧虑,凝云城地处偏远,势力又小,好处是一开始并不为人所重视,坏处却是发展无力,一旦大局已定时,凝云城就是那被秋风扫入历史尘埃的落叶。
流明侯苦笑道:“本侯不过是仗着先人当年的一点福荫,能够享到这般富贵,已是心满意足,最多等大局定下来后,不管胜出的是谁,主动交出此城,别人也不至于赶尽杀绝。”
众将面面相觑……侯爷心态虽好,但这等于是在将自己的未来交到别人手中,总是让人很不甘心。
夏萦尘却道:“父亲虽有随波逐流的想法,怕就怕我们肯安分,别人却也不肯让我们安分。局势既已大乱,只怕要经过多次洗牌,才最终能够安定下来,我们周边的青木、金鸿诸城都已在招兵买马,他们若是来侵占我们,我们是战还是不战?这场乱局,可不是三五年就能够结束得了的。”
夏召舞哼了一声:“既然别人可以招兵买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谁敢杀来,我们杀回去就是。”
几名将领纷纷点头……虽然诸侯的兵力都是有限制的,但像那些大诸侯暗地里从来就没有把朝廷的限令当一回事,小诸侯顾忌虽多,但这个时候,大家为了野心或是自保,纷纷打破限令,而朝廷也管不过来。
“哪有那么容易?”夏萦尘轻叹一声,“要想发展,就要有钱有粮,我们无钱无粮,又仅有这么一城,招兵,谁肯来投?买马,用什么去买?这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要么不做,一旦动起来,是收不了手的。”
夏召舞知道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好闭嘴。
刘桑亦是知道,凝云城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底子太薄,分封到此不过三代,就算将萦尘两姐妹都算上,也不过是第四代,别说跟那些大诸侯比,就算跟那些世家门阀相比,实力亦是太小。在这种处境下要想自保,要么就是彻底中立,但正如娘子所说,束手待毙的话,仅便是周边的几路小诸侯,都有能力将凝云城吞并,要么就是依附某个大诸侯,但局势乱成一团,万一站错了队,下场只怕还更加糟糕。
他摊开地图,道:“我觉得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们的弱势是靠山靠海,难以发展,但我们的优势岂非也是如此?和洲北方的绝冀洲虽然连连战乱,但西边的扬洲、楚洲相对太平,大战一起,各种资源必定稀缺,我们可以将凝云城建成海港,与其它几洲进行交易。”不管是他上一世那个独尊儒术的古代,还是墨家独显的今生,对商业都不够看重,但身为穿越者,刘桑自然深知商业的重要xìng,尤其是海上贸易,常常有着一本万利的巨额利润。
夏萦尘道:“没有用的。自神州崩裂之后,海上许多地方都被流沙阻断,称作流沙之河,寻常商船根本无法来去,而从我们这里前往扬洲的海路,恰恰就有两条流沙河,要想从海路绕过流沙河,只怕经年累月,还不知能否做到。”
晃嵩道:“其实流沙河也并非绝对无法穿过,但就算我们找到海路,建了商队,亦要面对海上的那些海盗,那些海盗便是仗着那些流沙河,来去无影,就海上贸易的位置来说,稚羽公实比我们更好,但就是因为有那些海盗,外海的贸易怎么也发展不起来。”
夏萦尘道:“听说青丘狐族倒是掌握了一条可能穿过流沙河的秘密海路,所以狐族之富,几个敌国,但这样的海路,他们自不会随便透露出来。”
刘桑道:“可以试着去找翠儿姑娘,她是狐族的公主……”
“没有用的,”夏萦尘道,“狐族的‘公主’,只不过是一个美名,并无实权,更何况狐族不讲情面,只讲恩怨,除非他们能从我们这得到好处,否则是绝不会平白无故给我们好处。”
刘桑道:“那我们就与他们做生意好了。”
“用什么做生意?”夏萦尘苦笑道,“我凝云城除了靠山靠海,有一些让外人看不眼的特产,其它什么也没有。”
刘桑毅然道:“这个就让我来想办法好了。”
夏萦尘疑惑地看他一眼。
刘桑笑道:“反正就算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试一试。”
夏萦尘略一沉吟,点了点头,又环视一圈:“明rì起,我将前往羽山闭关三个月,城中之事,就有劳诸位了。”
夏萦尘乃是凝云城的主心骨,在这种时候突然离开,本是不怎么合适,但大家亦都知道,她的功法正值关键时刻,选择这个时候闭关,必是有了突破的把握。如果她这一次闭关成功,将很有可能成为和洲之上,最年轻的宗师级高手,对周边一些心存野心的地方诸侯,也会是一个威慑力。
于是纷纷打下保票,让公主安心闭关。
夏萦尘又看向父亲,流明侯早有意会,道:“从即rì起,附马兼任军师将军,不知诸位可有意见?”
诸位对望一眼,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宣布的虽是侯爷,但众人自然知道,这是公主的意见,自郢城归来后,众人便已看出,公主对附马的态度跟以前截然不同,城中要事,亦会让附马参与进来,听他意见。
他们原本就是凝云城夏家的私将,刘桑是公主的夫婿,只要侯爷和公主无意见,参与政务,正常的很。更何况“军师将军”只是一个杂号将军,并不会影响到谁的地位。
这个时代,就与先秦一般,文武不分家,尤其是杂号将军,随兴头而起,各式各样的都有,掌握农田水利的有“典农将军”,掌握天文地理的有“天文将军”,这些将军的实权可大可小,其实全凭上位者说了算,就像刘桑这“军师将军”,权重时,可以决策城中大大小小所有政事,与守尉相当,权轻时,也就相当于一个幕僚,没有什么太多用处。
而流明侯现在只是给了刘桑一个“军师将军”的头衔,既没有让他带兵,也没有让他监管军务,考虑到他原本就是附马,只要没有影响到其他人的实权,众人自然不会为了这点事生出意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