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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歌行全文阅读

作者:齐世庸人     雪夜歌行txt下载     雪夜歌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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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梦 第一章:书院

    今天小镇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昏倒在了村子的路门口。少年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满面粉尘,犹如丧家之犬。

    在村子内的一个学堂之上,一位教书先生正在带领一群孩子念书,读着读着,先生眉头一皱,再无法继续下去。

    “先生?先生?”一位学生提醒到,“你怎么了?”

    听到孩子的声音,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没事没事,我们继续。”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

    而此时正是少年刚刚踏入此村之时。

    ————

    少年醒来之时天色黯淡,伴随着头部的微痛。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又是谁?”少年缓缓撑死身子,头晕的令人作呕,又逐渐陷入沉思,回应他的却只有头部的疼痛,其他一切如同白纸。一问三不知!

    少年环顾四周,周围暮野深沉如水,村中灯火熹微,唯明月长悬,星河划出一道彩练。心中想:“现在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休息,熬过这个晚上。”

    说完少年向村子里走去。

    现在正值寒冬,虽说没有下雪,但冷风吹在身上依旧令人难以承受。少年搂着双肩,四处寻找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月光如洗,在他的肩头打下一层寒霜,如同天寒为少年加了一件衣裳,寒冷还是寒冷。

    夜半三更,少年如同丧家之犬四处游荡,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安定的地方,一个破旧的寺庙。

    破旧的寺庙,断壁残垣,神像残缺,正中的一座弥勒佛佛像,半张脸破碎,两只大垂耳如今只剩一只,在夜色中笑容也显得恐怖,甚至偶尔有蟑螂从佛像脸颊爬过,从前代表神圣与至善的佛像如今如同一尊魔像。

    但是没有办法,少年只得在此休息。他找来一些干稻草垫在地上当作席子,睡在上面又盖上一层稻草当作被子。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伴随着稻草的草木腐味和庙梁之上的老鼠吱喳声。

    那个晚上少年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群山之巅,大风吹动着他的长发,袖袍也在风中不断摇摆,老人背对着他,只是说了一句,这个梦就再不见踪影,“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天很快就亮了,少年早早爬起来,脑海中一直回响着晚上所做的梦境,他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他对自己喃喃道:“活下去!”

    他来到一家客栈,找到柜台的伙计询问到:“请问你们这里还缺不缺干活的人?”

    他个子小,勉强让眼睛以上露出柜台,所以只能不断地踮脚让更多的身子露出来。可是双脚气力不足,身子不断摇晃,十分劳累。

    “不缺人,店员都满了。”伙计头也不抬,不断拨动着自己的算盘。

    少年有些着急,因为这已经是他找的第三家了,“不用给太多的工钱,只要能稍稍给口饭吃就好了,我什么忙都可以干,刷碗、端菜甚至打扫卫生……”

    伙计这才抬头,望见眼前居然是一个少年,十分震惊:“你几岁啊?就来找工作,家人呢?”

    少年被问得不知所措,因为这些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眼神恍惚迷离,不敢看伙计:“我十八岁了,和家人走丢了,这才来找工作。别看我身子小,但力气是有的,什么都可以干。”

    这些都是他编出来的谎言,漏洞百出。

    伙计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从少年的破旧衣服,满手冻疮的手和身上一股浓重的腐朽草木味,这些都说明了一切,顿时心生怜悯。但他一想到店长的凶恶嘴脸,若是收下了这个人一定会被扣工钱甚至一番毒打,他有些为难地说:“这里不缺人了,你去别家吧。”

    少年眼中有一道光黯淡下来,终于不再强撑双脚的踮起,整个人如垮掉一般矮了一截,“哦,这样啊,那,谢谢小师傅了。”

    说完他低着头,缓缓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伶仃的像个迟暮的老人。

    伙计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这么小的孩子,搁在哪家不是个宝啊,怎么这么命苦呢?”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一样的模样,相似的遭遇,唯一不同的是自己比少年大几岁。

    正当少年一只脸将要跨出店门槛时,伙计心里一狠:“娘咧,拼了。”

    “等一下!”伙计追上来,“你先别走,如果你真的想混口饭吃我倒是有个法子。就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少年提起了精神,“没事,小师傅你说吧。”

    伙计说出了心中的计划,“等下我带

    你去见店长,他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的远房亲戚,来这里投靠我混口饭吃。我们店长比较狡猾,你一个孩子绝对不会开很好的条件的,你要是愿意就忍下来,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但是等到真正开始了,你不是你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了。一旦被店长发现我也要跟着遭殃。”

    少年心中满是感激,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谢谢!真的十分感谢!”

    这是少年醒来之后第一次感受到旁人的善意,这混乱如浆糊的大脑,暂时获得一丝清明。

    “啥也别说了,跟我来吧。”伙计给少年带路,“待会演的像一点,实在不行就少说话。”

    言多必失这个少年还是懂的,“嗯!”

    ————

    伙计在一间院子门前敲门,“店长,我给您带了个新人来。”

    屋里传出一声慵懒的回复,“进来吧。”

    之后少年就看到了让他终身难忘的一幕,而且每每想起这一幕,少年就会忧伤很久。

    只见伙计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还算正常的脸开始变幻表情,又以一口气的呼出,全部变了,这是一张满是笑容,但是这笑容却充满油腻巴结的味道。

    推开门,一个个子精瘦的中年男子在抽着旱烟,吞云吐雾,周围一堆账本。

    当男子看到少年的一瞬间,低下头深深吸了一大口烟,又缓缓吐出一团烟雾,“大勇啊大勇,你小子是不是活腻了啊?给我拉了一个小乞丐回来,你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些啥啊?”

    说完又眯眼看了一眼名叫大勇的伙计,如芒在背!

    伙计马上跑过去给店长捶背,脸上堆满了笑容,谄媚道:“店长,你听我和您慢慢道来嘛,这小家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这不家里那边闹灾嘛,这人啊,死的死,逃的逃,这小子是听了他那临时妈的话才来找我的啊,一路上也算是艰难曲折了,你说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这良心过不去啊!还有你别看他身子骨小,但是这力气还是有的。”

    店长又吸了一口烟,沉声道:“嗯,听这么说还怪可伶的喽。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到处都是想要混口饭吃的人,我又不是菩萨哪里容得了这些个鸡啊狗啊的?”

    伙计一只手捶背不断,一只手拍拍胸脯,道:“店长您谦虚了啊,您在我眼里可不就是菩萨转世吗,至于这个小家伙,我寻思着马房不是人人嫌脏没人去吗,让他去打扫马房呀。”

    “往左边点,对对对就是那!最近真的是劳心劳力啊。”店长吐出一口烟雾,说道:“整个店里就属你小子聪明,所以才把你调到柜台去了,马房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给他安排一下吧!”

    伙计嘿嘿一笑,“店长您过誉了,主要还是您教导得好啊。”

    伙计略微停顿了一会说:“那么那个工钱怎么算啊?”

    店长抽大烟的动作停了下来,放下烟杆,语气森森然,“什么?工钱!我供他吃供他住还要工钱,如果不是我,他都要饿死在外面了!你说大勇你把人命这回事值了几个钱啊?嗯?”

    店长也算是这一行的老手了,不仅不愿付工钱而且还把责任都推给了伙计。

    伙计冷汗直流,转眼又恢复了狗腿子的模样,不是他想而是箭在弦上他不允许他后悔,“是是是!店长慈悲为怀,侠骨心肠,是我利欲熏心,不知好歹。”

    店长再次拿上烟杆,吸了一口,这次没有吐只是任由浓烟和话语一起呼出,又恢复那副慵懒语气,道:“嗯!这还差不多嘛。你带他下去吧。出去记得把小兰叫上来,我有点账目想和她核实核实?”

    伙计如释重负,“好嘞!”

    说完带着少年离开,正当两个人要出门时,一个声音将他们叫住了。

    “等一下,本人想了一下,觉得真的一分都不给,那真的有点不太好,但是奈何真的没有余钱发工资了。”店长一脸愁容,又灵光一闪,“要不这样吧,伙计将你的工钱,抽出三成给他如何,既然是亲戚,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嘛。”

    当他说及“亲戚”二字时,男子特意加重了语气。

    伙计心里一凉,咬咬牙说:“店长真是体贴入微,我深表感激,一切听从店长的!”

    带着少年走出了房间。

    等到所有人都出了门,店长身子往后一躺,躺椅缓缓摇晃,露出那两排因为长期抽烟而熏黄的牙,发出冷笑,“亲戚?哈哈哈!在这个世道上相当一回好人,真是年轻啊,别聪明反被聪明误哦!”

    店长面色嘲讽,很是不屑伙计的作为。

    侠骨心肠?哼!早些年跟着别人四处经商路上遇到歹徒劫财,说是每人交出身上半数钱财就好了,那时候虽说心里不愿意,但毕竟命重要嘛,半数就半数吧。

    可恨的是偏偏有个会些武功的年青人学那侠骨心肠,要保他们周全,这一来可

    好,年青人三下两下就给砍死在了歹徒乱刀之下。

    歹徒受了些伤,心里不快,直接把他们身上的钱财全部抢了,扬言说是医药费了!可不可笑,没能力还要装那英雄救美的。

    店长眼神迷离,唯有浓烟相伴,摇摇摆摆,整个人也在烟雾中进进出出,若隐若现。

    至于人命值几个钱,除了他自己的还真不值几个钱!

    想着想着,店长笑出了声,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十分快意。

    伙计领着少年来到马房,交代了一些日常事物,无非是早中晚各一次喂喂马,洗洗马槽,清理马粪等等。事务都是小事,就是整天与马粪马尿相伴脏了点。

    “苦是不苦,就是脏了点,没有办法我本是小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将就着干吧。”伙计仍是那副笑容,温暖阳光让人心安,“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大勇姓赵,不介意叫我大勇哥就好了,你叫什么呀?”

    少年低下了头,有些手足无措,低声支支吾吾得说到:“我…我不记得了,全部都忘了。”

    大勇神色复杂,有些走神,过了许久才把手温柔得搭在少年的肩上,缓缓说道:“这样啊,要不这样我给你取个名字,就叫'大牛'怎么样?在我们那里有一个说法,名字取的越贱,命越硬,就像我一样,'大勇'多好啊,不管怎么样,好死不如赖活嘛。”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好了,你先在这里熟悉一下环境,晚些时候我再来找你,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陪你了。”说着伙计向外走去。

    “大勇哥!”少年突然大声喊到,叫住了大勇,“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大勇没有回头,只是背对着少年,耸耸肩,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走了。

    几天下来,大牛基本上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工作也格外卖力,算是相安无事。

    这天晚上,大牛与大勇睡在一张床上。房间不大,一张床就占据了三成的空间,那种分床而睡对于普通人来说本就不现实,所谓分房那更是奢望。

    一天的工作下来两人都比较劳累了。

    大牛突然问道:“大勇哥你读过书吗?”

    大勇觉得罕见,毕竟大牛是一个极内向的人,平时基本不开口说话的,所以他把身子躺平了说:“没呢,识不了几个字。”

    其实当年大饥荒时大勇匆匆忙忙从家里带出过一本祖传的《农书》,家里世代务农,早些时候也出过几个读书种子,但都不曾考取功名,慢慢的就再也没有识字的了。这本书《农书》那时候大勇不懂,天生好学的大勇就默默记住书上的符号,来回翻来回翻,想着以后有机会了就把这些拿出来问问别人。但是后来,逃亡的途中有一个弟兄饿的不行昏死了过去,它就把这本书拿到一个小书摊那里当掉了,两文钱,买了几个馒头,乱世之中书不值钱。后来人还是死了,只留一个大勇靠着啃书皮吃草根活了下来,人命也一样不值钱,还有些人要么逃亡途中走散了,要么干脆死在了路上。

    大勇思绪万千,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一时间有些走神了。

    “大勇哥?”大牛的提醒把大勇从走神中拉了回来,“那你为什么能说出那么多文人说辞啊?”大牛继续追问,他没有说那天,大勇给店长拍马屁时那一大堆现在他还没明白的说辞,想到这里大牛有些伤心了。

    大勇长长吸了一口气,冬天晚上冷,他把被子裹紧了一些,说道:“那是因为平时来客栈的大都是从外面来的,文人有,官人,商人都有,但无一例外的基本都有点文化才能出远门。而我平时就偷偷关注这些人的言行举止,偷偷学习。遇到不懂得记在心里,下次又遇到相同的话,就进行对比,大概也能猜出意思来。刚开始麻烦点,久而久之也就都差不多了。所以你让我写字我可能还真的写不好几个,只是会些嘴皮子上的功夫罢了。”

    大牛十分惊讶,他没有想到大勇哥这么爱学习也没有想到还可以以这种方式学习,他暗中下定决心也要多多留心这些人事。

    "还有就是书院了。"大勇又说道。

    “书院?”大牛十分好奇。他从未听说过还有这么个地方。

    “对啊书院。”说到书院,大勇也来了兴致,对于书院他也展现出罕见的向往,“小镇的凤来路走到头,有一座书院,书院不大里面只有一座小镇唯一的先生,叫章适,平时大家都叫他章先生。章先生可是一个顶好的人,虽然有时候脾气火爆,但是深受大家爱戴。平时我有空就去书院门口,偷偷听一些先生的讲课,全都记在心里,回家自己琢磨。章先生也不在意有人偷听,有时候甚至主动帮我解答一些问题。”

    “还有这样的好事!”

    “当然!改天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

    就这样双方互相约定后就相继进去梦乡。

江湖梦 第二章:朱雀投江

    这天大牛早早就将马房里的马槽冲洗干净,又放了一些新鲜马草。做完这一切他就拿着一枝树枝在地上练字,其实练来练去也就那么几个字,无非是他和大勇的名字还有客栈的名字“同福客栈”,但经常练下来已经有了些许韵味了。

    大勇匆匆忙忙跑过来,拉起大牛的手,边跑边说:“快快快!抓紧时间,书院马上就要放学了,到时候就看不到了。”

    大牛马上领会,加快了步伐尽量跟上大勇的速度。

    还未到书院,大牛就听到了朗朗书声。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聚会,君欣欣兮乐康。”

    读完之后章先生开始为他们讲解:“孩子们,这首辞乃是屈原写就的《九歌》中《东皇太一》一篇,东皇太一是上古的神王,掌管天上众神,而这首辞描绘的就是众神群游,欢聚一宴的场景,东皇太一手持利剑,耳戴玉珥,号令群神,一时风头无二……”

    这些话语如同有魔力一般,深深地吸引这大牛,大牛因为个子不高,看不到院内的情况,大勇就将大牛抬起,用肩膀架住大牛,支撑起大牛,大牛这才得以看清一切。

    章先生的模样大大出乎了大牛的预料,在大牛的想象中,能被很多人尊敬,又被称为先生那一定是年过半百,满头白发,又老气横秋的老人。但是章先生看样貌竟然只有不惑之年,且样貌英俊,整个人一站在那里就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大牛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文人气质吧。

    大牛与大勇都听得入了神,他们一个在下面撑着一个人听,一个在上面踩着一个人听,渐渐忘记了时间。等到章先生合上书,整理了一下衣容,说了一句“下课。”他们俩才回过神来。

    孩子们一哄而散,甩着小书包,嘴里哼着曲,疯了似的跑回家。书包在半空中呼啦呼啦的像是一个个风筝,一路欢声笑语。大牛与大勇也挺开心,走在回客栈的路上。

    突然后面有一个声音将他们叫住,“两位很喜欢听人讲学啊?”

    大牛与大勇转过身去一看,正是章先生。

    大勇挠挠后脑勺,笑容憨厚,说道“章先生啊,我们兄弟俩路过这里,听到您的声音,被您的讲学深深吸引,这才在这里听上了一会课,希望没有打扰到您,也希望您别介意。”

    章适眼神淡漠,说道:“介意非常介意,我教书的时候最反感有人偷学,这严重影响了我教学的感觉,特别是你小家伙。”

    章适指着大牛,脸上有些恼怒,“你在这上面看了很久了吧,看够了吗!有意思吗!我要不是怕你摔出个事,不然我这书中的书早就扔向你了。”

    如果有学生在此看到这个样子的章先生一定会感到陌生,因为章先生虽然脾气有时候很直率,但是那也仅仅限于读书不上心,喜欢犯事这些事上,而因为有人偷听上课就发怒的情况那是从未有过的。而在学生以外的人就更是以待人待事滴水不漏著称。

    同样的疑惑也在大勇的心中产生,大勇一把将大牛拉到身边,“章先生,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大牛没有说话,低着头,不断搅动自己的手指,神色低迷。

    章适却并没有想就此打住,“我最讨厌的就是想你现在这样的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在我眼里从来没有大小之分,以为低头认错装可怜就没事了吗?不敢承担责任,一犯事就躲在别人后面,你算什么东西。看到就让人心烦。”

    “章适!”大勇怒吼道,以至于对小镇先生,直呼其名,这是从未有过的,“不要欺人太甚!”

    章适并不在乎,仍然不依不饶,“你又想怎么样呢?你也不过一个客栈前台招客的,就算是你们店长庄意也没见得敢和我这么说话。小家伙,你自己掂量掂量自己,有多远滚多远!”

    大勇实在忍无可忍,抬起拳头就要挥去,大牛一把抓住大牛的手,“哥!我没事的。”

    说完,又转身向章适深深鞠了一躬,口中一字一句说道:“章先生对不起,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来这里打扰您了。”

    终于少年的心里最后一块坚强瓦解,泪水如决堤喷涌而出,大牛抬起袖子胡乱往头上一抹就跑了。

    大勇深深看了一眼章适,也转身去追大牛了。

    章适还不忘补上一句,“不只是书院北巷都别来了,千万别让我看到你。”

    大牛步伐更快了,咬着牙尽量不让哭声发出来,只是泪水肆意横流,在风中被打散。

    等到两人都跑远了,章适长叹一口气,“可别怪我啊,孩子。你不该存在在这里的。”

    一旁走出一位身子极高的中年男子,男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说道:“真的值得吗?”

    章适没有说话,唯有手指不断翻动书卷,陷入沉思。

    这件事后,本就沉默寡言的少年变得更加沉默了,无论大勇怎么安慰,但是那种怪异的感觉,任谁都能感受出来,而且从那以后大牛就再也没有如果北巷了,也不练字,整天在马房与马为伴,发呆。

    晚上回到房间的时候,大牛早早地睡在了床上,这时大勇跑过来,“大牛,大牛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大勇将手负后,故作神秘道:“你猜猜看!”

    大牛明显没有性质,开始拖衣物准备睡觉,说

    道:“明天再看吧,我有些困了。”

    大勇讲后面的东西拿出来,兴致勃勃的说“看!”

    是一本书,上面印有,《诗经》字样,可惜这些大牛都看不懂。

    “这可是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托一位常年在外经商的客人那里带来的,怎么样喜欢吗?”

    大牛眼中的激动一闪而过,又重归平静,缓缓说道:“算了吧,大勇哥,我现在对读书没有兴趣了,下次就不要买这种东西了。”

    大勇皱起眉头,后又舒缓,说道:“那好吧,既然你不喜欢那也没关系,反正家里多本书有没有什么关系,增点文气也好吧。”

    小镇有东西南北四巷,分别为北巷梧桐巷,南巷桃花巷,西巷柿子巷,东巷桂花巷。

    每个巷子都各有各的着重。

    梧桐巷是小镇的功能中心,学堂、城隍庙、木匠屋、染衣坊……

    桃花巷则是小镇的商贸中心,集市、客栈、水果摊、典当门……

    柿子巷是小镇的行政中心,衙门、监狱、驿站……

    桂花巷是小镇的居民区,所以每天早晨都可以看到大量人潮从此向四面八方散去,晚上又如鱼儿纷纷从四面八方回来。

    大牛照例每天都会去菜摊买菜,专门挑傍晚即将收摊时,因为这时卖家急着回家,再加上一天下来剩下的食材都是挑剩下的,第二天只会更跌价,所以一般菜贩们都会在快收摊时,把菜价降低一大截,希望卖卖光。

    大牛要做的就是这个时候挑一些品相好的菜,其实说是品相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呢,说到底是别人挑了一天剩下的,烂菜叶子罢了。

    菜摊位于梧桐巷和桃花巷的交界处,大牛望了望北巷的梧桐树,收回了目光,确实他之后就再也没有如果北巷了。

    大牛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位老婆婆的摊位前。

    “来了啊,大牛。”老婆婆看到大牛一阵高兴地招呼道。

    在众多摊位中老婆婆的菜价是最低,菜的品质也是最好的,当初大牛第一次就是在这里买的菜。老婆婆一大把年纪,满头银发,笑容和蔼可亲,给人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其实老婆婆家境不错,早些年确实煎熬了点,但是养了一个好儿子,在外当官官不大但是支撑起普通的家庭生活绰绰有余了儿子也十分孝顺,每次有空就来看望老婆婆。好几次要求老婆婆搬过去一起住,但是老婆婆性子拗,说是儿孙有儿孙的日子要过,就不去给儿子添麻烦了,而且这地方从嫁过来就一直在这里,有感情了不舍得走了。至于为什么来这里卖菜,纯粹是自个种了太多菜又吃不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来随便摆摆摊,也算是孙子下次来的时候能给孙子包几个红包,买几盒好吃的糖果。一想到孙子老婆婆就忍不住咧嘴笑了笑,孙子也是十分听话懂事跟他爹小时候像极了,虽然老伴走的早,但是好歹晚年有那么几个值得高兴的事啊。

    老婆婆第一次看到大牛就觉得这孩子怪懂事的,这么小就懂得帮家里人买菜,等到后面了解的多了,就更加心疼这孩子了。可能是想到自己孙子也才这么点年纪,也许只是自己单纯的善良吧。之后老婆婆就每次故意留一点新鲜菜叶,等着大牛来,今天也不例外。

    “大牛,你看看这个,这是今天早上刚刚摘下来的黄瓜,我一直用东西罩着的,还没有被太阳晒蔫了。”老婆婆掀开一个菜篮子的围布,里面有几根翠绿翠绿的黄瓜。

    ‘’真的耶,那老奶奶全部卖给我吧。”大牛拿起几根黄瓜,发现黄瓜冰凉冰凉的,上面还有这些凉水,想到这一定是老奶奶特意留下的,心里开心的同时也充满感激。

    老婆婆手脚麻利,几下子就把东西过秤装进了大牛的菜篮子里。

    “两文钱。”老婆婆轻声说到。

    大牛从钱袋子里掏出两个方方正正的钱币。“给!”

    老婆婆接过两文钱,“好好,记得明天再来啊。”

    “恩!好的。”大牛点点头,拎着小菜篮子往回走。

    “等下大牛。”老婆婆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叫住了大牛。

    大牛疑惑的转过身,问道:“有事吗?”

    只见老婆婆从兜里掏出两个糖果来,走到大牛身前,“拿着这是我儿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小镇里可吃不到,我一把年纪了,这玩意又吃不了,你拿去尝尝吧。”

    大牛确实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但是早就听说过镇子外面的糖果好吃的不行,又碍不好意思受别人的恩惠,虽然真的很想吃,但条件反射的就要拒绝。

    老婆婆看出大牛要拒绝,一把把糖果塞进大牛的衣兜里,“就两颗糖而已,多的我也没有。拿着让你哥也尝尝。”

    大牛拗不过老婆婆,只好收下了,和老婆婆好好感谢了一番,开开心心地走了。

    一路上大牛一边想今天晚上可以吃到新鲜的黄瓜了,再加上昨天剩下的一点青菜,没准可以熬一锅蔬菜汤,又想到手中攥着的这两颗糖果,心里就更开心了,自己一颗,大勇哥一颗,自己个子小就吃小的那颗,大勇哥吃大的。

    想着想着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孩子就是如此一点点美好就可以让他满足,忘记很多很多的伤心往事。

    小镇向来傍晚时分人散得极快,大多数人在傍晚基本都赶回家就不出来了

    ,民风向来如此,所以不一会儿,整个通往桃花巷的路上就空无一人了。

    大牛习惯这样了,所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突然从后面被人一脚踹倒在地。

    大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菜篮子里的菜散落一地。

    那人悠哉悠哉地走过来,旁边跟着两个比他稍稍矮点的小弟,大牛想要翻过身站起来,却被那人一脚踩在背上,使不上力来。毕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来者却是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青年人。

    那人身材高挑秀雅。衣服是雪白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头上一枚竹简束发,极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贵公子的非凡身影,腰间又配有一块翠绿羊脂玉玉佩,又显得气宇不凡,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玩味深远。下巴微微抬起,高高在上的骄傲,桃花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最出众的是那张脸,白皙得不似男人,倒像是妙龄少女的脸。

    白脸青年微微弯腰,一只胳膊搭在踩下去的大腿上,居高临下地缓缓说道:“就是你,惹得先生生气?”

    大牛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两个糖果,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白脸青年感受到大牛的挣扎,嘲讽一笑,加重了力气,甚至碾动脚尖,“问你话呢,哑巴啦!一个半路上冒出来的野孩子,洗马房的杂役,一个流亡到这里来的乞丐,客栈算账的狗腿子。就凭你们也配让先生生气?啊!”

    大牛感觉刀子割肉一般疼痛难忍,背上火辣辣的疼。

    “棍子给我!”白脸青年招呼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把早就准备好的棍子递过去。

    一棍下去打在了大牛的背上,一边打还一边嘴上骂道:“哪里来的烂橘子,有多远滚多远,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一棍又一棍,白脸青年下手狠辣,完全不管大牛死活,大牛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出来,咬牙忍耐着,只是眼神坚毅近乎狰狞。

    白脸青年嘴上不断,“两个死了爸妈的小玩意,真是找死不成?你放心等收拾完你,我再去收拾那个狗腿子。”

    听到白脸青年说要收拾大勇哥,大牛终于难以压抑心中的怒火,大牛双手双脚疯狂摆动,尘土飞扬,口中不断有沉闷的怒吼传出,像极了一条疯狗。他可以接受辱骂,可以接受挨打,但是如果有人要对大勇哥下手,他绝对不会接受,因为那是他唯一的亲人,是对他最好的人。

    白脸青年有些满意大牛的反应,“呦,狗急了要跳墙啊,很好既然这样那我就和你讲讲我的方法。那个大勇不是喜欢当狗腿字吗,那我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当不了狗腿子,不仅当不了狗腿子,连床都下不了为止。”

    白脸青年稍稍停顿,语气森森道:“你说我先断他那条腿好呢?”

    白脸青年又是一棍子落了下去,大牛的背顿时血迹斑斑,“干脆两条腿连着第三条腿一起打断,直接来个断子绝孙吧。按照庄意那个老狐狸的性子,他绝对要被赶到大街上去,可是如果不干活,他还有的活吗?也好!当年就是个乞丐,如今又死在街上,也算是符合身份了,乞丐就改有个乞丐的样子嘛。”

    白脸青年十分得意,甚至猖狂到笑出了声,可是脚下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脚抬起,“恩?”

    略微诧异,又加重了几分力气,那力量也加重了几分,这正是大牛恼怒后的力量。此时的大牛咬紧牙关,嘴角隐隐有血液流出,双目血丝通红,手上青筋暴起,时不时有巨大的喘气声从这小小的身躯中传出来,普通一头猛兽愤怒低吼。

    白脸青年微微一笑,在夕阳下捋了捋头发,傍晚的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映照在白脸青年的脸上显得暖和又阴沉,平添了几分邪魅,意气风发。转眼又面色怒容,一脚狠狠的跺在了大牛背上,“烂橘子!”

    这一脚之中,以至于大牛的四肢支撑的地方凹陷下去,整个身子栽进在了土里,一口献血从大牛口中吐出。疼痛剧烈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断裂开来,痛到大牛蜷缩成了一团,喉咙中呜咽难鸣。

    白脸青年略感满意,把脚从大牛身上移开,吩咐两个手下,“给我打!”

    那两人也是习惯了如此,下手没轻没重,一脚又一脚,逮到哪里打哪里。大牛无力反抗,只有身子蜷曲,护住几个关键的部位,手机捏着的糖果早已因为用力过猛粉碎。

    白脸青年一直观看没有动手,仿佛觉得打大牛会脏了手。

    又不知过了多久,白脸青年可能是觉得倦了,才带着两个手下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撂下一句话,“我叫伍学年,有本事可以来找我,前提是你活得比你哥还要长。”

    说完扬长而去。

    大牛此时全身都是血迹和淤青,眼神迷糊,口中一直念这“伍学年”这三个字,他要记住他,要去救大勇哥,但是奈何实在伤的太重,站不起来,而且逐渐失去了意识,在这大街上若是就这么昏过去那就意味着死亡。

    模糊中大牛仿佛看到一道身影出现,之后就彻底昏迷了过去。

    “你确定要这么做?你会死的!”有人问道。

    “我不能让他来为我背负这个命运,也是时候了结一切了。”另一人回答道。

    “你会死的!”那人明显生气了,但这生气中又有些恳求的意味。

    “死是迟早的事。”另一人好似毫不在意,甚至释然。”

江湖梦 第三章:清风翻书

    月色如洗,洒满大地。那天晚上大牛做了一堆很乱很杂又很零碎的梦。梦中大牛走在一条幽黑的长道里,长道如同连接深渊,一眼望不到边,深深地像一张巨兽的大口。大牛畏畏缩缩十分害怕,向四周呼叫却无人回应。走了很久,他才看到前面有一个模糊但又无比熟悉的背影,是大勇,大牛刚要追赶上去,那人也跑,怎么也追不上。

    “哥!哥!你慢点,我是大牛啊!”大牛一边追一边呼喊。

    那人听到喊叫停下了脚步,一直保持背对着大牛的样子。

    大牛颤颤巍巍地碰了碰大勇的肩膀,“哥?”

    那人猛地一转身将大牛扑倒,掐着大牛脖子,此人确实是大勇无疑,大勇脸上血迹斑斑,两只眼睛流血不止,嘴中怒喊道:“是你!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被人打断手脚,挖去眼睛,不会饿死街头,你要偿命。”

    大牛拼命挣扎,脸色通红,内心苦涩,异常难受,泪水横流,“不是这样的哥,不是的。”

    最终一切都散去,又是另一个梦境。

    是那个大牛第一次梦到的白发老者,白发老者依旧是那句话,“好好活着,一定要活下去。”

    大牛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眼中尽是绝望,“我知道我的身世可能不一般,但是活着真的好难啊,我只是想讨口饭吃就连累了大勇哥,只是想读个书就遭到辱骂,我只是想普普通通过下去,就被人踩在脚下,连爬都爬不起来,你一直让我好好活下去,但是你告诉我我怎么活,这样的世界我怎么活!”

    出乎意料的白发老者这次没有马上消失,而是袖手一挥,天上出现一轮明月,留下一句话,“记住这个月亮,一定要记住。”

    老者离去,天上那轮明月也消散。大牛脑海中试着记忆起那轮明月,每想一遍就感觉身上有一股暖流流过,连在梦中都能清晰感受到身体上疼痛缓解的变化。

    夜已深,大牛此时躺在一张陌上的床上,而在床边有一位个子极高的中年男子正在熬药。大牛一会儿眉头紧锁,神色慌张恐惧,一会儿泪水流淌,不断呓语。这些都被中年看在眼里,中年男子眉头稍稍一皱又舒缓开来,叹息一声。

    这位中年男子正是那天站在章适身旁的人。章适从门外冲了进来,生气地说道:“我废了那么大的心思就是为了不让你与他相遇,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张道灵!”

    张道灵显然也生气了,反驳道:“这就是你做事的结果?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啊!再怎么样也不该遭受如此折磨啊!”

    章适不管这些,只是看着张道灵,说道:“你告诉我,他的身世你会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你会死的啊!救人哪有搭上自己的啊,君子不救你不懂吗?”

    张道灵不说话,也不去看章适,只是蹲下身子熬药,说道:“我只知道,我和他的命运注定逃不掉,到如今也已经藏的够久了,是该有个了结了。这件事不能牵连任何人。”

    章适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双袖一甩,痛心疾首地说:“你怎么这么迂腐啊!”

    就在两人争执不休的时候,屋檐之上有一丝丝月光如清水一般倾洒而下,一如泼撒一地的碎银,透过房顶砖瓦之间的缝隙,丝丝缕缕渗透进来,又汇聚成一条极细极细的光柱,注入大牛的身体。大牛的身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淤青也消散了许多。

    章适看到这副场景,更加气不打一出来,一脚踹翻了药壶,里面的药水泼洒一地,流淌开来,他生气地说道:“熬个屁的药!你的好意有人心领吗?”

    张道灵倒也无所谓,安静地看着大牛身上的变化,只觉得如释重负。

    “哥!哥!”大牛猛地惊醒,惊醒后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大勇哥。

    张道灵仍然熬着药,虽说药的功效真的已经不大,但是还是可以避免一些后遗症的。他一边看着火候,一边说道:“你醒了啊,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大牛疑惑不已,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但转眼又开始害怕起来,“三天!我哥呢?我要去找他,伍学年不会放过我哥的。”

    说完大牛匆匆忙忙爬下床,练鞋子都顾不上穿就往外面跑,但又被张道灵一把抱住无法挣脱,大牛死命挣扎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他嘴上喊到:“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哥,我哥他有危险,我必须找到他!”

    说着说着,又想到已经三天过去了,可能大勇哥早已经遭遇不测了,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泪如雨下,难过的说道:“我就是个扫把星,我谁都保护不了,我只会给人带来厄运,我就是个废物!”

    三天可以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他此刻的绝望一般,他又一次想起那个梦,确实是他害了大勇哥,确实如果没有他,任何事都不会发生。

    张道灵只是抱着大牛没有说话,等到大牛情绪稳定下来,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纸,说道:“你哥已经来过了,当时你在昏睡,这是他给你的信,放心吧他没事的。”

    大牛忙不迭地拆开信,确实是大勇的字迹,虽然两人识字不多,但是大勇作为前台伙计或多或少会写一点字,而这些字都已经向大牛倾囊相授了。这些字大牛有空就会自己默默拿树枝写出来,所以大勇的字迹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信上如此写到:

    “大牛,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小镇了,具体情况张道灵先生都已经告诉我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

    回想这段日子里你我共同度过的一切,确实令人难忘啊。我十六岁时家长闹饥荒加上兵荒马乱,举家逃亡。途中家里人有的病死,有的饿死,有的彻底走散了,最后也只剩我一个人了。为了活下去,我一路乞讨,一路寻找可以提供工作的地方,直到到了小镇,是章先生看我不容易,把我介绍给了同福客栈,我才成功安定下来。刚开始年纪还小,力气也小,再加上性子弱,确实受了一些苦头,但后来我通过学习,慢慢积累了一些能力,最终成为一位客栈的前台伙计。

    直到看到你,我才又想起那段流亡的岁月。我也很开心,能够和你生活这么久,让我又有了家的感觉。

    这么久了,虽然你一直叫我大勇哥,但我好像从来没有叫过你一声,现在你我注定要分开好长时间,这一声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叫到。让我再叫你一声吧,弟弟!我不在的日子里一定要好好听张先生的话,快快长大,开心点。

    而我对你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一定要好好读书,二是在你还没长大有能力之前不要来找我。”

    大牛看完信后,内心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张道灵见此开口道:“先介绍一下,我就是张道灵,是我让你哥离开小镇的。”

    张道灵又从袖口中取出一本书,“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大牛一看正是那本《诗经》,心中了然,更加确信大勇哥确实没事,他开口问道:“我哥去哪里了?”

    “枯叶城,放心吧,我

    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到了枯叶城把信交给守卫,自然会有人帮他的。只要一到了枯叶城,一切都会好的。”张道灵说道,“枯叶城在大漠以西,离这里有些距离,等你有了能力就可以去找他了。”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姓什么呢?”张道灵问道。

    大牛回答道:“我叫大牛,没有姓。”

    张道灵略微沉吟,说道:“大牛,这个叫法确实独特,但是在外面这个名字可不讨喜啊,而且没有姓氏可不行,要不这样,我给你取一个名字吧”

    张道灵思索一番,道:“你我相遇缘分一场,就叫缘一怎么样,姓氏从我这里取,'张缘一'如何。”

    大牛有些不喜欢,并不是因为名字而是因为这个大勇哥给他取的名字他不想改。

    张道灵看出他的犹豫,说道:“只是对外叫张缘一,私下里我还是叫你大牛。”

    大牛这才答应了下来。

    张道灵是小镇的木匠师傅,也就是住在梧桐巷,张缘一每天在张道灵这里学习一些木工活,一开始只是打下手,但后来就自己也动手做一些小玩意。张缘一学东西认真而且很快,没过多久就将能力范围内的技艺都学会了,还有一些也是本身个子小力气小实在干不了。工作之余,张道灵也常常教张缘一读书念字,张道灵的博学是真的让张缘一叹服,不管什么问题,张道灵都能回答上来。

    对于张道灵,张缘一也一直以师傅相称,久而久之关系逐渐好了很多。

    就这样转眼半年过去了,张缘一个子长得飞快,一下子拔高了两三寸,有了点大人的味道。

    其实张缘一长相还是很出众的,长得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高挺的鼻子,有些些许英气,一头漆黑如墨的长发,引人注目。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双死鱼眼,整个人也带来了一种忧郁的味道。正因如此,又给人一种别味的迷人。

    这天一位头戴白巾衣着麻衣的男子来找张道灵,默默与张道灵聊了点什么,神色有些低沉。

    张道灵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点了点头。那人就离开了,走得时候匆匆忙忙好像有要紧事。

    张道灵走进一个单独的房间,张缘一拿起工具刚要跟上去帮忙,张道灵摆摆手,将他推出房间,也不说理由,只是叮嘱张缘一把晚饭烧好,若是太晚没出来就自己先吃吧。

    然后就把房间从里面锁住,再也没出来。

    直到月亮爬上树梢,星河遍布天空,张道灵才从里面出来。

    张道灵身上全是木屑,满面粉尘,他拍了拍长袍,顿时尘土飞扬。

    张道灵刚一推开门就发现张缘一一个人靠着墙睡着了,手里捧着本《诗经》,地上还有用树枝写出来的字,张道灵蹲下来,看了看那本有些褶皱的书,摇了摇头,便一手掐出一个手印,施了些法术,让书本不至于继续破下去。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张缘一从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张道灵,喃喃细语:“师傅你出来了啊,饭菜我都热在锅里了,我们吃饭去吧。”

    张道灵有些惊讶,问道:“你还没吃?”

    “还没呢,师傅不出来,一个人吃没有意思啊。”张缘一回答道,又拉着张道灵的手,“我们快走吧,不然底下柴火冷了,余热散了,饭菜也凉了。”

    张道灵确实是一个人太久了,虽说习惯了每天略微枯燥的日子,但是家里多一个人多一份热闹多一个人惦念着终究是不一样的。

    张道灵吃得比较少,更多是看张缘一狼吞虎咽地刨饭,微微一笑,心想,“这小家伙确实饿坏了啊。”

    想着就又往张缘一碗里加了几块肉。

    这顿饭吃得舒舒服服,少有的不一样。

    第二天早上,昨天那个男子又来了,张道灵把他领到后院,从昨天那个房间的后门,将东西抬出来。张缘一透过窗户看着,终于看到了是什么东西,是个棺材。

    原来是那人家里老人过世了,来找张道灵做一具棺材,而张道灵之所以不让张缘一靠近帮忙的原因就是因为棺材阴气重对小孩子身体不好,害怕染上邪祟。

    吃完早饭,张道灵从里屋拿出一个小书箱,递给张缘一,“这是我这几天闲下来做的,送给你了。”

    张缘一内心开心极了,嘴上回答道:“谢谢师傅。”

    张道灵又说道:“大牛啊,等下跟我出去一趟,我们去集市买一些东西,顺便拜访一个人。”

    “啊?要出门啊。”张缘一有些不乐意。

    张道灵问道:“怎么了,有问题?”

    “没有!没有!”张缘一忙摆手,“只是,只是……”

    只是这里是梧桐巷,出去会让他害怕,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而是点了点头说:“好。”

    张道灵轻轻摸了摸张缘一的头,细声细语说道:“跟着我就好了,没事的。”

    收拾了一番之后,两人出门了。

    集市张缘一一点也不陌生,他以前就经常来,只是像这样可以随心所欲逛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以前只是为了买些蔬菜,对于其他的店都匆匆走过,因为害怕自己看久了会禁不住诱惑,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都只闻到过很多味道,但是这味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上传来的,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当初的目的是活下来,又谈什么享受啊。

    习惯性的张缘一远远看着一个菜摊位,但是那个位置却恰好没人,张缘一有些遗憾。

    在集市上采购一些东西后,很快张缘一的背箱就被装的满满当当,都是些小玩意,也没多少重量,张缘一背起来绰绰有余。

    张缘一很开心,因为以前从来还没有这么出手阔绰过,也没有拥有过这么多东西,这种一大堆东西在手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满足。

    买完东西,张道灵在前面带路回梧桐巷,还没到家门,张道灵就停了下来,停在一个古朴的小宅子前,说道:“我们到了,进去吧。”

    张缘一抬头,看了看这个宅子,宅子不大,却给人宏达气派的感觉,大门两旁有一副对联,对联的内容也十分与众不同,没有祈求长寿安康,没有要求功名利禄,更没有想要大富大贵,上联是“幽来缥缈孤鸿影”,下联是“折尽寒枝不肯栖”,横批“宁缺毋滥”。

    张缘一这半年来一直牢记大勇的话,认真读书写字,张道灵也十分有耐心,只要张缘一有问题都会回答,现在张缘一已经学会很多文字了。

    张道灵叩了叩门,算是打过招呼了,就自己推开门进去了,还叫上了张缘一。

    刚进门张缘一就闻到一股清香,这个味道和他那本《诗经》的味道相似,让他觉得很舒服。举目四望,张缘一发现这个宅子内全是书,茫茫无际的书,数不尽的书。这些书都放在一个个书架子上,书架子环绕房子而立,显得整个房子都像是由书架子塔成,置身于此如同立身于一个书的城楼,奇特得很。甚至还有好几本

    书被人用绳子穿过扉页,挂在屋檐之下,清风徐来,随分翻动,传出一阵阵悦耳的“沙沙”声,就好像无时无刻有人在翻动书页一般。

    其实张道灵的宅子也十分有特色,张道灵是个木匠,所以屋内全都是自己的木雕作品,各种奇珍异兽、花鸟鱼虫,栩栩如生,也有各种房屋建筑、船帆巨舰,大气恢宏,甚至是牛鬼蛇神、菩萨佛祖,不怒自威,最人张缘一喜爱的还是屋内的那把桃木剑,上面刻有复杂的纹路又不显得杂乱无章,反而平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剑身也极为平整,摸上去完全感受不到木头的特有粗糙感,想来是师傅打磨了许久许久才做出来的。

    张缘一望着这个宅子心想这宅子的主人一定嗜书如狂,而且一定心地善良。

    张缘一有些痴迷,这正是他一直向往的家的样子。但是转念他就不这么想了。

    张缘一看到了他最讨厌的人之一——章适。

    章适坐在一张木椅上,旁边有一张梨花木木桌,桌上备有两杯茶,茶水还热乎着,有烟雾缭绕,他显然知道有人来了,所以备好了茶水等待许久。

    章适一手示意桌子另一边的客位,嘴上温和地说道:“坐吧,等你很久了。”

    张道灵入座,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佛。

    张缘一心底一冷默默跟在张道灵身边,没有说话,但是内心确实是有些害怕,但更多是愤怒。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就不会被人欺凌,如果不是这个人大勇哥也不会和他分开。

    章适看了看张缘一,呷了口茶,缓缓说道:“小家伙,你可别误会,我和你师傅认识很多年了,也不屑于联手来对付你一个。”

    章适也不管张缘一把愤怒写在脸上,自顾自地开口道:“上次的事呢,确实是我有错在先,你放心,伍学年那家伙已经被我惩罚过了。”

    惩罚!听到这里张缘一有些恼怒,一句惩罚就可以抵过他所有的痛吗,抵过他和亲人的分别吗?可笑!

    “我把他赶出小镇了,去了京都,二十年不许出城。”章适轻描淡写地说道。

    张缘一不敢相信,虽说他不知道伍学年的真实身份,但是凭借着那时候对于伍学年穿着服饰,行为举止,以及说的话语,张缘一判断伍学年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随随便便把打死一个人说得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的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但是有一个问题张缘一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会来到这么一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呢?不过现在一切都有答案了,就是面前这个章适。

    至于问什么自己会被伍学年痛下杀手,大概是伍学年那天看到了章适对他们兄弟俩一反常态的发怒,让伍学年觉得有了机会吧。这是一个讨好章适的机会。

    一想到这里张缘一更加生气了,为什么他们哥俩要像个软柿子一样任人拿捏,只因为他们没有背景没有本事?他不接受!

    第一次那个曾经只想活着的少年,好似长大了,他渴望力量,不仅仅是活着,他还要活得很好。他要变强,强到没人可以欺负他和他想要守护的人。

    其实在张缘一的心里一直有两种人,一种是对他好的,他要保护的,比如大勇哥,比如他的师傅,另一种是将来必定报仇的,不一定是杀,但或多或少有些惩罚,比如庄意,他以后会将他的客栈买下,有可能的话让他倾家荡产,沦为一介伙夫,至于伍学年,此人必死!

    又联想到老婆婆,早上那口棺材……张缘一一边听着章适说,一边思绪飘及万里。

    章适一直看着张缘一,仿佛可以把他从头到尾看透,仿佛在章适面前张缘一所有的想法都被他知道了,这种感觉让张缘一很难受,很不自在。

    章适叹了一口气,“也罢,你哥那边我也有些补偿,也希望你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小适!”张道灵打断他的话,“谈正事!”

    章适看了张道灵一眼,继续对张缘一说道:“好了,现在你我两清了。还有我当初就随便说说不要让我在梧桐巷看到你,你还当真了,这一躲还是大半年,你真能忍啊。”

    章适有些失望,揉了揉眉心疲倦地说道:“好了你走吧,这个小镇你现在可以来去自如,没人可以动你丝毫。”

    张道灵率先起身,带着张缘一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远了,章适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真是个木头,这么久了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心里想法倒是挺多。呵!”

    又有人走进宅子,是张道灵。但是与刚才离去的张道灵截然不同,这个张道灵身穿一件黑色道袍,背上背着一把道士剑,眉宇间透着一股道士气,又有着很浓的正人君子气息,现在那里如果说与张缘一相处的张道灵是冬日暖阳,那么这个张道灵就是夏日骄阳,一站在那里就有光芒万丈的感觉。

    “至于刻意阳神出窍来一趟吗?”章适看都没看一眼就说道。

    “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黑袍张道灵说道,“我和你说过的书院的事谈得如何了。”

    章适从袖口中掏出一封信,有些不耐烦地扔向张道灵,“滚滚滚!现在一心想着你那好徒儿,连命都不要了。”

    张道灵伸出两个手指接住信封,正要抱拳行道门礼,开口道:“多谢了,小章!”

    章适赶忙转过身去,“别别别,我现在可扛不住你的大礼,你快走吧,我要去教书了。”

    说着挥了挥衣袖示意可以离开了。

    张道灵转身离开,在跨过门槛后,有一次转身,对着背对着他的章适,完完整整行了一个礼,这次是儒家大礼,然后默默离去。

    章适低声说道:“就你事情多,明明是个道士,还玩我们儒家的一套。”

    这次张道灵带张缘一拜访章适,其实目的有两个,一个当然是为了这一封书院的推荐信,另一个是为了打开张缘一的心结,好让他在未来不用为此留下心魔。张缘一这个小家伙,虽然平时不表现出来,可是思虑极多,就刚才那会章适以儒家“慧心观思”察看张缘一的心路,好家伙这小家伙就这会功夫,思虑都已经上千了,也亏得不嫌累。

    当然思虑多有思虑多的好处,人生路上总是免不了遇到困难,多想一分,可能就可以少走很多弯路,少上很多当,爱琢磨总归是好的,特别是如果能把万千思绪都理清那对于将来只会更加受益。

    但是思虑过多也可能适得其反,有些东西想得太多反而错的多,如果陷入困境长思不得其解只会扰乱心性。甚至再说大一点,思虑过多,容易走极端,未来所面临的心魔就越多,人走在路上,就仿佛走在刀刃上稍微一个不小心就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甚至走火入魔的境地。

    思虑这玩意也是把双刃剑啊,所以道家讲究扫清门前雪,讲究清净无为,佛家干脆来个万事皆空,不问世事,只有我儒家迎难而上,在尘世中磨砺大道。

    一阵风吹过,吹动屋檐下的书本,书页翻动,清脆悦耳。

    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江湖梦 第四章:水鬼拉人

    这天张缘一起得特别早,早早地就出门锻炼身体去了,他想过了,将来要去找大勇哥就一定要有一个好的体质,才能经得住走远门,总不能人还没走多久,就在半路上累得放弃了吧。所以他先是绕着梧桐巷跑了一圈,觉得不够又绕着桃花巷跑了一圈,中途路过同福客栈,没有停留,他突然想起来去看看卖菜的老婆婆。

    老婆婆最近卖菜有些兴致不高,以前虽然说把卖菜当作打发时间用的法子,但是自从遇到大牛这个小家伙了后,好歹觉得卖菜能帮到别人觉得生活还是有意义了,每天看着这些个菜叶子总算是不觉得荒废了晚年。

    那天傍晚明明老婆婆和小家伙都约定好了,怎么第二天就不来了呢?第一天老婆婆出乎往常的摆摊到了很晚很晚才离开,虽然老婆婆心里已经有了不安的感觉,但还是离开时安慰自己认为小家伙有急事来不了,明天一定会来的,但是一天又一天,连着好几个月过去了小家伙就真的再也没来过了。

    最后她实在担心就跑到同福客栈去问庄意,庄意只是说伙计大勇离开了,大牛倒是没有看到。老婆婆心想两兄弟怎么会一个抛下另一个呢,这才觉得小家伙可能是遭遇不测了,一想到小家伙还那么小,顿时觉得这老天爷也太不公了,这么小的孩子都要收走,为什么不把自己这副老骨头收收走啊。

    过了好久,只能叹息一声,“也好,少遭些罪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后来对于卖菜摆摊也就成了隔三差五的事,也不太上心了。儿子多次软磨硬泡,想着带老婆婆到身边去住的事,老婆婆的态度也逐渐缓和了下来。最后老婆婆也认命了,想着下次儿子再谈这事,就随了他吧,最后晚年再享享清福吧。

    这天老婆婆,坐在自己带的小凳子上,看着面前的瓜果蔬菜走神,也不招客人,就是等人来了有意向就卖出去了。

    “老奶奶,这个黄瓜还有吗?”一位客人问道。

    “黄瓜可不是这个季节会有的啊,现在已经是冬天了,黄瓜那得夏天才有啊。”老婆婆没有抬头,只是看了一眼这人穿了一双长筒靴子,就收回了眼光。

    “那糖果呢?”那人又问道。

    老婆婆忽然抬起头,顿时老泪纵横。

    “大牛啊,你小子这半年都去了哪里啊?你不在奶奶我菜都卖不完了。”老奶奶一边说着,一边擦拭眼泪,嘴上一直挂着喜悦的笑容。

    “老奶奶,我没事你看我不还好好站在这里吗?”张缘一蹲在老婆婆边上,拿出一张手绢帮着老婆婆擦拭眼泪。

    老婆婆情绪稳定后,才与老婆婆说了说这些日子的经过,老婆婆在旁边听得一惊一乍,最后得知被张木匠收为徒弟后才放下心来。

    老婆婆握着张缘一的手,说道:“张师傅我还是知道的,都说他的木工活手艺最好,价格最实惠,是个顶好的人啊。”

    张缘一笑了笑,说道:“确实是啊,师傅是个大好人,老奶奶你也是个大好人啊。”

    老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气笑道:“别这么说,我一把老骨头怎么和张师傅比。”

    “咳咳!”老婆婆突然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老奶奶?”张缘一忙问道。

    老婆婆摆摆手,说道,“没事,年纪大了,最近天气喜怒无常,着了点凉,话说多了,就喉咙干痛。”

    张缘一给老婆婆拍拍背,说道:“那就少说点,最近多多休息。”

    老婆婆笑着说道:“不打紧不打紧,这把年纪我也活够老本了。”

    “瞎说,老奶奶心底善良觉得可以长命百岁。”张缘一说道。

    老婆婆和蔼一笑,这孩子真会说话啊。

    老婆婆许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快站起来让奶奶看看你长了多少。”

    张缘一照做了,张缘一确实长高了不少,声音也变化很大,少了很多以前的奶气,更加成熟了。不然老婆婆也不会刚才没有马上认出张缘一的声音,还是从糖果那才得知这是张缘一的。

    又和老婆婆聊了一会儿,帮着老婆婆卖了一会儿菜后,张缘一因为还有木工活要忙就离开了。老婆婆也不介意只是叮嘱张缘一一定要好好学一门手艺,张师傅的技艺学个八成就完全够养家糊口了,当然最好全部学来。

    之后几天张缘一每天都会来看老婆婆,帮着老婆婆卖卖菜,偶而剩下一些新鲜蔬菜,或者新的菜种成熟了,老婆婆都会给张缘一捎一点,考虑张缘一面子薄,就用最低的价格卖给他,其实也就相当于白送了。

    张缘一自从当上木匠后自己也靠着这些手艺赚了一小笔属于自己的私房钱,平时也不花,就一直存着,那些糕点啊,糖果啊,他现在是真的没有什么兴趣了,不过存钱一事倒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快乐,每天看着自己装钱的小木盒里不断增加钱,心里可比吃了糕点甜多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初被伍学年殴打时,糖果被自己捏碎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这种美好吧,所以内心深处一直抗拒着这些东西,害怕还会有不好的事发生,辜负了这些美好。

    张缘一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件事情的不好,总会把原因归结到自己的身上,觉得是自己配不上啊,自己能力太弱了啊,自己是被上天厌弃啊。总是一有错误就把自己逼入死胡同,走向极端。

    当然这些他没有说,能明白他心思的大概也只有他师傅还有能看透人心的章适吧。

    这天晚上,月色如水,月明星稀,大片大片的云朵遮挡着满天的繁星,玉盘大小的月亮在云朵间窜进窜出。

    张缘一走在柿子巷的街上,柿子巷和其他巷子不同,因为行政功能为主,所以一到晚上就基本不会再有人了,不仅没人连灯火都没有。

    张缘一手工刀坏了,本来是出来购买一把手工刀的,但是走了很多地方要么关门了要么卖完了,最后才

    在一家很偏僻的地方买到了手工刀,但是等他出来后,天色已晚了。

    害怕师傅担心,才选择绕一条近道从柿子巷加快回家。

    柿子巷有一条小镇唯一的小河,叫烛水溪,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小镇,白天供人取水满足日常,晚上就不许任何人取水用水了,规矩说是衙门规定的,后来也成了约定俗成的准则。小河不大几丈来宽,但是有些地方确是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张缘一踩着零碎的月光回家,四周安安静静,树影婆娑。

    “噗通!”一声清脆的落水声从河边传来,张缘一转过头去看,发现一只成年小腿粗的大鲤鱼从河里腾跃而出,又落回河里。

    张缘一看了看那鲤鱼的大小,心想,这种大小的鲤鱼最适合拿来红烧了,太小的鲤鱼不禁炖一下子就烂掉了,入不了味不说,而且还让人吃不过瘾。太大的鲤鱼,肉质太老,而且腥味重,吃起来就像吃内脏一样,要放很多很多的重料才能勉强去得了味。而这个大小的鲤鱼就不一样了,肉质细腻,只要一点点简单的料,既能保留最原始的鱼的鲜味,又恰到好处的把佐料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一口下去整个人都升华了。

    想着想着,张缘一心里遗憾道:“有本事跳到岸上来,我保证把你做成美味犒劳师傅。”

    这鱼儿兴许是听到了张缘一的心声,嘲讽似得跳上了岸来,在岸上摆尾拍打着地面,泥水飞溅。

    “好家伙完全不把小爷放在眼里啊!”张缘一嘴上骂道,撸起袖子就过去抓那条鱼,没想到这鱼儿又一个翻身,差点就又溜进河里了。

    张缘一慢慢地靠过去,因为靠近河流,岸边湿漉漉的,地面有些湿滑,张缘一又放慢了步子。等到靠近鲤鱼时,人也离河流只有一步之遥了。

    张缘一小心翼翼地弯下腰,一把将鲤鱼抓在手里,嘴上高兴的叫道:“还不是被我抓到了,这次到小爷的肚子里去蹦哒吧。”

    正当张缘一得意时,河流之下有一双手猛然抓住他的双脚往水下拖。这手力气极大,再加上地面泥滑,张缘一一个没站稳人一后仰就失去了平衡,鲤鱼也被他甩飞了出去。

    张缘一闭上眼睛,心想:“完蛋了,遇到水鬼了。”

    正当他要被拖到水下时,一只手揪住他的肩膀,一把把他拉了上来,张缘一定眼一看居然是章适。

    章适随手把张缘一扔到一边,左脚一跺,口中怒吼道:“孽障!”

    顿时河水激荡,汹涌而起,从水中窜出一道紫色的身影,跌落到了岸边。

    确实如张缘一所猜测的那般,是个女鬼。

    那女鬼身着一身紫色薄纱长裙,身形纤细羸弱,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如花树堆雪,环姿艳逸,柔情媚于语言,美艳不可方物。加之此时披头散发,露水滴华,更加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那女鬼单手掩面,皓齿轻启,语气低婉求饶道,“先生饶命!小妖再也不敢了。”

    “屁话!”章适怒目圆睁道,“你我之间早有约定,白天任由百姓取水,晚上我任由你游曳江河,自然会记你一笔功劳,等到时机成熟我也会给你自由,脱离这水狱之苦。今日你居然心生歹念,我必要将你打回水中,永世不得逃脱。”

    说罢章适右手抬起,手掌上金色光芒照耀,就要向那水鬼落下。

    “先生饶命,先生我错了!”水鬼一只手遮挡住面部,金光照耀的地方,水鬼的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曲,白色的雾气升腾,好似这一掌下来就要魂飞魄散。

    章适不为所动,下定决心要取这水鬼性命。

    “先生!是那年轻人,那年轻人冒犯我在先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啊!”水鬼情急之下胡乱编造借口。

    张缘一不知所措,心想这都啥跟啥啊。

    “还敢狡辩!”章适神色严酷,怒斥道,“我不是个瞎子!一切缘由我都看在眼里。”

    水鬼自知向章适求饶注定不可取,就转而看向张缘一,眼中泪水流淌,唇角拨动,分明是那“救救我!”三个字。

    张缘一不为所动,故意不看水鬼,转脸看天上明月。

    此时明月升起没多久,映照在柿子巷的大柿子树上,把每一片树叶都照耀得闪闪发光。云朵已经散去,天上星河璀璨、斗转星移、灿烂夺人,确实是一个少有好日子啊,也不知道大勇哥如今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到枯叶城?有没有安顿下来?会不会遭人欺负啊?会不会也在想我呢?唉,要快快长大啊,长大到可以去见大勇哥才行啊。

    正当章适的法印就要落到水鬼头上时,张缘一突然叫住了章适,“等一下!”

    章适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张缘一,“怎么?突然见色起意了?觉得这水鬼姿色貌美,不忍心了?”

    张缘一挠挠头,说道:“那倒也没有,只是突然觉得这小妖说的挺有道理,是我冒犯在先的。如果我不贪那一条鱼,也就不会让她起歹意了。”

    “哼!可笑!”章适嗤之以鼻,“理由还编的这么烂,真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章适法印继续落下,水鬼大惊失色,面色绝望,想要挣扎逃脱,但是章适修为高她太多,就算是挣扎都做不到。

    张缘一无动于衷,他确实有其他目的,但是绝不是为了什么美色,既然救不下来也无所谓,反正无伤大雅。

    就在法印落下来时,水鬼放弃了,想着是自己有错在先,确实无可厚非,只恨自己太过愚蠢,太过贪心,为了能加快自己修行,居然对人肉起歹念。

    “算了,这样也好,死就死了吧,也不过就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嘛,反正当一只水鬼也厌倦了。”水鬼心中如此想着。

    章适的手拍下,水鬼却安然无恙,原来是章适最后卸去了法力,这一掌也就毫无威力了。

    水鬼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没事,顿时感激涕零,对着章适叩头不已,口中念念有词,“谢谢先生不杀之恩,谢谢先生不杀之恩!”

    章适用手又拍了拍水鬼的头,就像一个老师教训学生,轻声说道:“回你的河里吧,下次不要出来闹事了,好好镇守这一方水土,时间久了,自会有人给你的功劳簿添上一笔的。”

    水鬼站起身,嫣然一笑,“先生教训的是,小妖一定铭记于心。我这就回河里去。”

    走之前还不忘给章适行了一个大礼,又对着张缘一抱拳一笑,最后一个扑通扎进了水里。

    什么看开生死,什么厌倦当水鬼,那都是实在没有法子的情况下的自我安慰罢了,能活着谁不愿意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这道理她还是懂的。

    章适转过身,又一改面对水鬼时的和颜悦色,怒气冲冲说道:“快点滚回家去,省的你师傅担心。”

    张缘一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好嘞,我马上就走!”

    章适摇摇头,叹息道:“顽童心性,孺子不可教也。”

    说罢拂袖而去!

    张缘一等章适走远了,才偷偷摸摸捡起地上的鲤鱼,往衣服里一压,然后撒腿飞奔回家了,这红烧鲤鱼今天吃定了。

    一会到家张缘一就先把鲤鱼放进缸里,找张道灵去了。

    此时张道灵正在忙着雕刻一尊木雕小兽,张道灵手法娴熟,手中的刻刀一勾一转一点就将小兽的一只眼睛勾勒出来,活泼可爱,富有神韵。

    张缘一没有打扰,转身去厨房做饭了。

    做饭一事说起来还是大勇哥教给他的,当初他在马房,大勇哥在前台,马房工作轻松,早早结束了,但是前台不一样,客人少客人多决定上多久的班,常常是大勇哥下班,夜色就很黑很黑了。所以为了不让张缘一饿肚子,大勇哥索性就教他做饭了。张缘一做事认真学什么都快,一下子就学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当初和大勇哥在一起日子艰苦,每天也就那两样菜换着花样来,跟张道灵生活后,总算是有的东西烧了。

    张缘一先把饭蒸好,后来就去处理鲤鱼了,剥鳞、去内脏、去鳃、清洗、切花刀、用姜蒜料酒去腥……一系列步奏后,下锅,最后出锅之前一手水淀粉勾芡,再配上一根香菜摆盘,完美!

    张缘一又随便做了几个小菜,熬了一碗紫菜汤,就去喊师傅吃饭了。

    等到张道灵落座看到桌子上的豪华搭配,也忍不住夸赞了张缘一一番。

    饭桌上张道灵吃得舒舒服服,张缘一突然提了一嘴,“师傅这世上真的有神仙吗?”

    张道灵没有抬头,继续吃着饭说道:“哪里有什么神仙,说到底还是人。”

    张缘一十分好奇,继续问道:“会法术不能算神仙?”

    “法术也是人学来的,真正的神仙除非飞升去天外,否则都算不上神仙。”张道灵夹了一块鲤鱼肉,这鲤鱼做得是真的好,“没有飞升之前都只能是修士。”

    “那章适是修士吗?”张缘一忙追问道。

    张道灵停下了筷子,看着张缘一说道:“你知道些什么?”

    张缘一被张道灵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回避轻声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张道灵听完后莞尔而笑,笑骂道:“章适这个家伙抖威风呢。”

    张缘一看到师傅这个反应总算松了一口气,还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师傅你不怪我?”

    张道灵重新开始动筷子,回答道:“怪你干嘛,多亏了你我今天才能吃上这鲤鱼啊。”

    张缘一兴奋不已,三下五除二就把饭吃完,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目光坚定的说道:“师傅我要学法术!”

    最后两口把饭吃完,又喝了一口紫菜汤,结束了晚饭,伸了个懒腰,舒服啊!张道灵继续开口道:“说起来你跟我学木工也有大半年了啊,也是时候教你一些真本身了。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学法术?”

    张缘一毫不犹豫回答道:“我要有更多的力量,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

    他受够了被命运摆布无力反抗的感觉,受够了身边的人离他而去只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受够了身边的人低三下四来保护他,所以他要变得更加强,变得可以保护身边的人。

    张道灵点点头,说道:“我事先说好修行可是很累的,不仅仅是体力上,到后面你会发现有些东西心累更难受。”

    “我不怕!”张缘一斩钉截铁地说,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要抓住。

    “那好吧,明天开始我领你修行。”张道灵开始收拾碗筷,“但是事先说好,若是修行为恶,我必亲自废你修为。”

    最后一句话说得坚定不移,甚至冷酷无情。

    “一定牢记师傅教诲!”张缘一眼中闪光,高兴地说道。

    等到午夜时分,张道灵一人走在院子里,一步三叹,走走停停,张缘一那小家伙,还是心思太单纯了啊,修行哪有那么容易啊,虽说凡人也会有些烦恼,但是无非是些生老病死、悲观离合,百年光阴匆匆就过去了,但是修行不一样,修行时间越长,会发现很多东西越难改变,不仅如此,你不去找麻烦,麻烦还会自己找上门来,以为总算是自由了无拘无束了,才发现受限更多,更不自在。修行是一场炼心的考验,就像下棋,稍有不慎满盘皆输,而且还不一定有重新布局的机会。走火入魔、身死道消的事张道灵见过太多太多了。

    想到最后,张道灵只有长叹一口气,说道:“算了,既然决定了这些东西躲不了的,还是多准备些东西给小家伙吧,也算是最后为他护道了。"

江湖梦 第五章:拨开云雾见明月

    晨光熹微,小镇的清晨,炊烟袅袅,为小镇罩上一层薄薄的烟雾,如一道面纱,半掩女子娇艳的脸颊。空气清新,深吸一口气,沁人心脾。

    张缘一推开门就发现张道灵在门外等待许久了。

    张道灵一袭青衫,背负一柄桃木剑,正是堂前供奉的那把,黑色长发用一根紫星流苏带简单束住,腰系一条流云如意腰带,脚上穿着道士十方靴,整个人既有亲切自然之感,又让人觉得超凡脱俗,不染纤尘。眉眼温柔又不显得邪魅,身形修长又不显得羸弱。

    张道灵看着张缘一郑重其事地说道:“从今日起我正式教你道法,领你修行。”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本经书,递给张缘一,“这本《五炁朝元》是我派修炼的根本,你好好领悟,按照书中的内容修炼。”

    张缘一借过经书,眼里充满了期待,却没有急着翻阅,他打算找个好机会再好好研究。

    “那么接下来我便教你《四象剑法》,看好了!”张道灵右手一震,背上桃木剑出鞘飞至手中。

    “青龙!”张道灵手韧一抖,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剑花,“青龙主木,在于生生不息,剑招讲究一气呵成,浑然一体。”

    张道灵剑尖一点,将旁边水缸里的水隔空挑起,水聚而不散在空中形成一条长长的水柱,在张道灵的牵引之下,水柱飞快流转,就像一条游龙,遨游四海。

    “去!”张道灵剑尖一指,游龙猛得向前冲去,前方的围墙直接被穿出一个大窟窿。

    “来!”又是一个剑尖回转,骄龙回头,有重回张道灵的剑身之上。

    “玄武!”剑身一拍,水龙四散开来,在空中散成一颗颗水珠,悬而不落,“玄武主水,水性无常,在于变换万千,出其不意。”

    张道灵飞快的将一粒粒水珠击出,每一粒水珠飞行的轨道都各不相同,有的笔直向前势如破竹,有的蜿蜒盘旋飞往天际,有的无动于衷依旧悬于空中,甚至是落去凡尘消散不见。

    “现!”突然间从天地的四面八方,所有的水滴集中一点而去,因为没有目标,所有水滴撞击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水浪,汹涌澎湃。

    “白虎!”张道灵身形如燕,势如猛虎,将水浪从中切断。“白虎主金,金乃利器的象征,要的就是一剑破万法,快若惊雷。”

    又是几个腾跃,挥剑,所有的水滴都被以极快的速度切得方方正正,快到来不及恢复原状,每一滴水棱角分明,就像一块块琉璃小珠连阳光都在其中折射出光彩,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瞬间,张缘一的肉眼根本看不清师傅的动作,只看到眼前数不尽的残影,而且很快就都消散无踪。

    “朱雀!”若是白虎已经让张缘一觉得艰难了,那么朱雀张缘一就根本不知道如何起手了,因为张道灵从头到尾就只是挥了一剑,一剑之后,所有的水珠都消失不见,连雾气都没有,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一时间天地清明!

    桃木剑归鞘之后,张道灵才缓缓说道,“朱雀主火,水火不容,燃尽万物!”

    张缘一看得目瞪口呆,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张道灵将桃木剑取下来,隔空扔给他,他才回过神来,慌张地接住桃木剑。

    “这把剑送给你了,以后自己好好练吧。我不会演示了。”张道灵轻声说道。

    “啊,师傅可是我还有很多招式没有看清,很多没有记住啊。”张缘一抱着桃木剑抱怨道。

    “那就是你自己悟性不够了,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自己好好努力吧。”说完也不停留,离开了院子。

    张缘一一脸无语,碰上这么个师傅也是没辙。

    张道灵走进里屋,轻轻一笑,“别人说看懂了我才奇怪,你说没看懂,谁信啊。”

    言下之意张缘一必定看懂了。

    其实确实如此张缘一天生记性极好,这点随他哥大勇或者说犹有过之。只要是张缘一看到过的,都是过目不忘,就算是武学招式也不例外,虽然可能没看懂里面的神韵,但是那些动作,那种对于招式的感觉他不会搞错,这些东西就像是一幅幅山水画图,影像一般烙印在张缘一心中。只要他想都可以原模原样的重复出来。所以张道灵才说只重复一遍,因为再多几遍对张缘一来说都一样。

    就这样一整个早上张缘一都拿着桃木剑练习那几招剑式,当然就是以极慢极慢的速度比划那么几下。毕竟还没有真正登门入室,没有一点灵力加持,再快的速度都没用,再说有几个动作腾空、奔袭、点水……又岂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之所以拿着剑比划练习,一方面是想感受一下师傅的那点神韵,另一方面纯粹是张缘一对这把木剑爱不释手,对这些剑术打心底里喜欢,对于所谓江湖向往得太多了。觉得自己只要拿上了这把剑,那就是一个江湖客了。

    张道灵远远看着张缘一,虽然不表现出来但是确实是心里肯定还是很多的。很多东西兴趣是第一要素,如果不喜欢修行,不喜欢练武,一旦到达某些瓶颈就越容易放弃,被人追着学总是不如自己愿意学来的有动力多,当然修行光靠兴趣那也是远远不够的,悟性、机缘、背景,还有最重要的毅力都缺一不可。登山之路从来都不是轻而易举的,此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等到正午时分,张缘一才停下来了练习,因为还要给师傅做饭啊。练剑是练剑如果因此而忘记正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张缘一心里给师傅做饭,给师傅打下手永远都是比修行还要重要的正事。

    吃完中饭,下午因为有客人造访,张缘一一直跟在师傅身边做木工,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才结束了工作。

    工作结束张缘一看了看天色,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拎着个篮子跑出去了,只是答应好一个时辰内一定回来。

    张缘一一路小跑,来到柿子巷,四顾无人他才对着烛水河唤道:“小妖,小妖。”

    没有反应,他又拿起地上一颗小石头往水里砸去,这时水鬼刚好探出头来,石头笔直砸在她头上,“哎呦!”

    见到这个情况,张缘一马上面部朝天,双手负后,抖抖腿,假装没看到,后来还扯开嗓子骂道,“谁啊,有没有功德心,石头好往水里乱扔吗,砸到人了怎么办

    ?”

    可是当张缘一低头看向水鬼,发现水鬼鼓着个腮帮子,面色娇怒地看着他。

    张缘一尴尬一笑,挠挠头说道:“你别生气,下次我抓到那个人一定给你报仇。”

    水鬼也不理会张缘一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开口问道:“公子来次有何事,无事小妖我可要走了。”

    说着就要往水里钻。

    “别别别!我今天确实有事想要你帮忙。”张缘一马上叫住水鬼。

    张缘一清了清喉咙说道,“你这里有没有银鱼?”

    “啊?”水鬼满脸的问号,哭笑不得,“什么意思?就这?”

    “对啊就是银鱼。”张缘一认真地说道。

    水鬼白了张缘一一眼,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你在这等着。”

    说完一个跃起,在夕阳下留下一道潇洒的紫色身影,就顺着河流遁走千里。对于她这种水鬼来说,河流之中游走就如同虎入山林,瞬息万里做不到,数十里还是做得到的。

    没过多久,水鬼就满载而归,只见她把手掌一摊,手掌掌心上有一汪清水,除此之外别无一物,但是没过多久就从这一汪清水中腾跃出数条银白色的小鱼。小鱼巴掌大小就像小石子一般直直地往张缘一头上砸去。

    张缘一来不及反应,被小鱼砸得毫无招架之力,脸上头发上无一幸免,等到所有的鱼全部飞出,仍有一条银鱼停在张缘一头上,开合着嘴吐着泡泡好像在嘲笑张缘一。

    张缘一狼狈不堪的样子逗得水鬼掩面咯咯咯直笑,又一手叉腰说道:“哼!咱们两清了。”

    张缘一也不跟她计较,把所有的银鱼收入篮子之中。

    水鬼看他捡地上的银鱼完全不生她的气,有些倦了,说道:“那没什么事我回去了啊。”

    张缘一终于捡完了银鱼,笑着对水鬼说道:“那明天见。”

    水鬼一脸迷惑,问道:“明天?”

    “对还是这个时间,还是银鱼。”张缘一回答道。

    “哼!”水鬼一个不乐意就潜入水里。

    等她入水,就得她听到岸上有人喊到,“我叫张缘一,请问烛水河最美丽的小妖姑娘姓名啊。”

    “才不告诉你呢?”水鬼心想,“你们凡人最是麻烦了。”

    张缘一见没有反应,也无所谓,笑笑转身走了。

    等他没走几步,远远得就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我叫许一凡!”

    张缘一微微一笑,提着篮子就往集市赶。

    等他到了集市,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石头落了下来,“还好赶上了。”

    张缘一走到那个菜摊子前,喊道:“老奶奶我来看你了。”

    老婆婆抬起头,面容和善,从旁边的菜篮子里取出一把绿油油的蔬菜,说道:“大牛啊,来来来,奶奶今天刚刚割下来的菠菜,还剩下两兜拿回去熬汤吧。”

    张缘一也不客气,接过菠菜,又把菜篮子递给老婆婆,“老奶奶,这是我今天去河里抓的几只银鱼,你这几天不是喉咙痛吗,这银鱼啊专门润肺止咳的。你拿回去自己做来吃吧。”

    关于银鱼的作用是张缘一从师傅少数不多的书籍中得知的,那本书叫《食珍录》,记得翻到银鱼时,上面记载到“补肺清金、滋阴补虚”。当时也没有在意,等到后来听老婆婆说最近喉咙干燥才想起来了。

    老婆婆接过篮子,脸上笑容更多了,“你这孩子有心了,以后谁要是成了你的媳妇,保准享福啊。”

    之后张缘一与老婆婆又闲聊了几句,看了看天色就以要帮师傅做饭为由离开了。好歹也赶上了给师傅做饭。

    张道灵的木匠铺子与其他的铺子不太一样,每个月的阴气最重的一天是不接客的,张缘一听师傅说是因为木工是一个需要阳气的活,如果阳气不足,不仅木匠本身会折损阳寿,而且造出来的器具效果也会大打折扣,特别是一些用来震慑邪魅的法器之类的,不仅失去功效,而且有可能沦为邪魅的依身之物。

    而这阴气最重月讲究又极多,根据干支年表推算而来,每年都不一样。

    阴历十月十五,正好是这一年这个月阴气最重的一天,张道灵带着张缘一进山,说是要寻一样东西。

    早晨的森林中薄雾蒙蒙,正值深秋,昨夜落下的树叶堆积在林地上,配合上湿润的晨露,使林地更加湿滑,稍有不慎就让人滑倒。这些露水往常要一直等到正午才能消散,但是今天阴气太重或许会持续一整天。

    师徒两人一直走到大山深处,都不见丝毫停下脚步的样子,张缘一不问,张道灵也不说两人只是默默的赶路。期间张道灵只是吩咐张缘一不要从山上取走任何一样东西,今天来他们只能取走一件东西。

    小镇名为宝珠镇,就是因为北面有一座巨大的山脉,这座山脉自北向南横亘,俯视而下就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面朝南方的小镇,做那饿虎扑食状。小镇在山脉面前就如同一颗刚好可以容下口的宝珠,吞下即可化成真正的猛虎。而这山脉也就理所应当的被称为虎山山脉。

    在这虎山深处张缘一多次看到稀有的草药,罕见的奇珍大补之物。有寒草金银花,有去火、散热、解毒的功效,有观音献珠,有补肾养脾的功效,有佛手参,有治肺虚咳嗽,虚劳消瘦,神经衰弱的功效……还有一大堆药用价值很高的草药,让张缘一忍不住想要采进药兜里,但是张缘一一想到师傅的教诲就不再动这些想法了。

    至于这些关于草药的知识全都是张缘一从张道灵的藏书中看到的。张道灵收藏的书很少,只有一本《本草纲目》,一本《黄帝内径》,都是关于医学的,一本《食珍录》关于美食的,一本《山海经》记录志怪地理的。其余的书就再也没有了,而这些书张缘一都在空闲时间翻阅过了,至于张道灵有没有藏有其他书,张缘一就不得而知了。就好像上次张道灵给张缘一的《五炁朝元》他就从来没有看到过。

    所以张缘一有时候真的很向往章适的宅子,那里全都是书那要看多久才能看完啊,光是想到如果谁能待在那间宅子里,就让人羡慕许久

    其实张道灵的藏书又何曾少过了,虽说可能比不上被号称“藏书百万”的章适,但是随随便便拿出个几十万还是绰绰有余的,不过这些都不急,现在一股脑的给张缘一看这些书本,不亚于拔苗助长。行万里路再读万卷书或者是读万卷书与万里路兼顾都比张缘一读万卷书再行万里路好得多。

    张缘一现在就好比一张白纸,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在他心底留下痕迹,现在看太多书只会刻板张缘一的心性,到时候想要纠正只会难上登天,常言道“尽信书不如无书”便是这个道理,只有等张缘一经历得更多,对事物有了自己的判断能力,之后读书万卷时才能有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的能力。

    张缘一很好奇这些草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乡野村夫来采摘,就算是看不懂也该有些采药师看得懂啊,为什么却显得空有一山的奇珍异宝,一座百草园却无人应用啊。

    “这座山深处全是瘴气,这些瘴气凡人之躯是抵挡不住的,吸食一点点都会对身体损伤极大,冒险来这里采药得不偿失。”张道灵看出了张缘一的疑虑解答道。

    张缘一恍然大悟,难怪他看着离他们方圆几丈外的地方一直迷雾朦胧,看不真切,想来是师傅的一些手法将这瘴气屏蔽在了方圆几丈之外了。

    二人一直走到天色昏暗,又翻过一道小山丘,已是夜幕深沉,而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在山丘后面是一片平原,说是平原又有些托大,准确来说应该只能算是一个平地坝子。而坝子中央迷雾中模模糊糊有一道巨大而漆黑的影子,来回走动。

    “我们到了。”张道灵率先开口道,又是一挥大袖,平静地说道:“散!”

    所有的瘴气四散开来,张缘一这才看清里面的景象。在坝子中央有一棵参天古树,通极天地,如同一把拔地而起的巨剑,将天空捅出了一个大窟娄。而在古树的周围竟然有一头巨大的吊睛白额大虫,这大虫之大,张缘一在它面前也不过才刚刚到大虫脚趾头的地方,就如同一座小山丘。

    大虫看到他们二人,或许是感到领土被人侵占的威胁,大虫呲牙咧嘴,露出口中锋利的獠牙,阵阵低吼。

    张道灵走向前去,面带笑容说道:“小猫,速速退去,这棵轩辕柏我今日要取走的,你也不过是半路杀出的而已,我等它的时日可比你长得多哦。”

    大虫哪里听得进去,一个猛冲就向张道灵冲去。

    大虫来势汹汹,快速的身形,带动四周草木随风翻动。张开血淋淋的大口如同深渊一副要将张道灵吞入口中架势。

    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侥幸来次也敢和小爷我抢夺这个古树。

    张道灵依旧无动于衷,摇摇头说道:“好言相劝不听,一定要吃些苦头。”

    张道灵慢慢抬起手,又猛地落下,天穹之上,有一双巨大的手破开云雾降落人间,在这双手的面前,所谓大如小山丘的百兽之王,真的也不过就是一头小猫罢了。

    大手一把掐住大虫的脖颈,大虫瞬间动弹不得。大虫疯狂抖动身躯,尘土飞扬,但是无济于事,仍旧无法挣脱丝毫,而且越是抖动就发现这手的气力就加重更多,到最后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差距太大了,既然打不过那索性认命了,大虫放弃了挣扎。

    张道灵唤上张缘一走向古树,路过大虫时还拍了拍大虫的脑袋,“真是不让人省心。”

    真正走到古树面前张缘一才看清楚了这棵古树,树冠广球形,小枝扁平,排列成一个平面。叶小,鳞片状,紧贴小枝上,呈交叉对生排列。

    张缘一抬头仰望着这个古树感叹道:“要是用来入药那要做出多少药,卖出多少钱啊!”

    柏树的功效张缘一也在《本草纲目》中了解过“种子、根、叶和树皮可入药,枝、叶有小毒”

    张道灵被张缘一的想法逗到了,说道:“这可不是用来制药的。”

    只见张道灵一蹬地面踩上一根树枝,低下头对张缘一说道:“你在下面等等我,我马上下来。”

    说完几个跳跃,借着树枝轻而易举就登上树冠。

    登上树冠整个天地尽收眼底,一览无余。张道灵抬头看了看天幕,阴云密布。有掐指一算,“离子时还有半刻钟,也罢等等也无妨。”

    后又低头看了看地面,张缘一一直仰头看着他,他对着地面轻轻拂袖,雾气笼罩树冠,在地面的张缘一就再也看不见张道灵了。随后张道灵便在树冠上盘膝而坐,闭目养神。

    地面上的张缘一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后,就再也不抬头看树冠了,转而看向那只大虫,大虫眼神轻蔑,好像对于张缘一十分不屑。

    张缘一也不计较这些,只是仔细打量这只大虫,这样样貌普通只是个头大些的大虫他没有见过,但在《山海经.海内北经》中他看到过另外一种很形似的凶兽,“穷奇”,穷奇外貌像老虎,长有一双翅膀,喜欢吃人,更会从人的头部开始进食,是一头凶恶的异兽。被誉为四大凶兽之一,与混沌、梼杌、饕餮齐名。

    被张缘一注视久了,那大虫许是觉得受到了侮辱,对着张缘一怒目圆视,张缘一又不是被吓大的,神色冷漠表情平淡,依旧像打量一个玩物一般看着大虫。

    大虫更加愤怒,爪子在地上疯狂摩擦,好像要把张缘一撕扯成碎片才能解他心头之恨。奈何那只手依旧牢牢掐着他的脖子,一切都只能想想。

    就这样这两个家伙,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持续到张道灵下来为止。

    大约半刻钟后,天地间灵气鼓动,狂风呼啸如百鬼嚎哭,轩辕柏的树叶沙沙作响,每天子时乃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一天,再配上每月阴气最重的一天,这时的阴气达到极点,阴盛阳衰之下,最适合一些阴物修行,最适合做那采集阴魄之事。

    张道灵睁开眼,站起身,此时厚重乌云还是笼罩天穹,让人看不见其后的明月。

    张道灵微微皱眉,又舒缓开来,只见他双手抬起五指成爪,猛地一撕,乌云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皎洁的月光如流水一般从这道口子倾泻而下,形成一柱月光瀑布,气象恢宏胜大!

    而这些树下的张缘一都不曾看见。

    不见明月?那就拨开云雾。

江湖梦 第六章:月下小情侣

    张道灵站在树冠之上,照耀在月光之下,脚踩人间大地,头顶天边云彩,整个人如同天上仙人,垂天而下,俯瞰人间。右手虚空一握,一把紫色长剑凭空出现,长剑剑柄白色如同白玉,剑身紫色发出悠悠的光,剑身之上铭刻有复杂的金色条纹,如同黛紫的夜空中繁星点点,银河披挂。

    张道灵把剑用左手双指一抹,边抹嘴上边念口诀。等到一剑从头到尾抹完,口诀也结束了,剑身紫色剑气冲天而起,大放光明。

    又是一道口诀,丝丝缕缕的月光清晰可见的灌入这道剑气中,剑气采集天地月光不断壮大。

    月主阴,日主阳。在极阴之日采集月魄,那就是以天地至阴之物练物,向这天地攫取阴之本源。要知道这阴之本源诞生极慢,采集一次下次又是几个甲子才可能弥补,可以说一个地方采集一点少一点。而且这些东西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沾染的自身修为不够什么采集阴气阳气的都是折损阳寿,消磨修为的蠢事。

    这样的过程持续了很久,当这剑气从手臂粗细壮大到与天边窟娄等大时才停了下来。张道灵又是一次抹剑,一次念咒,不过这次是从剑尾到剑身,从后往前抹剑,口中的念咒也倒着念来,指尖所抹过的地方剑气都收入剑身之内黯淡下来,等到抹到头,整个剑也失去了光泽,显得平平无奇。只是上面的金色纹路更加鲜明,更加清晰。

    张道灵一个跃起就飘然坠落,落入大地。看到张缘一与那只大虫不厌其烦的较真对视,走过去,轻轻拍了一下张缘一的脑袋,说道:“看什么呢?”

    张缘一脸色认真地说道,“师傅,我在想今晚要不吃点不一祥的,老虎肉怎么样,老虎一身强健的肌肉,最适合拿来炖了。肉质绝对劲道。”

    那大虫听了惶恐不安,终于不再眼神凶恶地看着张缘一了,反而有些求饶的意味在里面。

    张道灵听了噗嗤一笑,说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也没见你练功如此用心。”

    大虫如释重负。

    “不过老是吃些水里的,偶而吃点路上跑的也未尝不可。”张道灵又说道。

    大虫瞬间绷紧神经!

    张道灵看到大虫这副样子取笑道:“算了,与你开玩笑的啦,还百兽之王呢,就这怂样也就会欺软怕硬了。”

    说罢,对张缘一说道:“该干正事了。”

    两人面朝轩辕柏,张道灵从袖口中取出一个翠绿色的小瓶子,打开瓶口,张缘一就闻到沁人的香气从中飘出。而在远处的大虫一下子疯狂起来,口水直流,贪婪地看着那瓶东西,失去了理智一般疯狂挠爪,竟是舍了性命不要,也想要挣扎出这手,夺走这瓶东西。

    最后还是张道灵隔空一个巴掌,才把大虫拍清醒了,诱惑虽然大,但终究无命享受啊。

    翠绿色的瓶子中滴出一滴同样翠绿色的液体,滴入轩辕柏的树根之内,张道灵就拉着张缘一后腿数丈之远,就在他们后退之后,倏忽间轩辕柏反应剧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膨胀。从原来的五人怀抱粗细,不断向外拓宽,六人粗,七人粗,直到十人粗才停下了势头。而更神奇的是轩辕柏在长大的过程中,整个树木从树干到树叶,颜色变幻,先是紫色,再青色,蓝色,绿色,黄色,橙色,最后通体红色才停止了下来。整个树红艳似血,浓郁的好像可以挤出水来,艳丽得很。而在这树上一个个血色小果子垂吊,摇摇欲坠。

    张道灵见此好像犹不满意,又滴了一滴,瞬间轩辕柏绽放出七色的光,照亮一片天地,山脉群兽振奋、呼啸,连整个虎山都被照亮熠熠生辉,如同一座神山。沐浴其中如临仙境,所谓宫廷春深,亭台楼阁也不过如此!

    张道灵一挥手,这些气象全部被封闭在了方圆数丈内。

    树上的果子也闪闪发光,摇晃着如同一盏盏小灯笼。

    张道灵拿出一个小袋子,那袋子只有手掌大小,递给张缘一说道:“你拿着这个袋子,把口子撑开。”

    张缘一听张道灵的话,撑开袋子,只见张道灵指尖朝天划出数道流光,轩辕柏上不断有果子落下来,又是手指牵引,落下的果子源源不断地飞入袋子中。说来奇怪,那些果子个个有拳头大小,勉强可以塞入袋子中,但是这么多果子却完全没有将袋子塞满的趋势,就好像袋子是一道大门,所入的东西都被送到了另一个地方,连重量都感受不到。

    张缘一惊奇地看着这一幕觉得十分神奇,许一凡这只水鬼他没有觉得惊奇过,师傅和章适会法术他也没有什么意外,哪怕是山丘大小的老虎,五颜六色的神树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唯独这个巴掌大小的袋子却能容下数不尽的东西,让他觉得有趣的很。

    他一直有个忧虑身上东西太多放不下怎么办,虽说有自己的菜篮子,师傅送的小书箱,但是这些东西光是放放现在自己的东西就已经勉强了,还不用说以后东西越来越多,又要拿什么装呢?所以他每次放东西尽量放得整整齐齐,完美用上每一点可用的空间,做到不浪费。

    等到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这些果子才全部收获完毕。

    张缘一忙不迭地向师傅询问,还未开口张道灵就知道张缘一想问什么率先回答道:“这个叫乾坤袋,是我们道门法宝。”

    张缘一一听感到好奇,问道:“道门?”

    张道灵摸摸张缘一的头,说道:“对!儒家是戒尺,佛家的是介子须臾。不同的门派都不太一样但总体就这三家,其他门派但凡有能力自己打造容纳物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大门派了,不过功能都差不多,都是用来装东西的,当然都有个上限的,这里面又有下品、中品、上品一说。上品容纳最多,甚至可以容纳山岳。”

    张缘一听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还有东西可以装下一个山岳的。

    看张缘一难得对一个东西这么感兴趣,张道灵就多说了一点,“还有就是修为到达一定程度后就有那开辟虚空的能力,开辟的大小纯粹看一个人的修为如何了。不过这些对

    你来说太过遥远,就先不谈。”

    “那师傅到达那个境界了吗?”张缘一忙追问道。

    张道灵笑而不语,张缘一就当是师傅没有到那个境界,不好意思了。想来也是如果到了那境界又怎么会还用乾坤袋装物呢?

    张缘一不知道的是张道灵还有一种情况没有说,那就是修炼到一定程度后,修士可以自己开辟一个小世界,小世界就如同另一个天地,比起所谓虚空更加虚无缥缈,玄妙得多。至于为什么用乾坤袋,因为这东西本来就是张道灵送给张缘一的。

    张道灵从张缘一那里拿过乾坤袋,从中取出三颗果,丢出两个给那大虫,“赏你了!”

    大虫也不客气,两口就吐入口中,先不急着炼化,等到找个好时机炼化。这种天材地宝,炼化不得当效果可是会大打折扣。心里还是对张道灵表示认可的,至少抢了他的东西,还给他留了两颗轩辕果,吃了这果子又可以加快它修行许多岁月。

    之后这大虫就不这么想了,甚至恨不得扒了张道灵皮,喝了张道灵的血。

    只见张道灵双指并拢,在面前对着轩辕柏轻轻一划,整个轩辕柏被拦腰截断,应声倒下,张道灵又是取出一个乾坤袋,将轩辕柏收入其中。偌大的轩辕柏,现在只剩下一个树桩了。

    大虫一脸呆滞,欲哭无泪,自己的老本全没了。

    张道灵将剩下的那颗轩辕果又栽入轩辕木桩旁边,说道:“快快长大吧,现在可没有人会来打扰你了。”

    “徒儿,我们走吧。”然后带着张缘一潇洒离去了。

    等到张道灵走远了,法术自然消散,大虫急忙跑到树桩旁边低声呜咽,悲痛不已!

    张道灵摸摸鼻子,后又强装镇定,假装没有看见。

    此行目的有三,一个是攫取月魄以此养物,一个是摘下轩辕果为张缘一炼丹所用,最重要的是砍下轩辕柏提炼木之精华炼器。

    至于算炼之物正是张道灵赠予张缘一的那把桃木剑。

    张道灵一共有两把剑一把赠予张缘一叫“江寒”,另一把就是那把紫色长剑“清梦”。而每把剑都有每把剑的特殊之处,都算是剑中极品了。若是有所谓的名剑榜,这两把剑必定在榜,而且注定名次不低。

    师徒二人回到家中之后,张道灵先是借走了那把江寒,然后就去里屋炼器去了。进门前还嘱咐张缘一一声练功加把劲啊,才关上了门。

    张缘一无所事事,就一个人跑到小镇去闲逛了。

    月色初上,轻薄如一袭素色缕衣,张缘一独自漫步在街道上,看着深黑的天空,一轮弯月散发出淡淡的银光,并没有云雾的遮挡于是显得愈发明亮,这在往常是很少见的。远处一排排红瓦砖房整齐的错落在街道两旁,所有的灯光都已经熄灭,砖瓦房的青瓦上倒映出道道银色的月光,一片又一片波光粼粼,天空在这样的光芒中变得幽兰。

    张缘一低下头,踢着一颗小石头,走走停停,有些郁闷。

    师傅要他修行用心,但是张缘一做事向来用心专一,这正是如此才能学什么都进展神速。张缘一也从来没有怀疑过还有什么自己是学不会的,但是对于修行一事他是真的摸不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不是那块料了。

    那本《五炁朝元》张缘一翻来覆去不下百遍,但是始终找不到窍门,始终不得其法。修行也快有一年了,还不如他每天跑步锻炼来的有效果,郁闷死人。还好他相信师傅不会糊弄他,一直保持每天的修炼,不然真的一点都不想继续下去了。

    就因为这事张缘一时常被师傅轻轻责骂,修行不用功,小心思太多了。

    一想到这里张缘一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小石子被他猛地一踢刚好飞向烛水河。

    “哎呦!”一声惨叫从河里传出,“张缘一!你是不是故意的,姑奶奶的头给你用石头砸了两次了。”

    是许一凡姑娘,许一凡姑娘此时脑门刚好被石头砸了,鼓起一个大包,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张缘一,口中哀痛不已。

    张缘一面色尴尬,嘿嘿一笑:“抱歉抱歉,纯粹巧合。”

    许一凡娇哼一声,看出张缘一今天心情不好,说道:“算了,今天本小姐心情不错就不与你计较了。”

    张缘一感激涕零说道:“一凡姑娘不仅人好看,而且心底善良菩萨心肠,将来必定会成为受人爱戴的一方水土正神,香火不断。”

    许一凡眉头一挑,骂道:“油嘴滑舌,你们凡人最靠不住的就是这张嘴了。”

    骂归骂,但是眉眼里都是喜悦,星光灿烂!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张缘一问道。

    “你忘了啊,这烛水河内我来去自如。”许一凡回答道。

    她没有说的是,她一直跟随张缘一走了很久,见他心情不好就没有打扰他,只是默默在水里看着他,从柿子巷到桂花巷。

    桂花巷!糟糕!许一凡赶紧钻进水里。

    “哪对不长眼的小情侣,大半夜的吵什么吵,打扰别人睡觉!”旁边的屋舍里,突然亮起了灯有人在里面骂道!

    张缘一也想起来这里是居民区桂花巷,撒腿飞奔。

    等那人探出头察看时,只看到一个个子高高十七八岁样子的青年人,向远处跑去。又骂了一声就吹灭了灯继续睡觉去了。

    张缘一沿着烛水河从桂花巷一直跑到柿子巷,才停了下来。许一凡就坐在烛水河边的一块石板上,两只洁白修长的**在水中缓缓摇晃,荡出阵阵涟漪,她早已等待许久了。

    张缘一也脱了鞋子,坐在石板上,学着许一凡凫水。两人都不说话,看着流水,月光照在波纹细碎水面上,像给水面铺上了一层闪闪发亮的碎银,又像被揉皱了的绿锻。明月在水中碎了又圆

    ,圆了又碎。静影沉璧,夜色温柔。

    许一凡率先打破了宁静问道:“你今天怎么看着不太高兴啊,有什么心事吗,不介意的话说来听听。”

    张缘一把一切缘由都一一诉说。

    许一凡听完气得双腿在水中猛地一踢,温润白皙的腿把大片的流水击飞,在月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个张木头,屁大点事,管那么严!”许一凡生气地说道。这个张木头当然是在说张道灵了。

    张缘一赶紧食指竖在嘴前,“嘘!小声点,师傅人还是很好的。”

    “切!”许一凡嘴角一翘,嘲讽一笑,却也不再说那张道灵坏话。

    “一凡你怎么修炼的啊?”张缘一好奇的问道。

    “我?”许一凡指了指自己,“也没怎么修行,就是每天水里游来游去,晚上有月亮的话吸食一点月光就好了,就像这样。”

    只见许一凡食指拇指对着月亮一掐,有一丝银光闪闪、寒气逼人的白色丝线被她捏在手里,如同蚕丝随风飘动。许一凡像吃糖一般吃了下去。

    “算了不聊这个。”张缘一一阵无语,想到自己每天起早贪黑的辛苦,更加气不打一出来,赶紧转移话题,“一凡啊,你明天就不要给我送鱼了。”

    “嗯?”许一凡瞪大眼睛十分不解,“为什么啊?”

    要知道自从第一次给张缘一带鱼后,张缘一每天都会来找她拿鱼,她也无所谓反正烛水河里鱼多,从一开始的银鱼,老婆婆的病好了以后就换着花样给张缘一送,鲤鱼、鲫鱼、草鱼,甚至河蟹河虾,可以说烛水河里的特产张缘一都吃遍了,今天突然说不要带了,她有些不适应。

    张缘一解释道:“师傅说天天吃水里游的吃腻了,想吃点地上跑的。所以先暂时不找你要鱼了,等过段时间再找你要吧。”

    又是张木头,真是屁事多,干脆以后改名张臭屁吧。许一凡内心骂道。

    张道灵正在房间里炼物,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莞尔一笑说道:“你这小妖,真是胆大啊。”

    但是骂归骂,许一凡还是表面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好啊,反正天天给你抓鱼,我也累了。”

    张缘一没说什么,继续用脚凫水,有些小鱼在他的脚底板轻轻啄着,有趣的很。

    许一凡看了看张缘一的大脚掌,问道:张缘一你今年几岁了啊?”

    张缘一被问得突然,挠挠头说道:“我还真的不知道。”

    这是实话张缘一没有父母,对于年纪一事一无所知。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张缘一转过头问道。

    许一凡看了一眼张缘一说道:“就是看你一年长两尺高觉得太奇怪了,再这样长下去,没准再过几年你就真的变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这里的顶天立地当然就是字面的头顶天脚立地的意思了。

    也难怪许一凡会这么问,张缘一一共才来小镇一年半,一年半前还是一个大勇哥看着十一二岁的孩子,半年后老婆婆看着十三四岁,又过一年后已经有十七八岁的青年人的样子了。可以说小镇见证了张缘一从一个孩子快速长大的过程。

    许一凡拍了拍张缘一的脑袋,“趁你还没有超过我,赶紧欺负一下!”

    一边拍一边说道:“张缘一啊张缘一,长慢点吧,长太快你师傅要养不起喽。”

    张缘一拍来许一凡的手说道:“少来,我师傅可有钱了,倒是你你还没说过今年多大了。”

    许一凡不理会张缘一,用脚逗弄河里的小鱼,说道:“女孩子的年纪哪里是能随便问的啊。”

    “切!”张缘一十分不屑,“不说就不说!”

    也学着许一凡逗鱼。

    张缘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问道:“一凡你怎么成为水鬼的?”

    两人相识了这么久张缘一虽然一直想问但碍于情面还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许一凡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眉头紧锁,眼神低落,连脚上的划水逗鱼动作都停了下来。

    张缘一看到她这副样子,急忙开口道:“不想说也没有关系,我就是随便问问。”

    许一凡舒缓眉头,微微一笑,尽量平静地说道:“也没什么啦,就是被父母按在水里捂死了而已。”

    在许一凡出生时,父母那一辈重男轻女,一直对她拳打脚踢,后来终于在她长到十三四岁时痛下杀手,把她按在水里活活捂死了。

    所有她给自己改名叫许一凡,目的就是为了想要有一个一生平凡的日子。不用经历那么多的事,不用经历那么多的苦。

    张缘一说不出话来,他没有父母所以完全不知道被最亲的人杀害那种痛苦,所以就连安慰都不知道说什么。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许久,等到月亮爬上半空中,许一凡才站起身,跳进了水里,说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要休息去了。”

    张缘一也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好吧,那下次见。”

    许一凡转过身去,刚要扎进水里,张缘一在后面大声喊道:“我不知道以前怎么样,但是如果你父母知道现在的许一凡长得这么美丽,这么心底善良,一定会后悔的,八辈子都修不来这福分。”

    许一凡瞬间泪流满面,但是没有转身,仍然向水里游去。

    等到张缘一走远了才从水里探出头看着张缘一的背影,心里骂道:“大傻子!”

    又抬头看看硕大的月亮,突然想到在桂花巷被人骂小情侣,嫣然一笑。

    今天心情不错,从未有过的开心。

江湖梦 第七章:大雪远游人

    直到第二天张道灵才从屋内出来,他眼神略显疲态,将炼好的桃木剑交于张缘一手中说道:“练功不行,那练剑练得如何了。给我看看成效吧。”

    张缘一虽说还是不太乐意,但也照做了。

    刚接过剑张缘一就感觉到桃木剑的不同了,以前的桃木剑只是给人轻巧的感觉,而现在的桃木剑却给人实实在在的剑的感觉,让人有想要挥剑的冲动。

    “青龙!”张缘一手腕一抖,挥剑画圆,既然青龙要源源不断、生生不息。张缘一就凭借自己的领悟,以画圆的方式来体现。世上万物,哪有什么比得上圆来得绵延不断。

    张道灵略微点头,看来张缘一已经明白了青龙的精髓但是还是差了点,光是画圆太过死板了,行里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面的规律,瞬间打断。但是接下来他就不那么想了。

    只见张缘一这圆并不符合常理的微微偏动,虽然动作很小但是确实能让人感受到。原来这圆并不是中规中矩的普通圆,而是不断向外延展的螺旋圆。变化来了,而且看这势头仿佛只要张缘一道行足够那就可以网罗整个天地。所谓剑招看来已经被他演化成了一个剑阵。

    “这小子悟性挺好啊!”张道灵心中默默想到。

    “玄武!”张缘一画圆到达极限后,马上衔接上下一个剑招。

    玄武主水,水性无常讲究变化万千。张缘一无法做到张道灵那样把水缸里的水牵引而起,变化无常,所以走了一个偏门,那就是不断变幻手中剑招。他一会儿横劈,一会儿直刺,一会儿腾跃上挑,一会儿斜抡,甚至左右手互换交替,桃木剑撕破空气发出呼呼之声,但是无一例外所有的剑招都集于一点。行云流水,看来是练了很久很久了。

    张缘一将剑归鞘,闭上眼睛,虽说剑归鞘但是手却从未离开剑柄,甚至指尖不断摩挲这,时而可见手背上青筋暴起,又转瞬消失。

    一柱香的时间后,张缘一缓缓睁开双眼,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平静如水的眼眸,睫毛微微颤动,眼神中充满了磅礴的剑意,唇角轻启,缓缓念道,“朱雀!”

    握剑的手十分迅猛地拔剑而出,剑刃与剑鞘之间摩擦出悦耳的声音,在半空中一挥,隐约间有一道幽绿色的剑气划破天际,但是转瞬即逝。出乎意料的这次居然不是白虎,而是朱雀。

    朱雀在于蓄势,在于养意,剑出即焚天!

    张道灵没有想到反而是最难的朱雀张缘一领悟得最好,最得神韵。那么白虎呢?

    “白虎!”张缘一双膝微微一屈,跳到半空中,双手握剑竖直一劈,又右手持剑,在空中转身想要横劈一剑,然而因为自身道行不够,就从空中摔了下来,屁股在地上开了一朵花。

    原来张缘一不先使出白虎而是先朱雀的原因是还不会白虎啊。

    张缘一站起身拍拍屁股,嘻嘻一笑,“给师傅丢人了。”

    张道灵点点头说道:“白虎你先不要练了,再练下去意义不大。现在我来讲讲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其实这也怨不得张缘一,白虎这一式最讲究的就是猛虎下山的剑势,自上而下的猛攻,势如惊雷,但是张缘一现在没有法力只有靠凡人的身躯腾跃,那种得天独厚的条件终究是没有的。

    张道灵随便捡起地上一根树枝,学着张缘一使用青龙,“你这青龙虽说变化有了,但是太慢,等你布置一圈估计敌人都已经把你两拳撩倒了。所以要提速。”

    张道灵一个刹那就走到张缘一面前,将张缘一网罗进了剑阵之中。

    “玄武变化还是太少了,所谓变化并不一定是快就好了,还要张弛有度,要可快可慢,变化在于一瞬间。”张道灵继续说道,手中木枝如同划水一般轻柔,倏忽间猛地一刺,空气中声势巨大,剑锋凛厉,如同流水四溅。

    “至于朱雀,好好保持吧。”张道灵把树枝扔向柴堆里。言下之意,方向是对的。

    难得这次师傅没有责骂自己,张缘一感到很开心,点点头。

    说完张道灵就进屋子里做木工了。正当张缘一得意洋洋时,张道灵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修行还要抓紧啊。”

    张缘一如丧考批,自己去院子练功去了。

    这天晚上,张缘一心中恼火不已,拿起《五炁朝元》就要往地上扔,但是拿到半空中就又停了下来了,唉没有办法啊,在差劲也要练啊。生气有用的话,早就天下第一了。

    又重新开始修炼功法,功法分为大周天和小周天,小周天要求气在体内沿任、督二脉循环一周,即内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再至迎香,走鹊桥。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

    小周天的目的是打通任督二脉,只有打通了任督二脉才有吸纳灵气、开辟气府的可能性,不然都是白搭。

    大周天则要求摆好姿势,放松身体,入静。按六字气诀把嘘、呵、呼、呬、吹、嘻六字,顺次各鼻吸口呼,默念字音各六次。先呼气,舌舐下腭,气沉丹田,小腹随之鼓起,再将气下沉到会阴,分作两股沿大、小腿内侧,直下足心涌泉穴。再吸气,小腹随之收缩,舌舐上腭,以意领气,从足心出发,沿小、大腿外侧回到会阴,然后提肛,将气沿督脉过三关,上达头顶,再顺两耳前侧分下,会合于舌尖。此时恰与呼气时的气息相接,如此自头顶的百会穴,至足底的涌泉穴,周而复始,循环运行。

    简而言之就是在小周天基础上把其他的筋脉也全部过一遍。

    而张缘一现在就感觉自己的丹田好像漏的一样,每次稍有灵气汇入感觉,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所以搞得他心态极差,要不是还是能感受到自己体魄在以很细微的程度提升,他早就把书扔了,一直练剑算了。

    张缘一又尝试运转小周天,因为修行要求用心感受气在体内的存在,所以每次修行他都会把眼睛闭上,这次也不例外。

    在他开始吐纳灵气时,房间内,一股股浓郁似水的游气聚拢而来,气象宏伟,一股股灵气如江河入海,涌入张缘一丹田位置。

    张缘一内视气府,灵气汹涌澎湃浓郁至极,但是转瞬间又一点点泄露不见。如同沙漏一般每一点灵气都不知道去了何处。

    “唉,算了再练两次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张缘一叹气道,又闭上眼睛默默练功去了。

    而在张道灵的屋内,张道灵手中灵气流转,磅礴的灵气被他凝炼成一条白色透明小龙,被他控制在手里把玩着,“徒儿,再耐下心来,现在还不是破镜的时候啊。”

    又将这条灵气小龙注入一颗金色的小球中,仔细看里面竟然有无数的灵气小龙,仿佛这小球内是另一个世界,空间无限大,容下灵气小龙绰绰有余,这金色小球也就是类似乾坤袋一样的存在。而这些灵气小龙都是张缘一这些日子里吸纳天地灵气的成果,之所以张缘一迟迟不破镜就是因为张道灵把他的灵气全部夺走了,并且储存起来了。至于目的、原因,

    估计只有张道灵明白了。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月,转眼来到了冬至,但是今年的雪却比往常来的更晚一些,迟迟不肯落下。

    早上吃完饭,张道灵突然说道:“再过两天我们俩要离开小镇一趟。”

    因为天气太冷,张缘一搓着手,哈着气,说道:“那好啊,具体什么时候?去哪里啊?”

    张道灵吃完最后一个雪菜包子,这包子是张缘一今天凌晨就爬起床做的,现在张缘一的厨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与那些专门开店的伙计相比都不逞多让。

    又喝了一口热腾腾的豆浆,豆浆也是张缘一做的,说道:“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可能要离开好几个月,也可能好几年,一切看情况。不出意外的话,后天早上就走。”

    张缘一突然停下了搓手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又想到自己还有好多东西没有完成,匆匆离开了,说道:“我去准备东西。柜子里还有好多包子,师傅饿了热一下就好了。”

    言下之意,我今天不煮饭了。

    张缘一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这一整天张缘一都窝在家里没有出门,没有人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就连往常的练功练剑都没照例。

    第二天一早,张缘一就跑到集市去,早早等待顾奶奶的到来,就是那个卖菜的老婆婆。

    过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顾奶奶手里推着一个小推车,小推车上有好几个菜篮子,篮子里装满了不同的蔬菜,但都是一些应季特产。

    张缘一忙跑过去帮顾奶奶推推车,又帮忙卸货,在菜摊前摆放整齐,一切干完,和顾奶奶一起坐在摊位边照顾客人。早上客人多,他和顾奶奶都忙着卖菜完全没有功夫闲聊,等到太阳爬上桂花巷的树腰上,客人才少了下去,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起了天。

    顾奶奶拨弄着一些被客人挑选烂掉的菜叶子,把它们取下来放在一旁说道,“大牛啊,怎么今天不用干活吗?”

    对于张缘一,顾奶奶是唯一一个还以大牛相称的人,就算是张道灵慢慢得也改了口。

    “对啊,师傅说今天闭门谢客,不招客。”张缘一把烂菜叶子全部收集起来,收进专门装垃圾的篮子里。

    “那也别老是来这里帮我啊,你师傅才是你的大恩人,多多陪陪你师傅,免得让你师傅觉得养了个白眼狼,奶奶虽然年纪大但是干活不打紧的。”姑奶奶嘴上轻轻责骂道。

    “奶奶!”张缘一语气亲和,“我每天都可以陪师傅啊,干活也没有偷懒,再说了师傅心胸可大度了,不会生气的。”

    顾奶奶嘴上还是说了张缘一两句,脸上却都是喜悦满满。

    两人就这么卖菜闲聊,过了很久,张缘一才开口说道:“师傅说明天要带我出小镇,可能要很久很久才回来。”

    顾奶奶脸上写满了震惊,突然又释然了,孩子长大了都要往外面跑的嘛,总不可能一直陪着他们这些个要入土的老人吧,那日子该怎么过啊。当年第一次送儿子出小镇参加科举考试,可就也是做好了这辈子都见不到儿子的觉悟吗?所幸的是儿子功成名也没有忘了她这个一手把他带大的老母亲很快就回到家乡,想着带母亲搬去和他们住可惜被她拒绝了。

    现在同样的事再经历一次终归还是让人不习惯啊。

    张缘一从袖口中拿出一双手套,帮老奶奶戴上,说道,“这手套是我从织衣房的女工那里偷学来的技艺做出来的。当初为了学这个可吃尽了苦头,织衣房不收男人,我就透着窗台偷偷看,好几次被人看见了以为我是那浪徒子追着打啊。”

    顾奶奶目中慈祥,笑着说道:“你有心了啊大牛!”

    张缘一握着顾奶奶的手,继续说道:“这丝线我都选了最好的,冬天里冷,奶奶年纪大了卖菜时就带着这手套,可别着凉了。”

    张缘一一直握着顾奶奶的手,叮嘱一些关心的话。顾奶奶就一直静静地看着张缘一面带微笑,张缘一现在眉眼都长得出奇俊朗,鼻梁高挺,精神气十足,有一头漆黑如墨茂密的头发,身材高挺。

    顾奶奶看着看着就流下了泪水,心想这孩子怎么就长得这么快呢,当年还是一个看着十一二岁身材瘦削的孩子,一转眼长成了一个挺拔的男子汉了。真的是眼见着这孩子窜上来的啊。这样也好,说明这孩子没有饿着,没有遭太多的罪。这样奶奶就放心了。

    那一天张缘一,一直陪着顾奶奶把所有菜卖完,又帮顾奶奶把东西装上车,推回了家。临走前说道:“顾奶奶你当初给我的糖太好吃了,我一直忘不了,下次我回来记得再送我两颗啊。”

    “好好好!只要大牛你喜欢,这样的糖我嘱咐你周大哥多带点,下次回来保准让你吃个够。”顾奶奶回答道。

    这个周大哥也就是顾奶奶的儿子,周念顾。顾奶奶的丈夫姓周,年轻时特别爱顾奶奶,就给儿子取名周念顾,顾名思义他念着顾奶奶嘛,只是可惜走得早了,终究遗憾太多了。

    “那顾奶奶我先走了。下次见!”张缘一倒退着离开,对着顾奶奶挥挥手,喊道。

    顾奶奶笑着,看着张缘一挥动的手,泪眼婆娑。

    张缘一突然在远处站定,大声喊道:“宝珠镇的姑奶奶是个顶好的人哩!”

    说完快速跑开,顾奶奶笑骂一声:“臭小子!”

    把门关上,泪水喷涌而出,流过老人这张满是沟壑、历尽沧桑的脸,“早点回来啊,大牛!”

    张缘一跑得飞快,一下子就来到柿子巷烛水河旁,大声呼唤许一凡。

    “要死啊,吼那么大声!”许一凡从水里探出头来。

    此时夕阳西下,挂在西边的山头,还有一点余晖。

    “你等一下啊!”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我还不能上岸,许一凡说道。

    昏黄的晚霞,火红色灰蓝色淡粉色交杂在一起,将天边渲染,如一件七彩的霞衣美丽迷人,又如天边仙子喷出灿烂无比的霞光,刹那间,天空都被染成了深红色,就像是一片波澜壮阔的红色海洋,十分壮观。

    霞光照红了许一凡的侧脸显得红晕迷人,一头秀发,上面的水珠在晚霞下如一颗颗耀眼的明珠,装饰得许一凡更加美丽。

    又过了很长时间太阳已经完全下沉,可天空中的余晖仍未散去。直到月亮升起老高才渐渐变淡。

    许一凡一屁股坐在上次那个石板上,动作行云流水,携带着一串水珠飞溅。

    她拍拍双手,问道:“怎么了,又要吃什么鱼?”

    张缘一也习惯性地脱了鞋子坐在石板上,把脚放入水中,河水冰凉,冻得张缘一一个机灵,过了好久才习惯这个温度。

    张缘一回答道:“今天来不是想吃鱼,今天来我是有事情要和你讲。”

    许一凡

    弯下腰,用手划水,婀娜的身姿,在水中倒映得美丽动人,“说吧,什么事?”

    张缘一沉默了一会儿,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一凡一直等着张缘一开口,手中动作不停,有些不耐烦说道:“哑巴啦!快说啊!”

    张缘一深呼一口气,说道:“我要离开小镇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许一凡划水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继续划动河水,眉头一挑,说道:“也好,早点滚,老是麻烦姑奶奶抓鱼,麻烦死了。”

    张缘一不理会许一凡的话,从乾坤袋中拿出一个木雕,看了一眼又放回去,又拿出另一个木雕,才关上乾坤袋。他把木雕送给许一凡,说道:“这个送给你,我自己做的。”

    这是一个女子的木雕,女子面容娇好,鼓动着腮帮子,双手掐着腰,有些恼怒,显得可爱极了。这个正是第一次张缘一用石头砸到许一凡时,许一凡生气的样子,张缘一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许一凡一把拿过来,细细打量这个木雕,小嘴微启,说道:“好啊,张缘一在你眼里本姑娘就是这么一个蠢样啊!”

    张缘一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我技艺不精,许一凡姑娘在我眼里比这好看多了。”

    许一凡把木雕放在手心,收入其中,说道:“这还差不多,算了,原谅你了!”

    后许一凡又说了一句,:“你刚才最先拿出来的是什么?”

    张缘一从乾坤袋中再拿出另一个木雕,这是一个男子的木雕,男子手里提着一个菜篮子,里面都是一条条小银鱼,脸上笑容灿烂,步伐轻快,十分开心。正是张缘一第一次拿到许一凡送的银鱼时的场景。

    张缘一指了指木雕,说道:“你说这个啊?这是我给自己雕的,雕得没你那个好,不值一提。”

    许一凡一把夺过木雕,就收入手中,说道:“归我了!”

    张缘一一个没留意就被夺走了木!雕,喊道:“还没做好啊,你要好歹给我留一个啊。”

    许一凡假装没有听到,看也不看张缘一一眼,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你自己再雕去吧。”

    张缘一拿许一凡实在没有办法,就放弃了。

    天突然下起了雪,一开始是点点雪星子,后来越下越大,演变成了鹅毛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今年总算是下雪了,还以为等不到了呢。

    一片片雪花仿佛失了心智,赴死一般落入河水之中,消融殆尽。

    两人静静地望着河水东流,时间也如流水流淌,从不停歇。

    过了好长时间,许一凡突然笑了起来,“张老头子,你看看你自己!”

    张缘一弯下腰,照了照河水,原来因为长时间坐着,大雪堆积在他头上,就如同一个老人披着一头白发,看着老态龙钟。

    他也没在意,只是看了看许一凡也笑了起来,“你还说我,许奶奶,你不也一样啊。”

    许一凡也是如此,但是张缘一没有说,许一凡满头飞雪的样子不像一个老婆婆,反而像是一个雪夜精灵,本就白皙的她更加洁白无瑕,更加圣洁,更加美丽。

    许一凡有些恼怒,掬起一捧水就往张缘一身上泼,河水冰凉,张缘一冷得颤抖,为了“报仇”,水中的脚用力一踢,溅起的水全部砸在了许一凡的脸上。

    许一凡生气地说道:“你完蛋了!”

    双手放入水中,疯狂摆动河水泼向张缘一。

    张缘一也不示弱,手脚并用,泼水无数。

    两人打起了水仗,笑声回荡夜晚的烛水河岸边。

    最后也不知道谁先投了降,两人都玩累了。

    张缘一看了看天色,说道:“我要走了,要去准备明天的东西了。”

    许一凡神色平静下来,捏起一团雪,说道:“那你走吧!”

    张缘一站起身,对着许一凡说道:“小镇小妖许一凡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许一凡别过头去说道:“切,谁稀罕啊!”

    突然好像又想起什么事,跳了起来,说道:“等下!”

    等她站直了,微微抬头看着张缘一,又坐下来了,“算了没什么!”

    张缘一一头雾水,许一凡骂道:“赶紧滚吧!真是烦人!”

    张缘一也不计较,做了一个道门稽首,说道:“那就此别过了!”

    许一凡搓了搓双肩,说道:“真是事多,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次真的走了。

    张缘一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雪球砸中脑门,“这是你第二次踢石头砸我,我要报仇!”

    张缘一微微一笑,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其实许一凡刚才站起来想和张缘一比比个子,但是张缘一这个家伙居然已经比她高出一截了,就没了兴致。至于什么让她心烦,她也不知道,只是莫名其妙的烦躁。

    想着想着,她干脆钻进了水里,神游万里!

    张缘一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匆匆睡了。

    比起张缘一,张道灵只去见了一个人,章适。但是章适故意把门紧锁,算是表态了。张道灵叹息一声,就默默离开了。

    大雪持续了一个晚上,没有停歇。

    第二天早上等到师徒二人出发之际,整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两人走在铺满雪的街道上,晨光熹微,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

    一直走出桃花巷,张缘一站在小镇的出口,看着旁边的破旧寺庙,当初他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如今也要从这里离去。

    又回头看了一眼小镇,从桃花巷从南向北看到梧桐巷,仿佛看完了他这些年的所有日子。小镇见证了他的成长从一个少年到一个青年,有痛苦也有美好。

    张缘一心里默默念道,“再见了,珠宝镇。”

    大雪中师徒二人,张缘一给师傅撑着伞,走在白茫茫的道路上,远游去了。

    枯叶城

    有一个面容削瘦,衣衫褴褛的人走过万千山水,牵着一匹与他一样瘦弱的黑马入城,提交一封密信与守卫。枯叶城上,第一宗门蜃楼,有人御剑下楼亲自迎接。

    青城山

    朱雀峰上,大雪纷飞,有一俊俏男子立于最高峰,看流水潺潺、涓涓细流,携带桃花远逝。

    画一幅辽远的光明磊落吧,

    大雪纷飞的时候,

    落花与流水之处,

    有人独立。

江湖梦 第八章:步步登天

    这天下一共有七大州,对应天上北斗七星,分别为,天枢州、天璇州、天玑州、天权州、玉衡州、开阳州、摇光州。

    其中又有三大国和无数小国。

    玄陵国占据天枢和天璇两州,位于南方,七星勺口位置,玄陵国较之三国人口最少,环境最是恶劣,光是大漠就绵延万里看不到边。百姓的生活也并不富裕,少有能够三餐无忧,一掷千金的人家,但是可能就是这样的恶劣环境民风彪悍,造就了一群虎狼之师,边境战士个个骁勇好战,是出了名的凶狠,能打。也因此多被其他两国所瞧不起,戏称“南蛮”。

    北燕国占据开阳和摇光两州,位于北方,七星勺柄位置,北燕国人口虽然比玄陵国多但是也没有多多少,不过北燕是出了名的百姓福裕,因为位于北方,战乱稀少且临近被誉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水产丰富,林木丰富的北境,所以光是每年海产商、林木商所上缴的国税就够行政开支军费开支了。而国家纳税制度完善,严格审查大富商的资产,越是有钱越是需要纳更多的稅,又把从富商那收的稅用于普通百姓的福利上,避免了极度贫困的出现。算是一种中央的劫富济贫吧。所以北燕国的人均财富最高,百姓也最安康。

    中土大唐做为三国国力最强的大国占据不仅富裕而且面积最大的天玑、天权和玉衡三州,位于七星中段,大唐人丁兴旺,人口之多竟然比北燕和玄陵两国加起来还要多,国土之大,只比其他四州加起来少那么一点点。加上地理位置优越,北接北燕南通玄陵,贸易发达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运都是四通八达,大小船只,大小货车一应俱全。当朝皇帝虽然是位女子,但是开明圣达,治国有方,常常亲力亲为与百姓同甘共苦,所以也十分受百姓的爱戴。整个大唐算是天时地利人和了。

    而在这些大国的边境又有无数小国林立,各色各样,有的稍微强大的效果甚至敢和大国叫板。比如玄陵国的边境就有好几个这样的小国,常年和玄陵国开战,没完没了。

    有好战的小国就有喜欢舞文弄墨的小国,比如大唐的西部临海的地方,有一个弹丸小国叫“云梦”,云梦虽小但是确是控制住了大唐对外海运贸易的最大的咽喉。作为大唐三州最大的渡口,每年的船只通过、停靠所缴纳的关税就是一笔惊人的天文数字,再加上旅店,歌楼等所收入的服务费,那真是富得流油。走在大街上,丰腴女子,壮硕男子不在少数,乞丐醉汉难见一二。但是可惜,树大招风,这么一个宝地受到大唐的觊觎,在前些年被大唐一举吞并,昔日的风采再不复。史称“云梦梦醒”!

    枯叶城位于玄陵国的天枢州,大漠以西,这里常年荒凉,黄沙满天,但是来往的商旅却络绎不绝,有“拉不完填不满的枯叶城”美称。正是因为这里沟通了被誉为“云梦第二”的西晋。

    西晋的地理位置十分优越,虽然比不上云梦,但是也是面朝大海,航运发达,再加上这里与三不管的魔教圣地“南伽岛”毗邻,暗中受到保护,关税少,查处宽松,所以走私严重。但也正因如此才有了西晋罕见的繁华,比起云梦的花拳绣腿,西晋也算是有自己的真本事,兵力上没少下功夫,没少与玄陵边境摩擦但也打得有来有回。

    但是枯叶城能够得以繁华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有一个大宗门的庇护——蜃楼。

    蜃楼是天下唯一一个把宗门建在城中的宗字大宗门,其他的门派,除了一些小鱼小虾,大都把宗门建在远离人烟,灵气充裕的世外桃源,目的就是专心求道一心证长生、破红尘,就算是儒家书院也讲究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选择将书院建在安静少人的地方。而像蜃楼这般托大把宗派建在闹市中的,绝无仅有。

    蜃楼的建造十分神奇,整座宗门立于云端之上,普通人难以瞧见,稍微眼力好的看见了,也会显得不真实如同海市蜃楼,所以有诗云“沙地起高楼,云彩织罗素。”正是形容蜃楼,太不真切。

    但是枯叶城的百姓都知道确实是有那蜃楼存在的,不仅仅是因为枯叶城常年阴云密布,如同被一个庞然大物挡住了日月,更因为在城中心有一条通往云端的天梯。那条天梯不大却极长,螺旋上升一眼望不到头。天梯边上有重兵把守,任何人没有请示都不得靠近,否则严惩不贷。

    蜃楼之上,内门弟子贺韬坐在一个蒲团上打坐,突然又

    一个跳起烦躁地嚷嚷道:“那个人怎么还不来啊,师傅你是不是故意耍我啊。”

    早在一年前师傅就派他来铁坞口这个与天梯相连的地方等待一个人,现在已经整整一年过去了,别说人了,连个鸟也没路过的。

    要不是因为师傅德高望重,换作其他的老头子试试,哪个能这么指挥他啊。

    贺韬越想越气,拿起手中的佩剑,胡乱耍了一通,又从背上取下另一把佩剑,两把佩剑通通甩出去,只见他右手大拇指扣住无名指和

    小拇指,食指中指并立,口中念剑咒,两柄飞剑开始互相搏斗,剑与剑在空中碰撞出清脆的金属打击声。

    一心二用,贺韬的天赋异禀可见一斑。所以他才会有这份傲气。

    正在贺韬玩弄两把飞剑时,腰间的金色玉佩突然发出耀眼的光来,贺韬一把取下玉佩,兴奋得说道:“可算来了!”

    说完就从铁坞口跳下,竟是连天梯都不走,就像一个想不开跳楼的年轻人,在天上极速坠落,道袍随风鼓动,两柄飞剑仿佛有灵性,一个自行入鞘,一个飘然飞至贺韬脚底,贺韬身体一定立在飞剑上,御剑而下。如同天上的谪仙人,游历人间,好不潇洒。

    飞剑速度飞快几个呼吸间就飞到了城门口,贺韬对着那个刚刚入城提交密信的人大声喊道:“你就是赵观海?”

    那人此时灰头土脸,呆滞地看着这个御剑的年轻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没办法走了太多路了,特别是来枯叶城的一段路全是风沙,风沙袭面,不一会儿就变成一个沙人了,到现在都还有一点蒙。又突然被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质问,还是会飞的仙师,更加手足无措了。

    贺韬有些急切,加大了嗓门,说道:“问你话呢,哑巴啦!”

    那人赶紧胡乱抹了一把脸,回答道:“正是在下,在下就是赵观海。”

    贺韬看着这个邋遢汉子,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水囊,扔给他说道:“赶紧洗洗脸,随我上楼。”

    接过水袋,那人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把脸冲洗了一遍,露出那张有些黝黑的脸,虽然还是没有洗干净,但至少比先前顺眼多了。那人又倒了一点水,继续冲洗起来。

    如果张缘一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这张脸,正是当年那个客栈伙计赵大勇。

    当年大勇听说了张缘一被伍学年殴打昏迷,被张道灵所救,就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张道灵家中,张道灵与大勇聊了很久很久,最后假设了多种情况,发现大勇想带着张缘一好好活下去都是不现实的,所以听从了张道灵的建议由张道灵扶养张缘一,而大勇拿着他的信去枯叶城,一方面提升自己,另一方面算是逃命。

    要不是小镇木匠张道灵是出了名的好名声,侠客仗义,大勇打死也不会答应的。虽然不舍但是为了两人都能活命,大勇只好答应,匆匆忙忙写了一封信,又去客栈把那本《诗经》交给张道灵,花了自己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匹劣马,就离开了小镇。

    不仅如此临走前张道灵还给大勇一本奇怪的书,叫《白蜃云》。书上的内容大勇一个字不认识但是就是很奇怪的,只要一翻开大勇就能知道里面的内容,仿佛天生就刻在脑子里的,只要一眼就唤醒了记忆。一本书看完最后还有一封专门给大勇的信,信中大致意思就是需要他改一个名字,赵观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大勇想想也对,枯叶城他是听说过的,老繁华一个地方了,还顶着个大勇,指不定会让人觉得软柿子故意挑着捏。为了省去很多麻烦,在心里默默同意了。

    不过有一点是他没有想到的,那就是来蜃楼的路途也太远了吧,虽然说是路途上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花了他整整一年半也太离谱了吧。

    贺韬看着这个叫赵观海的男人终于把脸洗干净了,一把拉住他的手,就驾着飞剑向蜃楼方向飞去。

    “我的马!”大勇大声喊道!

    “真是麻烦!”贺韬抱怨道,又返回抓起马的腿就往乾坤袋里粗暴地一塞,加快速度飞向蜃楼。

    这一次却没有选择直接飞上蜃楼,而是在天梯口停下来,把大勇拉下飞剑,说道:“师傅说要你自

    己走上去。”

    大勇正有此意,在这飞剑上他双腿一直打颤,腿软得不行,低头稍稍一看地面,就生怕这位仙师一个不小心没抓稳把自己摔了下去,那不是得直接摔成肉酱啊。现在双脚着地,这种踏实的感觉让他前所未有的舒服。

    大勇站稳,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开始登天梯。

    当他刚刚踩上第一块台阶,这台阶竟然开始扭动起来,大勇就好像踩在了一块棉花上,软绵绵的好不真切,不过很快台阶就不再扭动恢复了台阶该有的样子。

    贺韬看着这个情况,眯起着眼,轻声说道:“有趣!”

    通往蜃楼的天梯,是被施了法术的,对于普通凡人是抗拒的,只有修道之人才能登上,一般人踩上去都会踩空,如同云雾一般,看得到就是摸不着,所以天梯还有一个外号叫“云梯”,顾名思义,云一样的梯子。而这赵观海分明没有一点灵力的感觉,却能踩在台阶上不落下来确实神奇。

    大勇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路,又开始踩第二个台阶,这一次台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在大勇的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响起,“遂”,而且丹田出有一股暖流经过。这是那本《白蜃云》的开篇第一个字,大勇没有在意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又踩上一个台阶,“古”,这是第二个字,这次大勇真的听到了,而且确确实实感受到了那股暖流。大勇退后两步,又是那两个字“遂”,“古”,但是却没有了那种暖流的感觉,大勇又踏上一步,“之”,第三个字,而且暖流的感觉再次汇聚丹田,大勇明白了一切,又倒回了第一个阶梯。

    贺韬就看着赵观海跟个傻子一样来回跳台阶,终于忍无可忍,骂道:“你到底走不走啊,跳来跳去,有病啊!”

    大勇没有理会贺韬,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这一次他选择一次性跑完。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

    大勇跑步飞快,脑海中那本《白蜃云》的内容全部开始显现,而且越跑丹田处的暖意越强烈。

    贺韬目瞪口呆,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可以以这么快的速度登天梯,而且看着这个架势,这个赵观海越跑越起劲,好像是锻炼身体一般。

    他心里默念一个口诀,食指流光溢彩一抹眼睛,开天眼,定眼一看,发现在赵观海的丹田处有很明显的灵气鼓动,在冲击着任督二脉,而且灵气不断壮大,势不可挡,好家伙,这个赵观海居然在以天梯练功,真是匪夷所思。

    大勇当然不知道贺韬心中所想也不明白什么天梯练功,只是全身心投入其中,享受登梯所带来的快感。

    “荆勋作师,夫何长?

    悟过改更,我又何言?

    吴光争国,久余是胜。

    何环穿自闾社丘陵,爰出子文?

    吾告堵敖以不长。

    何试上自予,忠名弥彰?”

    当念到最后几个字,“忠名弥彰”时,大勇一步登上蜃楼,霎时间,天梯震动,剧烈摇晃,后又如云彩般消散。一千五百六十步台阶,对应一千五百六十个字,一千五百六十道灵气,这天梯上的灵气,悉数被大勇吸收,步步登天

    从此世间再无蜃楼天梯!

    大勇感觉丹田之内汹涌澎湃,抬眼看了看蜃楼下的景象,白云流淌如河流东逝汇海,围绕蜃楼翻滚不停,仙鹤飞舞玉宇琼楼,好不壮观!

    高楼观海,白云入蜃!

    赵观海,白蜃云。

    那一日,赵观海冲破一重天,跻身初窥镜,正式踏入修行。

江湖梦 第九章:张道灵的境界

    玄国有两大州,天枢州和天璇州,六大郡,分别是天枢州辖区内的,上古郡、九原郡、陇西郡,天璇州辖区内的,颍川郡、苍梧郡、北地郡,还有无数更小的行政单位叫法不一,镇、乡、县、道等等叫法不一。

    其中枯叶城就隶属于陇西郡,而珠宝镇则隶属于苍梧郡。

    在一个荒凉的古道上,有两个人慢慢悠悠地走着,一个人身穿一件青色道袍,背负一柄桃木长剑,脚上穿着一双寓意道人云游十方,无量度人十方鞋,腰间系宫绦。另一人却是一袭青衫,脚上穿着一双书生远游的远游履,腰上配有一块品质一般的玉佩压袂所用,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书生气满满。

    一个道士,一个书生,竟也给凑在了一起,真是无奇不有。

    这两人正是张道灵师徒二人,道士是张缘一,而书生则是张道灵。

    张缘一走着走着有些走累了,问道:“师傅我们还要走多久啊,自从从小镇出来,我就没看到过人。有没有可能走错了啊。”

    张道灵安慰道:“马上就到苍梧城了,你先别着急啊。”

    “哦,那好吧。”张缘一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无聊了,心念一动取出背上的桃木剑,开始一边走一边耍那些剑招,什么都有,朱雀、白虎、玄武、青龙,所有的剑招都给他乱七八糟舞出来,想到什么舞什么。一时间风吹草动,尘土飞扬。

    张缘一口中大喊道:“师傅,徒儿给您开道!”

    说着就刷着剑招跑到了前面去。

    张道灵也无所谓,仍然慢慢悠悠地走着,平静地看着,开口叮嘱道:“跑慢点,别摔着了。”

    张缘一哪里听得进去,一溜烟功夫就跑得没了影,因为这里只有一条道,所以也不用担心迷路。

    张道灵抬起头看了看天色,日薄西山,马上就要天黑了。又看了看四周的山色,本来还是青翠遍野、绿意盎然的群山,现在已经蒙上了一层橘黄色的薄纱。

    张道灵看了看古道前头,绵长的看不到尽头,又突然看到有一粒小黑影从前面快速跑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

    张道灵莞尔一笑,原来是张缘一。

    “师傅救命啊!”张缘一边跑边喊道!

    原来在张缘一的后面有一头黑熊追赶着他。

    张缘一刚才一路耍剑跑到前面,突然发现路口处有一个小黑熊,小黑熊一看就是才几个月大小,只到张缘一的膝盖位置。

    张缘一一时兴起,学那武侠小说中的游侠,提剑直指小黑熊,喊道:“呔!何方妖物竟敢再次撒野!看我缘一道长不收了你!”

    说完拿着桃木剑开始“欺负”小黑熊,小黑熊个头小哪里是张缘一的对手,几个回合就被张缘一挑翻在地,张缘一趁势抱起小黑熊就开始揉捏那张肥脸,嘴里嚣张的说道:“哈哈哈,你这妖物好生了得,可惜遇上了我缘一道长。只有投降的份。”

    小黑熊恼羞成怒,小爪子疯狂挠动张缘一的手,可惜奈何差距太大,就像是挠痒痒一样。张缘一又一只手控制住小黑熊的两只前抓把它提了起来,开始揉捏软绵绵的小肚子,小黑熊双脚离地,摆动不停。开始嘴中怒吼。

    张缘一更加得意:“你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突然从远处的深林里一头庞然大物向张缘一猛扑了过来。

    “白虎!”

    张缘一急忙放开小黑熊,一个后撤跃起使出一道剑招,明明是用来攻伐的剑招却被他用来逃命也是没谁了。

    来者是一个有张缘一人高的大黑熊,大黑熊面色凶狠、怒气冲冲,对着张缘一大声吼到。

    小黑熊看到大黑熊,赶紧跑了过去,躲在大黑熊后面,嘴中呜咽好似告状。

    张缘一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一对母子,见情况不妙,嘴上依旧不服软撂下一句狠话,说道:“妖孽,给我等着,待本道长神功大成再来取你性命。”

    说完撒腿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师傅救命啊!”

    大黑熊哪里肯饶了张缘一,追了上去,巨大的身躯在地上轰轰作响,震起大片灰尘。

    张缘一看到张道灵欣喜若狂,赶紧躲在张道灵身后,说道:“师傅救我啊!”

    张道灵摇摇头,伸出一只手,道:“定!”

    就这样大黑熊就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立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张缘一瞬间又可以了,走到大黑熊面前,摸了摸它的头,嚣张地说道:“大狗熊啊大狗熊,你也有今天啊,看你还凶不凶。”

    “解!”大黑熊又开始动了。吓得张缘一连滚带爬往回逃。

    “定!”又重新定在原地,正是张道灵在戏耍张缘一。

    “好了,抓紧赶路吧,再不走天都要黑了。”张道灵叮嘱道。

    张缘一再也不敢继续狐假虎威了,跟上师傅的步伐,继续上路。

    等两人走远了,大黑熊自动恢复了行动能力,带着小黑熊进去了深山之中。

    师徒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城市,苍梧城。

    等他两人入城时四野暮合,月亮都已经升起,苍梧城不愧为一郡首城,哪怕到了晚上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路走来不断有小商小贩的吆喝声,还有来往游客的嬉笑声。

    甚至走过一个雄壮高楼时,楼上有女子凭栏嬉笑,笑靥如面,身着一袭红色长裙,手中挥舞一条艳丽的手巾,长发披肩随风飘动,对着楼下的人群妩媚动人地喊道:“公子上来玩啊。”

    张缘一看了一眼那高楼的牌匾,“雪月楼”。忙追问张道灵,“师傅,这是个什么楼啊?看着不像一个酒楼客栈,也不卖东西,那是干嘛的啊?”

    张道灵摸了摸鼻子,轻声回答道:“青楼,就是一些歌舞场所。”

    “歌舞场所,那就是看人家跳舞喽。那有空我们也来这里看看吧。”张缘一充满了期待。

    紧接着就被张道灵赏了一个板栗,“吃饭都没几个钱还看别人跳舞,想什么呢?”

    张缘一被敲了一个板栗,心里抱怨到,算了谁让师傅是个穷鬼呢?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然后就又被张道灵赏了一个板栗,张缘一干脆什么都不想了。

    两人随便找了一家便宜的客栈,店员伙计看这两人的行头一开始还觉得可以宰一笔,后来张道灵拿出一个钱袋子把里面所有的钱财倒出来,伙计发现居然和他心里所想的最低价格刚好一致也是无语,只好脸色难看的选了一个最差劲的房间给他们。俩人也无所谓,就是将就着过一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天晚上张道灵突然问道:“徒儿你最近练功如何了,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张缘一一脸无奈地说道:“师傅能不能换一个功法给我练练啊,都这么我完全没有一点感觉啊。”

    张道灵面带微笑地说道:“诶,练功最忌讳的就是半途而废,都坚持了这么久了可不能说放弃就放弃啊。”

    张道灵坐在了桌子旁边,招呼张缘一也过来坐下。

    张道灵把乾坤袋拿出,从中取出一本书,书名《百工图》,递给张缘一,说道:“这本书你拿去看看,看完了记得还给我。”

    张缘一接过《百工图》,十分好奇,随便翻了一下,发现就是一本介绍各类职业的书籍而且还有图片搭配。

    张道灵接下来认真说道:“这么久了还没有和你好好聊过修行,现在我就和你好好聊聊何为修行。”

    张缘一听到修行一下来了兴趣,放下书正襟危坐。

    张道灵取出一根筷子,开始比划,“这个天下名叫七星大陆,一共有九重天,修炼也根据这九重天命名,前三重天不足为奇,无非根据气府内灵气的多少而决定境界,分别为一重天,初窥境,二重天,入途境,三重天,行者境。但是从后面七境开始每一境都会完全不一样。

    四重天,凤初境,也称炼气境,宿疾并销,身轻心畅,停心在内,神静气安,四大适然,六情沉寂,心安玄竟,抱一守中,喜悦日新,名

    为得道。疾病不生,身轻体健,练气。炼化灵气,助己修行。

    五重天,琴心境,也称筑基境,超过常限,色返童颜,形悦心安,通灵彻视。移居别郡,拣地而安,邻里之人,勿令旧识。返老还童,明晰自身,筑基。灵气化基,如建高楼。

    六重天,腾云境,也称金丹境,延年千载,名曰蚻人。游诸名山,飞行自在,青童侍卫,玉女歌扬,腾蹑眕霞,彩云捧足。飞行天地,腾云驾雾,金丹。御气飞行,不需外物。

    七重天,晖阳境,也称元婴境,炼身成气,气绕身光,名曰真人。存亡自在,光明自照,昼夜常明,游诸洞宫,诸仙侍立。天地能源,为己所用。

    八重天,乾元镜,也称分神境,炼气为神,名曰神人。变通自在,作用无穷,力动乾坤,移山竭海。移山倒海,雷霆震怒,分神。神飞天外,无拘无束。

    九重天,无相境,也称神人境,炼神合色,名曰至人。神既通灵,色形不定,对机施化,应物现形。阳神外游,阴神远遁。”

    张缘一听得十分认真,虽然很多都不明白,但是当听到六重天腾云境可以御气飞行时就已经十分兴奋了,那就是真正的仙人手段了。再听到八重天乾元镜可以移山倒海时完全被震撼到了,一想到一座山岳被人抬起或是一片海洋被人掀翻,就觉得实在太夸张了。至于什么阴神,阳神他不懂,不过既然被列为最好境,那肯定是非常非常厉害的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想起自己现在居然还只是一个连一重天都破不开的普通人,就觉得一阵难受。特别是师傅还特意说了前三重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更加郁闷了。

    张道灵看出了张缘一的失望,安慰张缘一道:“你别着急啊,修行可不是什么一蹴而就的事情,慢慢来,我也碰到过很多好多年都没有任何起色的修道人,最后一鸣惊人破境飞快,甚至是停在下三境境界数十年,一破境就直接登顶九重天的奇人啊。”

    张缘一听到这个眼里放光,忙追问道:“那师傅你看我像那种练功奇才吗?”

    “额……”张道灵一阵尴尬,放下筷子,说道:“暂时还看不到!”

    这个暂时就很有深意了,一方面回答了张缘一的问题,另一方面又巧妙的避开了张缘一的问题,要怎么理解就要看他自己了。

    但是张缘一又不是个傻子,直接收拾东西,气呼呼地去睡觉了。

    张道灵看着这样的张缘一,笑了笑。也准备睡觉去了。

    张缘一好像想起什么事,又从床上爬起来,问道:“师傅那你是几重天啊?”

    张道灵笑而不语,故作神秘,不做回答。

    张缘一就当是师傅境界太低不好意思讲了,不过又联想到当初师傅腾跃上轩辕柏的场景,就心里认定师傅是个六重天腾云境的水平了。唉,虽然不是最高境,但是好歹是个能飞的神仙了,知足了知足了。

    等到张缘一睡去了,张道灵推开窗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纹,又看了看满天繁星的天相,六甲加六甲,飞鸟跌穴,百事成功。

    终于不是一开始的六丁加六癸,朱雀投江,百事不顺了。

    其实还有一重天,张道灵没有说。

    十重天,太清境,也称混元境,高超物外,迥出常伦,大道玉皇,共居灵境,贤圣集会,弘演至真,造化通灵,物无不达。修行至此,方到道源,万行休停,名曰究竟。天地同寿,万物同载。

    至于张道灵多少境,整个天地间知道的人不出双手之数。

    等张道灵合上窗,想要上床睡觉时,才发现张缘一这个小家伙睡相极差,整个身子平铺双手双脚张开写了一个大字,本就不大的床位被他一个人占据了所有。

    后来又转念一想,张缘一原来已经不是小家伙了,已经是个放在普通人家里可以当顶梁柱的青壮年了。自己身边带着的孩子不知不觉已经长大了,还真是突然啊。

    张道灵看着张缘一俊俏的脸,回想起了一些往事,后来一拍脑袋,杂念消散,庸人自扰。又心念一动从客栈消失不见了。

    客栈没地方睡,他自有睡觉的地方。

江湖梦 第十章:江湖多姿色

    第二天一早客栈伙计就来赶人了,大手在门上砰砰砰拍得震天响。大声嚷嚷道:“里面的快出来,退房了!”

    张缘一迷迷糊糊睁开眼,赶了一天的路把他累坏了,睡得正香呢,不太情愿的起床收拾起东西。

    就这样师徒两人又重新上了路,一路上张缘一都处于神游中,恍恍惚惚,走路打飘,最后实在是扛不住,直接跑去洗了一把脸才感觉好多了。

    这次他们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在城内逛了逛,白天的苍梧城依旧热闹,只是不同于晚上的歌舞升平,白天的苍梧城更多的是小商小贩的叫卖声,还有一些江湖艺人的杂耍。

    比如张缘一就看到有那所谓的上刀山、下火海。光着脚丫子在刀片上行走,把手放进沸腾的油锅里,却能完好无损。

    还有甚着,一个长得异常矮小的中年人,拿着一根针,从自己的喉咙穿过,又在针的两边用两条绳子绑一块砖头,然后身体立定将砖头提起,明明已经出血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去,看得人惶恐不安、心惊肉跳。一旁观众不断吆喝、鼓掌、叫好。

    终于有一个人率先投入一枚铜币,其他客人也有样学样投了几个钱子进去。张缘一也从自己为数不多的钱袋里掏出两个,放入了碗里。

    来收钱的是一个扎着两个冲天揪的小女孩,张缘一投入钱的时候,女孩看了一眼张缘一的道士装扮,抱拳做了一个江湖敬礼,张缘一则回了一个道门稽首。

    后来张缘一就和师傅离开了。

    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在一个桥边有一个算命先生,在给人算命。

    那个算命的身穿一件海青,其制两袖宽大垂地,双臂展开时,两袖和衣身合成四角形,两袖和衣身均绣有金丝龙纹。

    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小法器,和一把法剑,旁边立着一柄红布幡旗,上面刻有大量金丝条纹,随风翻动。

    此时道士正捏着一个妙龄女子的手,有模有样的解说命理,“姑娘你看,你这姻缘线可不太长啊,所以可能姻缘不太好找,但是你再看这里,你这生命线,可是出奇了的长啊,说明注定要长命的。所以对于姻缘一事可不能大意,一定要慎重再慎重,找得好那就是幸福一辈子,找不好那就是遗憾终生啊。”

    说着还不断用手指滑动姑娘的手掌,挑逗得姑娘,一直掩面嘻笑。

    女子头发茂密,可能是为了防止挂在地上,用一个蝴蝶钗锁住,身上穿着一件青色长裙,上面篆有大量梅花底纹,显得清秀干净。

    这女子也是胆大彪悍,这么光明正大的吃她豆腐也不建议。还有意无意地手掌握笼反过来挑逗算命道士。

    听了道士的话语,女子眉头微微一蹙,眼神幽怨地说道,“那怎么办呢道长?”

    道长也给她玩弄得魂不守舍,“没有关系,你看看这里生命线上有一条努力线,下面有一条希望线,你只要听我的话,小道再略施些法术,肯定把你的希望线和努力线,借着你气运旺盛的生命线延长不少。”

    女子听了感激不已,忙说道:“小女子一定听道长的话,道长你说吧要怎么做。”

    道士心底冷笑,但是表面却不表现出来,而且忧心忡忡地样子说道:“但是啊,这逆天改命的事,是很消磨阳寿的,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做这类事啊,除非……”

    道士眼里忧虑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只要小女子能做到的必定答应!”那女子一把握住道士的手,追问道。

    道士被人女子这么亲密地握住手,一时气血上来,又要强压躁欲,说道:“除非——”

    “除非你与他做那采阴补阳之事,共赴鱼水之乐,这样才能抵消天道磨损,而且还可以延年益寿,后事无忧。”道士话还没说出来,就有人替他说了出来,那人继续说道,“姑娘快走吧,这个月你是第五个他这么说的了。他就是穷得去不起雪月楼才来这里骗你们这些女孩子啊。如果真是觉得寂寞了,看看我老乞丐也行啊,保准满意。”

    姑娘一听脸色一变,这里人又多,羞得捂上脸就跑了。

    只留下一个道士呆若木鸡,恼羞成怒。

    道士一个不乐意,脸色难看地拿起一旁的姻缘簿就往那人扔去,“苏乞丐!你有完没完!坏了我几次好事了,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不要跟我了,我都换了几个地方了,你这人怎么阴魂不散呢?”

    兴许是觉得不够,又拿起一旁的罗盘,法针,印章一股脑的砸向那个乞丐。

    那乞丐倒也不所谓,灵活的躲过了所有的东西,还不忘捡起东西塞到裤裆里,嘴上嬉皮笑脸地说道:“今天晚饭有着落喽!”

    道士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携带上那柄幡旗,再把法剑背上身,要走人,这个地方又不能待了。走的时候狼狈不堪。

    那乞丐好像得逞一般,也不再胡搅蛮缠,踩着光脚丫子,穿着破花布衣服,兜着这些“战利品”只身一人去典当铺了。

    这个场景看得张缘一目瞪口呆,这种精彩且百年难得一遇的画面,可是可遇不可求啊。

    去典当铺的路上,乞丐刚好路过张缘一师徒,有那么一瞬间张缘一感觉这乞丐看了自己一眼,但是等他自己回想又实在确认乞丐是一直目视前方,没有看过他,更加感到奇怪,最后只当是自己产生错觉了,也就没有理会了。

    但是等乞丐走远了,还是忍不住看了乞丐一眼,明明是一个蹦蹦跳跳十分得意的背影,却让张缘一觉得落魄万分。

    张道灵问道:“怎么了?”

    张缘一揉了揉眉心,回答道:“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够吧,人还有些迷糊。我

    们继续赶路吧。”

    张道灵也没说什么,帮张缘一拿了一些东西,算是减轻了他一些负担吧。

    苏乞丐高高兴兴地从典当铺出来,手里拿了一小把钱,蹦蹦跳跳地跑去酒楼。当他走过一个小巷子时,一个人突然从巷子拐角处走了出来,手里怀抱一把长剑,正是张道灵的阳神。

    “想不到被誉为'算无遗策'的堂堂龙州道人苏腾龙,竟然会来这苍梧城沦为乞丐。”张道灵说道。

    苏乞丐完全不理会张道灵,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位道长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那妙龄女子,来我这里可没有那鱼水之欢啊,我身无一物,除了刚刚换来的一点钱财。还是说你家中有那女子需要我帮忙?”

    “等等!”苏乞丐突然停住,眼神凶恶的看着张道灵,说道:“你不会是要来抢劫我的钱财吧,我告诉你虽然我是个老乞丐,但是我也不会怕你的,我是练过一些功夫的!”

    张道灵不理会苏乞丐的胡搅蛮缠,走向苏乞丐,那乞丐看张道灵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架势,反而逼进他,心里发慌,开始大声喊叫,“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抢劫啦!有人抢乞丐啦!”

    边说边往后跑去。

    “定!”张道灵,右手隔空一点。

    老乞丐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保持着一只脚离地,身体前倾的逃跑姿势。

    张道灵双指并拢,向老乞丐的眉心点去,老乞丐眼中尽是惶恐,但是又说不出来话。

    正当张道灵的手指要触碰到老乞丐时,突然老乞丐挣脱了控制,大手一掌拍在张道灵身上,张道灵的阳神瞬间灰飞烟灭。

    老乞丐叹息说道,“现在的小孩子都怎么了,个个气冲斗牛、目中无人的,唉,真的不把我们这些老骨头放在眼里啊。”

    说着又恢复那副疯癫模样,嘴里喊道:“去酒楼喽!”

    然而一个声音却从他身后传来,“老前辈解气了?那么现在能听晚辈说两句了吗?”

    苏乞丐身形立定、神色凝重,心想,看来今天不能好好喝酒了啊。

    张道灵叹息一声,看这架势,知道不露点真本事还真的无法说服这个老前辈。

    只见张道灵拔剑而出,正是那把清梦,此时清梦剑剑尖有一粒白色剑光凝聚,直指苏乞丐。

    苏乞丐如临大敌,这种感觉就仿佛上次与中土大唐玄天宗掌律长老论道一样,那种动身即死的感觉太相似了。

    苏乞丐表情凝重,“你到底是何人?”

    “晚辈张道灵。”张道灵回答道。

    “没听说过。”苏乞丐有些恍惚,他是浑浑噩噩了许多年,没想到江湖上就出了这么一号人物?可是这才多少年啊?百年?千年?唉,记不得了,这江湖终究是我老了啊,苏乞丐感叹道。

    “找我何事?”苏乞丐继续问道。

    张道灵把剑归鞘,向苏乞丐抱拳,算是表明态度了,他说道:“晚辈并非刻意来找寻苏前辈,只是恰巧路过,又碰到了就特意打个招呼。”

    “那么现在呢?”苏乞丐问道。

    张道灵却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说道:“早些年我也翻阅了当年苏老前辈与玄天宗项阳掌律论道的案底,确实是项前辈道高一筹不谈,但是手段确实肮脏了一点,而苏前辈那句'愿以一人坠地狱,换取人间无冤魂'还是让我仰慕许久,心向往之的。”

    当年苏龙州刚刚成名,意气风发,在玄陵国论道无数,却是难遇一个敌手,特别是推演一道更是被誉为“算无遗策”,一时间风头无二,但是苏龙州心气之高,绝不仅仅满足这些虚名,他知道要想道法再高一筹必须去其他地方,与其他人论道,融百家之长,弥补自身缺陷,所以他最终只身一人前往中土大唐,先后挑战了当时的大唐国师和钦天寺的院长,都侥幸获胜。

    这两场论道后,龙州道人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七州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来骄傲自满的他又上了玄天宗,大唐道家第一宗门,直指宗主李云浩,李云浩却不曾出战,而是派了宗门掌律大长老项阳应战,两人论道三天三夜,最终以一句龙州道人的“愿以一人坠地狱,换取人间无冤魂”惜败项阳的“何来地狱,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本来是无所谓论道输赢,毕竟谁能永远常胜将军,但是之后大唐国师和钦天寺院长联袂再次向龙州道人问道,龙州道人落败,败得彻彻底底,他这才知道自己上了当,早先两人原来是故意输给他的,目的就是让他骄傲自满,登顶山峰,最终再把他从最高处峰一把扯下来,摔个身败名裂。

    所以张道灵说手段肮脏了点,说的并不是项阳长老而且国师与院长。

    后来的龙州道人回到玄陵国后就消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有人说去了无尽海域寻仙问道去了,也有人说是不堪重辱自尽了,反正说法众说纷纭,如今张道灵却是在这里碰到了,是巧合也是缘分。

    张道灵继续说道:“但是老前辈又何必留在这里自污道心,蒙蔽自己呢?”

    苏乞丐倒是有些不乐意了,说道:“小友我承认江山代有才人出,你的修为高于我,但是这并不是你来这里羞辱我的理由,就算是舍了性命不要,我觉得换你身边那个年轻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说起来那个青年确实奇怪,命格太怪异了,第三卦——水雷屯卦、第二十九卦——坎为水卦、周易第三十九卦——水山蹇卦和第四十七卦——泽水困卦,六十四卦中最凶的四卦居然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更加奇怪的是最好的谦卦的六爻非吉则利和乾卦的三百八十四的第一爻上九也在年轻人身上显现,太极端了,而且再看下去卦象还在不断变化,所以才会让他这

    个“算无遗策”多看了两眼,只是年轻人好像感受到了,那也是一件怪事。

    张道灵噗嗤一笑,摆手道:“苏老前辈您误会了,我并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只是觉得您还有更好的选择。”

    苏乞丐面色阴沉说道:“所以你要教我做事?”

    张道灵微微一笑,既然不听劝那就算了,对着苏乞丐鞠了一躬,说道:“既然前辈不愿意听,我也不强求,晚辈也不打扰了,前辈好自为之吧。”

    说着瞬间消散,只留下一个如释重负的苏乞丐。

    “青城山?观潮书院?蜃楼?这个家伙到底来自哪里?太奇怪了,这么一个人物怎么可以低调到如此地步。钦天寺的那群呆子都是吃干饭的吗,任由这么一个人随处瞎逛?”在苏乞丐的心里有着无数疑惑,后来又开始把玩刚到手的铜钱说道,“算了,不管了,还是去喝酒吧。”

    等他路过张道灵离开的地方,发现地上竟然有一枚铜钱,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实刚才张道灵没有这么一手,但是又实在不放心,给自己算了一卦。这一算不要紧,刚一着手掐诀他就感觉着了道了,想着就算是消磨道行也要停下来,但是却发现根本做不到,就像是有人操控他的心神要他一算到底。

    等到一卦算完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脸上又是惶恐,又是泪流满面,又是狂喜万分,各种表情汇聚看得整张脸都扭曲了,等到平复下来,长长呼了一口气。

    刚才他还是托大了,换一个年轻人?估计他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苏乞丐一个跃起,目露精光说道:“好一个张道灵!贫道佩服,如此人物放在哪一个地方都应该是顶天的存在。我便听你建议走一走这珠宝镇。”

    说罢一个拔地而起,远遁。

    一座破庙里有一个貌美姑娘取下一个蝴蝶钗子,放于一旁,满头青丝散落,映衬着她妙曼的身子更加美丽,又是将梅花底纹的长裙褪下,只是刚刚褪下一半,就有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进了破庙,姑娘赶紧把衣服重新穿上,躲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苏乞丐就知道害我好事,真是狗皮膏药,烦人得很!”男子正是刚才的那个道士,他此时进了破庙找了一个空地坐下,要不是那苏乞丐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就该你一辈子打光棍,当乞丐,这么大把年纪,早点死球算了!”那道士越骂越狠,眼神凶恶。

    “孙道长?”那女子听出是那道士的声音,从佛像边上走了出来。

    那道士看到那女子,马上跳起拍了拍屁股,笑靥如面,说道:“姚姑娘啊,好巧好巧。”

    这女子正是刚才看手相的那人。

    孙道士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姚姑娘你可不要听信那臭乞丐的话啊,那臭乞丐本是我在城外碰到的,当初看他可怜就给了他几文钱拿去买几个包子吃。没想到如今变本加厉居然就此赖上我了,唉,真是人心不古啊。”

    这孙道长编起故事来也是一套一套的,说着竟然开始抹起了眼泪,好似真的受了委屈。

    那姚姑娘一只手捂住道士的嘴,那道士瞬间感觉清香扑鼻,心头燥热,“孙道长不必解释,我定是万分相信你的。”

    又低头掩面,脸色微红,害羞道,“其实我的心早就交付于你了。”

    道士那叫一个激动啊,看了看这破庙周围,四下无人,竟是直接双手搭在那姑娘的肩膀上,不断摩挲,竟然就想着直接干柴热火,生米煮成熟饭了。

    他一手开始褪去姑娘衣物,一手将姑娘抱入怀中。正当他把姑娘面对面抱入怀中时,那姑娘突然面色狰狞,露出一张血盆大口要向道士脖子处咬去,竟是一个女妖,而这些道士因为面对面怀抱姑娘都不曾看见。

    只是当女妖要咬下去时,一道剑光闪过,直刺女妖头部,道士顺势要抓住女妖,只可惜女妖身行敏捷,反应极快,直接一个逃脱。

    “臭妖怪贫道等你很久了,连续五次换着面孔来看手相可真的难为你了。”孙道士一手持法剑,一手举幡旗,法剑是用来降妖伏魔的,而幡旗则是探妖气,聚魂魄所用,这次多亏了这幡旗,道士才能认出这女妖,而且一路追赶到这里。

    这女妖此时倒挂悬梁之上,面容恐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一截长长的手指甲,如同鲜血一般浓郁。

    “臭道士你虽然认出我了那又如何,你不过一个三重天,就来抓我这个四重天?谁给你的胆子?”女妖嚣张地说道。

    “不用逞口舌之快,打架可不是报个境界就可以了的。今日我必定让你灰飞烟灭!”道士呵斥道,快速抖动手中法剑开始布剑阵。

    “我今天就要吃了你的心肝,喝光你的血!”女妖说完一蹬房梁,向道士猛扑过去。

    而此时,突然天上一声巨响,破庙被人从天上直击一个窟窿,有人从天上坠落,气势如虹。

    那人到达地面后,一把抓住女妖的脖子,一扯,又往地上用力一砸,嘴中喊道:“去你丫的!”

    女妖烟消云散、魂飞魄散,而这仅仅只发生在那人落地后一瞬间,只是一抓一扯一砸,一个四重天女妖就身死道消。

    孙道士看得直冒冷汗,心惊胆跳,但是仔细一看发现那人居然就是苏乞丐。顿时觉得这个世界真小真是爱开玩笑。

    苏乞丐这不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孙传达,你可愿意拜我为师,做我的闭关弟子?”

    孙传达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想开口拒绝,却被苏乞丐一把拉住手腕,说道:”这可由不得你!”

    苏乞丐再次冲天而起,在天空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惊鸿,去往珠宝镇。

江湖梦 第十一章:雨夜

    张缘一与师傅一路南下,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再路过颖川郡,直下到达花坞口,坐船去往龙湾岛。

    龙湾岛位于南方无尽海域与魔教圣地南伽岛、北境无人之地陵兰岛并称“三大秘境”。

    其中龙湾岛尤其以景色优美、风景宜人著称;陵兰岛则是以荒凉无人、四季飞雪闻名于世;至于南伽岛本来就是一个普通小岛完全是因为“魔教圣地”这几个字而世人皆知。

    出了苍梧郡的辖区范围,在去往颖川郡的路上,又有好一段山路要走,这次张缘一学乖了,全程紧跟张道灵,绝不瞎跑。

    张缘一手里拿着本书,正是那本《百工图》,一边走一边看,说是看也不完全正确,因为害怕走路摔倒,他走两步就拿起书瞄一两眼,然后合上书开始回想书上内容,然后又拿起来瞄两眼。每一个读书人最希望得到的两种能力一个一目十行,还有一个就是过目不忘,这些张缘一都具备了。

    其实张缘一并非天赋异禀,只是他向来做事认真,喜欢用心做事,只要是他用心对待的事往往他都能很快学会,比如做饭,比如做木工,甚至纺织。任何事最害怕的就是用心,因为一用心就没有张缘一学不好的,当然除了修行,这个张缘一到现在还没有一丝头绪。

    至于张缘一什么东西不用心,可能还真的没有,早些年听大勇哥靠着用心留意客人说话,就学会了很多文字很多成语,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认真对待每一件事。

    但是这样的弊端也不会小的,这导致他一天所思所虑所想极多,多如牛毛,各种各样都有,一个人所有事都挂在心头,那得多累啊,估计普通人早就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了,也就张缘一年轻气盛、精力旺盛还能保持活力,但是到后来呢?谁又能永远充满活力,永远不会疲倦。所以现在的学得快,学得好又是真的好吗?没有人知道。

    张缘一又最后瞄了一眼《百工图》,合上书回想内容,这次他干脆来了一个从头到尾,从书的第一页开始回想,等到一柱香时间过去,他才确认自己确实是完全看完完全记住了这本书。

    等他看完这本书他才明白了张道灵把这本书借给他翻阅的原因,先前在路过雪月楼时他有问师傅雪月楼是什么,师傅没有明说回答,只是随便敷衍了一下,他继续的追问还被赏了一个板栗,当时不明白,现在他明白了。

    《百工图》主要是描写一些职业的图文详解,在最后几页恰好就是关于青楼职业的。其实张缘一自己琢磨也大概猜得**不离十了,这主要是从先前老乞丐那句“他也就是穷得去不起雪月楼,才来骗你们这些小姑娘的”中才往这个方向想,现在看完《百工图》不过是验证了自己心底的一个假设罢了。

    但是等他真正看完,却并没有那种知道一件事情的开心,反而是心里百感交集。

    进了青楼的女

    子都有不得已的原因,或因家庭贫穷,或因被人拐骗,或因对生活没有希望。她们中的绝大部分从业前都是良家妇女,对开门接客之事本就有抵触情绪。

    而老鸨对此一般是先做思想工作,若这一招实在不行,便开始用人身残害之事来逼迫。残害的办法有许多种,除了比较常见的强奸、**等之外,最恶毒的方法主要有这么两种:一是祭鞭,用皮革制成鞭子,内藏钢针,稍露锋芒。被祭的女子被剥去衣物,双手反绑背后,吊于梁上,然后用鞭子狠命抽打。二是“打猫不打身”,对于不愿接客的女子,将其双手缚于背后,堵住口舌,然后将狸猫放其裤内,紧束裤腿,大力抽打狸猫。狸猫吃痛,便在女子肌肤上乱抓乱咬,从而使其感到切肤之痛。

    除了要受到老鸨的人身残害外,嫖客也会时常侮辱那些女子,有些嫖客完全不把她们当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变态快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有时候闹出人命,也不过是随便付几个小钱就草草地把人埋了。没有办法,她们向来地位低下、命不值钱。这事就算是衙门也不见得能管的,人分三六九等,她们是公认的最下贱的一等。

    最后的命运也就那么几种,要么上位老鸨,一生服务青楼;要么命好一点的被送进寺院,陪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要么年老色衰后便遭人遗弃,成了浪迹街头,无处容身、人见人厌的老乞婆;命最好的是有幸赎身的青楼女子,一种是自己靠自己赚的工钱为自己赎身,但赎身所需要的银两太多了,普通女子一辈子都难凑齐,另一种是有一个意中人出钱为她赎身带她远离这个香艳的鱼龙混杂之地。但是被人赎身就真的幸福了吗,大多不过是另一个煎熬生活的开始罢了,哪有什么逃离苦海就会一帆风顺的事啊。个中艰苦不足为外人道也。

    张缘一长舒了一口气,又想起雪月楼那个笑容灿烂,身着一袭红色长裙,披散头发,挥舞丝巾凭栏招客的美丽女子,想着这笑容背后到底又经历了什么?又隐藏了多少辛酸苦楚?还要经历多少悲欢离合?

    一想到这里,他只能感叹自己实在太幸运了。

    他又舒了一口气,恢复了一下神色,跑上前去,笑着把书递给张道灵,说:“师傅我看完了。”

    “哦?”张道灵略微惊讶,说道:“你小子看书还挺快啊,可别是囫囵吞枣,一知半解啊。”

    张缘一又笑了笑,说道:“没有啊,我看书可认真了,全部记下来了。”

    张道灵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本书,说道:“既然你看书那么快,又那么喜欢看书,这样好了,我再给你一本书,你每次看完书就找师傅换新书,不会的就来问问我,师傅这里书也不少,这一路上你能看多少就看你自己了。但是有一点要提醒,练剑练功都不能懈怠。”

    张缘一点了点头拿过书,就开始琢磨起来,书名《步天歌》,“师傅这个书是教我歌乐的吗?”

    张道灵走在前面,说道:“这本书讲天文,是关于天上二十八星宿的。只不过是用诗歌的形式写出来的。”

    说到诗歌那张缘一可就来了兴趣,他对读书最早可就是来自大勇哥的那本《诗经》,虽然早就熟背了书上的内容,但是张缘一还是时不时会拿出那本书翻阅,因为实在是百看不厌啊。

    但是当张缘一刚刚看了《步天歌》第一篇《紫微宫》就完全傻眼了,这玩意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张缘一紧锁眉头,苦苦思索,一路上看一页问一堆。张道灵也是极有耐心,一一解惑。

    就这么一本书张缘一居然看了小半个月才看完。

    他们也赶路了小半个月,再加上出小镇时赶了一个多月的路,离开小镇已经有一个半月了。

    这天夜里,两人还在赶路,天突然下起了雨,大雨突如其来,如粒粒细针坠落大地,声势巨大,幸好两人都备了伞还不至于落得个落汤鸡的地步,但是狂风呼啸,大雨倾斜地刮来,就算是撑伞也难以抵挡住所有的雨水飞溅,而且两人因为要省钱,就买了两把便宜的伞,现在小破伞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喳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开来,再加上大雨使整个山路都变得泥泞不堪,更加寸步难行。

    “师傅我们快找个地方躲雨吧,这样下去不行啊,这雨太大了。”张缘一双手苦苦撑着伞,大声喊道。

    这雨之大连他的声音都被很快打散,在雨中消失无踪,所幸张道灵还是听到了的。

    天色越来越黑,偶而还有惊雷闪现,雷声轰鸣,显得异常恐怖。

    等到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都没有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躲雨的地方。而且天色已经黑到他们根本看不到前方几丈的路了,正当张缘一要绝望时,一道闪电劈落,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那道闪亮的圆弧,从云间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照亮整个天地。

    趁着这个机会张缘一赶紧四下看了看环境,模糊中好像在前方看到一粒亮光,又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是一户人家!

    张缘一兴奋不已,大声喊道:“师傅我们快走,前面有一户人家,我们去看看能不能躲躲雨!”

    说着加快了步伐撑着伞往前面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看师傅,催促快点。张道灵嘴上也不断答应着,跟了上去。

    等到两人走近时,果然看到一座小宅子,小宅子烛光照耀,在这漆黑的夜里就如同一盏明灯,指引着赶路的行人。

    张缘一内心十分高兴,一路小跑地跑向小宅子,而张道灵却撑伞立在原地,掐指一算,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

    而后也跟上了张缘一,大雨的夜晚,两个赶路的远游人双双入宅子,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势头,伴有狂风,伴有惊雷。

江湖梦 第十二章:谁家又添新痛

    十年前

    亚林村,有一女子对镜拈花、胭脂满面,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女子手持一把梨花木梳,缓缓地从上而下梳理头发,微笑轻颦,口中轻声歌唱。

    林婉静今天格外开心,对于一个女子来说一生之中,最高兴的日子莫过于出嫁的日子,对她来说也就是今天。

    “婉静啊,你快一点啊,人家都等不及了!”外面有人唤到。

    “来了,吴妈!”林婉静很快收拾起东西,边收拾边回道。

    男方家是文居村的大户人家,姓王。听说是媒婆吴妈搭线搭了好久好久才谈拢的。王家大公子她是有见过的,就在两年前,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长相也还可以,就是看着羸弱了一点。但是没关系,她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她知道自家并不富裕,两个长辈都已经上了岁数,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还在村里的私塾读书,一家人的负担确实是重了一点。所以一心只想早点嫁出去,为家里减轻点压力,哪里还想着挑选一个寓意郎君啊。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是要听的,不然就对不住他父亲为她去寺庙求来的名字“婉静”,“孝顺小心,婉静有礼”。

    而且虽然她没有读过书不识几个字,但是常常听老一辈的人聊那些文人有多好,多温柔,对待妻子多专一,她对能有一个文人丈夫还是打心底里满意的。

    等她把东西收拾完了,婉静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那里面的人儿,满面春光、桃腮带笑,说不尽的温柔。她轻抿红唇,又嫣然一笑,妩媚动人,端庄大方地走出了房门。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可算出来了!”媒婆吴妈赶紧走上前去,牵着她的手往外走,门外有一辆大红轿子停靠,轿字上贴着囍字,挂着红绸结成的大红花。

    吴妈递上一块大红绸布,上面也篆有红色的囍字,叮嘱道:“这红盖头一旦盖上可不能随便掀开啊,老话说'盖头一掀,端祸必生'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林婉静轻轻点头,说道:“吴妈我知道的,你不要担心。”

    吴妈这才笑笑,说道:“那不要迟疑,上轿子吧,别让男方久等了。”

    林婉静点点头,盖上红盖头上了轿子。

    “起轿!”有人喊道!

    然后是轻快的唢呐声响起,锣鼓喧天!

    媒婆吴妈就一直跟在轿子旁边与林婉静叮嘱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嫁过去了以后可不能乱耍脾气啊!”

    “如果受了委屈,可不能随便回娘家啊,会遭人嫌弃的。”

    “平时多做一些家务活,可不能养尊处优起来啊。”

    “和男方家里人搞好关系,特别是婆婆这一关。”

    ……

    全程林婉静都一直默默听着,偶而回答应和一两声。

    轿子摇摇晃晃,林婉静的心也摇摇晃晃,忐忑不安,但是又充满期待,就像有千万只蚂蚁爬上了她的心头,却不是万蚁噬心只是不断骚动她的心,让她忍不住幻想起将来的美好日子。

    她想她会有一对可爱的儿女,会有一个恩爱的丈夫,她会教给她女儿怎么织毛衣,怎么编花绳,怎么化妆。

    她要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做丈夫背后最坚实的支柱。不仅仅帮他做饭洗衣,而且还要帮他磨墨洗砚,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做他的学问考他的功名。

    她要做到让婆家挑不出毛病,顺从他们的心意,做到事事亲力亲为,服侍他们的生活起居,让他们打心底里认同自己。

    林婉静想着想着,想了很多很多,又问道:“吴妈我爹娘呢?我刚才怎么没有看到他们。”

    吴妈一时间没有回答上来,后又说道:“你爹娘早就先你一步去男方家里了,到时拜堂成亲他们会在的,你别担心。”

    吴妈又说道:“还有以后你可不能老是念着这个家啊,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出了这个家门你就不是这个家的人了,老是想着原来的家,婆家会不高兴的。”

    “恩!我知道的吴妈,我就是好奇问问。”

    七月的风,热热的,吹得林婉静心里也燥热起来,实在太期待了。那样的日子到底会是怎么样的呢?

    明明才半个时辰的路程,怎么就好像过了她的一辈子呢?好像把她从前度过的日子全部走了一遍一样,转瞬间当年那个安静长大的女孩子居然马上也要嫁为人妇了啊。真是时间飞快啊。

    “我们到了。”吴妈在窗外,轻声说道。

    “停轿!”骄子停下,吴妈牵着新娘子的手,走出轿子。

    远处鞭炮声响起,有人手拿彩带跳起了舞。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

    “小心台阶!”过门时吴妈轻声提醒道。

    这时有个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碗水,说道:“新娘子要喝了这碗水,这是咱家的规矩。”

    林婉静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算能理解,各家有各家的规矩,这些都很正常。

    为了防止红盖头落下来,吴妈帮她把盖头抓住,而她则接过那碗水,一口气喝完了。

    那个人让了道,说了一句,“里面请!”

    林婉静跨过台阶,每走一步心都砰砰砰跳动一次,太紧张了。

    后来又没走几步却感觉头昏脑胀,红盖头遮住视线,她看不到前面但是却看到自己的脚重重叠叠,影影幢幢,她走

    路摇晃,终于一个踉跄晕倒在地。

    吴妈在把林婉静送过门后,就快步离开了,跟逃命一样,而在林婉静晕倒之后,就有人把门关上,把乐队游人都驱散,抬起林婉静进了里屋大堂。

    “把东西打开!把人放进去!”有人喊道。

    “给我锁死了,千万别让她醒来打开!”那人继续说道。

    待一切准备好了,那人开口,“好了我们上路!”

    又是唢呐响起,但是却不同于往常的轻快短促,这次的唢呐声显得更加悠长、嘶鸣如同鬼哭狼嚎,如果有经验的人都会明白这是冥婚的唢呐曲。

    王家是文曲村的大姓家族,虽说比不上那些县城里的家族,但是在这文曲村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是个十足的地头蛇。

    虽然是大家族但是家里人丁在这一代却不兴旺,只有一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本来以为是女方的问题,就找了一个又一个小妾却发现还是生不出儿子来,那没办法只能认命了。

    也因此特别疼爱这个唯一的儿子,儿子很有出息,喜欢读书写字。家里早早把他送到县城里的书院去念书,希望世代不识字的家里能有一个人可以考中科举的,不用很有成就,也就是随便捞一两个名头而已。

    但是这孩子体弱多病,又经常挑灯夜读,不管怎么劝他多多休息都没用。终于有一天在早上起来,丫鬟看到他倒在书桌上,一开始还以为是困了睡着了,就给他盖被子,等到手触碰到他时才发现,他整个人冰凉冰凉已经死了。

    家里唯一一个儿子死了,老人当然悲痛万分,但是无可奈何,又想起来儿子偶然提及过一个女子,说是他在路上碰到的,长得端庄秀丽,气质不俗。就心一狠决心要帮儿子办一个冥婚。

    又请了一个道士来做法,道士又是龟壳又是铜钱的做了一通后,说道:“他儿子命里天火体质,需要找一个命里主木的女子来供他烧,才能在地府天火不灭。”

    他们找了周围几个村子终于找到这么一个女子,命里主木,而且长得端庄秀丽气质不俗,也不管儿子说的是不是这个人就联系上媒婆要求促成此事。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终于让媒婆同意促成此事,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骗了女子的父母,让他们把女子嫁过来。可怜她的父母,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上了当了。最后又由道长挑了一个“良辰吉日”,选在七月初一鬼门关大开之日来演这一出戏。

    现在万事具备只差下葬了。

    等林婉静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封闭的箱子里,漆黑一片,气味难闻,只有箱子外面声势浩大的唢呐声清晰入耳,接着她还感觉下面压了一个僵硬的冷冰冰的东西。但是因为里面太黑了她看不清。

    她有些害怕,敲打着箱子,大声喊道:“有人吗?吴妈?来人啊!”

    她喊了很久却没有一个人回复,心里更加害怕了。这时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个黑暗的环境,她这才看清底下压的是什么东西,她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那是一张惨白的脸,一张没有任何生气的脸,冰冷得让人心底发寒,而她却是在一个棺材里。

    死人!林婉静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害怕的她疯狂拍打四周,用尽了全身力气喊道,“来人啊救命啊!吴妈!吴妈!”

    外面一群人身穿麻衣,头戴百巾,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呼喊一般,自顾自地抬着棺材走着。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黄色法袍的道士,那道士手里黄纸漫天挥洒,嘴里念念有词,就跟诵经一般。

    念道:“西南大路去!西南大路去!”

    还不断摇晃手里的铃铛,叮铃铃作响。

    林婉静试图把棺材推开,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推不动这个棺材,她只能不断用脚踢棺材,用手打棺材,一直大声嘶喊,这个棺材被打得咚咚咚作响。

    但是没有一个人理她,她就像空气一样被所有人隔绝于世。

    乌云汇聚,天地黯淡,如同被笼上了一层黑色幕布,明明是白天却如同黑夜,天开始下雨了,豆子大小的雨滴滴答答的敲打在棺材板上,一阵又一阵。

    “来人啊,救救我啊!求求老天爷了,来个人吧,救救我啊!”她一直喊着,嗓子已经嘶哑,两只手因为长时间抓木板指甲尽碎,两只脚一直踢,脚趾头也是鲜血直流。

    暴雨在疯狂地下着,明亮的闪电像银蛇一样在空中穿梭着,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个天地,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好像可以把任何东西震碎,狂风咆哮着,猛地把雨珠摔在棺材上,风吹在铃铛上发出“呜——呜——”的惨叫声,一道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天幕,沉闷的雷声如同猛兽低吼。道路也变得泥泞,让人寸步难行。唢呐停了下来,一路上唯有女孩嘶哑的求救声。此起彼伏,时有时无,逐渐因为乏力衰弱下去。

    她绝望了,她真的不想再挣扎了,这一生也就这么完了,但是她恨啊,恨这个世道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让她以这种方式死去?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是她?她还这么年轻,明明应该有一个大好的前程,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是现在居然要死了!她突然觉得可笑,什么相夫教子、孝敬父母都是骗人的,她居然还在期望着那么多的未来,哪里有未来,狗屁未来!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未来,她只是一个被人骗来当祭品的玩物罢了!她不是害怕死,她只是不接受就这样死去,死得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林婉静眼神凶恶,在漆黑的棺材里发出幽邃的光,如同要吃人一般令人心惊胆寒,她要报仇!她要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不留一个!她要变成厉鬼世世代代诅咒这些害死她的人!

    突然雷声轰鸣,天上劈下一道闪

    电,刚好劈中棺材,抬棺材的人全部死于非命,棺材落地。

    众人惶恐不安,纷纷往后退走,不敢靠近棺材半步。

    为首的黄袍道士,突然站定,掐诀,“天雷勾地火,雷击木,木着地!”

    “要尸变!”道士目露恐惧,也不管其他人的死活,自己捏着符纸,急忙逃走,狼狈不堪。

    棺材中的林婉静本来已经奄奄一息,棺材落地后,从死尸的嘴里有一股冰凉的尸气冒出,被她吸入体内。

    林婉静睫毛微颤,瞬间睁开双眼,那双眼睛血红一片,又由红转黑,她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一个跳起,棺材被她从内而外破开。

    此时的林婉静凶性大发,一把抓起离她最近的人,从脖子处一口咬了下去,那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干尸。而林婉静的身上变化剧烈,手指变长,黑色的眼睛更加漆黑,还有血丝在本来白皙的脖颈中流动,看着异常恐怖。

    道士算错了,不是尸变而是人变成鬼了。

    其他人见此情况,纷纷四散而逃,大声喊道:“救命啊,变成鬼了啊!”

    林婉静此时没有任何理智,只是保持着身为人时最后的执念,要报仇!

    她冲向逃窜的人群,大开杀戒。有的被她撕成两半,有的被她挖去双眼,有的被她挖出五脏内府……手法极其残忍,一时间整个地面上到处都是破碎的尸体。而林婉静在这个过程中,功力大增,整个人的头发散落飞舞,在雨夜里显得诡异至极。

    不一会儿这些凡人被她全部杀光了,她又看到远处那个逃遁的道士,在大雨中她猛地冲了过去,泥水四溅,道士看了看后面那女鬼来得飞快,心里发慌,十分害怕,手里的黄纸符箓胡乱撒去,满头黄纸翻飞,却发现根本没有用。

    他原本只是一个流浪汉,侥幸捡到一本《奇门遁甲》,自己还没有研究透,就出来招摇撞骗,也曾经被一些懂行的大户人家追着打过,但是没有办法他要活下去啊,又不甘心一辈子做那杂役活,过得碌碌无为,所以继续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刀尖上添血。长期下来他也摸索出一些真正的门路,但是因为没有师门指导,走了不少弯路,所谓的道法他是会点,不过大多漏洞百出,偏差很大。就比如刚才最简单的辨尸一法,他都能把活人变鬼算成死人变活。

    这么一个偏僻村子,偏偏让他碰上了刚死了儿子的王家,几番交谈他发现王家没有一个人懂阴阳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农村土鳖,就开始放开手脚,瞎扯一番。先是和王家胡扯那五行命格,怎么深奥怎么来,把王家一个个耍的团团转。又是保证可以让他们儿子三个月尸首不腐,三个月过后果然尸体没有**,其实是他每天借着施法的借口,给尸体涂特质的防腐膏而已,但是这群土鳖又怎么看得出来呢,一个个信以为真,还以为他真是一个修道有成的**师,奉若神明。

    之后一切就顺水推舟了,算八字、办冥婚,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轻车熟路了。人命什么的管他呢,反正有钱拿就好了。

    不过这次出了意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他又要想好怎么逃命了。

    眼下先过了女鬼这一关吧。

    道士从袖口中取出一张红色的符箓,这个是真正的道士符箓,是他花了极大的代价才得到的,属火,刚好克制这命格主木的女鬼。

    道士一边逃命,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呵斥道:“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急急如律令。天罡五雷咒,去!”

    道士手指一点,符箓飞向女鬼,直中天门。

    女鬼突然脸上冒烟,凄厉的惨叫起来,让人听了毛骨悚然。但是马上女鬼居然强忍剧痛一把撕下了这个符箓。脸上鲜血直流,看着恐怖如斯。

    其实若不是道士贪生怕死,早早就开始逃命,完全不管那些人的死活,导致女鬼婉静吸食了太多人的精气,功力大增,现在这符箓也不会被她挣脱开来。

    道士一看那女鬼居然自行挣脱了符箓的束缚,大惊失色,赶紧从腰带上取出另一张他仅剩正统的符箓,这是一张青色的符箓,与先前的红色攻伐符箓不一样,这张符箓没有一点伤害,因为它的作用是用来逃命的,道士把符箓往身上一贴,喊道:“乘龙万里,莫敢呵斥!”

    说着转瞬千里,速度神速!在大雨中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

    女鬼婉静追不上那道士,心中极其不甘心,在大雨中怒吼,声音之大响彻整个山林。

    后来女鬼又跑到王家,把王家无论男女老少全部杀光,又杀了媒婆吴妈。这才躲到了深林里。几日后,林婉静清醒过来回想起这些天干得总总,才自知自己已经杀了太多人了,想着自我了结算了,但是变成女鬼后,她发现自己就算想死都做不到,因为还有一股怨气没有消散,就是杀了那道士。鬼道就是如此,除非被人超度,不然只有完全化解怨念才能脱离鬼道,至于是投胎转世还是其他的门路就五花八门了。

    女鬼婉静之后一直躲在深山里,因为见不得光,就一直没有出去过了。

    天色黯淡时分,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有一女子对镜拈花、胭脂满面,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女子手持一把梨花木梳,缓缓地从上而下梳理头发,微笑轻颦,口中轻声歌唱。

    只是笑着笑着就有泪水无声流淌,那泪水略微偏红,近似鲜血。

    有牧童骑黄牛,笛声悠扬婉转,回荡在山林之中。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谁家又添新痛。

江湖梦 第十三章:破境?

    张缘一刚想敲门,却被张道灵拉到身后,“等下你就站在我后面,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做,我来和宅子主人讲。”

    虽然张缘一觉得奇怪但是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张道灵走上前轻叩门扉,说道:“女主人,我们师徒二人远游突遇大雨困路,希望能暂借小宅躲躲雨,不得已打扰女主人了,希望女主人成全。”

    张缘一越发觉得奇怪。

    不一会里面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让人听了舒服,“进来吧,门没有锁!”

    张道灵推开门,小宅子虽然在外面看着小但是真正走到里面才发觉异常宽阔。

    典型的四合院样式,四合院中间是庭院,院落宽敞,庭院中植有一棵桂花树,有一口鱼缸饲养了两条金鱼,鱼缸旁有一座叠石假山,北面是正房、南房倒座房和东、西厢房,四周再围以高墙形成四合,开一个门。关了门就自成一个天地。

    而在庭院的桂花树旁又有一座小亭子,上面蔓有藤萝绿植,看着清新宜人,亭子下面有一条红木木椅,古朴典雅,再往旁有一个挂在亭子下的小秋千,随风荡漾。

    那女主人一袭血色罗裙,背对着师徒二人,悠然地坐在秋千上,轻轻摇荡。血色拖曳在地,女主人也不在意,一头长发飘飘,直直顺下,不着一物束缚,在雨夜中飘摇。这罗裙恰到好处地把她袅娜的身姿凸现出来,妩媚而不妖媚,只是像一个心思单纯的女子想要展示自己美丽的姿容,却无半点让人非分之想。

    此时女主人转过身来,看着张道灵,笑靥如面说道:“是个书生啊,进去坐吧,你先去正房大厅等着,我去备一点茶水来。”

    说罢便起身走向东厢房,本就极长的罗裙在地上拖出更长的尾巴,扫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

    张道灵也不客气径自走向正厅,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张缘一紧跟其后。

    不一会,女主人从外面走来,人还没到就听到她温和的声音,“我刚才听先生说是师徒二人,可是我怎么没有看到你所说的那位弟子啊?”

    可是等到她进门看到张缘一脸色微变,又恢复神色说道:“原来是个小道士啊,是我眼拙,刚才居然看漏了。”

    不久又转头看向张道灵,说道:“儒生收了一个道士做徒弟,倒也是稀奇啊。”

    说着开始递茶倒水,张缘一接过茶水道了一声谢谢,女主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张缘一把水拿在手里,也没有急着喝。

    女主人又给张道灵倒水,“那不知我该叫你先生还是仙长呢?恩?”

    女主人没有看张道灵自顾自倒水说着,水壶提得极高,细长的茶水在空中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茶水入白瓷小茶杯咕噜咕噜好听极了。

    女主人手法极好,茶水漫上来快要触及茶杯边缘时刚好停了下来,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又右手持茶杯,左手拖住杯底递给张道灵说道:“先生请慢用!”

    礼数做尽。

    张道灵接过茶水,微微一点头说道:“有劳了!”

    又抬起杯子细细一品,眼神一亮,夸赞道:“姑娘好手法啊,茶虽普通但是经过姑娘的手后,味道却完全不输那些名茶啊!”

    女主人莞尔一笑,面露羞色地说道:“先生过誉了,随便把玩的玩意罢了,难登大雅之堂。”

    张道灵又一口饮尽,说道:“姑娘可不能这么说,世上哪有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各行有各行的门道,精通就是让人尊敬。”

    女主人也不与张道灵继续研究这些文人讨论的话题,她就是一个普通女子,文人的东西实在不想理会。

    她又认真的看着张道灵的眼睛,轻轻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张道灵把玩着茶杯,这茶杯白皙透亮,色泽温润,而且没有一丝杂质,品质上佳。听到女主人的问题才抬起头说道:“什么?”

    女主人反手就将茶杯倒扣,哐当一声,娇嗔说道:“就是我到底还叫你仙长呢还是先生呢?”

    张道灵看着女主人直勾勾的眼睛,轻轻一笑,继续把玩茶杯,平淡说道:“姑娘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也就是一个名头罢了,无伤大雅的。”

    女主人脸色到是变幻了一番,似笑非笑,“那么说先生确实是一个道士,只是穿了一身儒生的衣服罢了?”

    张道灵没有说话,不否认也不点头。

    女主人也没有继续纠缠,只是一拍脑袋,一副懊恼不已的样子,“你看看我,光顾着和仙长聊天居然忘了锅里的蒸糕了,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说着又转身走向东厢房,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等到女主人走了,张缘一这才开口道:“师傅——”

    却被张道灵以手示意打断了话语。

    其实张缘一想说的是这个宅子古怪,这个女主人也十分古怪。

    张缘一从刚开始进来时就感觉这个宅子有一种莫名的虚无感,在刚开始看宅子内的东西时他就恍惚间看到一切东西都在扭曲漂浮,但是再一眨眼时又重新归于真实。

    特别

    是看到女主人时那种真实的感觉就更加强烈,所以他才感觉更加奇怪,更加不明所以。而且先前女主人虽然一直和师傅聊天,完全不理会他,就好像他是个空气一般,连最后走得时候都是看着张道灵说“你”而不是“你们”,但是哪怕是被女主人无视,张缘一还是感觉女主人最最在意的还是他,他就像被猛兽盯住的猎物,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异常明显。哪怕张缘一刻意不去看女主人,那种感觉还是十分强烈。在这个宅子张缘一感觉前所未有的不自在,甚至难受。就好像大夏天淋了一身雨,却不能脱衣服,身上闷热粘稠。

    张道灵对张缘一轻声说道:“要是不舒服就念《清心咒》,正着念完倒着念。”

    这时女主人回来了,张缘一刚好看着门外,刚好和女主人对视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心道:“果然,这人最在意的是我,进门第一眼就是看我这里。”

    女主人手里拿着一碟子蒸糕说道:“还好还好,去的幸好及时不然再过一会儿肯定得糊掉。”

    又把小碟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中间指了指蒸糕,说道:“来吃蒸糕!”

    说着自己先葱葱玉指捏起一个,可能是有些烫吧,女主人赶紧塞进嘴巴,还不断呼着气。过了一会儿,等到蒸糕吃下去了,才觉得自己刚才失态了,面红一笑,说道:“让仙长见笑了。”

    张道灵也不在意,大方的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姑娘年轻手嫩被蒸糕烫到也很正常。”

    女主人一听面色一喜,掩面而笑,“仙长可真会说话。”

    张道灵也伸手去拿起一个蒸糕,确实有点烫,但是却没有表现出来,蒸糕是用桂花制成,金黄色的外表,清香扑鼻。

    张道灵说着就把蒸糕伸进嘴里,想尝尝味道。

    就在张道灵要吃下蒸糕时,杀气炸起。

    那红衣女子罗裙一甩,手中袖子如同利刃一般向张道灵刺来,张道灵身体往后一倒,刚好躲过那红衣袖子,还不忘吃点手中的蒸糕。

    “好吃!”张道灵一个侧翻在空中打了一个转,到了张缘一的旁边,又一个鲤鱼打挺整个人站了起来,继续说道,“姑娘不仅茶艺高超而且做点心的手法这是十分精湛啊。”

    那红衣女子终于露出真面目,猩红的眼睛,尖利的指甲,飘摇的血红长发,面门上还有一道拳头大小的古怪伤疤,看着让人心悸。竟是一个女鬼!

    那女鬼面目凶狠,“臭道士,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我今天定要取你性命!”

    张道灵一把拉过张缘一,缓缓说道:“这可就不太善了哦。”

    女鬼一个蹬地就向张道灵扑过去,张道灵从张缘一背后一把抽出桃木剑,又将张缘一推开,横剑一劈,一道剑气在女鬼面前炸裂开来,轰鸣作响,女鬼见势不妙急忙卸去一身气力,手掌击地面就窜上了房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蹬房梁,两手五指成爪,奔向张道灵。

    张道灵不慌不忙,一个侧身就躲过了女鬼的攻击,这次却是将手握剑柄倒持,放于身后,单手与女鬼搏斗游刃有余。一个女鬼而已他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女鬼看张道灵如此不把她放在眼里,十分恼怒,红色衣袖快速甩动,远远的抽打张道灵的方向。如同两根红色的长枪,向张道灵扎去。

    张道灵一直躲避女鬼的攻击,如同鱼儿一般游走在这些血红长枪只间。

    边躲避攻击,边说道:“姑娘何必如此,我二人并没有恶意,不过是途径此地想要躲个雨罢了,等雨停了我们自然会离去,绝对不会叨唠半句。”

    那女鬼攻击不断,说道:“少废话,今日我吃了你们两个道士必定功力大增,凡夫俗子我吃得已经够多了,无甚意思,但是道士的血肉我还真的没有尝过一定要好好尝尝。”

    张道灵叹了一口气,左手双指并拢如同利刃轻点罗裙。

    先起张道灵进门前还未开门就以“女主人”来称呼,目的就是提醒这女鬼,他是知道她的底细的希望她不要轻举妄动,在对话中又多次以礼相待,暗中吐露自己并没有恶意,反倒是这女鬼咄咄逼人,不依不饶让他难堪。不过既然如此,那也不能怪他下手狠毒了。

    只见张道灵心念微微一动,双指上汇聚一道雪白剑气,一剑扫过罗裙被截断一节,又是轻点地面整个人跃起,顺势踩在那节断掉的红色衣袖上,再次借力跃往更高处,等到飞到最高处时整个人倒立,面朝下,手中剑气笔直的从空中激射而去。女鬼一个翻身鬼魅一般的身影,堪堪躲过剑气。但是张道灵手指挥舞不断,快速不停,剑气如同细雨从空中密密麻麻的射向女鬼。哪怕女鬼速度再快也无法完全躲过这些剑雨,身上多处被刺中,被刺中的地方鲜血直流,还伴有热气沸腾,女鬼吃痛发出惨烈的惨叫。

    张道灵一套剑雨使完,也无法完全停留在空中,飘然落地,衣袂飘玦。

    “好机会!”女鬼看到张道灵落地,看准时机竟是硬抗几道剑气,也要抓住这个机会给张道灵一击。

    张道灵刚一站稳,女鬼就欺身而上,心存死志一般迎面袭来,张道灵赶紧两指向前伸出,上面剑气凝聚,森然寒冷。

    但是女鬼跟疯了一样依旧冲上前来,誓要来个你死我活。张道灵冷冷地看着这个发了疯一样的女鬼,神色冷漠,如同雪山上的万年寒冰,又如同深海里的无尽虚无,没有

    一丝感情,既然女鬼自己要找死那他又能如何。难道她以为这样可以和他换命?可笑,就凭她那靠着吸食人气,躲躲藏藏积攒下来的三重天的境界?若不是他不愿意惹事生非,故意压境在一重天,她以为她可以和他有这么几个来回?若是他放开了手脚,都不用说取她性命,光是走过她的宅子,这个宅子都会瞬间灰飞烟灭,谈什么喝茶,谈什么蒸糕。

    女鬼哪里知道这些,只是自顾自的撞向张道灵,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就在女鬼头颅即将撞上剑锋时,张道灵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收回了剑气,身子向旁边一侧,躲过了女鬼的功击,算是饶了她了。

    但是女鬼却并没有任何停下来的的样子,依旧笔直的向前冲去,是张缘一!刚才张道灵落地后习惯性的把张缘一护在了身后,而女鬼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三人成一线哪怕要被剑气所伤也要冲上来。

    她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张缘一,她知道她的实力根本不是张道灵的对手,所以她根本没用想过要取张道灵性命,她要杀的是这个小道士!先前在谈话时故意假装不在意这个小道士,又多次踩雷池,就是为了让小道士放松警惕,让她得以判断出张道灵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试探出他的底线。她在赌,赌他不会杀了她,赌他会避开她的攻击,而且就算是赌错了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还是会赢,只是赢的方法不一样了罢了,不过所幸她赌对了,以最大的赢面赌对了。至于为什么她要杀张缘一,只是因为他穿了一件道袍,是个道士。

    “缘一!”张道灵大声喊道。

    张缘一看着扑面而来的女鬼内心焦虑万分、惶恐不安,但是一时间却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

    女鬼脸上露出将要得逞的狰狞表情,血色大口缓缓拉开,露出里面猩红的牙齿。她早就看出来了,虽然师傅道法高强,但是这个徒弟确实是一个凡人,还没有踏入修行一途。所以她才会选择杀张缘一而不是张道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缘一心里默念《五炁朝元》的口诀,快速运转小周天,生死攸关之下,他大吸了一口气,周围的灵气都让他吸入体内,气府内瞬间灵气翻涌,聚成一条游龙,势如破竹一个猛然间冲破了任督二脉,正式破境,一重天!

    “白虎!”他后脚一蹬整个身子倒飞出去,手上凝不出剑气,就以手臂当剑,横向一挥。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张缘一正好一巴掌拍在了女鬼的脸上,留下一个血红的巴掌印记。

    女鬼也不在意,一击不成,再次出手,张缘一毕竟刚刚进入一重天,哪里是女鬼的对手,一个甩袖就被女鬼从屋内砸到了屋外,刚好砸到叠石假山上,假山直接炸裂开来。

    张缘一摔落在地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晕了过去。

    女鬼乘胜追击,冲出屋内,又是一个衣袖化剑,刺向张缘一。

    “真当我是摆设啊!”正当这时张道灵开口道,脸色有些不悦,并不是因为女鬼打中张缘一,而且女鬼逼得张缘一提前破境了。

    张缘一现在不能破境这是肯定的,提早破境对一般人来说可能无所谓,但是张缘一不行,他张道灵这一辈子唯一的弟子不行!张道灵所图甚大,境界对他来说根本不是最看重的,如果是为了境界,他大可帮助张缘一从无到有炼虚化实直接进入上三境,晖阳境,位列真人。他追求的是张缘一境境最强,境境无敌,不仅如此,连那虚无缥缈的境界他都为他指明了方向,所以他还要亲自动手把张缘一的境界压回去,这个就够他麻烦的了。

    女鬼的小心思,张道灵修道这么久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他更想看到的是张缘一用剑招来躲避女鬼的攻击,希望张缘一领悟到他交给张缘一的《四象剑法》不仅仅是剑法,当然也不会仅仅是身法,要知道只有在生死中磨砺出来的东西才是最刻骨铭心,最有效的,而且生死之际激发出的潜能是不可预料的。但是张缘一居然直接破境了,这个他没有想到,不过还好,麻烦是麻烦但是掀不起浪。

    张道灵瞬间出现在女鬼面前,一把抓住女鬼的手臂,猛地一甩,女鬼砸回屋内,尘土飞扬。

    张道灵走到张缘一身边掐诀向张缘一的丹田点穴,一道白色的游龙被张道灵从张缘一体内抽离出来,昏迷中张缘一又吐出一口鲜血,张道灵再次掐诀一点张缘一的眉心,张缘一醒来。

    天还在下雨,没有停歇,这次张道灵干脆也不掩饰了,在张缘一的身上施了一道灵气罩子,大雨落在这罩子上自行消散,而张道灵则完全不一祥,不用灵气罩子,没有一滴雨胆敢落在他的身上。

    宅子异象横生,所有的东西都变幻了,凉亭、椅子、秋千、假山全部蠕动起来,向正房聚拢。东西厢房仿佛两条手臂环绕住张道灵师徒,倒座房则遁入地下,汇聚到正房。正房变幻竟然变成那女鬼的人头,面目凶狠!

    张道灵缓缓站起身,笑容可掬,表情平静,刚要脱口而出一些话语,但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女鬼嚣张地说道:“臭道士,拿命来!”

    说着从地面激射出数十道有人手臂粗的藤条,藤条的顶端尖锐无比,破开土地就像刺穿一块豆腐一样。

    张道灵先是把桃木剑归还张缘一,然后把张缘一推开,左手负后,右手两指成剑,剑气森然,微微一抬头,在大雨中显得异常潇洒。

    打就打呗!

江湖梦 第十四章:满船清梦压星河

    张道灵脚点地面,刚好躲过一根从地底刺出的藤蔓,又借着这根藤蔓,再次一点,躲过另一根藤蔓,动作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行云流水。又是一个恰到好处地身体后倾一根藤蔓从他的眼前刺过,再一个翻身剑气刺地,将一根刚要窜出的藤蔓从中间裂开,分成两半。张道灵就好像事先知道女鬼的动作总是早一步女鬼出手,而且每次出手都是剑气斩断藤蔓。

    这些藤蔓就像是女鬼的手指,虽然还可以再生,但是那种疼痛的感觉她还是能够感受到的,每一次女鬼被张道灵斩断一根藤蔓,她都如同断指般发出惨叫,凄厉的惨叫在黑夜中显得恐怖如斯。

    女鬼知道光是这样绝对不能奈何张道灵丝毫,就从空中又刺下藤蔓,地上的藤蔓和天上的藤蔓相辅相成,一时间张道灵无处躲避。

    张道灵心念一动,手中剑气收拢,所有的锋芒全部内敛,他先是一剑劈开地面的藤蔓,却没有斩断藤蔓,剑气所触的藤蔓如同蔫了一般瘫软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这次他换了一种攻击方式,他用剑气把藤蔓与女鬼的联系打断让她控制不了藤蔓,而不是一剑斩断藤蔓,虽然让女鬼吃痛却还能再生继续攻击。

    他就如同在点水一般,每一次敲击都有泠泠的击水声传出,就好像幽邃的山洞中,有泉水从高高的钟乳石上滴落,落到暗流中发出叮咚一声,那声音回荡在整个山洞之中,久久不能平复。

    女鬼见此大惊失色,赶紧收回所有的藤蔓。

    张道灵一个立定,左手依旧负后,从刚才到现在他都只用了一直手与这女鬼搏斗,游刃有余。他眼中毫无波澜,语气温和地说道:“怎么,不打了?”

    女鬼一声冷哼,突然发力,口中喊道:“给我死!”

    这次居然舍了性命不要,将整个身子从上而下直直坠落,如同陨石一般,砸向张道灵,又有无数藤条从地底如同擎天一柱轰然冲出,不仅如此,本来是东西厢房的手臂,猛然向张道灵拍来,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全部被封死。瞬间包围住张道灵,形成一个巨大的球,想要将张道灵活活碾死在这藤蔓之中。

    但是刹那间,藤蔓大球就被张道灵破开。只见张道灵一个旋转,就将藤蔓就从中炸裂开来,藤蔓四处飞溅,却藕断丝连没有断裂开来,只是全部散落在地上,没有了生机。

    女鬼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就算不能换命也要让张道灵吃痛才行,可是张道灵以这种方式破阵,而且被他收了剑锋的剑气,只伤不杀,这让她更加难办。她本来可以在这些断裂开的藤蔓上继续生长出新的藤蔓,但是如今的她就像被人把手指的骨头全部击碎,却没有直接把她的手指切断,这样的感觉更加难受。

    女鬼停了下来,但是此时的她功力大损,根本无力挣扎了,她嘴上叫嚣道:“有本事你杀了我啊!臭道士!我这辈子最恨你们这些道士了!”

    “如你所愿!”张道灵双膝微曲像一道白虹撕破雨幕,悬于半空中,远远的立剑纵劈而下。

    一弧月牙般的剑气凝聚,碾过大地,撑起苍穹,照亮夜幕,大雨骤停,狂风大作,吹动张道灵的头发飞舞张扬,恣意潇洒,恍若神人!

    地面上的张缘一完全被惊呆了,他张大嘴巴看着那个头发飞舞的张道灵,就如同一个凡夫俗子在仰望一个天上的仙人。

    这是张道灵真正意义上在张缘一面前出手,哪怕张缘一知道张道灵绝对修为高深,但是等到他真正看到看到师傅出手时还是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这副场景完完全全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月弧剑光缓缓推进不断壮大,所过之处所有东西全部化为齑粉,消失不见。女鬼看着这道剑光先是震惊,后又微微一笑,抬眼看了看天幕,心里想到:“臭道士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啊。”

    天还在下着大雨但是宅子周围却是没有一滴雨水滴落,宅子外面雨水滴滴答答,宅子里面一片平静,只有一道月弧儿剑气缓缓推进,没有任何声音。如果说是死寂不如说是祥和宁静。

    女鬼长舒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么安静过了,这种解脱的感觉,真的太让人迷恋了!

    这个女鬼就是十年前的林婉静!

    她从一开

    始就只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杀了小道士,另一个就是被张道灵杀死。杀小道士是因为她当年就是被一个道行微浅的假道士害得落入如此地步,变成厉鬼。所以她现在看到道士就心生怨恨。被张道灵杀死是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解脱。

    堕入鬼道的人只有两种方法可以逃脱,一是解除怨气,简而言之就是完成她的心愿,消除她的执念,她的执念就是杀了那个假道士,但是她见不了阳光,而且多年躲入深山,自身大道根坻早已与这做乌云山连为一体,好处是她得以长存,功力大增,不然她也不会十年破三重天,坏处是一辈子逃不出这乌云山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被人杀死,所以她故意听了张道灵敲门时的暗示却置若罔闻,故意踩张道灵的雷区,故意以死冲上张道灵的剑气,不成才转向杀张缘一,故意舍了性命不要也要用尽全部修为杀向张道灵逼张道灵杀了自己,故意言语挑衅。

    可是张道灵太能忍了,一忍再忍,次次饶她性命,还有就是小道士的突然破境让她最好的打算落空,不过没有关系,万事休矣,总算是让她抓住机会了,总算是让张道灵递出了这一剑,这一个足够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剑。

    其实无论是杀了假道士还是被张道灵杀死,这两种方法她都无法转世超生,她造的杀孽太重了,几十条人命全部被她以残忍的手段杀害,沾染的因果太多,业火缠身的她注定入不了轮回,投不了胎。但是没有关系,她只想着死了就好了,不能投胎、不能转世这些都没有关系,她只想要死,她再也不想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了,投胎转世什么的对她这种人来说不过是奢望罢了。

    其实刚开始几年她还是会怨恨命运的不公,为什么偏偏是她要遭受这种折磨,偏偏是她从一个普通大家闺秀变成一个杀人无数的女鬼,但是后来她放弃了,不是释然只是认命了,她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弱女子,哪里来得能力和这命运作斗争,现在她只想要死,一了百了。

    现在这个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她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前所未有的释然。她甚至张开双手去迎接这道剑光,仿佛通过这一剑下去就是新的未来,就是新的世界。哪怕化作虚无那也是对她的另一种奖励。

    可是当她闭上了眼睛却久久等不到这把剑气的到来,“恩?”

    她十分迷惑地睁开眼,却发现那道剑气居然消失了,而御气飞行的张道灵也落了地。手上的剑气消散,面色平静。

    张道灵早就知道她一心求死了,所有刚才他最想说得其实是“找死不成?”,但转念一想确实如此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为什么!”女鬼林婉静嘶吼道,眼神绝望,“为什么不杀了我?来啊,给我个痛快啊!”

    但是张道灵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叫上张缘一就此离去,女鬼林婉静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陷入了癫狂,她猛地冲向地底,居然直奔地脉。

    她早就与乌云山的地脉连为一体,既然张道灵不肯成全她,那她就打烂这地脉,当时候山河动荡,地气外泄,洪水暴涨,天崩地裂,别说是人了,就是鬼也难以活命!这个地方就会变成一个无人之地,一块死地,谁都不敢靠近。她就是要让这乌云山地界内的所有生物全部与她陪葬!

    张道灵走着走着,停了下来,轻叹一声,“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右手虚握,一把紫色长剑出现。

    清梦,大千世界!

    天地转换!

    天河夜转,高高的苍穹上银河转换,二十八星宿依次排列分布;银浦流云,无数星子璀璨夺目、耀眼夺人,仔细一看这二十八星宿居然全部反了方向;玉宫桂树、明月皎皎,一轮明月大若玉盘,悬于夜空之中,光照天地,炽若骄阳。

    玉盘大月中有玉兔捣药,有人影斫桂,有桂树之上许愿符悬挂,叮叮当当,有仙子翩翩起舞,衣袂飘玦,又有寒宫坐落,琼楼玉宇,气象恢宏。

    又有四大神兽镇守四个方位。

    玄武,镇守北部,主管斗宿木獬、牛宿金牛、女宿土蝠、虚宿日鼠、危宿月燕、室宿火猪、壁宿水俞,一头覆盖整个北方星空的黑色老鼋,老鼋双目闭阖,沉稳不言、不怒自威,背上盘有一条腾蛇,滕蛇吐着信子,竖瞳射绿光,让人

    不寒而栗。

    朱雀,镇守南部,主管井宿木犴、鬼宿金羊、柳宿土獐、星宿日马、张宿月鹿、翼宿火蛇、轸宿水蚓,朱雀火红的翅膀上燃烧着熊熊火焰,朱雀展翅翅膀覆压南方星空,将半边星空都点燃,只有粒粒星辰在火焰中闪烁光芒,如同在火焰中燃烧的金子,又像被打碎了的琉璃瓦,耀眼夺目。

    青龙,镇守东方,主管角宿木蛟、亢宿金龙、氐宿土貉、房宿日兔、心宿月狐、尾宿火虎、箕宿水豹,青龙在这些星宿中不断穿梭,庞大的身躯头从一颗星宿中钻出,身子、尾却衔接另外的星宿,如同在大海中遨游,粗壮的尾巴一甩有大量的星辰寥落,东方星空如同下起了一场金色的大雨,又如同烟花绽放,马上消散重归星空。

    白虎,镇守西方,主管奎宿木狼、娄宿金狗、胃宿土雉、昴宿日鸡、毕宿月乌、觜宿火猴、参宿水猿。白虎左前脚踩觜宿火猴,右前脚踩参宿水猿,后两脚分别踏奎宿木狼和娄宿金狗,腹下是胃宿土雉、昴宿日鸡、毕宿月乌,白虎咆哮,西方星空震荡,星河破碎又圆,如同梦幻泡影。

    但是由于星宿全部反转,朱雀飞往北方,玄武坐镇南方,青龙游走西方,白虎奔袭东方。

    又有银河横挂苍穹,如同彩炼,将天幕一分为二。天地黑白两色,围绕正中心的紫薇星旋转,四象也随之转换方位。

    而这一切只有张缘一、女鬼林婉静还有这片天地的主人张道灵才能看得到。

    张缘一看得天旋地转,强烈的窒息感从苍穹压迫而下,仿佛要将他的全部心神压碎、元神击破。一个心神不定,踉跄后退了两步。但是接下来的一幕才是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低下头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深不见底、深暗幽邃的汪洋大海。

    大海平静如水,没有片岛屿陆地,却能容得下三人的悬立。如同明镜的海面映照天上所以星辰,映照天上所有星宿,四方神兽也不例外。在这里所有的星宿终于都位列其位不再反转。北玄武,南朱雀,东青龙,西白虎。比起天上若隐若现、虚幻空蒙,海洋下的四方神兽,仿佛若有实体,让人触之可及。

    又有银河彩炼,在水中横亘,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真假难辨,水中却没有明月皎皎,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金色鲤鱼,大过四方神兽,大过天上玉盘明月,在水中悠然游曳,如梦幻泡影,身上时有金光阵阵、光晕蓊蓊郁郁。鱼尾微微摇动就有星河涟漪而动。

    每一片鱼鳞就像一个镜像世界,每一个镜像世界里又有不同的物象,有御六气而游的道袍仙人,手持仙剑拂尘,白发飘飘,仙气十足;有背负书箱,面容枯槁,单手负后,手持书卷迎风而立的青衫儒士;有席地而坐,嘴中念念有词,默念经文的金袍袈裟和尚,头上悬有一页金色佛书;有身骑大宛良马,手中一杆混元长枪,面色威严,冲锋陷阵的沙场将军;有满面珠光,腰缠万贯,金饰麟麟的中年男子,面色微笑,一掷千金;有老妪缝衣、女子拈花、顽童嬉笑、天子高堂……数不胜数。

    一时间鲤鱼变幻万千,带动海水是不是发出微弱的光。

    他仿佛去往了月宫看仙子起舞,舞殿冷袖;见痴人斫桂,倒了又起;见玉兔捣药,痴心妄想。又如入江海,化朱雀振翅飞舞,变青龙遨湖四海,成白虎踏虚咆哮,幻玄武镇守一方。不断在金色鲤鱼的鱼鳞中穿梭,仙人,读书人、佛僧、将军、巨贾、老头、顽童、天子、首辅……形形色色的人生,光怪陆离的世界都给他过了个遍。抬头与低头之间,张缘一竟是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天上还是水中,星辰在天也在水,天幕星斗,苍穹入海。是这天地错了,还是他错了?梦幻泡影的是这个世界,还是他?是假象?是虚妄?是真实?还是这才是世界本来的样子。但是这些又重要吗?真的有必要弄清吗?

    如此一个张道灵,竟是把天地倒转,把日月颠倒,偷天换日,甚至他所临摹出来的日月星辰竟然胜过了真正的日月星辰,谁言天地间天要在天,水要在水,在这里天与水就是一物,就是不分彼此的共生!

    张缘一如同一个喝醉酒了的流浪汉,摇摇欲坠,他拍了拍脑袋,嬉笑怒骂,“都是戏子,都是玩笑!”

    说完坠倒在地,一醉不醒。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江湖梦 第十五章:归于虚无

    张道灵此时立与天地中心,右手持仙剑清梦,左手负后,面色平静,如同仙人高座俯瞰人间,在他头顶是那北极星高悬,山河日月,绕着北极星旋转,斗转星移。与其说围绕着北极星旋转,更像是绕着张道灵在旋转,张道灵微微一跺脚,星河震荡,海水翻滚,无数星子寥落,无数海水撞碎飞溅,熠熠生辉。

    在这个世界里他就是主宰,他就是帝王,他就是神!

    女鬼林婉静此时深陷幽深的海洋中,呼吸困难,她想要从海水中逃脱,却发现海面如同一层薄如蝉翼的薄膜,无论她怎么用力撕扯都只能触碰却并不能扯开,这种感觉就好像空有一身力气却怎么也使不出来,令她难以忍受,特别是这海水异常承重,胜过水银仿佛千万斤,压在她身上就像要把她碾为齑粉,化为虚无,但是她又很明显的感受到这个要不了她的命,只是海水灌入体内,压迫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呼吸困难,异常抓狂。她虽然想死,但是这种窒息的感觉下,身体条件反射地挣扎,整个人的脸都发紫,狰狞恐怖。

    而此时张道灵正好踩在女鬼林婉静头顶的海水之上,目光冷漠地低头看着她,倒映点点星辰,仿佛她的生死在他看来不过蝼蚁罢了,她的拼命不过是个玩笑。

    女鬼林婉静开口说话竟发现无法说出一个字,明明嘴巴张大却没有一个字能讲得出来,只有无声的挣扎。血红色的罗裙在水中荡漾开来,柔然地飘动,就像鲜血入纯净的海却又格格不入不被容纳,只能保持一种似水非水,似血非血的状态存在。而且她完全使不出一丝灵气,气府之内所有的灵气全部无影无踪,连与天地最后一点联系也被切断,就像一个普通女子坠入水中,无法逃脱,又死不了,只能感受痛苦。

    她开始下沉,只是心神上的劳累过度,失去意识,缓缓地慢慢地一点点陷入深渊,四肢颓然无力地在水中张开,罗裙飘动,还保持着这样一个挣扎的动作,在下落的过程中她看到了那条金色鲤鱼,但是她太渺小了,渺小到在这条鲤鱼面前如同一粒粉尘,如同海里的一粒沙子,一只蜉蝣,鲤鱼连看都不想看她一眼。在那些零碎的镜片世界中,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个安安静静长大的自己。镜中的她手上捏着一根花针挑动着一块青色丝绸,丝绸材质并不怎么出众,但是她是多么的开心,因为那是她第一次学刺绣,是娘亲亲手教她的。画面一转她拿着她靠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兴高采烈地跑到父母面前说道,以后她能养活自己了,希望他们不要担心。还有那么多的美好画面一一闪现,往下坠落的她内心苦涩,嘴角一抹浓重的苦笑,都没有了一切都结束了,那些美好的东西怎么就一下子不见了呢?再看看她现在,脸上有一道十年前被火符所伤留下的恐怖伤疤,双目猩红,好似浓稠的鲜血打转,指甲修长,沾染了太多的血肉。她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竟然是一滴血泪,血泪入海转瞬消融不见。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那双眼睛黯淡无光,真的太累了,让她休息一会儿吧,永远睡下去吧。

    张道灵依旧面色冷漠,这些繁杂的琐碎他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也难以去管,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既然是过客就没有必要去插手,山下的所有太复杂了,连他都不愿意去沾上因果,修道至今他早已修炼出一颗寒冷的心。至于张缘一他承认他是有私心的,张缘一是他与一个人的一场斗法,他可以选择任由张缘一横死在珠宝镇,这也不算他输,但是他没有,他已经活了太久了,什么龙州道人、玄天宗宗主李云浩、掌律长老项阳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年轻人,所以当初龙州道人认不出他并不是龙州道人沉沦太久,而且他活得太短,千年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不是活了上万岁的修道人都不用说认识他。

    但是人活了太久也会感到无趣,就像以张缘一为棋子,以整个天下为棋盘的斗法,就是他难得认真起来对付的事情。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睥睨西北方向,老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准备好呢,咱俩之间的斗法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不过又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怎么会失望呢,光是送过来的张缘一他都觉得吃惊不已,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找到的这么一个令他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人,这没有个上千年的预谋都不可能。

    所以他心神里算了上万种怎么应付的方法,最后选了这么一种必死的方法,最极端的方法,而且都不用说是什么阴谋,而是直接挑明了关系阳谋,就是要告诉那个人,我就是以这种方式来和你对抗,就是要逼你来和我换命,既然要比拼大道那好啊,反正大家都是活了无数年的老王八了,谁怂谁才是真王八。

    既然斗法咱俩也别在乎什么生死了,直接以整个天地为棋盘,把天下所有人都作为棋子,看看最后谁剩的棋子多!要不干脆谁都不剩棋子,天地重归混沌、天庭动荡、人间再无修仙人!

    张道灵看着西北的方向,眼神冷漠却又如同有着灼热的光,穿透这个天地,又穿过外界天地,直去远方!

    南伽岛,魔教圣地,有一个披绿蓑衣、戴青箬笠的年轻人,坐于南伽岛最高峰

    飞鱼峰之上,手里拿着一根纤细的青竹鱼竿,垂钓云海。

    仿佛与张道灵隔着万里山河遥遥对视,眼中笑意玩味、轻蔑至极,轻声说道:“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这么多年了又不是吃干饭长大的。”

    说着挥动手中的青竹鱼竿,一条若有若无的丝线扯动,竖直往下,跨越万里,竟是穿过云海,再过群山,坠入无尽海域,本来波涛汹涌、海水激荡的海域,鱼钩入海瞬间平息,再不见波澜。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张道灵收回了大千世界,张缘一一个悬空坠落在地,摔了一个屁股开花。

    “哎呦!”张缘一摸着屁股从地面爬起来,“师傅你下手不能轻一点嘛,你徒弟都要被你摔傻了。”

    另一边女鬼林婉静比张缘一处境更惨,落地之后整个人倒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用力拍打胸口,不断有海水从口中咳出来,头发披落乱七八糟,身上全是水珠滴落,打湿周围一片,狼狈不堪。

    张缘一又一拍脑袋,想起刚才的看到总总,慢慢走到张道灵的身边,低声问道:“师傅刚才那个是真的吗?还是说我在做梦。”

    张道灵摸了摸张缘一的头,笑而不语,眼神温和。

    女鬼林婉静终于不再胡搅蛮缠,她眼神黯然,又显得极其痛苦地看着张道灵,哀求道:“仙长求求你给我一个痛快吧,小女子真的熬不下去了。”

    说着泪眼朦胧,豆粒大的泪珠,坠入满是灰尘的地面,泪水溅起携带灰尘。

    张道灵看着女鬼林婉静,眼神平静,叹了一口气,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金色箔纸,上面有大量的铭文篆刻,他心念一动,箔纸在空中燃烧开来,在空中如同一个火红精灵。

    待一切燃尽,一条红色丝线在火光中诞生,张道灵用手捏着这条丝线轻轻一扯。

    中土大唐在一个偏僻的小镇有一个穿着一身黄色道褂的道士正在给人算卦。

    他站在一座小山头上,一手负后一手指着前面的群山,目光远眺,气定神闲地说道:“你看这山脉,如同龙骨盘绕,这边的山峰为龙头,这边的山头为龙尾,龙头纳气,龙尾储气,左青龙右白虎,后有流水前有高山,清风徐来,冉冉自知,又有龙尾接龙头循环不断、气息不断,藏风聚水而不动是个十足的风水宝地,葬入其中如同身处聚宝盆,必定造福后世子孙而且投胎转世也可以进去大富人家。”

    旁边一位满脸横肉,身材臃肿的胖子笑着点头哈腰,对着这道士说道:“多谢道长,为我寻得这风水宝地,那么劳烦仙长再选个良辰吉日为家里老人家下葬吧!”

    那道士闭目掐诀,嘴上念念有词,都是些这胖子听不懂的生僻字句如同梵文。

    念完一曲,道士睁开了眼,对着那胖子说道:“此时不急!我还有几场法事做完才可以给他下葬,算是锦上添花吧。”

    那胖子一听更加喜出望外,从腰带中取出一块玉佩递给道士说道:“那就有劳道长了,小小薄礼不成敬意,待事成之后必有更多报酬。”

    道士看到玉佩眼睛一亮,又很快掩饰住,默默收下玉佩仙风道骨地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再在这里施几个法,完善一下风水。你在这里影响我做法了。”

    那胖子又点了点头,慢慢悠悠地走下了山,整个人像一个圆球,走一步身上横肉抖动一下,油腻的很。

    等到胖子走远,道士在山顶上一倒,面朝天睡下了,手里拿着那块成色上好的玉佩,放于眼睛上,又从袖口中取出一颗铜钱,长长呼了一口气,舒服啊!这种感觉太舒服了,随便瞎扯几句就有那么多傻子相信,真的是钱太好赚了。

    其实这道士确实是在瞎扯就连最简单的前有流水后有高山都能说成前有高山后有流水。前有高山封路后有流水堵路,这哪里是聚风水的宝地分明是聚邪气阴煞之地,人若葬入其中只会后世倒霉,投胎都难。

    但是这道士哪里会管这些,反正这些个傻子的钱好赚,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也一样,有钱的傻子总是不缺。

    如此甚好养活了不少他这样的人,他又将玉佩拿在左手,铜钱拿在右手,玉佩铜钱相互敲击,发出“叮叮”的响声,声音悦耳动听,他陶醉其中,面色沉醉像个痴汉。

    只是突然,如同有人在背后拉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如同一把飞剑,瞬间就从山头被扯飞出去!

    一路上这道士遇山撞山、遇水入水,就好像故意给自己找麻烦,怎么难受怎么来,一会儿是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一会儿又是寒风刺骨,渗透灵魂,最难受的是到水中时如同被人按住了脑袋怎么都抬不起头来,闷了好几口脏水入口,但是又控制的极好每次当他要失去知

    觉的时候,就被提了起来,刚要有所恢复就又被按进水中,如此往复没有尽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道莫名其妙的力量终于停了下来,一把把他摔在了地上,如今的他遍体鳞伤,身上全是伤口,黄色道袍大褂只剩下最上面一点破烂不堪,好不容易积攒的微末道行尽失,而且心神到达极限。想要大睡一场,身上的伤口就像被人撒了盐疼痛无比,逼得他保持意志清醒。

    此时他心口剧痛,就像有无数根棉针在上面扎着。他强撑着自己,抬头看了看周围,周围一片荒芜,是一个落败的宅子,腐烂的围墙,荒草丛生。他看到一个书生,面色平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有一个小道士躲在书生后面偷偷打量着他。

    他神色稍缓,强忍剧痛,问道:“敢问这位先生,此地是什么地方,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目视前方没有看他,好像根本不屑看他,他顺着那书生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一个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面孔,那个哪怕是过了十年依旧让他记忆犹新的面孔。

    是当年那个由人化鬼的女子林婉静。

    林婉静此时面目凶狠,握紧拳头,紧咬牙齿,眼神要吃人一般,死死地盯着他。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恨意,以至于手指嵌入手掌,牙根出血,异常恐怖!她怎么会忘记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才害得她失去所有,变成这副凄惨模样,她恨不得现在马上把这人挖出五脏六腑,捏碎元神,摘下他的头颅!

    那道士赶紧往张道灵那里靠,此时他法力尽失,又在一路上保受折磨,早已是强弩之末哪里是女鬼的对手,他想去抓张道灵的裤腿,却发现自己根本连张道灵的两步以内都进不了,仿佛是眼前之人嫌弃他太过肮脏,不给他近身丝毫。

    那道士也不管这些,大声喊道:“先生救命啊!先生赶紧杀了这女鬼吧,这女鬼作恶多端,手上沾有数十条人命必须早起铲除,不然日后必成祸患啊!”

    林婉静终于忍无可忍,用尽全身力气,冲向前去,誓要把这人撕成碎片。

    但是突然定在原地不能动弹,只能不断挥舞双手。

    张道灵缓缓说道:“你不能杀他。”

    林婉静心中恨意冲天,嘶吼道:“为什么!”

    那道士听了心头一喜,大笑着说道:“对对对!你不能杀我!我不能死在这里!先生你我联手一起灭了这个女鬼!”

    张道灵依旧没有看那道士,只是心里不喜,那道士的舌头断开来,而且连吐都吐不出来,只能咽了下去,舌头在肚子里疯狂搅动,好不恶心。但是无论他怎么吐都只有大口大口的鲜血,而舌头依旧在身体里兴风作浪。

    张道灵又说道:“杀了他你会沾上因果,这个人我来杀!”

    张道灵语气平和但是却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女鬼一脸不解,“因果我沾染的还少吗?”

    但是马上她自己体悟了一番发现确实身上的业火全部消散了,只有怨气还在身上若隐若现。

    正是张道灵的手段,他把女鬼沉入他的大千世界中为的就是将女鬼身上的业火全部洗去,只要业火一去,那么就只差怨气了。

    那道士一听瞪大眼睛刚要再次求饶,张道灵根本不给他机会,一跺脚,那道士就灰飞烟灭化为了齑粉,真正的元神俱灭,化为虚无。

    张缘一这是第一次看到一向和蔼可亲的师傅杀人,为什么师傅杀人就像捏死一个蝼蚁一样完全不带一丝感情,他太疑惑了。

    林婉静一脸疑惑,问道:“为什么?”

    张道灵没有回答她,只是带着张缘一就要离去,屈指向后一点,说道:“赶紧进往生门吧,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只见在张道灵屈指点过的地方,有一道黑色漩涡出现,漩涡之大刚好可以容下一个人。

    林婉静完全摸不着头脑,怎么想都想不到张道灵会帮她,而且她发现自己身上的怨气正在消散,丝丝缕缕、密密麻麻,过了一会儿,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道:“算了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之后她露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笑容,不是虚情假意,不是释然,就像一个忙碌了一天的老农,回到家往床上一躺,那种自在,那种放松。这些年她确实心弦紧绷了太久了,如今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

    她对着远去的张道灵师徒远远一拜,嫣然一笑:“感谢仙长,大恩大德,来生再报。”

    说着就像一个小女孩一样跳进了往生门。

    张道灵走在前面微微一笑,来生?算了吧,注定不会相遇了。

    一切终归结束,归于虚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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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练剑为了什么?张缘一迷茫半生,不知其解。蓦然回首,长夜惊醒。饮尽世间浊酒,唯得此间寂寞!(读者交流群:397669410)雪夜歌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雪夜歌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雪夜歌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