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水火判官
九天之上,出现一道虚幻的身影,仙风道骨,长发如瀑布飘摇,摇曳之间,天地为之一凝!
荆蘭手中的玉斛轻点之下,空间之中荡漾起一圈圈涟漪,紧接着虚幻的身影腾跃而下,化作一抹黑色的光,从天而降一掌!
玄武立定身形,膝盖一弯,抬手支撑这毁天灭地的漆黑手掌,只是刚一触碰,在这恐怖的力量面前,他的双手就瞬间粉碎,连带着脚下失去力量,跪倒在地!
他用肩膀强撑起手掌,满口血迹,心中咒骂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明明是儒家的人,怎么动手就是道家佛家的手段!”
先是那上元赐福,道家的手段无疑了,再是这轰然落下的一掌,分明是佛家的金刚掌,用道家的手段,控制佛家的金刚掌,至少可以说明,面前这个家伙的三教造诣已经达到极其恐怖的境界。
玄武身上的灵蛇,身形一扭,张开大口向着四周的空间虚空一咬,空间被撕扯出一个巨大的空洞,紧接着灵蛇巨大的尾巴,一甩之下就将玄武裹挟丢进了空洞之中。
金刚掌没了目标,一掌落空。
荆蘭微微皱眉,手中玉斛再次一点,口中轻轻念道:“地官,中元赦罪。”
虚幻的倒影,逐渐模糊不清,跟随玄武窜入虚空之中。
再次从虚空之中出现之时,玄武已然被他拎在手中,荆蘭随手一拽,紫色眼眸的少年摔落在地,再难爬起!
荆蘭望着对方说道:“随我会潮湖书院,否则!”
紫眸少年桀骜放肆大笑:“否则如何?杀了我?天底下只有一人能够杀我,可惜他已经死了,我不走你能够奈我何?”
荆蘭身形消失,再次出现,五指成钩死死捏住紫眸少年,“我见你年纪不小了,为何还像一个孩子一般无理取闹?当真以为我们这么多年来还没有找到可以完全毁了你们的方法吗?”
他手指微微用力,火花四溅,不断有浓重的烟雾从紫眸少年的额头升起,滋滋作响!
玄武虽然身上痛不欲生,可实际上,更加在意的还是荆蘭先前说的那句话,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群家伙不会真的找到了可以将他们斩杀却不留一丝后遗症的方法了吧?
若是真的如此了,那恐怕他今日的处境就要棘手许多了。
不过当真是可恨,若不是仗着张道灵不在此地,他想要发泄一番自身的怒吼,不然他大可逃往无尽海域,一旦到了那里,与异族汇合,这些人族修士就算是再嚣张,也不敢再追杀上来。
荆蘭手中力道再次加大,玄武的头颅瞬间变形,此刻的他破碎了两只手臂,气息紊乱不堪,显得十分狼狈,而这还仅仅是只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感受到玄武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玄武肩膀上的白色灵蛇也变得萎靡不振起来,他咬紧牙关,死死不愿开口,怕死?这么多年了早就活够本了,还会怕死?
荆蘭另一只手出现一根散发着璀璨光芒的神仙锁,“我先将你带回去,一切等院长来发落!”
他手中的璀璨神仙锁就要捆上紫眸少年之时,荆蘭身形猛地一转,下一刻就连手中抓住
玄武的手都松懈开来。
在离荆蘭几尺之地,一根寒光凛冽上方闪耀着光芒的铁链朝着他冲撞而来!
荆蘭反应极快,才刚刚一掌拍开铁链,另一边又是血光凌厉的一拳朝着他的太阳穴而来。
荆蘭身形急速倒退,双臂格挡在面前,在对方一拳又一拳的攻势之下连退数里路!
高俫定眼一看,心道:“不好,飞鱼峰的水火判官!”
一早他们就收到了张缘一的书信,信上确实是有说魔教之中的人在暗中插手林泉的事务,他们一开始还以为仅仅只有先前被玄武一招制服黑衣人,没想到竟然连水火判官都出动了!
魔教飞鱼峰的水火判官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若是说魔教教主倪晨飞之死,那是对于魔教极其沉重的打击,那么如果是水火判官也灰飞烟灭,整个魔教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覆灭了。
在教派之内,教主倪晨飞就相当于一个精神支柱,起到威慑的作用,通常情况下是不会出手的。
那么在大场面出手,解决一系列麻烦事端的任务,就全部交给四大护法和水火判官了。
四大护法实力已然极为惊人,甚至恐惧,水火判官就更加不用说,毋庸置疑的九重天无相境。
而且不仅仅是普通的九重天那般简单,两人已然在武学之上登顶,若不是没有了位置,只怕跻身十重天太清境,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在普通修行之人一生无法窥探的天空之上,那里还有另外一番天地。
比如九重天还有另外的三重境界,分别对应化虚、神和、衍道。
九重天之上,每一重天之间的差距都是极其巨大的,比如崔泽就是跻身九重天没有多久,只有化虚的层次,而高俫一生辛苦修行万年,最终达到了神和境界,整个潮湖书院,也仅仅只有副山长荆蘭一人才以绝世之姿达到衍道。
不过代价也是极为沉重,三教合一成就九重天之巅,此生注定无法再有更高的建树。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荆蘭就会被人所轻视,每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同,谈不出什么优劣之分,毕竟光光是跻身九重天,那也是千万人而往之,只一人得道。
以三教合一入道,这份气象本就是极其恐怖的,也奠定了荆蘭极高的位置。
潮湖书院的山长周如山就曾经戏笑评论荆蘭,“这天地之下,除了我们几个老家伙,恐怕正在没有人能够与你有一战之力了吧。”
虽说是戏笑,可明理人都知道,荆蘭的九重天极其深厚,哪怕是说第一人也毫不夸张。
至于四圣兽之间的实力,公认乃是朱雀最强,九重天至高衍道境,其次才是玄武与白虎并列,神和境,最后的青龙就比较丢人了,只有八重天,甚至连九重天都没有踏入。
这也是为何青龙最不受待见,被其余三个家伙所鄙夷的原因。
自从四海龙湾的袁熙与青城山掌教张德的相继飞升,再加上离官张道灵与魔教教主倪晨飞的双双陨落,这个天地之间就空置出来四个位置。
其中三个位置都是在
九官的掌控之中的,唯独对于倪晨飞的位置,所有人都还是疑惑不解。
原本他们都以为,倪晨飞会将位置安排给水火判官,结果也并非如此,知道海族突然之间的开战,在无尽海域的深处,出现的那些天地异动,上面的人这才意识到,倪晨飞竟然将位置拱手相让,给了海族。
这也是海族胆敢进犯大陆最重要的原因。
按照曾经阴阳官于简在海族之内大开杀戒却依旧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海族之内少了一位至高无上的存在,于简胆敢再次进入海族之内撒泼打野,那么结果可就非常不乐观了。
很明显,在倪晨飞的预谋之中,所图极大,但是直到如今,还是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到底在预谋着些什么,恐怕也就只有不惜与倪晨飞换命,这片天地最早跻身传说境界的张道灵才能够知道他心中所想吧。
水火判官联手出动,毕竟是两个衍道境对战一个衍道境,哪怕是在九重天之上极其强悍的荆蘭都有些应付艰难,接连对抗之下,身上的伤势显然多于两位判官。
在魔教的历史上,除了最初的水火判官,在张道灵的设计之下被拘押数万年,出现了短暂时间的断代,那也是飞鱼峰最黑暗的岁月,比起倪晨飞殒命,仅仅只差一点点。
之后的每一任判官,哪怕是大陆之内各大宗门之间绞尽脑汁都再无成功的案例,而且往往损失极大,血流千里丝毫不为过。
这次水火判官的联手出动,要么是一次冒险,要么就是心中的极大自信!
高俫眼见着荆蘭落入下风,反应极快,立刻直掠到荆蘭的身边帮助对方对付这两个棘手的家伙。
他先后甩出数十道术法,与荆蘭心声说道:“此地战斗难免伤及无辜,我们必须将这两个家伙引开!”
荆蘭心声回答道:“我明白,可是玄武还在此地,若是就这么走了,恐怕这里的人都要遭殃!”
以玄武的性格,趁着几人大战不休,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将此地的人都吞噬干净,然后去往无尽海域溜之大吉了。
“噗嚓噗嚓!”远处的天空之上响起尖锐的碎裂之声,就像是层层断裂琉璃镜,一道开天辟地的裂缝被一双大手撕裂开来!
“心水!就是现在!”
一声怒吼之下,两道身影,一老一年轻,从裂缝之中骤然窜出!
两人逃出来之后,身后的裂缝刹那合拢,紧接着一声震天动地的炸鸣,两人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庆幸道:“还好还好!”
高俫与荆蘭一见这两人,心中大喜,分别心声道:“马卫国,姜心水,玄武就交给你们了,魔教的两人我们带走!”
刚刚从裂缝之中逃出来的马卫国与姜心水才收到消息,高俫与荆蘭已然带着水火判官去往万里之外了!
望着地面之上的紫眸少年,一袭青衫的姜心水摇摇头笑道:“马老师,看来咱们还是逃不过这个老冤家的命运啊!”
马卫国身上的蓑衣化作一袭羽衣法袍,手中的垂钓鱼竿,幻化一柄长剑,剑气冲天而起,他眯着眼沉声道:“是啊!小畜生这么多年了,还是不记打啊!”
第七十五章:少年你渴望力量吗?
此刻已然恢复得七七八八的玄武微微一怔,紧接着哈哈大笑道:“姜心水,马卫国,这么多年了,当年你们若不是凭借着阵法的原因压胜于我,又怎么能够将我困住,如今想要再打败我,简直痴心妄想。”
马卫国说道:“打不打得过是你说了算吗?你以为老夫是吓大的啊?”
姜心水大手一掀,如同翻起一面宣纸,天地翻涌起猛烈的狂风,“马老师,不用和他呈口舌之争,我们速战速决!”
说完,马卫国,化作一模流光,拔剑冲刺向下!
玄武双手一抬,马卫国手中荧光璀璨的长剑就被夹在手中,下一刻他肩上的白色灵蛇咻的一下,张开血盆大口冲向马卫国!
即将咬到马卫国的手臂之上时,空间之中突然浮起一丝涟漪,玄武的进攻如同被某种力量所羁绊,稍稍停顿了一个呼吸。
结果就是这一个呼吸的时间,马卫国长剑剑光一扫,白色灵蛇头颅瞬间被斩断!
被人砍断与自己可谓是同出一源的白色灵蛇,玄武却依旧丝毫不慌,只见他一只手虚手一探,向着马卫国的额头拍去,另一只手横空一摄,空中断开的蛇头被他抓在手中!
马卫国哪怕反应极快,在其出掌的一瞬间就在往后撤,可依旧被其一掌的余威拍得额头发青!
而另一边,玄武将白色灵蛇的头颅与身躯相接,在轻轻一抹,毫发无损!
玄武趁此机会却没有紧追马卫国杀去,而是望向天空之上手中术法不断下坠的姜心水,目光凶狠!
先前若不是姜心水在上面布设一地法阵,恐怕他也不会被马卫国斩断头颅!
在玄武的身边,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四周已然布置满了无数的术法,密密麻麻的术法,绵延数十里,光芒照耀一片天地!
处在这些阵法里,玄武的行动虽说不至于被完全束缚,可受到不小的影响,就像是一个练武之人出手之间磕磕碰碰,好不自在。
玄武如今每次稍有举动之下,都会有“噼里啪啦”的破碎之声,可见这些阵法的影响到底有多么频繁,而姜心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布置这么多的阵法,本身也是一种阵法造诣极深的表现。
玄武脚上猛地一踏,四周的阵法碎裂一地,紧接着其余的阵法如同万鲤朝龙一般,相继冲向玄武,弥补破碎的阵法。
玄武当然不会给他们机会,一步登天!
姜心水手指一横,地面之上的阵法全部浮出尘土,朝着玄武捆绑而去,牵一发而动全身,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只倒立的漏斗,追摄不停!
他的目标是姜心水,也只有把姜心水铲除,他才能够放开手脚也马卫国作对厮杀!
可是马卫国又怎么允许这类事在自己面前发生,他剑光一横,一条如同横亘天地的白色剑气,在玄武杀向姜心水的半路上,冲天而降!
玄武还来不及反应,一头撞上剑气,连带着身后成群大片的阵法光影缠绕而上,仅仅是一瞬间紫眸少年就被包裹成一个大茧,吞噬殆尽!
马卫国出现在姜心水的身边,“这么多年了,看来你的阵法造诣更胜一筹了啊!”
姜心水此刻却并没有显得很轻松,在面前的那颗巨大的阵法大茧上,不断有裂缝产生,撕拉撕拉,漆黑的光芒从中溢出。
姜心水的额头汗珠淋漓,手中比划不断,还在不断绘制阵法,不断对面前这个阵法进行修缮!
他艰难地开口道:“别在说风凉话了,赶紧讲传送符箓取出来,我们必须马上回到书院,否则我也支持不住了!”
马卫国虽说看着老不正经,但还是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赶紧从手中取出一张紫色符箓来。
就在他将符箓扔上天空,默念口诀之时。
一道漆黑的剑光横扫而过!
在众人都没用反应过来之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远远抛掷出来一粒血球。
张缘一一见那黑色人影,暗道:“不好!是那个家伙!”
血球砸入阵法大茧之中,血光冲天而起!
神秘人哈哈大笑,“说到底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他又转身望向那一袭青衫和羽衣长剑的老人,抱拳道:“多谢二位的相助,这玄武在下就收下了。”
说完,神秘人身形一转,化作一缕黑烟,冲进阵法大茧之中。
姜心水精通阵法一道,一眼就看穿了对方手中血色肉球的来历,怒火中烧,“这是夺舍术,这家伙也是魔教中人,赶紧拦下他!”
在这个阵法的成型之下,一旦这个肉球彻底进入玄武的体内,又有特殊功法的催动之下,那么玄武就将被此人夺舍而取而代之。
先前神秘人实力不够,一直找不到机会,如今在姜心水与马卫国的联手困住玄武之下,反倒有了可趁之机,被他抓住了这个机会。
若是四大圣兽之一的玄武被魔教中人夺舍了,那结果之严重程度不可想象!
姜心水与马卫国紧随其后,纷纷冲进阵法大茧之中!
血色的光柱冲破云霄,搅动厚重的云层,以血色光柱为中心,改天换地。
一股厚重的灵压倾轧在众人身上,冥冥之中天地的大势都在暗流涌动。
阵法大茧之内,玄武疯狂挣扎,面目狰狞,怒吼道:“阴险小子,你这个蝼蚁也配夺舍本尊,找死不成?!”
神秘人已经随着血色肉球化作一股元神冲进紫眸少年的体内,他的声音从对方的口中说出,“得意忘形的莽夫,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这般愚蠢,被我夺舍的滋味不好受吧,再说了你话也别说得太满,毕竟是我将你释放出来,若不是我,你恐怕还在囚牢之中沉沦呢?如今正好,好好将你一身的修为报答我吧。”
紫眸少年脖颈之上的灵蛇神色低迷,身形快速萎缩,功力正在急速削弱,他口中鲜血直流,显然在对方的暗招之下,也是十分不好受的,“你想要本尊的修为?痴心妄想,本尊修道上万年,乃是天地最初的圣兽之一,你也配?”
神秘人冷哼一声,“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就怀着你恶心的骄傲去死吧!”
姜心水与马卫国两人进入阵法大茧后,面对一直“自言自语”神色纷乱的紫眸少年,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马卫国焦急地说道:“还是让这个家伙闯进了玄武体内,心水这下该如何是好?”
姜心水紧皱眉心,“夺舍术向来阴险至极且霸道,我也对其了解不深,赶紧通知书院,眼下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最坏的情况只能是宁可不要这玄武的本源之力,也要连同这个魔教中人斩杀掉!
一个圣兽的落入魔教,而且还是以夺舍的方式落入对方的手中,这可远远比再多一位水火判官来的不容乐观。
圣兽都是凝聚天地大势的存在,若是落入飞鱼峰,就等于是分走了七星大陆至少一层的气运,将一个大陆一层的气运凝聚在一个南伽岛之上,可能造成的结果,光是想想都恐怖。
张缘一护在林继明的身边,望着天穹之上的那颗巨大阵法,眼神忧虑,他确实是极其想要去帮忙,毕竟这玄武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份极其不小的机缘,关乎着他跻身三重天的可能性。
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他的境界实在是低微,就连靠近的实力都没有,他也只能望洋兴叹!
张缘一捏紧拳头,咬牙切齿道:“这个家伙!该死,这么下去我寻找了这么久的机缘全部没了!”
一旁的林继明难得看到张缘一这副生气的神情,试探性问道:“国师?”
张缘一清醒过来,他望着林继明道:“陛下,我没事!请陛下将那柄金广浮尘先还于我,我有要事去解决一下!”
林继明从乾坤袋中取出金广浮尘,张缘一取过之后,二话不说就升上了天空,拖曳出一长条金色尾巴,消失在天际。
他决定了,失去玄武的代价他承受不起,哪怕机会渺茫,他也必须去赌一赌那个结果!
张缘一才接近阵法大茧三里之内,一股极其炎热的热浪席卷而来,将他掀飞出去,制止不前!
张缘一一身手段尽出,死命向前冲去,肌肤之上开始出现严重的烧灼伤势,灵力甚至都被压榨一般,快速耗尽!
他一口气吞下一把九转轩辕丹,灵力才刚刚恢复一丝一毫,刹那就被消耗干净!
一边消耗丹药,一边前行,张缘一断断续续飞行了两里路。
此刻他身下的金广浮尘已然毁坏,所有的金色须毛都烧尽,甚至他一身的衣服都烧得一干二净,上面伤势严重!
可是离目的地还有整整一里路的路程,张缘一望了望手中的乾坤袋,里面的丹药也尽数被服用完了。
他口吐鲜血,怒吼一声,声音振动天地,“为什么?!”
明明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要将希望亲手掐灭!
在张缘一绝望之际,耳畔蓦然出现一道声音,“少年你渴望力量吗?”
张缘一低垂下头,喃喃道:“给我......给我力量。”
第七十六章:救命啊!
在张缘一的周围突然出现一道漩涡,从漩涡之中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张缘一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被吸入其中!
待张缘一再次睁开眼睛,他正处于一个漆黑的天地之内。
而在他面前,紫眸少年望着他,沉默无言。
张缘一骇然,试探性问道:“是你?你将我送进来的?”
紫眸少年叹了一声气道:“没错是我。”
若不是这个魔教的小家伙手段实在是阴险,竟然借助阵法的力量对他进行夺舍,他堂堂玄武也不会被逼上这条绝路。
张缘一继续问道:“为什么是我?”
他境界低微,面对神秘人也是束手无策,玄武选择他,就很奇怪了。
紫眸少年摇摇头,“算了别掩饰了,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张道灵的气息,想来你与他关系匪浅吧。”
从他破开封印现世之时,就感受到了张缘一身上的异样气息,原本打算将张缘一抓来好好审问一番,就算审问不出什么结果,折磨也注定少不了的。
毕竟他对于张道灵的憎恨极其深重,只要跟张缘一有关的人,他都不会让对方好受!
可是接二连三来的人,他根本应接不暇,甚至如今还被人困在其中,经历危险的夺舍。
在阵法的加持之下,玄武想要摆脱夺舍的可能性近乎为零,除非剑走偏锋,玩一场大的!
紫眸少年望着张缘一的眼睛道:“我能感受你体内还有一个我更加熟悉的气息。”
张缘一警惕性往后倒撤,对方肯定是说他体内的青龙了,“你想要怎么样?”
若是对方从一开始就是把目标瞄准了他体内的青龙,以张缘一无法理解的神秘手段将玄武从他体内剥离出来,那么对于张缘一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玄武说道:“你别担心,我只是很好奇凭借一个凡人的身躯怎么可能容得下圣兽为本命物。”
凡人之躯容纳圣兽为本命物无异于自寻死路,这份强大的力量又怎么可能是凡人可以掌控的。
就算是神秘人的一系列手段,那也是将他取而代之罢了,等于是做了另一个他,可是向张缘一这样的他前所未闻。
在生死危机面前,玄武只能铤而走险,尝试破解张缘一身上的谜团。
张缘一生性多疑,又怎么可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告知面前这个与他师傅张道灵有大仇的紫眸少年,对于玄武的疑惑,他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紫眸少年无奈,一步踏出,瞬间来到张缘一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看样子你不愿意回答,那好我不问你,我问那家伙!”
说着一股黑色的灵力沿着紫眸少年的手臂灌输进入张缘一体内!
张缘一瞬间冷汗直流,但是在极大的实力差距面前却是丝毫无法反抗!
黑色灵力进入张缘一体内之后,一股青色的灵力从张缘一的丹田之内,不自觉的升起,刹那一条青色的长龙脱离张缘一窜出!
青龙化作一袭青衣的年轻人,第一次以人形现世,“好久不见,玄武。”
既然青龙已然从张缘一体内现世,玄武也不再继续灌输灵力,他松开张缘一回答道:“好久不见,青龙!”
青龙从张缘一体内离开,张缘一不仅没有一丝不适,反而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张缘一不知道的事,玄武所做的一切虽然霸道,可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将他体内沉睡的青龙唤醒,说是对张缘一的一种治疗也毫不为过。
玄武望着青龙问道:“说说看,这小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袭青衣的青龙回答道:“他是张道灵的弟子,来历......我至今也没有搞清楚。只知道这家伙十分特别,配合上张道灵的功法竟然可以承受住我的力量。”
玄武紫色的眼眸猛地一缩,心中骇然,先前他只是猜测此人与张道灵的关系匪浅,没想到竟然就是对方的弟子,简直不可思议。
张道灵是什么人他心中十分了解,一个真正把无情冷淡做到极致的人,从来内心都没有个人,只有天下,一个真正的圣人,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也会沾染世间因果,收了一位弟子!
青龙再次说道:“我在这家伙体内多年了,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张道灵对他的后路要求极大,显然是要将我们四人都成为这个小家伙的本命物,成就一个史无前例天底下最强大的修士。”
“什么功法如此强大!”
若是旁人有这般想法,玄武绝对会笑掉大牙,可面对张道灵,他却只能是震惊于对方的野心之大,简直是个疯子。
青龙挑挑眉毛,“我也不太明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我确实是在这里面受益极多。”
这些年里,虽然青龙经常性地经历生死危机,但是每一次张缘一的实力提升,青龙都会得到极大的反哺,受益匪浅一说毫不夸张。
要知道向他们这些与天地同寿的灵兽,想要提升境界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靠着吞噬同类晋升实力,另一种只能是熬时间。
吞噬同类这件事凶险万分,不亚于人类修士之间的杀人夺宝,而且对于他们这些境界极高的灵兽来说,吞噬境界低微的灵兽已然不管用了,意义不大,如今还在吞噬同类的往往是一些在底层挣扎的灵兽。
至于熬时间,那就是纯粹看老天爷赏脸了。就像是青龙这样的,上万年了还是只有乾元境境界,连九重天都没有摸到。
至于其他的三位,除了朱雀侥幸达到顶峰,其余的也只是在九重天上缓慢爬行罢了。
青龙能够说出受益匪浅,那么显然张道灵的《五炁朝元》,这门研究了上万年的功法之恐怖。
青龙看着身形渐渐模糊起来的紫眸少年,说道:“张道灵先前承诺我只要为张缘一护道两百年即可,我觉得这个承诺对于你们来说同样适用。”
玄武一边压制着神秘人的夺舍,面色阴沉,一边回答道:“你觉得我能够相信他的话吗?”
若不是那个死道士,他也不会如今落入这般田地。说到底他对于张道灵的怨恨还是很深的。
青龙叹气一声,眼中有些忧伤道:“其实,玄武不也知道,在他们面前我们真的很普通,很平凡。”
在那些大人物的面前,九重天又如何?还不是摇首求饶的可怜儿罢了。特别是对方还是张道灵,天下第一个至高位者,一个与人论道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聪明绝世的疯子。
紫眸少年沉默了,哪怕是堂堂四大圣兽的他,在那一刻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卑微。
一个玩弄天下不是神仙胜似神仙的大修士,与他出尔反尔,他真的配吗?
青龙眼见玄武的身形更加模糊,近乎透明,他担忧道:“你我同出一源,很多事情我并没有要欺骗于你的意思,但是如今你的情况实在是过于危险,再拖延下去,恐怕真的就要从此天下再无玄武了,真的值得吗?”
两人的对话,张缘一在一旁听得晕头转向,几次想要开口说话,都被青龙以眼神示意,乖乖闭嘴。
没有办法,这里就属他实力最弱,真的嫌少有谈判的话语权。
青龙继续说道:“其实你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了吧,不然这个小家伙也不会被你送到这里来。”
玄武瞥了他一眼,废话!修行了这么多年,他可不是什么看开的道士,对于生命也没有那么多领悟,他才不行就这么憋屈窝囊地死于非命呢。
青龙说道:“这个家伙虽说平时看着不正经,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一个好人,你大可放心。”
紫眸少年气息微弱近乎消散,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再过一会儿说不定他真要陨落于此。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张缘一道:“好!我是看在你师傅张道灵和青龙的面子,小子玄武的力量你可要收好!”
张缘一眼眸猛地一缩,玄武也不管张缘一准备好了没有,一头撞向张缘一的身体之内!
外界的苍穹之上,玄武再次以本体现世,数十万丈的身躯遮天蔽日,整个空间被挤压破碎,噼里啪啦,巨大如同琉璃般的盔甲碎片坠落人间!
在地面之上的人,望着漫天下坠的盔甲碎片,四处逃窜,惊慌失措,“这家伙不会是被逼上了绝路,想要来个鱼死网破,让我们一同陪葬吧!”
但是紧接着,玄武庞大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收缩,如同被突然瘪掉的帐篷,不一会儿,从空中凭空消失,底下的众人一脸疑惑不解。
阵法大茧之内,玄武的挣扎渐渐缓慢下来,马卫国望着这动静,担忧地问道:“这家伙不会马上就要被完全夺舍了吧。”
姜心水神色凝重,沉默不语,眼下的情况确实与被夺舍进入最后阶段差不多了,可是冥冥中他又总有一种奇怪地感觉。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原本已经近乎腐朽的紫眸少年的身躯,突然大放光明,血色光柱骤然熄灭!
一道身影从天穹之上悬浮而起,眼眸之中紫色光韵,璀璨闪烁,恍若天神下凡!
张缘一长发飞舞,缓缓落于金广浮尘之上,平静的眼神望着青衫姜心水与羽衣马卫国两人,唇角开合道:“救命啊!”
第七十七章:白云出岫
原本还是一副神人下凡姿态,古韵悠然的张缘一,一声“救命”瞬间将那在一旁束手无策的两位拉回现实。
两位也是一脸疑惑,姜心水问道:“这个家伙是谁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若不是张缘一赤条条一副身子,与那个神秘人截然不同,也不是玄武的模样,否则他们都要怀疑他就是那神秘人,玄武已经被他夺舍了呢。
马卫国眯着眼睛,眼中忧虑重重,他境界比姜心水高,感知能力上自然也要强不少,经过神识的勘察之下,他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在张缘一身上有一股很强烈的气息,玄武的气息,而且这种程度的气息波动,也只有刚刚将玄武收纳为本命物,还无法完全收敛气息才会存在。
这种种的一切无不在证明着,面前这个家伙实在是不一般,竟然能够将玄武都制服,若不是对方境界低微,只有刚刚跻身三重天的感觉,否则,马卫国也会感到棘手异常。
就在两人还在犹豫地时候,张缘一的身后,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一面具碎裂,衣衫凌乱的黑衣人手中一柄漆黑闪烁的长剑,冲杀前来!
马卫国大喊一声,“不管对方是谁,这家伙现在不能死!”
如果张缘一死了,那就意味着玄武也要等着一起丧命,七星大陆的本源也会亏损极大殿时的麻烦事就绝对不是他们能够轻易解决的了。
不用马卫国说,姜心水也知道此刻的张缘一对于他们的意义究竟多么重要,他手中快速结印,空中凭空出现两道璀璨术法,裹挟着张缘一就往后撤。
马卫国一骑绝尘,长剑拖曳出一道数十丈的剑气,一剑横扫而过,长风呼啸!
姜心水的术法帮助张缘一躲过那位魔教中人致命的一剑,而马卫国一剑横抹对方被抵挡在数十丈之外!
马卫国与魔教之人眼神碰撞,相距不过数寸,他哂笑道:“先前让你抓了空子,险些酿成大错,这次绝对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那被张缘一毁了原先计划的魔教之人显然已经丧失了理智,漆黑闪烁的剑刃胡乱横扫,怒吼呵斥道:“滚开!”
他计划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么一天,眼看着马上就要夺舍成功了,半路杀出一个泥腿子,将他的谋划全部大乱,他又怎么能够保持理智。
要知道为了这份机缘,他甚至放弃了飞鱼峰之内很多原本属于他的机缘,如今的结果,他断然无法接受!
张缘一就像是一个窃贼,窃取了他所有的成果!早知道这个家伙居然能够将玄武容乃为本命物,以他的性格哪怕是逼得潮湖书院提前出手调查,他也要亲手斩杀了张缘一。
大不了他亲自出手,不靠林泉皇室的力量,铤而走险把白龙观屠戮干净,提前释放玄武出来!
马卫国随手挥剑,剑气森然在他面前纵横交错,直掠神秘人而去!
原本就已经因为夺舍玄武失败的原因,用来掩饰面容的面具已经破碎不堪,结果经过马卫国这般大幅度挥剑,剑气席卷之下,面具终究是化为齑粉!
没了面具的隐藏,这位飞鱼峰的神秘人,终于是暴露出了自己的真面容,尽是一位美艳绝世的美女!
“啧啧啧!”马卫国咂舌不已道,“我说你挥剑怎的这般软弱无力,没想到还是一个女娃子啊!”
此刻若是有见多识广之人,定然可以辨认出这位女
子,此人正是当年在飞鱼峰张德掌教飞升之际,与陈道玄对决的绝世天骄,姜之!
姜之自从在于陈道玄的对决中落败之后,回到飞鱼峰修养没有多久就离开了魔伽岛。
一生争强好胜的她怎么可能忍受同辈之内有人强压她一头,所以她放弃了飞鱼峰之内的许多机缘,选择了其中最耗费时间,风险最大,收益也最大的夺舍玄武任务。
因为她知道,凭借陈道玄的天赋,若是循规蹈矩,只怕会永远落在对方的身后,若是想要一雪前耻,只能铤而走险!
可是偏偏是造化弄人,一个从潮湖书院里出来的小子,竟然胆敢坏了她的好事,她如今恨不得将张缘一碎石万剐!
姜之一身剑气冲天,黑色的灵力如同幽深的泉水,喷涌而出!
马卫国眯着眼打量这个正在怒头上的小姑娘,小声嘀咕道:“当真是我老了啊,没想到这个小娃子年纪轻轻明明三十岁不到,竟然已经是晖阳境修士了,而且看着这架势乾元境也只是相差不多了。”
如此这般的天才,放眼整个天下恐怕也不出两手之数,哪怕对方是女子,但马卫国心中依旧笃定,下定决心道:“这家伙不能留!假以时日必定又会成为新的水火判官不可!”
马卫国望着对方,眼神怜悯道:“女娃子,如此年纪修行至此,也实属不易,可惜老夫不是什么惜才的武夫,你我之间,你必须死!”
姜之横眉一竖,冷声道:“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书院中人,谁需要你的可怜,你要打,那就打啊!”
马卫国没有说话,以晖阳境对战乾元境圆满,眼前这个家伙当真是大言不惭!
姜之手中震烨闪烁,一连串的剑花席卷绽放,围绕在她的周围,整个空间积压之下,如同不堪重负的老旧家具,扭曲作响!
“雨燕掠波!”
成群结队的剑花化作一只只急速飞翔的庞大燕子,扑腾着翅膀,踩着涟漪,直掠冲去!
剑气雨燕直冲的前行路途之上,被快速切割出一条条深邃的轨道,空间开始凌乱!
躲在姜心水身后的张缘一,感受到那极强的针对他的杀意,心悸不已。
而姜心水单手负后,手中拎着一根灵气灌注而成的绳索,笑道:“你放心吧,就算是对方如今侥幸跻身了乾元境,有马老师在,也没有人可以伤到你丝毫的。”
更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晖阳境罢了。
虽说马老师只是乾元境圆满,可毕竟是在这个境界上浸淫了多年的老剑仙了,手段经验断然不是面前这个小辈能够比的。
不然他们两个也做不到联手困住玄武了,哪怕玄武与高俫前辈还有副山长荆蘭的战斗中受伤严重。
而且这里还有他,哪怕他不擅长厮杀,但阵法一途造诣极高,就在这么一会儿时间之内,在他与张缘一周围数十丈的范围之内,他早就布置了无数的阵法,就算是一位无相境修士的全力一击也可以抵挡一二!
听了对方这话,张缘一送了一口气,他还真就怕这位前辈一个不小心没控制住,被姜之钻了空子,然后他一命呜呼了。
他此刻被姜心水捆绑住身子,挣扎着说道:“前辈在下也是潮湖书院的学生,高俫就是我的师傅,您还是放了我吧。”
姜心水现在当然已经知道
了张缘一潮湖书院学生的身份,在他身上那股书院令牌的灵力波动做不了假,不过他依旧摇摇头道:“这可不行,若真是高俫前辈的学生我自然会放了你,可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做不到。而且你身上的秘密太多,随意放了你,只怕当时候出大岔子,你也别怪我,在忍耐忍耐吧,等解决了面前这个家伙,我自然会带你回书院,上面说确实没事,我就放你。”
一个体内可以容乃玄武滂沱灵力的三重天修士,就算是他姜心水想放那也要有那个胆子啊。
玄武出事了,整个天下都要动荡,他可没有那个胆子。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张缘一也不会无趣继续恳求下去,否则没事也要被人真的怀疑有事了。
姜心水又向张缘一打趣问道:“对了,小家伙,你怎么会来这里啊?”
张缘一摇摇头无奈道:“书院上面安排给我的任务,林泉国动荡要求我来试着整肃一番。”
原本只是整肃小国,结果一波接一波的乱斗,局势越来越混乱,一开始还能够勉强改变一点局势的张缘一,到了如今也只配被人捆绑在这里,隔岸观火了。
姜心水点点头,书院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这样的任务,他也是了解的,“倒也是,不过真是难为你了,境界这么低就来这里搅这片浑水,给你活下来算你走运。”
张缘一无奈笑笑,他转而问道姜心水,“那,前辈呢?两位又是怎么来这里的。”
在书院这些年里,他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么两位境界不俗的前辈。
姜心水掐指一算,眼神迷离,好似陷入了回忆,“如果算上人间的时光的话,我应该度过了五年左右,不过按照那里的话,五千年了吧。至于马老师他还要早上不少,哪怕是人间的时光也有上千年了。”
封印空间之内的时间本就与外界不可同论,流逝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以至于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他,心智上也显得有些老态了。
张缘一心中震撼,神色肃穆道:“前辈大义,在下钦佩!”
为了天下太平,镇压玄武受困上千年义无反顾,这般举动,天底下又有几人做得到!
况且一旦选择了这个道路,那就是真正消失于天地之间,等同于另一种形式的死亡,孤独与悲壮,谁能够懂?
张缘一突然心神一震,蓦然想起一事,刚要开口,姜心水却眼神示意之下,制止了他的言语。
一袭青衫的姜心水眼神温柔,带着一抹淡淡的忧伤道:“想来你也见过她了,是我对不起她......辜负了她。”
他一早就从张缘一身上感受到了她的气息,不然以他谨慎的性子,张缘一此刻连话都说不了。
张缘一小声说道:“前辈为大爱舍弃小爱,这般境界,已然很不容易了。”
姜心水摇摇头,“你还小,不懂,也千万不要学我。”
面对姜之的凌厉剑招,马卫国嘴角一挑,不屑一顾道:“果然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连手段都花里胡哨,小家子气的。”
他持剑之手大袖一挥,天空出现一抹惨白的光芒,如同一块巨大的天幕,笼罩之下连日月都不及丝毫,照耀四方!
一剑过后,天地为之一白,姜之灰飞烟灭!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第七十八章:事事烦忧
一阵狂风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漫天的乌黑云雾也终究散去,张缘一望着涤荡一空的天地,有些难以置信道:“这家伙就这么完了?”
马卫国手中长剑一抖,沉声道:“远远没有,这家伙手段诡异,我刚才确实是斩杀了他没有错,可是依旧让他一魂一魄逃遁了。”
人有三魂七魄,一魂一魄的逃遁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注定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天道压制之下,消散于天地间。
可对方是姜之,那个飞鱼峰年轻一辈的至高位者,怎么可能就此陨落。
不过张缘一也不会就此失望,不管换做任何人,这样的损失绝对是极其大的,哪怕姜之天赋再高,想要再恢复巅峰也是极其渺茫了,更不用说借此可以赶上陈道玄的步伐。
他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也好,想来姜之对我们再也起不了太大的影响了,这对于魔教来说也是一个噩耗。”
一个原本有望登上水火判官位置的绝世天骄,就这么泯然众人矣,仍谁都难以接受。
张缘一望着远处空中那件悬浮的散发璀璨光芒的法袍,突然眼前一亮!
姜心水隔空一抓,摄取而来,他仔细打量上面的纹路,啧啧称奇道:“遭受一位乾元境剑修的全力一击,竟然还能够保存完好,这件法袍品秩恐怕至少都要是天阶了吧!”
张缘一被捆绑住,蹦蹦跳跳地凑过去,嘿嘿一笑,“实不相瞒,这件法袍的形成与在下渊源极深,晚辈原先也有一件品秩极高的法袍,结果与这个家伙搏斗之时,一个不小心棋差一招,小命险些不保,连带着自身的法袍也被对方夺走融合了。”
姜心水白了他一眼,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法袍是你的喽?”
张缘一心底发虚,不过马上意识到不对,本来这里面就有自己的法袍,他慌什么?
幸福的生活是靠厚脸皮争取来的!
他义正言辞道:“若是前辈能够交还于晚辈,晚辈定然不胜感激!”
姜心水大手一挥,法袍一甩,披挂上了身,他笑着望着张缘一道:“我觉得这件法袍挺好看的,挺配我的。”
摆明了就是要将法袍占为己有呗,张缘一气得浑身颤抖!
这一趟游历白白丢失一件法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但是他皮笑肉不笑道:“前辈喜欢,晚辈定然拱手相让。”
“切!”姜心水心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啊,你是前辈我是前辈啊?乾元境是你还是我啊?”
马卫国走上走上前来说道:“好了,咱们也要回书院了,这里的一切还是回书院定夺吧。”
眼下没有人能够证明张缘一的清白,而且张缘一身上肩负着玄武,此事事关重大,不能再拖了。
“不用了,缘一是我的弟子,你们不必如此小题大做。”就在两人即将带着张缘一离去之时,天边一赤脚大汉拂袖御风而来。
马卫国与姜心水感知到确实是高俫的气息无疑,立刻作揖行礼道:“见过高先生!”
高俫落于张缘一身边,张缘一一见自家师傅来了,立刻说道:“师傅好!
您总算是来了!”
他刚要说自己丢了一件法袍的事情,结果高俫一道术法就将张缘一的嘴巴封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高俫一拍张缘一,他身上的捆仙索立刻解开,“你小子先不要抱怨,给你破镜就已经是很不错的事了,一件法袍而已,别大惊小怪的。”
张缘一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只能疯狂点头,高俫这才解开他的封印。
“高俫,你这弟子倒是一次次都改不了性子啊!”
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人的身后传来,众人转头,是一袭白袍的副山长荆蘭。
荆蘭的身上,白袍再不似先前那般纤尘不染,洁白无瑕,如今多了不少灰尘,斑点一般零散分布,显然是与水火判官的搏斗不容易。
两人与水火判官去往无尽海域,战斗得如火如荼之时,兴许是感受到了姜之已经失败殒命,水火判官擅自传入大陆,本就是不利,再拖延下去只怕会引得更多人来,也就纷纷逃走了。
高俫又对两人说道:“如今玄武之事已了,这么多年了,辛苦你们两位了,回书院复命吧。”
马卫国语姜心水两人见张缘一这般表现,料想确实是试图二人无疑了,也就不再继续追究张缘一身份一事。
只是姜心水心中还是担忧道:“前辈,玄武已经被此人......”
玄武被一位弟子收为本命物,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他们马虎。
高俫点点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们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书院自然会给你们解释的。不用担心!”
荆蘭也示意性的点点头,两人安下心来,再次作揖,之后就离开了。
高俫望着张缘一道:“玄武之事你一定要好好保密,往后的日子,魔教注定要来找你麻烦。”
他与张道灵是许久之前的故友,对于张道灵的计划也是知道一些的,比如四大圣兽之事。
经过这么一场变动之后,张缘一算是真正意义上进入了魔教的眼中,往后的修行之路少不了要被人暗中下手!
其实张缘一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一直碍于身份不好过多干涉,像张缘一先前经历的刺杀,就是水火判官暗中策划的。
为什么不亲自动手,估计还没有完全成功,就会被无数人群起而攻之,毕竟不说潮湖书院,七星大陆之内三大国的练气士掌管监视各个大修士之间的动向都不是吃素的。
这次也就是可以压制修为,在凭借玄武将周围的气机毁坏混乱隐匿其中,否则怎么可能给他们踏上大陆一步。
先是青龙,再是玄武,张道灵的计划一步步地实施下去,就算是那些大人物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眼看着再出一位九重天修士,任谁都会觉得刺眼。
张缘一往后的道路,危险程度绝对不是先前能够比拟的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弟子知道,一定更加谨慎行事。”
高俫看了看张缘一微微皱眉,大手一挥,将他身上的气机悉数遮掩道:“快快熟悉此刻的境界,我若不帮忙遮掩气机,你这走出去指
不定要被不少擅长望龙之术的练气士找上麻烦。”
此刻的张缘一身上尽是玄武之力的气息,走在大街上就像是一个家财万贯,一身珠光宝气的富豪,巴不得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玄武之力,快来抢夺吧。
哪怕本命物一旦认主,能以被人抽离出来,可防不住那些歪门邪道,给张缘一来个阴招。
高俫说道:“你现在又怎么决定,回书院?”
张缘一想了想说道:“弟子还有一些事没有处理,师傅与副山长先回去吧,过不了多少时日就会回来。”
高俫点点头,“魔教刚刚吃了瘪,短时间之内应该不会再大动干戈,那你自己注意一些,尽量将事情解决了就早些回来。”
张缘一点点头。
高俫俯瞰被玄武毁坏一空的白龙观,叹了一口气,“唉!好好一座道观,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接着他一挥袖子,这个天地如同经历了一场甘霖一般,灵气渐渐充盈起来,不一会儿时间,再不似那副血流千里,四面荒凉的景象。
高俫说道:“此地伤及根本,短时间之内再想恢复如初不太可能,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弥补天地灵气之事,他高俫也不是什么修行天地大道的练气士,做到这一步已然是很好了,再想进一步有所恢复,时间的积累不可或缺。
高俫与白衣荆蘭,两人联袂离去。
......
南伽岛,飞鱼峰。
掌管重多内门弟子命简魂灯的魂塔突然剧烈颤动,闪烁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冲云霄,冲开万里层云!
所有岛内子弟抬头观望震慑不已!
“已经上百年没有动静的魂塔竟然动了!这次不知道是哪位弟子出事了?”
“魂塔之内越是境界高之人,气象越大,你别说,看这架势恐怕此人的境界断然不低啊!”
“自从峰主陨落,上面早就下达命令不让随意走入,还有人这般胆大出去滋事?”
“害!谁知道呢?总有人不听劝告,富贵险中求!这不,自己命搭进去了吧。”
......
魂塔之内,一位身姿绰约黑发飘舞的女子,从光芒之中走出,正是再次复生的姜之。
姜之气息紊乱,眉心紧皱,面带怒容,她捏紧拳头,愤愤暗道:“竟然让我跌落一境!这家伙!这个仇我一定要让你百倍奉还!”
“哟!这不是我们的姜之师妹么?这是怎么了,竟然遭受如此大劫!”
这时一位眉眼清秀的男子,打趣道。
那人腰间悬挎一根青玉竖笛,黑发浓密深邃,慢慢悠悠走上前来。
姜之见到此人,眯了眯眼,轻声道:“滚!”
男子轻轻一笑,“好咧!”
说着,竟然真就一个蹦蹦跳跳,一路滚下山去。
姜之望着对方下山的开心模样,厌恶道:“烦人!”
第七十九章:那个昏暗的黄昏
玄武一事得以化解,林泉皇室趁此机会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这个林泉江湖收入囊中,经历了数十年动荡的林泉国终究是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这一天,林继明提议开设大宴共祝这一举国同庆的时刻,满朝文武百官,甚是欢欣!
对于这场罕见且热闹非凡的宴会,张缘一却没有选择就此抛头露面,大展威风,而是一个人在皇宫后院闲庭信步,优哉游哉。
作为林泉国上百年断代重启且最年轻的国师,诸位大臣对于张缘一的面容身份那是非常好奇的。
而且这场大劫的平息,林继明对外宣称全是张缘一的功劳,一时间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对于这个神通广大的潮湖书院来的新任国师,好奇之意更甚非凡。
对于林继明所做的这些,张缘一心中当然是明白的,林继明想要将他留下,不愿他就此离去,可是对于这些张缘一心中早就有所定夺了。
皇宫大殿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后院安静一片,寂静悠然,张缘一手中轻轻碾动一片青翠的叶片,把玩着。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此刻月明星稀,时不时升上天空的爆竹璀璨而迷人,与星辰齐光。
等到与林继明告别之后,他打算再去天阙宫看望一下陈断一老前辈,然后就是回归书院复命了。
“如此值得庆祝的日子,国师为何独自一人在此赏月折花呢?”
这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张缘一转头望去,林继明身穿皇袍,逆着灯光,手里拎着两壶浊酒,也笑望着他。
林继明缓缓走上前来,随手将其中一壶酒抛掷出去,张缘一抬手接住,也不客气直接掀开泥封,小酌了一口。
酒水才刚入口,张缘一眼神一亮,忍不住咳嗽一声,啧啧称奇道:“好家伙!好烈的酒啊!”
林继明拍了拍张缘一的后背,哈哈大笑道:“剑南春!我传门派人从外面高价购来,怎么样是不是很过瘾啊!喝了这酒是不是有一种一步跻身大剑仙的恍惚感?”
张缘一身子一震,气息一沉,压制住那股如剑气一般冲上头颅的凌厉酒气,又猛地灌了一口道:“过瘾!舒服!”
压抑了这么久,总算是找到一个发泄的机会了。
林继明哂笑不已,“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喝酒怎么还用上了功力,白瞎了一壶好酒。”
张缘一挠挠头道:“那有机会还是要给你尝尝咱们书院的冰阔落才行,那才真正的人间绝味啊!”
对于潮湖书院的冰阔落,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林继明虽然作为皇帝,对于江湖之事还是有不少向往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兴奋道:“那你可别耍赖啊!”
张缘一拍拍胸脯震天响,“必须的!”
他又尝试不用功力猛灌了一口酒,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娘咧!真的虎!”
“在这里喝酒终究是没有感觉啊!”林继明望了望四周,一个腾跃飞上一处皇宫屋檐,仰面就躺下,望着天上硕圆的明月。
张缘一摇摇头,脚尖点地一步跟上。
两人晃晃悠悠摇着双脚,赏月之时,一时间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过了许久林继明蓦然开口道:“林泉的江湖被我整顿了,没了江湖,各路江湖人士纷纷抱怨不满,更有甚者对我口诛笔伐,觉得我一下子将林泉国的生命掐断了,整个林泉如今成
为一潭死水,缘一你觉得呢?”
白龙观因为此次大劫彻底没落,连带着与白龙观一处阵营的江湖门派都直捣黄龙,祖师堂被拆得七七八八,可以说如今大半座江湖都尽归林泉皇室管理。
至于幸存下来的江湖门派,也就是黑水山庄这般一开始就投靠了林继明,在战役之内立功出力极多的了。
黑水山庄也如愿以偿得到了自己的武林盟主宝座,但实际上明眼人都明白,如今的黑水山庄不过是林泉皇室的一只笼中雀罢了,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处处受限,掣肘极多。
甚至还有不少人,直接将黑水山庄称为林继明的一处行宫,是江湖的背叛。
所以林继明说江湖没了,实际上也不无道理。
张缘一思量了一番道:“我无法回答。”
幻想去往江湖闯荡,这本就是不少年轻人的梦想,林继明这般作为当然会引起诸多的不满。
张缘一继续说道:“但是我相信他们终究会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的。”
这位新任登基的年轻皇帝,转身笑望着面前这位同样年轻无二的钦天监国师,气语平静问道:“人君当神器之重,居域中之霸,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王道与霸道,若是你,又将做何选择?”
国师捋了捋雕有游龙凫水纹样的袖口,正身其言,“虚其欲,则神将入舍。万般皆苦,你我皆是被拘押在凡间的游魂。王道与霸道有区别吗?”
年轻皇帝噗嗤一笑,“这龙椅都还没有坐暖和呢,可别让我来个人间不值得,何苦来哉啊!””
林继明又轻声说道:“只要百姓得乐,朕甘愿去受那世间万般苦。”
张缘一笑笑,有如此想法,那就很好了。
那他也不用再去过问先帝的死因,不再逼得林继明下不了台,往事一笔勾销。
林继明小声问道:“国师当真要走?”
张缘一点点头,“是啊!早就决定了,陛下也应该知道的。”
林继明眼神惆怅,他当然心中明白,张缘一可以说是来自另个世界,他追求的是一个皇位,追求社稷安康,至于张缘一,只在乎真相。
两人注定谁也不可能完全改变对方的轨道。
望着这位年轻的皇帝,张缘一总是会恍惚般想起朱治文,那个在江湖上游荡的落魄皇子。
比起这位登基上任肩负重担的年轻皇帝,朱治文是否要活得更加惬意一些,是否真正地逃过一劫呢?
张缘一深呼一口凉气,站起身,向着林继明作揖道:“缘一此生有幸能够在此遇见陛下三生有幸,此番远游也算是不虚此行,咱们后会有期。”
林继明还来不及反应,张缘一已然脚踏屋檐,一个腾跃之间,消失在黑夜里。
夜晚的皇宫不管塞满多少人,永远都是清冷的,林继明收了收衣襟,望着张缘一远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这个家伙......”
过了许久,林继明恢复神色,眼底尽是寒冷,一步跨下屋檐,他大袖一甩,面带笑容再次加入盛宴之中。
“今日不醉不归!”
“陛下好酒量!”
......
夜晚的皇宫,永远都不缺热闹。
————————
一座远离城池的豪阀府邸前,一位不知从哪里来的面容英俊的年轻人在外轻轻敲门,“有人吗?有人吗?我是过路游学的学生,正要上京赶考,途中水囊中水喝完了,如今口渴的紧,可否允我进去赏口水喝。”
一位老奴慢慢将门打开,透过门缝见眼前之人一表人才,看着也不是什么坏人,放心让其进门。
老奴问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啊?”
年轻人恭敬有礼回答道:“祖姓不足为奇,后来随了师傅的姓氏陈,单名一个墨字,墨水的墨。”
身在豪阀府邸,老奴也算是有些许文化,称赞道:“陈墨,倒是一个好名字。”
年轻人笑道:“确实不错,我一直都很喜欢,毕竟是师傅取的嘛。”
老奴携着陈墨进里屋取水,边走边说道:“听公子三句里两句是师傅,想来公子的师傅定是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对公子一定极为重要吧。”
陈墨眼中闪过一丝回忆徜徉道:“是啊!师傅对我有救命之恩,对我的意义不亚于再世父母。”
老奴一听这话,心中叹了一口气,原来是个失去了双亲的苦命孩子,看着这么年轻,竟然......唉!
陈墨喝完了老奴递来的一碗凉水,轻轻抹了抹袖子,笑道:“多谢老先生施舍。”
他又看了看四周,疑惑道:“这么大一座宅子,怎么不见其他人呢?”
老奴笑道:“老爷一家人带着小少爷去市里游玩了,还没有回来呢?”
陈墨点点头,又问道:“小少爷?这家里还有孩子啊?”
谈到小少爷,老奴兴致来了,“可不是嘛?老爷晚来得子,小少爷活泼可爱,聪明得很啊!”
说这些话时,老奴眼中藏不住地喜爱,满心欢喜。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虽然府邸大,但是让公子说笑了,家族没落,眼下老爷手下只有我一个了。”
陈墨摆摆手,“哪里的话,谁又不经历一些世事无常、家破人亡呢?”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门外传来了声响,“管家,开门啊!我们回来了。”
“诶!来了!”老奴急忙回答,他对着陈墨说道,“老爷回来了!公子你先坐会儿吧。”
或许,在不经意之间,命运的齿轮已经缓缓转动,老奴这一辈子兢兢业业,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清晨为一位过路的读书人打开了门。
几代人的宿命,终究还是在此纠缠在一起。
老奴打开门,一位年纪偏大的老先生,见到那位站在自家庭院正中的翩翩英俊青年,记忆的洪流一股脑冲进时光的裂缝,将他带入那个昏暗的黄昏,那一幕幕鲜血淋漓的画面。
老先生颤抖着嘴唇,说道:“快......快逃!”
可是真的逃得了吗?
......
“嘿!你们听说了吗?赵家出事了!”
“就是那个昔年威风一时的武将之后赵家?”
“可不是嘛!这都是第几起命案了,没完没了了啊。”
“听说此人手段实在是狠辣,竟然连一个年仅三岁的小孩都不愿放过,尸首分离,啧啧啧!”
第八十章:那场雨
晚秋的天气,林泉下起了冰凉冰凉的细雨,丝丝粒粒的雨珠衔接成串,兴许是天气渐渐寒冷,临近深冬的原因,雨水也凭空加重,打在泥泞的地面之上激起高扬的水花。
张缘一头上顶着一只粗糙的草帽,牵着白马静静地走在乡村的田间小路之上,他伸出手接住从天而降的水滴,感受着那一丝丝冰凉,小声说道:“想来再过不了多久,下的就不是雨而是雪了吧。”
若是此刻有旁人在张缘一身旁,就会发现,白马之上有一层氤氲迷雾,所有的雨滴仿佛被隔绝在外,蒸腾而上。
不知不觉这马儿已经跟了张缘一有些年头了,担心白马受寒得病,张缘一刻意用灵力隔绝了雨水,就仿佛给白马套上了一件暖和的衣服,不受寒雨的影响。
张缘一此行的目的是去看望陈老前辈,但因为不急于一时也就没有匆忙赶路,他打算随便找一处地方先歇歇脚,等雨停了,在继续赶路。
马蹄滴答滴答,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张缘一总算是望见了一处小村落。
村落深处,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妇人,正拎着一个同样岁数中年男子的耳朵破口大骂,“王勇!你下次要是再敢说我老,再敢与那个老妖婆眉来眼去看我不收拾你!”
那个名叫王勇的汉子,嗷嗷大叫,不断拍打老妇人的手掌,“别揪了,别揪了!耳朵要断了,痛的啊!”
老妇人手上力道更重几分,眼神一瞪,反问道:“痛!还痛吗?”
王勇木讷回答道:“真的痛!”
老妇人又给了他一脚,骂道:“痛,你也给我忍着!”
不过好歹是松开了手。
王勇内心叫苦别迭,小声嘀咕道:“不就是去买豆腐的时候多看了那娘们一眼嘛,这家伙至于吗,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吗?”
都老夫老妻了,还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稍稍看了一眼别的女人而已,还以为我不要你了不成,也不看看自家孩子都多大了,操这份心思。
女人大多如此,永远希望自家男人保留最初的感觉,不过过了多久都希望自己是最美丽最年轻,而男人大多是经历时间之后,对于很多东西都不再一样,觉得不必每一天都要全心全力爱一个人,会累。
特别是男人在意一种平稳感,女人都希望不一样的新鲜感。
王勇捂着自己的耳朵,走到墙角根望着那个拿着一把小木刀,留着两条鼻涕虫的孩子面前。
小男孩懵懂无知问道:“爹!你不是说男人要有地位吗?怎么你一天到晚被娘欺负啊?”
王勇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用袖子将他的鼻涕虫擦干净,笑道:“那是对外人,在外人面前要有气势,不能受欺负,但是自己人能够让一步就让一步。家和才能万事兴嘛!”
可偏偏有些人在外人面前畏畏缩缩,对内却是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急忙要找回自己的优越感,主次不分。
小男孩认真地点点头,“明白了,以后听媳妇的话!”
王勇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好样的!
有你爹我的风范!”
房门那个中年女人,嘴角微微一笑,今天就赏你们俩一条新鲜的红烧鲫鱼吧。
王勇从小男孩的手中取过那柄小木刀,比划道:“刀子这个东西可是很危险的,你现在可以玩玩,但是以后可千万别去沾染。”
小男孩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那些江湖上的大侠多么威风啊!我也要以后成为大侠帮助那些弱小的人!”
王勇无奈笑道:“哪里有什么大侠的,都是书上骗人的,你可别听那些满嘴跑马车的家伙胡扯啊!一个善使文墨的读书人,可比一介武夫来得更能蛊惑人心!”
小男孩兴许是无法接受被人打破了自己的英雄梦,张牙舞爪道:“我不信!我不信!娘还跟我说过,爹以前是一位江湖上出名的大侠来着,你骗不了我!”
王勇一把将小男孩抱起来,走向屋内,“那是你娘骗你的,你也相信这个啊!”
“娘,你说话啊!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大侠的!”
“哎哟哪里有什么大侠啊!娘那是哄你的,不过你爹在娘心里那是真的大侠啊!”
......
一家人真要开饭之时,王勇突然停下刨饭的动作,站起身来!
小男孩仰头望着魁梧的王勇,疑惑不解道:“爹怎么了?”
王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摇摇头道:“没事,你先和你娘去里屋,爹去办点事情。”
他又向女人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之下,将小男孩抱进里屋。
外面的大雨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并且有着愈演愈烈地势头,王勇独自一人走出门外。
刚一打开门,就见一位身穿青衫的男子牵着一匹白马,躲在他家屋檐之下,抖搂着身上的雨水。
王勇半掩着门,透过门看着这位男子,问道:“这位先生从何而来啊?”
青衫男子作揖行礼道:“在下正要赶路去往北方,可是好巧不巧,突然遇到大雨,道路泥泞,走不好路了,也就到这里来躲躲雨,若是多有打扰实在是抱歉!”
王勇再次仔细打量起这位青衫儒生,心道:“奇怪明明没有一丝灵力波动,为何刚才会感受到那般强烈的感觉?”
他把门打开,邀请道:“外面天冷,倒不如随我去往屋里坐一坐吧,等雨停了再走也不迟!”
一袭青衫的儒生张缘一心中欣喜,作揖道谢:“多谢多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王勇憨厚一笑,“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些远游读书人才是真的辛苦啊,四处奔波,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最敬佩的就是你们这些读书人了。”
张缘一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取下一件,套在白马的背上,将它绑在一棵老树之下,随着王勇进屋了。
王勇望着对方给白马套衣服的动作,松了一口气,心道:“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吧。”
张缘一进入屋内,往空荡荡的屋内,摆着的一桌美味佳肴,问道:“家中人
正在吃饭呢?”
王勇说道:“先前还在吃饭,你说巧不巧正好先生来之前,有急事出去了,我也就是负责收个尾罢了。”
他整理出一张凳子,问道:“若是先生不介意,加双筷子,与我小酌几杯?”
张缘一摇摇头,刚要说话!
“砰!”大门被人一脚踹飞,在大雨之中如同一叶扁舟,急速飞过来!
张缘一被王勇猛地一把推开,一拳将巨大的木门击碎成一片片烂木头屑,**的木屑如同飞剑一般,四射开来!
失了大门的台阶之上,一位样貌英俊的年轻人,撑着一把油纸伞,面带笑意,缓缓走来。
年轻人伸手接住从油纸伞边流溢下来的雨柱,语气悠然道:“想不到堂堂天地盟分舵主的王勇将军竟然躲在了这么一个小地方,养老吗?听说你要加一双筷子,何不再多一双给我呀。”
王勇快速将张缘一拖到身后,望着这位在大雨中撑伞的年轻人,严肃地说道:“你是何人?”
刚才他就感受到一股气息,原本以为是身后这位儒生的,没想到另有其人。
那位年轻人回答道:“不知道王勇将军是否还记得当年宁家?”
王勇瞳孔猛地一缩,宁家?怎么可能还有活口?
他赶紧小声与张缘一叮嘱道:“小友,这是我的个人恩怨,对方来者不善,等下我和他注定要有一场大战,你一定要趁机逃走。”
也不管张缘一听到了没有,王勇一步走到屋外,在大雨中淋着雨,大喊道:“不管你是谁,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不要伤及无辜。”
那位年轻人将手中的油纸伞缓缓收起,轻轻放置在一旁,反问道:“不要伤及无辜,那请问什么是无辜?将军一家三口算是无辜吗?”
先前在油纸伞的遮掩下看不清面容,如今没了油纸伞,王勇总算是看清了对方,他惊愕许久,最终叹气道:“像!实在是太像了!”
年轻人笑容邪魅,指着偏房一角,突然面目狰狞,怒吼道:“我也要你尝尝丧亲之痛!”
年轻人一步跨出,身形瞬间消失!
王勇脚下猛地一跺,向着年轻人冲去,大吼一声:“你们快逃!”
可是他的境界毕竟比不上年轻人,速度也是被拉下来一大截,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难以触碰!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去,可没有抓住年轻人一丝一毫,脚下一个踉跄,一路翻滚摔倒在水坑之中,眼见着年轻人手中的长剑就要刺破房门,王勇绝望大喊道:“不要啊!”
他的眼角充溢满了泪水,仿佛即将见到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他的眼前倏忽闪过一道青色的影子,一只清瘦的手臂,虚空一摄,年轻人的长剑再也无法前进丝毫!
那位站在大雨之中,风雨自行退散的年轻人,双指夹住那柄长剑,轻轻一折,长剑骤然断裂!
“年纪轻轻杀念这么重好吗?”
第八十一章:让你杀!
年轻人突然被张缘一将手中的长剑折断,立刻身形翻转,弃剑退步数十丈,他眯着眼打量着张缘一道:“你是何人?”
张缘一却瞥了一眼对方掩盖在长发之下的耳朵,微微皱眉,他缓缓回答道:“一个过路人,受恩于这位兄弟,今日我不会允许你动他们。”
年轻人哈哈大笑,他手中多出一柄小匕首,指着张缘一道:“你也配?”
张缘一双手负后,气定神闲道:“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此刻大雨倾盆,一丝丝雨水顺着年轻人的头顶向下流淌,让人看不清他阴抑的表情。
年轻人嘴角突然一咧,笑容覆盖上面颊,衣角飞舞飘动,滂沱的大雨如同骤然停滞,他动了!
张缘一望着前冲而来,快若奔雷的年轻人,眼神一凛!
他的心中蓦然一声,“就是此人了,没错!”
年轻人整个人如同一只鹰隼,与地面平行前掠,接连几下拍掌击地,速度更加快上几分,而被他手掌拍击过的地面,轰然塌陷,暗劲一直传到地底深处,沉闷如惊雷拔地而起!
而面对对方如此突如其来的攻势,张缘一身体后仰,脚尖不断点地,倒退如飞!
在此期间,年轻人没有任何依靠下,手中匕首挥舞不停,力道之大,速度之快,空中的雨珠一串串被切割成两半,水花四溅!
张缘一则是手中击掌不停,将年轻人的匕首攻势拍断,使之衔接不上,偶然化掌为拳,一拳抡出气势如虹,拳罡如瀑布一般向着四周流泻不止,空中的雨水自行蒸发。
先前跌倒在水坑之中的王勇,望着两人的疯狂对决,自知自己与他们已经不是一个层面的了,无法帮上任何忙,赶紧起身去往偏房。
他打开门,见着因为惊吓过度缩在墙角的一对娘俩,心中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母子安康。”
他引着娘俩去往更隐秘的密室之中,独自一人走出房,暗中关注张缘一与年轻人的打斗。
在林泉江湖上曾经有过一个十分神秘的门派,名叫天地盟。
天地盟说是门派,其实更加类似于影楼一般的暗杀组织,专门着手处理一些见不得人的暗杀。
王勇前半生就是为天地盟卖命,而且地位丝毫不低。
而数十年前有一宗暗杀任务,天地盟接到命令,竟是对林泉鼎鼎大名的宁王府动手,而且要求竟然是将对方满门屠灭。
作为林泉罕见地大家氏族,宁王府内高手云集,哪怕是天地盟倾巢而出依旧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将宁王府的人屠灭干净。
那一天,整个宁王府血流千里,尸体的腐烂味道弥漫数十里久久难以消散。
王勇一直以为他们的任务最终成功了,可是没有想到竟然还有一头漏网之鱼。
在那之后天地盟元气大伤,慢慢地也就从世间消失匿迹了。
一些侥幸存活下来的家伙,像王勇这般的,大多退隐江湖,
在不愿提起当年的事情。
王勇作为天地盟中的一位分舵主,自身修为仅仅只有四重天,也许在整个天下还不太起眼,可在林泉国之中已然是有些许名头了。
雨水淅淅沥沥,小小的院落之中,两道人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快速掠过,留下一连串如同炸雷般的点地之声。
年轻人手中匕首快速挥舞,如同切割空气,每一刀下去都要卷起一圈圈锋利的气刃,密密麻麻分布的气刃如同一闪而过的惊雷闪电,只是从张缘一身上划过,就瞬间消失!
张缘一则是双手大开大合,青衫长袍剧烈鼓动,见招化招,一步步向后倒退,一切显得从容不迫,气定神闲!
突然年轻人抓住张缘一抬手起势的一个空隙,匕首往张缘一的心口猛地一划!
可张缘一竟然膝盖蓦然弯曲,整个人身形一躬,两只手掌向上一推!
巨大的力道之下,两只手掌触碰到年轻人的下巴,暗劲骤然一震!
年轻人纤细瘦削的身子,如同一张在雨中飞旋的白纸,被这一掌向后上方击飞出去几丈高,他在空中快速一个后空翻,落地使出一式恰似千斤坠的绝学,地面寸寸龟裂,好歹之稳住了倒退的身子。
他缓缓直起身,双手负后,握住匕首的手颤抖不已,雨水划过他的眼角,沉静死寂!
年轻人偷偷换了一口气问道:“阁下究竟是谁?这时我与他们的私事,还是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侥幸逃过那场宁家的劫难之后,这么多年来,他卧薪尝胆勤学苦练,甚至不惜背负欺师灭祖的骂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给他修行到了五重天的巅峰!
明明已经杀了这么多人,眼见着就要成功了,可是眼前突然冒出来的一袭青衫,偏偏要与他作对,打破他的计划,他如今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碎尸万段!
张缘一也是快速换了一口气,身子一震,先前零碎的气机再次重归秩序,逐渐平稳起来。
他向前走了一步,语气平稳道:“想来这些日子里出现的那个杀人疯子就是你了吧,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眼下人家一家和睦,你非要做那赶尽杀绝伤天害理的事吗?”
他沿途一路听到不少关于最近林泉国发生的命案,手段都是极为残忍,无论男女老少,完全不留一个活口,就算是放在以往寻常遇到张缘一也不可能由着这个刽子手再开杀戒!
更何况,此人的身份,张缘一已经知道的七七八八,那就更加不能放任不管了。
先前只当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为了私仇而施加报复的疯子,可是先前此人冲上前来的一瞬间,张缘一见到了此人耳垂下的那块胎记!
犹记得陈断一前辈与张缘一所说过,若是遇到这个标志的年轻人,一定要将对方带到天阙宫!
结合一系列的特征,张缘一稍稍推算了一番,应该大致就是此人无疑了。
当初分别,张缘一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陈断一前辈对于此人的极深的执念。
张缘一说道:“今天你不仅不能杀这家人,而且,我还要带你去见一人,一个等了你很久的人。”
年轻人眉眼微微一皱,沉默一会儿,突然没心没肺地笑道:“你见过那个老家伙?真是该死的,这么久了还是阴魂不散,早知道当初逃出宗门的时候就先给他一刀,废了他的全身武功的,不然如今也不至于这么麻烦。”
这些年了,他躲躲藏藏,老家伙穷追不舍,早就将他的耐心消磨干净了,本来还念在师徒一场给他留一条活路,最后实在是忍无可忍,就要对他下手之时,老家伙竟然又回到最宗门,之后就听说天阙宫封山,也好在省了他痛下杀手!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以为靠着自己的努力可以让他放下仇恨。跟他苦修?可笑,若不是念在对方是大宗门,可以教授他武学,有利于之后的报仇份上,他傻了才会跟着这个家伙。
最后他偷师成功,恐怕老家伙还以为他心底还有一点纯真吧,简直令人耻笑。
出身豪门贵族的陈墨在年少经历家破人亡,若不是在家族的极力庇护之下侥幸活命,恐怕宁家就是真的绝后了。
眼见着高楼起,又转瞬坍塌毁于一旦!
年仅八岁的他四处逃命流亡,茫茫人海之中漂泊无定所,经历无数他那个年龄不应经历的人情冷暖,无数次在饥饿之中经历生死。
一个本该含着金勺子出生的大家少爷,硬生生被命运击落进尘埃之中,沦为了一介乞丐,这么多的磨难,唯一支撑他下来的只有一个,必须报仇!
他要这群家伙付出代价,要他们也尝尝全家死绝的绝望,而这一切他必须活下去,必须不断变强!
在那昏暗之中的岁月里,陈墨无数次以为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直到遇到了一束光,陈断一走进了他的世界,将他拖出了那片泥沼黑暗世界。
可是这束光并不强烈,无法涤荡他心中所有的黑暗,反倒成了他复仇路上的养料,他依靠此变强,最终成就了如今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陈墨嘲讽笑道:“这个老家伙怎么和你说的?让我猜猜看啊,大概是要你把我活捉回去吧。”
张缘一微微皱眉。
陈墨点点头,“看来我是猜对了。唉!老家伙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圣人模样,真是令人恶心,他不会还以为凭借他的三脚猫功夫还能够控制住我吧。”
他望着张缘一眼神,咧嘴一笑,嚣张道:“我先把你杀了,再去杀了这个老家伙。”
张缘一勃然大怒,捏紧拳头,身形突然消失!
下一刻,小院平地升起一道龙卷,一个人影被人一脚踹飞上天,一袭青衫五指成钩,捏住那人的头颅,猛地砸向房檐之上,一路拖挂!
速度之快,小院的屋顶如同被掀飞一般,瓦片四处飞溅!
最终张缘一手中猛地一用力,早已昏迷的陈墨,被一掌拍落在小院之中,激起大片青石板!
张缘一落于陈墨的背上,用力一跺,“让你杀!”
第八十二章:误入藕花深处
秋日里的阳光浅浅地散落在路旁的黄叶上,细碎的光影,没有初阳那么滂沱,也不像夕阳那么惆怅,没有雨过天晴的妩媚,却有令人舒心的温柔。
张缘一牵着马,马上是被金广浮尘捆绑住的陈墨,走在落叶散落的林间小路,枯黄的落叶如同一件大地的新衣,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响,悦耳动听。
陈墨整个人如同一根腊肠双手双脚都被束缚,横躺在马背之上,显得十分艰难。
一路上张缘一一句话都没有说过,陈墨耐不住寂寞问道:“诶,丑书生。你是不是就是最近坊间传闻的那位新任国师啊,看你样子跟潮湖书院倒是挺搭边的。”
张缘一依旧不理不睬,国师这个事情,张缘一在临走之前就已经交代林继明了,卸去国师一职,但是林继明不听劝,执意要求国师一职永远都是张缘一的,哪怕他不担任也只会留给张缘一,而且国师早已断代许多年,朝廷有与没有都不再重要,更加没有必要更换新任国师。
既然林继明都这么说了,张缘一也是十分无奈,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陈墨继续问道:“你看看我如果是穿上一件青衫是不是也像一个书院弟子?先前有一家人就是这样的,穿了一件青衫自带善良加持,竟然轻而易举就将我放进门了,真是愚蠢之极啊。”
张缘一眉头微皱,若不是答应了陈老前辈,这个以杀入为乐的家伙,张缘一早就两拳打得对方死无全尸了。
陈墨见张缘一这般神色,更加得意洋洋,他在马背上扭动着身子,就像一只毛毛虫蹦跶,挪了挪位置,在更加靠近张缘一的地方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当初天地盟会杀我宁王府?我来告诉你。”
昔日的宁王府势力庞大,比之江湖上有名的宗门有过之而无不及,谁又能够驱使动天地盟来暗杀宁王府。
天地盟倾巢之力铲除宁王府无异于两个天地盟之间的厮杀乱斗,这种为了他人的任务而搭上整个天地盟的蠢事,张缘一稍稍想想也不可能,可是偏偏就有人这么做了。
若不是丧心病狂,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密辛之事。
张缘一对此也是有着些许的好奇的,但他却没有表现得太明显,微微侧耳倾听。
陈墨也不管张缘一的口嫌体正直,继续说道:“你想想看除了宁王府,谁将受益最大?政敌?同僚?皆不是,而是王室!天地盟的背后靠的也就是王室。”
张缘一不置可否,他也大致猜测出来了,自古帝王之榻岂容他人枕酣,宁王府强大就是王室的势微,这命运跟如今的冯荀被铲除有什么两样。
做臣子的追求权力,渐渐成为帝王的眼中钉,必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想来天地盟从一开始就是皇帝安插在江湖之上的眼线,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为王室出人出力。
能够让这么大一个宗门毁于一旦,先帝的心狠手辣也实在是可圈可点。
林继明会被冯荀压制成如今这副模样,可以说与天地盟的覆灭关系极大。
其实若是张缘一愿意调查的话,先帝的死也是一桩极其诡异之事,一开始张缘一怀疑是白龙观亦或是冯荀暗中下手,但是越是到后面越
觉得蹊跷,两方对于先帝都没有理由下手,也下不了手。
先帝在任之时,冯荀在朝堂之上的势力还未发展成型,没有那个实力动手,强行动手别说暗杀了,恐怕自己也要被牵扯进去,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至于白龙观就更加不用说了,一直在死侍的监督之下,一举一动除去一些小人物无足轻重,稍稍有点身份的人物出行都会在第一时间内被通告。
而且皇宫之内高手众多,若不是李风华亲自出手,谁又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当今皇帝暗杀。
总总事情联系起来,只有一个结果,先帝是被自己身边的人暗杀,而且此人的身份必定与他关系极其亲密,而这样的人,整个林泉之内,加起来又有五指之数?
张缘一牵着白马,说道:“过去的事扑朔迷离,不知全貌我不多评价,但是我答应过你师傅的请求必须将你带回去,你也别再打其他的想法了。”
陈墨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颓废地一滩,在马背上就像一根面条眼眸低垂下去。
张缘一走上一座小山丘,陈墨蓦然睁开双眼,阴恻恻一笑,“是吗?”
他身子突然一震,整个人往后一仰,化作一道快速的光,摔落下马!
陈墨沿着山脉向下不断翻滚,被捆绑的双手,手上匕首如同锄头一般,在山崖之间凿出一个个细小的小洞来,不一会儿的功夫他就像换做了一个大车轱辘一般,摔落在山崖之下,期间倾轧无数杂草树木。
“拜拜了您咧!”
山谷间悠悠回荡陈墨得逞的大笑!
张缘一无奈叹气一声,“真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想法吗?”
他手中金广浮尘用力一扯,山谷之下一道金色光芒冲天而起!
张缘一故意牵引浮尘,将陈墨的脸朝着树木的方向笔直撞击上去,他就像是在放风筝一般,一条金色的风筝线将陈墨甩上天空,大手挥舞之间,左摇右晃,忽忽悠悠不亦乐乎。
兴许是觉得还不够过瘾,张缘一翻身上马,双腿一蹬马肚,大喝一声,“驾!”
白马两只前脚高高抬起,嘶鸣一声,在树林之中急速穿梭飞驰!
每当陈墨就快要摔落地面之时,骑在白马身上的张缘一,手腕一抖,再次腾空而上,陈墨连大气都还来不及喘息,只觉得头顶发凉,呼啦啦再次上天!
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山崖,张缘一手臂向后一抡,又再次一甩!
“砰!”陈墨就像是一只流行锤,轰然一声被砸上山崖壁,深深地镶嵌进去,一大块一大块碎石,轰隆隆坠落山涧!
张缘一手中再次一扯,金广浮尘骤然收缩回来,他右手一把抓住陈墨的脖子,如同拎起一只失魂落魄的小鸡仔,笑眯眯道:“刚说完你就要挑战我的手段,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陈墨眼神低迷,衣衫褴褛,脸上满身布满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势,就像是乞讨的乞丐一般,灰头土脸,披头散发。
张缘一使劲摇了摇软弱无力的陈墨,笑呵呵道:“别装了,死不了的,不过你下次若是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我怕但时候就不是让你享受一把飞天的感觉了。反正陈老前辈只是请求我把你带回去,可没有说不能完好无损啊!我可不保证一怒之下废你一身武功,断你两只手脚之类的。”
说完,张缘一随手一丢,陈墨再次被捆绑成毛毛虫,扔上了马背上。
陈墨布满伤势的脸颊,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是偷偷咧嘴一笑,微不可闻地说道:“真是没意思。”
张缘一又不是聋子,再细小的声音,离着这么近都如同扯着他的耳朵嘶吼一般,但是他也没有和这个家伙计较,耸耸肩,继续赶路。
既然这个家伙这么喜欢玩,一路上反正枯燥无聊,若是再不老实那就好好玩玩,必定要让他刻骨铭心。
走了大概三个时辰,张缘一总算是翻过了山峰,过了山峰,映入眼前的就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沙漠了。
张缘一站在一处高地之上,抬眼望着远方,大漠的尽头就是天阙宫了,看来还有一段路要赶。
马背上的陈墨突然大声嚷嚷道:“我渴了,我饿了,我要干饭,我要喝水!”
张缘一瞥了他一眼,撇撇嘴道:“我拉的金汁儿,人中黄你要不要吃?”
修士到了一定程度就不会受限凡人的一日三餐,还跟我这里闹呢?
陈墨一阵干呕,“真恶心!”
张缘一突然回头一定,厉声道:“谁在哪里,出来!不出来我可就要动手了啊!”
前方的一处小草丛窸窸窣窣,晃晃悠悠窜出一个人影,是一个满头悉数白发的老头儿。
老头儿见了张缘一,赶紧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不断磕头道:“仙师饶命仙师饶命!”
张缘一眯眼打量起此人,声音严肃问道:“你是何人?”
老头儿嗓音枯哑,如同断裂的枯木一般,吱嘎吱嘎异常难听,“我只是一个在附近村庄生活的老头子,今日进山捡几根枯木枝,恰巧遇见仙师,实在不是有意躲藏在此。请仙师恕罪!”
张缘一看了看老头儿背上的一大捆枯木,点点头道:“老人家请起吧,我也并非什么仙师。”
老头儿大声道:“谢过仙师!”
他才不敢和张缘一认真,他先前在树林之中捡枯木枝,就是看着张缘一一手拎着一根金色的绳子,甩荡甩荡,绳子数百丈之长,尽头竟然是一位年轻人,声势之大,震天动地!
也就是这样老头儿才笃定这个一袭青衫的年轻人,就是传说中的修仙之人。
张缘一见这个老头子不愿改口,也就不再强求,问道:“听老人家这么说,这附近有村子?”
老头子快速点头,头上几根稀疏的头发,摇摆不停,“离此地不远处,就是有不少小村庄,只是规模都不大,零零散散几家人罢了。”
年轻人都往外跑,谁还愿意住在这个穷乡僻壤的鬼地方。
张缘一点点头,“我们俩赶路倒是有些时间了,马儿也累了,不如老人家带我们去看看如何?”
老头子先是一阵惶恐,之后颤颤巍巍道:“仙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八十三章:吾乡
张缘一牵着白马,白马驮着陈墨,跟随骨瘦如柴的老头儿向着村庄走去之时,前方突然起了蒙蒙大雾。
浓重的大雾吞噬天空,吞噬大地,人走在其中就如同走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之中,摇摆双手之间,两只手都隐没于迷雾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张缘一微微皱眉,在这干旱的沙漠边缘,这种情况是很不常见的,起雾的根本是要有水汽,可按照张缘一的常识沙漠边缘又哪里来的水汽呢?
他依稀望着在前方蹒跚行走的老人的背影,轻声问道:“老人家,那个村庄还有多远啊?”
老者在前方带着路,也没有回头,回答道:“不远了,穿过这片大雾就好了。”
他从张缘一的语气之中听出了张缘一的疑惑不解,解释道:“仙师有所不知,这片地方虽说是靠近沙漠边缘,可靠着咱们先前来的那座山脉,恰好将北面来的风阻隔在此,也就是咱们普通百姓说的迎风坡,大量水汽再次汇聚,也就成就了这片青山,咱们村庄也是靠此存在,这起大雾也是一种水汽旺盛的表现。”
他悄悄用神识勘探四周,却发现不了任何异动,只能将信将疑。
说起来,老者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张缘一想起了上山的那一边,整个山头都是光秃秃的,鲜少有茂密的树木。
特别是临近冬季,树木一片落叶,整个山头就像是被人扎满枝条沙堆,看着分外荒凉。
但是冥冥之中张缘一还是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异常强烈。
陈墨此刻心声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跟着进去了。”
张缘一问道:“你知道这古怪之地?”
陈墨呵呵笑道:“一看你就是个外来人,对这片地方不了解,林泉国虽然小,但可不是什么大道坦途,任人来往,如入无人之境之地。”
这些话倒是一点都没有说错,张缘一也仅仅是了解一点点林泉国,毕竟比不上这个土生土长的家伙来的熟悉。
张缘一问道:“这里面有何讲究?”
陈墨侃侃而谈,“在我们林泉国有一处神秘的远古战场,里面都是在那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中死去的无辜百姓,因为死伤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形成了一座如同鬼蜮一般的禁地。”
说道鬼蜮,张缘一了解还是极多的,大唐境内恰好有一座天下闻名的鬼蜮,也是曾经的一座远古战场,不过比之之后多是国与国战事引起形成,大唐内的那座鬼蜮就要来的恐怖多了,那时候就连国家这个概念都还没有,至于大唐更是还没有存在。
鬼蜮的存在要发掘还要上溯到,那场人族与各类妖族之间大战,九官带领人族崛起,期间难免会造成重大的死伤,而这鬼蜮就是九官压不住那恐怖的怨气,强行汇聚在一起,封印在了一个地方,形成了如今恍若人间地狱的鬼蜮。
鬼蜮的盛名天下瞩目,其内各类鬼物自相残杀,互相吞噬,经历了上万年,最终形成了数位战力极高的鬼将军,鬼将军衍生神智,互相签订协议互不干涉,在此地掌管自己的势力,避免内战。
但是仅仅这样又怎么够,哪怕是实现有规矩在内,可是总有些好战渴望力量的存在打破规矩
,对其他鬼将军的管辖境内大肆进攻,不断壮大自己,随着实力的不断增加,历史上出现过不少险些冲破封印的大鬼。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九官一致决定,将枯叶寺建立在鬼蜮一旁,以此来监督镇压鬼蜮。
七星天下三大门派,枯叶寺镇压鬼蜮,青城山管辖十万大山,至于潮湖书院镇守北境,各司其职。
与大唐鬼蜮相比,这里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
张缘一继续问道:“那么这片地方可有名字。”
陈墨说道:“我也是年轻时从天阙宫的密卷之中得知这么一个地方,只知道名叫‘藕花域’,在哪里有什么古怪丝毫不知。”
张缘一瞳孔猛地一缩,“藕花域!藕花域竟然在林泉国境内,简直不可思议!”
陈墨见一路上都冷静的张缘一这个反应,一挑眉问道:“怎么你知道?”
张缘一怎么会不知道,不仅仅是知道,他还特意在潮湖书院的藏经阁中搜查过这个地方。
在张道灵的《丹阳玄诀》之后,特意标注过一株有利于张缘一突破星段跻身月段的灵草,名叫‘骨幻花’,在骨幻花的后面写了数个存在的地方,这藕花域就是其中之一。
张缘一为了《丹阳玄诀》可谓操碎了心,早就将上面需要的天材地宝都记得滚瓜烂事,不仅如此还将有关于这个材料的东西也一一尽可能地搜查了一边,怎么可能对这个藕花域不熟悉。
没想到来到这个地方还有这个一场奇遇,张缘一心中大喜,但是紧接着就恢复了神志,安下心来!
此事机遇也伴随着风险,绝对不能够掉以轻心。
陈墨当然不知道张缘一心中的打算,继续说道:“进入藕花域的人,十不存一,你还要继续进入吗?”
张缘一没有说话,而是牵着白马缰绳,一步步紧跟上老头儿。
陈墨呵呵笑道:“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是个好奇宝宝呢?”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对这片地方也是十分好奇,天生就喜欢冒险的他,自然是不介意与张缘一一同进入其中玩玩的。
只是一直被张缘一捆绑着,有些束手束脚了,没准自己还没有动手,就被张缘害死了。管他呢!
迷雾之中,张缘一牵着走到老头子的身边,问道:“老人家一般都是这么辛苦走这么远出来捡拾柴火吗一牵着走到老头子的身边,问道:“老人家一般都是这么辛苦走这么远出来捡拾柴火吗?”
兴许是背上的木柴太重了,老头子步履艰难,张缘一见势赶紧帮着取下木柴,接着将木柴绑在金广浮尘上压在陈墨身上。
老头子如释重负,回答道:“谢谢你啊年轻人,这个年头像你一样的人已经很少了。”
张缘一皱眉,因为这个老头对他的态度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先前在外面还叫仙师,如今竟然改口叫年轻人了。
陈墨说道:“死去之人,记忆早已在岁月长河之中被冲散,一时间的混乱这也是很正常的。”
他故作毫不知情,继续说道:“尊老爱幼,这也
是我应该做的,老人家还没有告诉我的问题呢?”
老头子摇摇头,好像突然想起来一般道:“也不是经常出来捡拾木柴的,只是马上就要过冬了,家里柴火要没有了,再不出来多捡一点就出不来了。”
出不来?此话一出,张缘一心中突然惊觉,一般鬼蜮之中的鬼物能够出来才是奇怪,这个老者又是怎么从中出来的呢?
他暗道:“或许是此人的境界实在低微,受到天地法则的限制很小吧。”
往往境界高者,受到天地法则的限制越大,甚至很多武学大宗师,山巅修士已然达到言出法随的境界,很多事情已然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了。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难怪张缘一先前查看不出此人的任何异样,原来还是因为这个原因。
老头子应该是误打误撞,记忆混乱中逃出了藕花域,走出之后,因为没了藕花域的庇护,灵力也将近耗尽,张缘一才会以为真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随着越来越靠近藕花域,张缘一再次用神识勘察了一番老头子的状态,果然如此。
在他的眼里,有着一丝为不可见的灵力波动正在升腾而起,想来老头子的状态正在恢复。
若是继续在藕花域之外停留,恐怕这家伙很有可能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间,灰飞烟灭。
如今正在靠着本能的驱使,循着原先来的方向回去。
张缘一问道:“那,村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一说到村子,老头子的反应与先前截然不同,神采奕奕道:“村子里人很多啊,年轻人,小孩子,老人都很多。”
此番话语与先前说的一切截然相反,看来老头子正在逐渐找回自己的记忆,开始“正常”。
张缘一说道:“哦?那不知老人家您呢,这么重的累活还一个人出来干?”
但是话刚说出口,张缘一就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鲁莽了,抱歉道:“对不起,老人家,不是有意冒犯的。”
老头子摆摆手道:“害!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家中唯一的孩子出去打仗了,书信上说是今个儿回来的。”
张缘一笑道:“这年头还有人打仗呢?”
老头子摇摇头,无奈道:“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当然不希望有,可是有些东西由不得我们啊!好在我们这里地处偏僻,征兵什么的来得也少,整个村子也就是我家的大儿上了战场。至于生活的起居,乡里乡亲帮助了很多。”
弱小的鬼物一般都将记忆停留在了,最后一幕,亦或是最想要有的一幕,原来在老头子的记忆中是这副光景啊。
张缘一心中叹气,“战争这个东西,还真是家破人亡啊!”
一想到马上与北境海族的一场大战,那场规模注定极其巨大的战争,张缘一心中就不免担忧,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个藕花域如雨后春笋凭空冒出来啊!
老头子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的道路说道:“前方就是我的村子了。”
张缘一举目定眼一看,震惊不已。
第八十四章:归来
走出迷雾之时,老头子指着前方道出了前方一片村落。
映入张缘一眼帘的是,一副烟云缭绕的,诗画一般的水乡景象。
零星分布数十间古朴而典雅的小木屋,白色的粉墙,黑瓦房,木屋皆以小庭院规格,院内广布众多树木,可只有桃树与杏树两类,参差不齐,互相映衬,又有争相斗艳的花朵团簇,为一副清淡的景象平添几抹生气。
在村落的正前方还有一座巨大的莲池,满池绿萍,荷花荡漾,明明是正值暮秋时节,莲池却像是还在盛夏,缕缕微风吹拂而过,摇摆之间尽显慵懒之态。
沿着阡陌交错的小路前行,鸡犬相闻,沿途都是耕作务农的百姓,各个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神情,一副太平盛世景象。
张缘一心声向陈墨问道:“你不是说这片地方是一个鬼蜮吗?怎么完全没有鬼蜮应该有的样子啊?”
陈墨撇撇嘴回答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是听说来的,哪里什么都懂,不过啊,我觉得你还是先把我放下来,不然到时候指不定要有许许多多的麻烦事呢?放心吧,我不会逃的。”
张缘一犹豫了一番,虚指在陈墨身上数个穴位之间点了几下,将陈墨的丹田彻底封死,说道:“虽然我给你点的穴除非靠灵力不可解开,但劝你还是别轻易尝试,否则一个气血上涌暴毙而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陈墨捏紧拳头,尝试催动了一番灵力,结果发现压根使不出力来,耸耸肩,无所谓了。
张缘一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我要求你不能离开我势力范围之内,否则我要废你一条腿!”
陈墨白了张缘一一眼,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我知道了。”
一路上被捆绑着上山又下山,简直不要太折磨,虽说如今暂时没了修为,但好歹终究是恢复自由身了,舒服。
走了没有多远,前方走来一个年纪偏大着装十分奇特的老妪,喜笑颜开道:“老王回来了啊。”
老头子点点头,笑着回答道:“是啊,今天运气很好,遇到一个热心肠的小伙子,在他的帮助下能够早点回来。”
老太望着手中拎着一捆木柴的张缘一,笑得更加开心了,“年轻人确实是一表人才呢!”
张缘一腼腆地回答道:“应该的应该的。”
老头子向老太挥挥手道:“先不聊,今天我儿子回来的,我要赶紧回去准备一些饭菜。到时候欢迎大家来一起庆祝啊!”
老太笑靥如面,“一定一定!”
老头子的房屋比之寻常的村民,就要显得小了很多了,不管从房屋规格上,还是庭院大小上都是一般,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
不过考虑到房子常年只有老人家一个人居住,一切都显得合情合理了。
张缘一在老人的带领下进入院子,环顾四周,相比于其他人满庭院的桃树杏树广植,老人的庭院之内仅仅只有几个,显得要冷清许多。
老人接过张缘一手中的木柴,慢慢悠悠往里屋走,说道:“两位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把木柴放好再来招待你们二人,很快的。”
张缘一将白马随意绑在一棵桃树边,带着陈墨走进了里屋。
虽说老人的住宅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类家具一应俱全,琳琅满目。
陈墨在屋内随意走动,手指轻轻划过一些物件,轻轻说道:“东边放瓶,西边放镜,这时什么讲究啊?”
一般的房间装饰,瓶镜向来放在一起,而且除非女子闺房不会轻易放于两侧,这般安置瓶镜确实有些奇怪。
张缘一说道:“东瓶西镜,这是徽派时的建设,祈福一生平静。”
他向来喜欢看书,对于这类的文化风格之类的东西,早在张道灵还在之时就记下了不少,如今能够学以致用,也脱不开平时的积累。
陈墨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笑道:“原来如此。”
值得高兴的事,根据这点信息他们相当于掌握了这片鬼蜮之内的部分信息,至少年份可以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难怪刚才见那位老妪的衣着十分古怪,原来已经不是一个朝代的人了。
这时老人匆匆忙忙走来,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赶紧从桌子上到了一点茶水,递给张缘一两人,笑呵呵道:“今天我大儿回家,两位若是不急忙赶路的话,留下来一起庆祝一番吧。你别看我这里房子不大,但是多于的房间还是有的,容得下两位。”
张缘一看了一眼陈墨,笑着点点头道:“老人家若是不介意的话,那我们二人就多有打搅了。”
老人满是皱纹洋溢出温暖的笑容,“哪里的话,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别说住上一晚上了,多留几天也没有什么关系啊!”
老人望了望屋外的天色,神色慌张道:“哎呀,光忙着聊天,忘记准备晚饭了,等下孩子就要回来了,就先不聊了,我要去厨房打理东西了。”
他实在是太过高兴,也不管张缘一什么回复,骨瘦如柴的老身子骨突然爆发出无限的动力一般,冲进了厨房之内。
陈墨此时走到张缘一身边,望着老人家远去的背影,好奇说道:“这里大多数是离不开这片藕花域的,就这么丁点大的地方,一个征战沙场的孩子回来,你不觉得此事很蹊跷吗?”
这种事情,不用陈墨说,张缘一也是明白的,藕花域的地接范围,张缘一神识大致清扫一遍,也就仅仅只有方圆数里那么大,人都走不出去,回来一个人又能够从哪里回来?
要想搞清楚这片地界,那么这个据说是马上就会“回家”的孩子就是他们此次的突破点了。
正当张缘一两人在思索之时,门外来了一大群大妈大爷,一个个腰间围着围裙,陆陆续续进了屋子。
“哎呀,老王啊!这种厨房的事情怎么可以少了我们这些老邻居呢?”
“就是啊,老王!你家大儿是咱们村子里的大英雄,这种准备盛宴的事情怎么能够少了我们呢?”
“俺今个儿早上刚在森林里打了一头野猪,新鲜着呢,来把这个大猪蹄子给我们炖了!”
“这个好啊!村里的莲池莲子炖猪肉最香了,我去摘取一点来。”
......
一时间,整个屋子内人声鼎沸,忙忙碌碌。
陈墨撸起袖子,就要前去帮忙,张缘一一脚踹向陈墨,对他使了个眼色道:“你是不是傻,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刚好可以去勘察一番此地的特殊之处。”
陈墨这才不情愿地跟着张缘一悄悄离开屋子。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村子的莲池边,环顾四周,仔细打量一番,张缘一问道:“你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陈墨抬头看了看,指着莲池说道:“这个村子不是一点点地奇怪,寻常的村子大多数是随意建造,但是这片村子,显然是经过特意的规格模式建造,很有可能底下有一个大型的阵法操控着。”
张缘一闭上眼眸,仔细感受此地的灵力波动起伏,过了许久,蓦然睁开眼!
乾天,坤地。巽风,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这八卦和五行中天乾和泽兑对应五行当中的金,水坎代表五行当中的水,火离代表五行当中的火,山艮和地坤代表五行当中的土,风巽和雷震代表五行当中的木。
在后天八卦当中,离代表北方,坎代表南方,兑代表东方,震代表西方,坤代表东北方,乾代表东南方,艮代表西南方,巽代表西北方。而在五行当中木代表东方,火代表南方,土代表中方,金代表西方,水代表北方。
此地五行八卦有了,天地风雷水火山泽,金木水火土,都有了,但是方位之上乱七八糟,毫无章法可言。
八卦与五行的方位任意调换,杂乱无章,而且越是仔细勘察,就会发现竟然是变换着的,运转不停,而且还有一个更深的感受是,运转的速度还在不断加快,变得越来越难以琢磨。
张缘一眯着眼睛,说道:“我算是知道此地为何进来的人都出不去了,五行八卦任意转换位置,生门死门变幻莫测,此地就是一个迷宫阵法。”
陈墨双手抱后脑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笑问道:“那你说,那些误入藕花深处的家伙都去了哪里呢?”
张缘一摇摇头,陷入沉思,“这也是一个疑点。”
满是桃杏的村落,五行八卦紊乱的地形,神秘的沙场归来人,一个能够凭借生前意识走出藕花域的老人,消失不见的入境者,这一切都太过奇怪了。
不知道前方到底还有多少未知在等待着张缘一解惑,更为重要的是,或许他也将再也无法逃出?
张缘一心中犹豫不决,此刻凭借他的敏锐感知力,他是可以带着陈墨走出此地的,可是那就代表着要放弃与之相伴的机缘,他,不想!
就在张缘一还在迟疑之时,陈墨胳膊肘顶了一下张缘一的腰间肋骨,指着前方道:“你看那里,有人回来了。”
此刻黄昏迫近,日薄西山,远处天边的火烧云层层渲染,厚重得如同浓郁的剑气,照耀四方,一个身形魁梧手中持有一柄巨大弯刀的昏暗身影,出现在村头,遮天蔽日。夕阳之下,将原本就颀长的影子拉得越发深长。
那人抬眸望来,如同穿越岁月生死一般,一股暗沉而悠远的气息,缓缓弥漫,他咧嘴一笑,喃喃自语道:“看来阿爸又带来了有趣的外来人呢。”
第八十五章:不过是死人
望着远处缓缓走来,金甲银盔的魁梧将士,张缘一眯起眼,严阵以待。
对方的身份实在是过于神秘莫测了,而且与之相关的许许多多诡异事情太多,张缘一有一股很强烈的感觉,眼前这个家伙,很有可能就是此地的关键所在,容不得张缘一掉以轻心。
魁梧年轻人走到张缘一面前,笑着说道:“见两位面生得很,想来是咱们村子来的客人吧?”
张缘一回答道:“阁下就是王老伯口中念念不忘的那位战事结束回来的孩子吗?”
魁梧年轻人挠挠头,自我介绍道:“我叫王军,您口中所说的王老伯正是在下家父。”
金色光泽的铠甲,手中一杆银色的长枪,肩头套有一个兽头护肩,看着此人一身的行头,张缘一大致也能猜出此人在军队之中的地位绝对不低。
张缘一抱拳道:“王将军你好。”
魁梧年轻人见张缘一身上一袭青衫,一旁站着的那位嘴角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笑意的年轻人,这套服饰与他所见过的服饰皆不同,显然是外来之人。
不过既然是父亲的客人,那他也不好过多冒犯,摆摆手道:“王将军倒是称不上,只是一个小小的斥候罢了。”
所谓斥候,就是专门负责巡查各处险阻和防护设施,候捕盗贼的人员,也称远出哨探的侦察兵。
斥候在一般战事中,前期后期都要出力极大,危险重重,算得上是一份极为责任重大的岗位了。
张缘一竖起大拇指,点点头道:“竟然是一位斥候,当真了得想来阁下身手一定极为了得了吧!”
作为一个斥候不一定要有极强的战斗能力,但是一定要身手极其敏捷,而且擅于隐匿,否则被敌方轻易发现那代价向来是极其凄惨的。
历史上出现过不少斥候被逮捕,进行严刑逼供的实例,为了能够从斥候口中套出一些秘密,十大酷刑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张缘一看这位将军魁梧的身形,想来对方也不至于是那只会些逃跑躲藏的花架子。
王军笑道:“身手还算可行,不过比之于军中其他几位将军还是差了太多了。”
他继续说道:“我们先不聊,我还急着回家见家父,有空一定和两位把酒言欢,畅所欲言!”
说完,他兴致冲冲地往村子深处走出。
在外征战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会身心疲惫,怎么可能不会想家,王军从下生活在乡下,与世无争,对于国家的概念极其浅淡,战场上唯一能够让他坚定下来的也只有家中老父亲还在心心念念等着他。
他不能让家父无人照顾下遗憾离世!绝对不能!
等到王军走远了,陈墨摇摇头笑道:“明明是一个已死之人,所作所为实在是太像真人了,你说神不神奇。”
先前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怎么判断的,竟然完全忽略了他,只顾着与张缘一打招呼交谈,完全没有给他自我介绍的机会,他有些气恼。
对比于陈墨的奇怪,张缘一因为灵力尚在的原因,感受得更加真切,在这个家伙身
上,张缘一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极其浓郁的死亡气息。
其实,在其他人身上都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死气,但是与这个家伙对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张缘一从未见过死亡气息如此浓郁之人。
远远地看去,王军就像是一个浑身散发黑色浓烟的家伙,一举一动仿佛接触过的东西都会腐朽,都会走向灭亡。
张缘一又带着陈墨在村子中随意走动,村子虽然小,却也非常神奇地撑起一间打铁铺子。
打铁铺子虽然看着破破烂烂,透着腐朽的气息,可是里面火光冲天,激烈得很。
按理说村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一间打铁铺子的正常运营,张缘一好奇之下掀开帘子走进去一看.
刚进铺子,就见一位上半身**的家伙,在火焰烧灼的炉子边卖力捶打着一块通红的铁块,满头大汗!
陈墨刚想开口打断对方的锤铁动作,张缘一做了一个抬手动作,将陈墨拦下,两人就在一边静静站了许久,直到对方的铁胚子雏形逐渐形成,稍作休息的时候,见到张缘一两人,这才停下动作。
锤铁大汉随手拿了一块粗糙的毛巾将身上的大汗擦拭了一番,抬了抬手,指着一边道:“我姓张,叫我张铁匠就好了,刚才忙着打铁没有注意到两位的到来,多有担待,咱们去外面聊。”
三人来到外面,张铁匠说道:“两位不是本地人吧。”
没有办法,张缘一和陈墨的衣着实在是过于奇怪了,也怪不得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两人。
张缘一回答道:“确实不是此地人氏。”
张铁匠望着两人说道:“那也没事,你们俩需要些啥器具啊?”
张缘一说道:“我们两人并不是为了买器具的,只是看着村子规模不大,竟然有一间铁匠铺子,心生好奇来此地看看罢了。而且说起来,咱们还是很有缘的,在下也是姓张,命缘一。”
张铁匠一听对方姓张,顿时喜笑颜开,他说道:“竟然可以在这里遇到‘一家人’倒是稀罕事!”
此地大多数都是王姓人家,所以也有一个王家村的称号,张铁匠也就是年轻时过来,后来年纪大了,就想随便找个安稳的地方落脚算了,也就在此一直以打铁为生了。
张铁匠摆出两个凳子,说道:“快快坐,你说说咱们张家人就是人数众多啊,这里竟然也能遇到一两个啊!”
张缘一笑道:“可不是吗,整个天下张家一路上出的圣人可不少啊。”
“对对对!”张铁匠说道,“就说那享誉盛名的张道灵先生,可不就是咱们张家人吗?”
张缘一瞳孔猛地一缩,此人竟然知道师傅,这怎么可能?
按照张缘一的猜测,此地应该是千年的徽派地区,可是一旦连张道灵都涉及进去,那么年份就还要往前推许多许多,张道灵隐居在小镇的岁月,按照从章适哪里了解,至少都有上万年了。
若是这样,此地的年月就要更加悠久上许多许多,这件事情先放一放,还需要慢慢了解,不能操之过急,张缘一此刻心中还有
其他的疑虑。
张缘一问道:“张师傅,我看你这些铁器质量都是上层质量极佳,而且大多数是些刀刀剑剑的,在这个村子里需要这些?”
张铁匠笑道:“害!当然不可能卖给村民们啊,这里人少不说,都是些务农的家伙,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他身子倾向张缘一,声音放低道:“实话和你说,咱们这些器具都是要运往外面去的,这年头啊,也就这个最赚钱!”
说着这话时,张铁匠的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摩擦,窸窸窣窣。
看来还是一个发战争财的家伙啊。
陈墨笑着问道:“那谁来给你讲武器运送出去呢?”
这也是张缘一想要知道,到底怎么会与外界产生联系的?
毕竟自己赚得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正经钱,张铁匠心底略微有些发怵,瞥了他一眼,谨慎问张缘一道:“这家伙......”
张缘一点点头道:“也是咱们张家人,名叫张三。”
张铁匠笑道:“哦,那我也不放告诉你们,我这里有一个小伙计,专门给我运送这些器具,手脚麻利得很,如今这么多年下来了还没有出过问题。”
竟然还有这种人,不过张缘一心想若是继续问下去,绝对会引起对方的警备之心,看来还是需要慢慢调查啊。
陈墨随手从装满器具的盒子之中取出一把小匕首,手指转动之间,小小的匕首灵活如同在他手中跳了一支舞蹈一般,抖抖转转,寒光阵阵。
张铁匠见对方这一手转刀,眼皮跳动,打趣道:“我说张三兄弟,你不会是个法外狂徒吧?”
改名为张三的陈墨,咧嘴一笑,“就是些花架子,哪里有什么真功夫啊。”
张缘一凳子底下,偷偷狠狠一脚踩在陈墨脚背上,陈墨说中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桌子上,他龇牙咧嘴道:“你看......我就说是花架子吧,就是经不起考究。”
这时,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邋遢汉子,手里拎着一壶酒,摇摇晃晃地撞过来,可能是喝醉酒了的原因,走路摇摇晃晃,一头撞上了陈墨!
陈墨身形一个转动,双手一抬,将对方扶住,笑着问道:“这位兄台,走路可要好好看看路啊!”
邋遢汉子微微抬起隐藏在干枯头发之后的眼眸,看清陈墨,猛地将他一把推开,“起开!”
陈墨毕竟是修士出身,就算此刻被封印了功力,可一身的体魄还是修得极好的,结果对方还没有将陈墨推到,反倒是如同被一座大山撞在身上一般,一个踉跄自己摔倒在地!
陈墨赶紧假惺惺地上前扶起邋遢汉子,嘴上“关心”道:“我就说嘛兄台,喝醉酒了还是不要随便走来走去啊。”
张缘一步跨出,将陈墨藏在袖子里的小刀一把碾碎,暗道:“除非你是真的不要命了,否则别触碰我的底线!”
陈墨吃痛之下,轻轻一笑,“切!不过是些死人罢了,你这么认真干嘛?”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陈墨还是将手松开了。
第八十六章:诡异之事
张铁匠见陈墨的身手极好,而这张缘一更是几下子就将对方制服,一眼就看出两位的不一般,他赶紧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摆摆手解释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小兄弟你也别跟这个醉汉作计较,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脾气差了点,再加上喝多了,有点神志不清罢了。”
陈墨甩了甩被张缘一掐着的手腕,笑道:“哪里的事,我怎么会随便和旁人计较呢,是我下手没轻没重了。”
张缘一松开手,说道:“张师傅也不用过于担心,这个家伙我管着不会出大叉子。”
他又拍了拍陈墨的肩膀,皮笑肉不笑道:“是吧,张三?”
陈墨心里一阵恶心,但是奈何如今寄人篱下不得不服气,他有气无力道:“那是自然的。”
此刻摔倒在地上的那个邋遢汉子缓缓撑起身子,兴许是被这么一摔,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此刻站起身子,竟然算是真正站直了。
张缘一平时这个汉子,心底还是有些诧异的,要知道张缘一的身高在一般男子中,向来都是极高的,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可以与他平视。
陈墨瞥了一眼两人,默默坐会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张铁匠见僵局总算是平息了,他主动开口道:“张兄,这位就是我刚才与你说过的帮助我运送器具出去交易的小伙子,名字叫做王越,这家伙打小力大无穷,平日里打架都是占尽上风,村子里除了那个出去当兵的家伙,鲜少有人能够和他有一战之力,今日遇到你们俩也算是让他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
别看这个家伙看着凶神恶煞的,其实心底还是不坏的,平时也多亏了他,一个人驮着一堆重物出村,让我这个小铺子能够吃口饭。”
张缘一心底暗自记住这个人的面孔,没准他就也将成为此次的线索。
其实,张缘一从进入藕花域开始就一直在留意所有的人,心底偷偷记下每一件事,每一个细节。
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时,他就喜欢记忆东西,那时候才是真的囫囵吞枣,完全不知疲倦,不放过生活中任何一丝细节。
现在虽然不想小时候那般喜欢啥都铭记于心,但是对于重要的事情,他一直都放在首位,绝对不会忘记。
这片藕花域就是如此,田边耕耘的老农,路过的大婶,摆摊子的村民,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张缘一抱拳致歉道:“这位小兄弟,先前是我这朋友下手没有分寸,多有得罪了。”
向来没有人能够骑在他头上嚣张的王越将头一歪,没有说一句话。
张铁匠问道:“王越,你这回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吗,那批货物没有那么快好,你先回去吧。”
王越说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货物的事情,我是听说那个家伙回来了,咱们做事都要小心一点啊。”
毕竟是在偷偷往军队里贩卖武器,这要是被对方随便找个由头就将他们一锅端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
张铁匠听到那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噩耗,惊呼道:“他回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原本张铁匠想着今晚就将那炉武器打造出来的,幸好是王越提醒得早,不然以他不喜欢拖延的性子,这炉东西还真是来不及藏就可能被收了。
王越说道:“就是刚才的事情,你现在可好,我和你混久了,连自己同村人都不愿意告诉我这个消息了,这个消息还是我先前路过他们家,看见其中热闹非凡的景象,猜测到了。”
王家村的人大多民风淳朴,对于他们私底下的勾当一开始是并不知情,可是纸里藏不住火,时间久了还是走漏了风声,至此张铁匠在王家村的形象就一落千丈。
对于他的人品大多是嗤之以鼻,不愿与之交往,张铁匠没有那么多顾忌,反正他们说他们的,他还要养活一家老小,哪里管得了这些。
他一个外姓人,本来就不占优势,一身本事又只有打铁,搞这些有的没的,他又不是闲的蛋疼。
至于王越,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王姓人,也就是年轻一代混混了,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喜欢喝酒,喜欢赌博,那钱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了。
搞不到钱,怎么喝酒,怎么玩乐,直到有一天在张铁匠的推荐下,干起了这份累活,累是累,但重点是收益高啊,每一趟回来,王越的钱袋子鼓鼓,又可以逍遥快活好一阵子啊。
王越帮着张铁匠卖武器的事情很快也不翼而飞,本就不太讨人喜欢的他,这下更是连自家人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各类庆典活动更是丝毫不与王越通知,整个一个外来人一般。
与张铁匠闲聊的这么一会儿,天色已然暗淡下来,张缘一说道:“既然如此,我看天色也不晚了,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好好聊聊,现在我和朋友要先行离开了。”
张缘一带着陈墨走回了王老伯的院子,果然是人多力量大,原本还是一贫如洗的院子,经过众人的一番打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大变模样。
也不知谁突发奇想挂了几盏大红灯笼上院子里的桃树之上,红彤彤的灯光照耀而下,每一个人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欢歌笑舞。
毕竟只是单纯的村民,一个个手舞足蹈,也就是凭借心情挥动手脚,毫无美感可言,但是那股热情,气氛,热烈如火。
在人群之中,是正在给各位分发炖猪肉,倒酒的王老伯,身形佝偻的他,此刻仿佛充满了力量,干劲十足,布满皱纹的脸颊,掩饰不住的喜悦。
至于王老伯的大儿王军,此刻正拿着手中的酒杯,四处敬酒,见到张缘一两人,他赶紧从屋里取来两个酒杯,笑道:“我从阿爸那里听说了两位好心人的事情,远来是客,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张缘一接过酒杯,笑道:“那还是为王将军接风洗尘!”
王军摇摇头,既然张缘一一定要这么捧他,他也没有办法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来了一句,“王军,大家都知道你现在当了军,是守护我们村子的大英雄,既
然是大英雄军人了,那肯定是学了不少本事吧,何不给我们耍两下子,也让我们长长见识吧。”
酒过三巡,必然是少不了表演节目了,今日的主人公是王军,王军也不好意思拒绝。
他身子一震,豪言壮起道:“既然大家如此捧场,那我也不好意思推脱,那就随便露两手!”
他从一旁的桃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条,挥手即来!
一记回头望月,桃树枝条落叶纷纷,飘零在天空之中。
王军手腕拧动,手臂挥舞幅度渐渐缩小,速度却是急速加快,漫天的落叶,一片片滴水不漏,皆被他手腕中的长剑斩成无数碎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对于这些从未出过村子的村民来说,这些手段已经是让人眼花缭乱了。
可是在张缘一眼中又是另外一幅景象,有那么一瞬间,张缘一感受到了一丝灵力的波动,但是稍纵即逝。
这种感觉就跟张缘一第一次在村口见到王军一般,那么强烈,那么真实,张缘一笃定,这个家伙绝对不一般,绝对有问题。
此刻在人群边缘,张缘一的眼中,此地所有人头顶上都是黑烟缭绕,一个个表面上喜笑颜开,其实真实情况是黑烟死气将他们的面颊覆盖,让人看不清面容。
毕竟是已经死去的人了,生前再多的欢声笑语,终究会在死后模糊。
等到王军一套耍完,所有人都用力鼓掌,喝彩欢呼。
“可以啊!王军,看来你在军队里是真的学到了真本事了。可让我们看了眼界了!”
“谁能够想到当年那个小毛孩,如今这么有能耐了,真是我们王家村的一桩喜事啊!”
“打小我就看你行,如今果然没有看错啊!”
“毛蛋,你记住了啊,可要向王军哥哥好好学学,以后也为我们村子出一份力!”
......
面对村民们的称赞,王军难得有些腼腆,他挠挠头道:“大家过誉了,王军还是以前的那个王军,一点点花架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继续喝酒!”
乡下里的人,没有什么太大的本事,就是心思单纯,什么感情都表达得露骨,这个村子也一样。
但是宴席终究是会结束的,有热闹了几个时辰后,村民们在笑声中,慢慢散去。
整个院子只剩下张缘一、陈墨、王老伯和王军四人,收拾残局。
王老伯虽然年纪很大了,可是干起活来的本事丝毫不差,手脚麻利得很。
虽然比不上几个年轻人干活的速度,也不逞多让了。
没过一会儿,原本还是凌乱一地的院子,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老伯指引道:“两位客人跟着我进屋吧,我引你们去房间看看。”
张缘一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第八十七章:嘎嘎嘎
是夜,月明星疏。
张缘一双手枕在后脑上之上,望着头上的砖瓦屋顶,若有所思。
如今摆在他面前的最大的问题,藕花域之中的人究竟是如何能够走出这片鬼蜮的,一个王老伯误打误撞出去还好解释,王越呢?王军呢?这些家伙可是实打实的鬼物啊,怎么在村民的口中都是能够任意走出过这里一般。
而且此地哪里有半分鬼蜮的样子,灵力虽说算不上充裕,但其中百姓各个安居乐业,简直就是世外桃源,毫无鬼蜮模样。更不用说专门生长在死气浓郁地方的骨幻花了,这哪里有半分骨幻花应该存在的样子。
张缘一知道要想找到一切问题的答案,关键点还是要从王军这家伙身上寻找,那时不时产生的灵力,绝对不简单。
王老伯的家本就不是特别大,一下子往里面住了三个人,一时间房间显得有些拥挤,所有张缘一主动提出和陈墨谁在一间房内。当然其实张缘一真正的目的还是为了看管住陈墨罢了。
自从进了这里面,张缘一和陈墨就没有分开过五丈之外,陈墨倒也比张缘一想象中的要安分守己多了,没有整那些小把戏幺蛾子,乖乖地待在张缘一的视线范围内。
因为只有一张床,张缘一就随便抽了一张床单,铺在地上,让陈墨睡在了地板之上。
虽然外界已然将近冬天,可藕花域之内却依旧是盛夏时节,不至于太过于寒冷。
陈墨对于张缘一的心黑了解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至于过于计较这些。
只是一开始完全躺在地上,那种当年流浪时拔凉一身的熟悉感还是一不小心给了他一个激灵,一时间浮想连篇。
说起来,若不是当年被陈断一这个老家伙看重了天赋,又觉得他可怜收他为徒,这些年或许他还在这人海茫茫的世界流浪吧。
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学会一些歪门邪道,坚持他的报仇之路,可要想真正实现赶尽杀绝,显然有些痴人说梦了。
陈墨进入天阙宫之后,一开始在诸位长老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后,对于他的非议没少说三道四。
毕竟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的家伙,若是放不小那些恩恩怨怨,迟早有一天会惹来大祸。大多是长老都是极度不愿意将他留在书院的。
但是陈断一力排众议,并且立誓一定要让他忘记这些仇怨,绝对不会给宗门带来不好的影响。
可他终究还是错看了人吧,终究还是对此失望了。
陈墨隐藏多年,天赋极高不说,勤奋更是丝毫不落,几年功夫连破数境,被誉为天阙宫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若不是出了一个武疯子王腾,凭借他的天赋,在整个林泉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寥寥无几。
不过这些都还是其次的,他天赋再高,境界再高,终究只能是让人多看一眼,真正高看一眼,还是要看他的一切表现。
而这才是陈墨隐藏最深的东西。
陈墨进入天阙宫之后,仿佛改邪归正一般,不管是对待长老还是弟子,皆是礼遇待之。
再加上平时
又十分乐于助人,弟子之间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丝毫不吝啬热心。
一开始觉得是装出来的,可久而久之,数十年如一日,陈墨皆是如此,这一切都落入所有人眼里,众人开始相信,这个一开始进入宗门,满眼阴郁的家伙,或许是真的改邪归正了,或许是真的放下了。
可惜,陈墨终究是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对于最信任的师傅,带着宗门密器,偷练宗门禁法,陈墨再次踏上复仇之路,不过这次,巨龙滚泥潭。
一群当初就已经被重创的家伙,还仅仅是混迹江湖罢了,怎么还能够收拾得了这个在天阙宫苦苦修炼数十年,学得一身杀人技的家伙呢。
短短几年的时间,江湖上少了一位天阙宫天才弟子,却多了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他掀起血雨腥风,风雨摇曳席卷,有一个神出鬼没的杀手彻底享誉天下!
陈墨前脚叛逃宗门,陈断一后脚就跟上了步伐,一路追杀,几次三番下来,却更多是被陈墨躲过了。
其实这一切还是陈墨手下留情了,以老头子如今的修为,还真就比不上他功力。
他陈墨既然号称天阙宫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那么自然不会在修为上一直毫无建树,让众人失望,哪怕是如今的他,距离腾云境也仅仅只是差一个时机罢了,不过他有自信,最多不过五年,腾云境的风采他也能够一窥究竟。
这些也是他陈墨嚣张的资本。
只是陈墨实在不明白,这个躺在床上,双手托着后脑勺的家伙,明明在他眼里也就仅仅是三重天境界,怎么会实力这般强悍。
一开始还有来有回,后面就被人像虐待小动物一般,一瞬间败下阵来。
他开始怀疑他们修行的到底是不是一样,是不是这家伙偷偷被这人压境对敌。
其实也怨不得他,毕竟林泉江湖实在是过于一般,陈墨或许在这里算得上天赋异禀,可一旦到了外界,或许就不太行了。
再加上刚刚收了玄武的张缘一,如今的实力,或许连他自己都难以估计,不过在他的大致揣测下,应该是无限接近腾云境的。
不过接近归接近,张缘一倒不至于自视甚高可以完全战胜腾云境,毕竟对于一个修心之人来说腾云境就是一道分水岭,是真正的不一样的天空。
修行师傅留下来的《五炁朝元》张缘一此刻的感受已经十分强烈,不断越境杀敌,这份强悍可不是一般的功法所能够带来的。
不过张缘一还有一个更加强烈的感觉,越是修行到后期,这五炁朝元的作用就越是客观,毕竟,四大圣兽皆被收服的话,这份恐怖无法想象。
窗外皎洁的月光透过瓦片的缝隙,丝丝缕缕渗透进屋内,清凉如水。
突然一声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屋外传来,原本还在休息小眯一会儿的张缘一耳朵一动,蓦然睁开眼,于此同时陈墨也心照不宣地从地面之上一个鲤鱼打挺站立起来!
陈墨眼中微微兴奋地望着陈墨,指了指外面,小声道:“咱们走?”
张缘
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黑衣斗蓬,随手往身上一套,悄然潜入黑夜。
张缘一走出屋外之后,四周毫无异样,但是一股强烈的死意扑面而来!
他猛地紧皱眉头,此地一到深夜,天地法则悉数大变模样,再也没有了先前世外桃源的感觉,反倒像是一个.....一个乱葬岗!
陈墨因为灵力被封印的原因,感知能力不是特别强烈,他只是耳朵边听到一个凌乱细碎的声音,他指着前方一条模糊的小路道:“在哪里!”
紧接着两人一同悄悄循着声音跟上前去。
张缘一越是往前走去,那股死意就越是浓郁,仿佛前方就是鬼蜮的万恶之源,闪耀着深不见底的光韵。
“王军,饶命啊!饶命啊!我错了......”
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十分凄厉的惨叫之声,紧接着是一阵激烈的打斗。
“王军!我们都是一家人,怎么能够下如此杀手!你不要逼我,再这样下去,我......啊!”
前方的黑夜突然恢复宁静,紧接着是一股极其强烈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张缘一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脚下一震,一时间也顾及不上陈墨,身形瞬间消失在黑夜了!
等到陈墨好不容易追上他时,他累得直喘气,说道:“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跑这么快,你不知道我如今没了修为就是个普通凡人啊!”
不过接下来,陈墨就再也说不出来话来,只见张缘一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摸过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的面颊,眼神沉郁。
而眼前这个人,正是白天在铁匠铺子遇到的王越。
此刻王越浑身浴血,遍体鳞伤,胸口插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大剑,死不瞑目!
陈墨问道:“死了?”
但是他刚一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失偏颇,毕竟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存在一个活人。
张缘一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望着前方迷雾中那道行走的模糊身影,黑夜中,看不清面容,张缘一却清晰地感觉到前方那人停下了脚步,隐藏在黑夜之中面容仿佛在无声嘲讽。
张缘一沉声道:“人还没有走远,我们追!”
两人刚刚追上前去,黑影一瞬消失。
陈墨第一次遇到这么诡异之事,他左顾右盼,一无所获,气呼呼道:“这个家伙,怎么回事,到底去了哪里了?鬼鬼祟祟,杀了死人又躲躲闪闪,算什么英雄好汉!”
张缘一却突然神色一定,他猛地回头,却见到一副诡异的场景!
“小心!”他突然身子一个猛,撞!
一旁走神的陈墨还没有来的及反应,就被张缘一撞飞出去数丈之远!
一柄漆黑的利剑,刺破黑夜,闪烁光芒,骤然降临!
划过张缘一的面颊,定在远处的一棵参天杏树之上!
“嘎嘎嘎”远处传来一声声极其恶心的叫喊声!
第八十八章:谁是疯子
藕花域的夜晚,与外界的夜晚截然不同,没有那份清冷,没有那份宁静亦或是热闹,唯有死气沉沉的诡异。
桃树与杏树参差交错的树林,长风直入,横冲直撞般四处逃窜,卷动茂密的树叶沙沙作响,如同鬼的呜咽,点过江面久久无法停息。
远处一道漆黑的身影从黑夜中隐现,张缘一眯着眼,皱眉开口道:“王军!我知道是你,不用在这里躲躲闪闪地了,有本事出来,我要和你好好谈谈!”
前方那道黑影却并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他抬起头,两束渗人的红光在眼眸中闪烁,嘴角一抹若有若无的寒冷笑容。
张缘一祭出江寒,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黑影身形向前倾斜,脚尖猛地发力!
他穿破漆黑的迷雾,震起四周无数尘埃,朝着张缘一激射而去!
张缘一江寒横剑一劈,却是被面带诡异笑容的王军用手一把抓住,可江寒岂是一把简单的武器,剑气森然瞬间将对方的手指搅碎,王军握剑之手刹那鲜血横流!
他的另一只手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拳朝着张缘一的脖子而去,张缘一头颅一偏,身形微微拧转,堪堪躲过了这凶险至极的一拳。
就在张缘一偏转身形的瞬间,王军抓住机会再次冲向前去,可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张缘一,而是那柄钉在树上的长剑。
等到张缘一意识到对方的真实目的之时,已然来不及,王军旋转如同陀螺一般,长臂一抡,杏树坍塌,长剑出鞘!
陈墨被张缘一情急之下用力过猛的撞击,如今整个人瘫倒在地面,好不容易捂着胸口撑起身子,结果还没有站起来,一柄剑气凛冽的长剑骤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哪怕是陈墨这样的向来不惧死亡的家伙,一时间也忍不住骂出口道:“我靠!搞什么啊!”
他赶紧一个翻身,剑气在他的身边炸裂开来,冲起大片焦黄的泥土,就在王军就要再次挥剑之时,一根干枯的木头从天而降!
张缘一剑身猛地拍断一棵古树,怒吼道:“住手!”
王军面无表情,只是轻轻抬手,古树瞬间化为齑粉!
趁着王军应付张缘一攻势的这段时间,陈墨也是反应极快,连滚带爬跑到张缘一身后。
劫后余生的陈墨,长呼一口气,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暗道:“狼狈是狼狈了一点,还好是活命了。”
他此刻心中虽说庆幸,但更多的其实还要是憋屈恼火,要不是张缘一封印了他的修为,此刻向来他也不会有这么狼狈的情况。
他望着面前这个面色阴沉的家伙,哪怕对方刚刚救了他的命,此刻却丝毫激不起一点感激之心。
张缘一当然也没有奢望过陈墨的感激,只是陈墨如今不能死,这一点他还是要保证的,眼下最棘手的还要属眼前这个气势大变的王军。
一切果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眼前这个王军确实是拥有这灵力的,而且看对方的动作,那股强悍的气势,至少也是琴心境修士无疑了。
而且在张缘一的感知中,王军的气势还在不断增强,丝毫没
有停止的感觉。这一切想来都与这片鬼蜮有关。
按照这么个趋势下去,张缘一明白殿时自己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了,所以他准备速战速决!
他手指轻轻抹过江寒剑身,长吸一口气,不断对方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必须赢!
漆黑的夜里,树影婆娑,王军长发披散,身上一件简单朴素的白衣,在狂风的呼啸中张牙舞爪,诡异如同鬼魅。
他此刻双目漆黑一片,表情呆滞,就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木头人,沉默不言。
一道惊雷平地炸起,月色长剑率先横劈而去!
王军张开血盆大口,如同猛兽一般,嘶吼一声,手中长剑一剑砸下!
相比之于张缘一一剑剑,剑招飞舞,大多数以四两拨千斤的技巧相接,王军就仿佛是一个稚童胡乱抡剑,每一剑都毫无章法可言,全凭蛮力!
可就是这么的蛮力相撞,一般在力量上占据优势的张缘一,竟然罕见地难以抗衡。
每一剑之下,张缘一都感到手指发麻,剑身长鸣不已!
“青龙!”
面对一个力量比你强大的对手,那对方就越是禁不起消耗,既然如此,张缘一果断选择以生生不息为剑意宗旨的青龙与之相较量!
可是紧接着张缘一就意识到完全不对了,哪怕他已经很技巧性地保留实力,但是对方的力量不仅没有消弱丝毫,反倒是越发恐怖!
在张缘一的眼里,面前这个如同失去思考能力,丧失意识的家伙,身上那股漆黑诡异的浓烟,越发浓郁!
张缘一趁着王军一个反应不及,斩剑在前,瞬间在对方的胸口上划开一道渗人的口子,可谁知面对如同瀑布一般流泻而下的鲜血,王军不仅没有表现丝毫的不适,反倒挥剑更快!
张缘一堪堪接下对方一记重剑,心中咒骂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可以这么诡异?”
陈墨躲在一旁看着张缘一应付这个难缠的家伙,不屑一顾道:“这家伙一看就没有与这些鬼物交过手啊!”
他突然对着张缘一大喊道:“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个死人,若不是砍下头颅绝对无法击溃他!”
可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原本还在于张缘一相斗的王军,猛然之间抬头看向陈墨,木楞的表情微微拧动,竟然舍了面前的张缘一不顾,径自冲向陈墨!
陈墨赶紧向后逃遁,大喊道,“你奶奶的,追我干嘛啊!老子又没有一点修为,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你也配做一个合格的死人?”
就在王军动身的一瞬间,张缘一弯腰横砍!
“撕拉!”一声骇人的撕裂声响彻森林,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王军的一条左腿在巨大的冲击之下,猝然断成两截,他一只脚一时间没有支撑好,摔倒在一旁!
陈墨见到此般情况,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对方,哈哈大笑道:“死了就应该好好安息,不要出来害人,现在好了,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我就站在这里有种再来追杀我啊,难道你还能够重新长出来一只腿不成!”
是!我陈墨是没了修为,可这不是你与我嚣张的理由,现在没了一只腿,连站都站不起来,我还会怕你不成?
可是他话音刚落,倒地不起的王军,竟然双手并作双脚,猛地扑过来!
速度之快,就连站在一旁的张缘一都没有来的及反应,张缘一瞳孔猛地一瞪,大喊道:“小心!”
时间仿佛静止,就连一直呼啸的晚风都在这一刻静止,耳边张缘一的呼喊声,被无限拉长,无限放慢,陈墨一生从未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过,就好像前一刻还在欢声笑语,下一刻就直面黄泉。
他的额头汗水还没有完全蒸发,王军那双带着无数粘稠鲜血的手,如同一根夺命钩,瞬息而至!
陈墨的呼吸渐渐沉重,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不见,只留下回荡在耳畔边的巨大喘息声!
“一库!”就在王军的手即将触碰到陈墨的心口时,陈墨突然抬起一脚,那一脚使出了他毕生的功力,如同破釜沉舟般的一搏,轰然一声!
早已断去一只腿的王军,在强大的冲撞之下,连带着胸口被踹出一道拳头大小的坑洞,凹陷而下!
张缘一叹了一口气,悻悻然道“还好还好,终究是赶上了!”
就在先前王军冲过去的一瞬间,张缘一自知再赶上去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他连忙一脚从身边踹出去一颗小石子。
小石子击中的位置刚好就是张缘一封印陈墨修为的解穴之处,若不是这颗石子落的及时,以陈墨这个家伙如今凡人之躯,恐怕早就让对方一击致命了。
也许全盛状态的王军,陈墨不一定是对手,但是眼前这个家伙,断了一只腿,还想着和他五五开?
陈墨修为恢复,整个人气势浑然一变,他嚣张道:“他奶奶的,给你嚣张的啊!疯狗咬人啊!”
他身形瞬间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然是在一脚跺在了王军的背上,他怒吼一声,“泰山压顶!”
“噼里啪啦!”一声声密密麻麻的骨头断裂声响,沉闷得令人不寒而栗!
王军依旧毫无表情,目光呆滞,只是身上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再不似先前一般斗志昂扬。
陈墨仿佛还不解恨,脚上动作不断,毫不留情,一个倒在地上残肢断臂,目光呆滞的年轻人,一个面目狰狞,怒火中烧的疯子,如此看来,他才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
张缘一微微皱眉,沉声道:“够了!”
陈墨停下脚上的动作,瞥了张缘一一眼,笑道:“这家伙本就是个死人,你对他同情?”
张缘一望着对方再次重复道:“我说够了。”
陈墨望着这个眼神冷静近乎绝情的年轻人,冷哼一声,终究是不愿与张缘一再起争执。
他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处置这个家伙!”
张缘一没有说话,就在他刚要靠近王军之时,一声震动天地的嘶吼从倒在地上的王军口中喊出!
一股浓重的烟雾如同泼墨一般,四散开来,笼罩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