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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他过分严格全文阅读

作者:墨水红鱼     大师兄他过分严格txt下载     大师兄他过分严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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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每日敦促师父练剑(1/1)

    雷劫山是一片不大不小的山脉,常年云雾缭绕,灵气充盈。

    这一带拢共有三个比较突出的山头,风景秀美宜人。郁郁葱葱的密林中,时而可见三两只白色的灵鹿,跳跃着又消失不见。

    还可见赤红的鸟雀从树梢滑落,迅疾地叼走地上爬过的巴掌大的甲虫,又飞回树上,哺育雏鸟。

    更可见雷劫派两位德高望重的化神期长老,人手拿着一双树枝,做着拙劣的伪装,缩在矮树丛间,瑟瑟发抖。

    日光晴好,燕雀欢鸣,长老们狗狗祟祟地缩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有追来的脚步声。

    “呼……”雷劫派二长老,朱越,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三长老沙武猛地抽了他后背一巴掌,眼睛瞪圆,手指竖在嘴中间。

    “别出声!你想被徒弟发现吗!”

    朱越被他这一巴掌拍懵了,随即又用力还了三长老一掌。

    “作什么这么大力!”

    三长老脾气暴,当下要抽出法器跟二长老原地掰头。就在这时,耳聪目明的两位长老突然听见百米之外有草丛被踩踏的声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清朗的男音。

    “二师父,三师父,你们在吗?徒儿来敦促您二老练剑了!”

    二人的神经当即绷紧了,冷汗刷刷地冒。

    谁也不敢吱声。

    “怪事,方才明明听见声响的……”

    那个年轻的声音嘟囔着,还在这附近搜寻。

    二位长老方才躲在此处的同时,就施了最高级的障眼法,即便这样仍是不放心,所以又用两根树杈子给自己遮头。

    但等那个魔鬼般的徒弟真的寻到这处后,二人又开始怀疑自己的障眼法到底有没有修炼到家了。

    没事,莫慌。

    朱越闭着眼,在心中给自己鼓气。

    你是化神期长老,他只不过是一个刚跨入金丹期的小小徒弟。

    加油,朱长老,你是最棒的。

    朱长老努力给自己催眠,眼皮子乱颤。

    随即又想起一事。

    娘的。

    这徒弟,他的真实实力明明都已经超越掌门师兄了啊!

    他是金丹期,只不过因为他想留在金丹期啊!

    要不是掌门师兄闭关前一天三顿地求他,这孽徒还打算死赖在筑基后期,老死都不进阶啊!

    念及此处,朱长老一口气哽住。

    至于沙长老,他已经把诸天神佛求了个遍,管他跨不跨行业,有用就成。

    “二师父?三师父?”

    那魔鬼的声音还在阵阵响起,两位长老吓得抱起头颅。

    “不在此处么……”那人思忖片刻,又自语道,“我去别处找找。”

    脚步声渐行渐远,林间鸟雀的啾鸣声又清亮起来。

    躲在原处的二位长老也松了口气。

    朱越瘫倒在地,抹了把额头的汗珠。

    沙武嘴里念念有词,仔细一听,他念的是“谢财神爷保佑”。

    都求到财神那里去了吗?!

    危机暂且解除,二位长老屈膝盘坐,相视一叹。

    “唉……老沙,你说咱这大徒弟,究竟为甚不接掌门一位啊?他的修为早已超过师兄了吧?师兄不也有这个意思么?”

    “你问我,我问哪个?”沙武整了整外袍,妄图捡回他所剩无几的长老威仪,“明明有当爷爷的本事,偏要装孙子,这不是脑子不灵光,又是啥?”

    “你别说,我看傅白确实这儿有问题,”二长老趁徒弟听不到,伸出一指点了点脑袋,“没见过哪个门派的大弟子天天满山追着自家师父跑,就为了让师父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的。”

    “唉,”沙武又沉沉地叹了口气,“成天练剑练剑的,嘴里的饭都不香咯。”

    “莫提这茬,四长老在他的小筑躺三天了。昨日我去探他,正抱着痰盂儿吐呢。”

    “还吐?”沙武大惊,“他这是让傅白给练成啥德行了?”

    “非也。他将我错以为大徒弟,装的。”

    “原来如此……”

    两位长老聊着聊着,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哎?要不给傅白选位道侣吧?发泄一下他旺盛的精力?”二长老计上心来,一拍大腿。

    “没用。你这招儿大师兄早就琢磨过。人都送进屋了,咱那好徒弟,愣是猫在后院照顾了一宿蘑菇。”三长老给他泼了桶冷水。

    “那要么……给他选套新剑法?让他练练?”二长老又一计上心。

    “白扯。咱们雷劫派当下几位长老新近修炼的雷劫剑法便是傅白创的。连掌门师兄都说,这套剑法放眼整个修真界,都属上上之作。”三长老又泼了一桶冷水。

    “实在不行,”二长老急了,“就引几道天雷过来,劈他一劈,让他速速飞升罢了!”

    “瞎闹。那天雷要是敢劈他,他不老早成仙了!你我二人至于在他的压迫下,艰难过活吗!”

    三长老说着说着,越说越激动,大手一囫囵,薅起一片杂草。

    在这一片杂草中,掺杂着一只茁壮的褐色蘑菇。

    二长老朱越凑近一瞧,仿佛看见什么脏东西,伸手一扫,把那蘑菇扇出几米远。

    “晦气晦气!此处怎会有这等秽物!”

    傅白对蘑菇情有独钟,他不光种蘑菇,还吃蘑菇,往雷劫派食堂送蘑菇,甚至培育特殊蘑菇,当法器、坐骑、灵宠用。

    二长老一看这蘑菇,就头晕目眩,眼花耳聋,反复回想起傅白脚踩一只硕大的蘑菇,满山飞着追他练剑的情景。

    三长老沙武蹙眉,一招手,那蘑菇又飞回他手心。

    “你、你你——”二长老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怎的又将它捡回来了?”

    “不,我看这该是普通的蘑菇罢。大徒弟种的蘑菇都五颜六色的,一眼看上去便是剧毒。这朵蘑菇如此平平无奇,许是昨日山雨过后,新发出来的。”

    听三长老这么一说,二长老的心神也定了定,大着胆子去瞧。

    果然,这朵蘑菇在沙武的手中呆了半天,也并未显出异象。

    与大徒弟傅白的蘑菇不一样。

    傅白种的那蘑菇,一个个都成精了似的,追在人屁股后头咬。

    二长老顿觉自己大惊小怪,松了口气。

    “那也将它丢了罢,野外的蘑菇,吃不得。”

    “嗯,言之有理。”三长老说着,就把蘑菇顺手扔了。

    结果那蘑菇刚一沾地,就跟长腿了似的,噌噌噌地往外跑。而且它的圆盖上也冒出两只尖尖的耳朵来,随着跑动灵活地转来转去。

    二位长老大惊失色。

    “失算失算!那是傅白的偷听菇菇!”

    朱越话音一落,就见那蘑菇蹬地跳到一棵树后。紧接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冒出个尖。

    一位年轻俊朗的男修从树后现身。

    傅白一手举着他的偷听菇,看向脸色煞白的两位长老,眉眼舒展。

    “二位师父,可让徒儿好找啊。”

第二章 长老,时代变了

    傅白伸出食指点了点偷听菇菇的伞盖,那蘑菇跟小宠物似的蹭蹭他的指腹。

    “去玩罢,我要和二位师父练剑,莫要在此处碍事。”

    他微微压低身子,手掌落在地面。那偷听菇在原地扭动两下,仿若道别,随后便一跳一跳地远离了。

    傅白站直了身子,右掌一伸,一段焦黑的树枝出现在他的手心。

    这是雷劫山的特产——雷击木,坚硬耐磨,重点是量大便宜。

    适宜每日敦促师父练剑使用。

    “二位师父,请转过来罢,徒儿已经发现你们了。”

    正打算趁傅白和偷听菇菇说话的空闲,悄悄溜走的二长老和三长老一下子定住了。

    他来了!他来了!

    他带着金丹初期的修为来殴打化神期长老了!

    朱越和沙武梗着脖子,打算当作自己啥都没听见。

    傅白见他二人的倔强姿态,叹了口气。

    “师父,休怪徒弟严格。您二位心里明白,咱们雷劫派的修士进阶,是掺了水分的。”

    傅白说的可是大实话。

    雷劫派之所以称为雷劫派,顾名思义,便是这里天雷特别多。

    没错,就是修士进阶时必须经历的天雷,在别处是稀罕物,在雷劫山这里,竟成了地方特色。

    这种特色的形成与雷劫山的地形地貌有些微的联系,但更多的,则是当初雷劫派元祖的手笔。

    雷劫派开山元祖,是个修为精深到不可探寻的仙人。再具体一点形容,就是仙界大牛。

    这位大牛在悠长的岁月流逝中偶然感到一丝寂寞,简言之,就是活得不耐烦了。为了给自己找点乐子,便挥挥衣袖,开了个门派。

    恰好一朵劫云从他眼皮子地下溜过,劈死个人,门派的名称也有了。

    这就是雷劫派。

    雷劫派是借了一分天道,应道而生的,按理说应该领先其他门派数百年才对。可这一派的传承者一代不如一代,仗着天雷偏爱,勉强跻身上流。但随便拎起一位长老晃荡晃荡,都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

    漫山遍野,全是水货。

    雷劫派在修真界知名度不高,主要是因为掌门不扩招,而且只招收本地考生。基本上山脚下的村民们养不起孩子,就把孩子送上山,让门派养着。

    所以这个雷劫派,现在就变成了大型修真托儿所。

    长老们的教育观念领先业界几千年,对待幼儿的教学方法就是,快乐至上,激发天性。

    换言之,放养模式,活着就成。

    到了开悟的年纪,就让大孩子带小孩子,随便学几招,然后引两道天雷劈一劈,高阶修士量产化,十分方便。

    于是在雷劫山上,随处可见金丹初期的垂髫小儿,满山撒丫子疯跑。

    像之前是筑基后期的傅白,都可称得上是门派稀有保护动物,雷劫山熊猫。

    得亏雷劫山不对外扩招,雷劫山的水货们轻易也不下山,否则修真界整体修士质量,都得被这个糟心的门派给拉低了。

    要说既然有如此方便的进阶办法,长老们怎么不再进一步提升级别,甚至直接飞升呢?

    那当然首先是因为长老们贪生怕死,飞升成仙的天劫可不是普通天劫,搞不好真的一个雷直接劈死。长老们对于自己是个水货这一点,十分有自知之明。

    其次,长老们好吃懒做。把级别提升得太快,肯定比较惹眼。到时候别的门派前来踢馆,他们又抵挡不住,砸了门派的招牌,又坏了自己的名声。

    所以每日喝喝酒,赏赏花,和孩子们捉迷藏,安享晚年生活,挺好。

    按理说在水货成群的雷劫山,人人不思进取的修真学渣聚集地,本该是一片祥和之色。

    可偏偏该派出了个异数,一个修真界的学神。

    傅白。

    堪称上天赐给门派的劫难。

    一开始掌门把傅白从山下带上来的时候,他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无父无母,身世可怜。这孩子生得好看,还特别聪明听话。掌门让他背诗,他就咿咿呀呀地学着背。长老们逗他,让他举着成人才能挥得动的重剑,他也踉踉跄跄、像模像样地舞了两下。

    是以掌门和四位长老都偏爱他,到哪儿都带着。

    傅白也是雷劫派唯一一个拜了五位师父的修士。

    一开始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傅白这孩子的特殊之处。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通过了炼气初期、中期、后期。

    随后是筑基初期、中期。

    然后便是筑基后期、后期、后期……

    掌门和四位长老都懵了。

    明明程序都一样。

    这孩子咋就卡在这儿了呢?

    眼看着傅白的水货师弟师妹们一个个都跨入金丹期,这个最优秀的大徒弟还在筑基期磨磨蹭蹭,长老们急了。

    这得对孩子幼小的心灵造成多么大的阴影啊!

    傅白本人倒是没多着急,他该吃吃该睡睡,该练剑练剑,该种蘑菇就种蘑菇。倒是几个长老为他这事儿成宿成宿睡不着。

    最后几人商量,轮流给傅白集中培训一个月,争取让他一次性进入金丹期。

    这事儿掌门拍板,傅白本人也同意,于是一个月的特训就开始了。

    这一个月几位师父可是下了血本,丹药法器统统砸在大徒弟身上。傅白虽说觉得这些东西花里胡哨,还没他种的蘑菇好用,不过也都照单全收了。

    但傅白的修为,还是停留在筑基后期。

    直到月末最后一天,傅白和大长老比剑。两人过了十来招,先热热身,然后傅白突然仰头看看天色,神情淡然,念了句“时候到了”。

    随即他单手负于背后,凌空一剑。

    大长老那套花哨的剑法还没来得及使出全套,就被一招秒了。

    围观的掌门和长老下巴都要惊掉了。

    四长老迅速上前几步,抓起傅白的手腕,探了探他的修为。

    筑基后期,没错儿啊!

    四长老不信邪,又去探了探大长老的。

    化神后期,也没错儿啊!

    被秒的大长老瞪圆了眼睛,手指颤抖地指着傅白问他:“你你你、你这是在哪儿偷的师?为师可不记得有教过你能将师父一招击败的剑法!”

    傅白恭敬地垂首道:“徒儿方才所用的,正是师父您自创的破石剑法第一式。与其说徒儿施展的这招有多么高妙,不如说师父您方才气息不稳、下盘不沉、剑心不定、剑意不决,出手不够干脆,招式拖泥带水。面对任何对手,都不可掉以轻心。无论对方是您的徒弟,还是一个筑基期的普通修士。”

    傅白这番话,翻译过来,就是一句。

    长老,时代变了。

    山风拂过桃林,点点红英飞过。傅白将发顶的一片花瓣拈下,对掌门、几位长老,还有躲在树干后面探头探脑的师弟师妹们微微一笑。

    从此,雷劫派真正的劫难开始了。

第三章 师父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傅白单手持着那段雷击木,另一手负于身后。

    “师父,逃避无用。请转过身罢。”

    二位长老僵硬地转过身来,说什么也不亮法器。

    亮了就等于宣战,傅白这逆徒绝对立马从对面杀过来。

    最起码目前为止,他不会对两个手无寸铁的可怜长老下手。

    “唉,”傅白微微摇头,“师父这是何必,今日的我已非昨日的我。”

    三长老沙武嗅到一丝生还的希望。

    “这、这么说来,徒儿,你终于醒悟到自己这种行为,是大逆不道了?”沙武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

    “非也,”傅白活动了两下手腕,“徒弟是领悟到,过分的放纵对您二老全无好处。此外,考虑到真正的对手不会像徒儿一般,百般顾及你们的感受。所以……”

    “所以……?”

    傅白的手腕微微一动,瞬间调整好姿势。

    “雷劫剑法第一式,雷鸣!”

    朱越和沙武二位长老原本老老实实地杵在原地,想听听看这大徒弟能说出什么屁话来。

    本以为他终于明白到做长老的不易了,准备放他们一马。

    结果竟然直接念了招式的名字吗?!

    这次连招呼都不打了吗!

    眼看着徒弟从正面杀过来,雷击木上缠绕的灵力噼啪作响,一路火花带闪电。朱越慌忙中祭出法器,问月剑铮地抵住傅白的木剑,月色的柔和光芒和惨白狰狞的电光碰到一起,刺目的碎光刺得旁边的沙武眯起眼睛。

    “傅白!”朱越运气凝神,抵挡着徒弟迅猛的剑招,“这就是你的醒悟吗!你此次连招呼都不打了吗!就不能尊老爱幼,让师父一把吗!”

    “徒儿在行动前,已经念了招式的名字,算作提醒。在正式对决中,不会有修士像徒儿这般让着您。”

    “你这也称得上是‘让’?你那破剑法有几招为师还不清楚?”

    “好罢,既然师父如此不甘,那徒儿今日便只用第一式。”

    “此话当真?”朱越狐疑地眯起眼睛。

    “当真。师父,您的运步乱了。”

    朱越一听傅白的保证,心中一喜,忙唤三长老。

    “老沙!速来助我!今日有望击败逆徒!”

    够他吹三个月了!

    “老沙?”

    朱越拆了傅白一招,慌忙去看。

    这树林里哪还有沙武的身影,只在他原来站的位置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洞。

    这老不死的!竟土遁逃了!

    怎么不记得叫上他!

    无耻!

    傅白也看到沙武留下的那个土坑。但他只是眉心一动,并未言语。

    片刻后,只听得轰隆轰隆的声音,平坦的地面上突然拱起一道弯弯曲曲的“土龙”,似有人在地底用土遁急行。

    还是很狼狈地急行。

    看这搞出来的阵势,也就是刚学土遁一个月的修士水准。要么是施术者水平太低,要么是施术者跑得太急。

    朱越稍一分神,雷击木就敲在他肩膀,痛得他一激灵。

    “二师父,莫分神。”

    “等、等等!徒儿,你看是不是有谁来了?”

    “那是三师父。”

    傅白话音刚落,只听三长老哀嚎一声,从土里蹦出来。

    随后,还有一朵人脑袋大小的蘑菇,正追着沙武后屁股咬。

    “傅白!你这孽徒太过无耻!竟放蘑菇咬我!”

    傅白的土遁菇菇还在“咕叽咕叽”地叫唤,对着沙长老亮出一口铁齿利牙。

    “欸嘶——快快,快把这妖物收回去!”

    傅白打了一声呼哨,那张牙舞爪的土遁菇菇一秒变乖,抖了抖圆盖,一跳一跳地跑到他的主人脚边,安安静静地插回土里,装个好菇。

    沙长老的外袍都被咬去一个窟窿。他抖了抖衣衫,欲哭无泪。

    朱越这边也快招架不住了。

    “徒、徒儿,这练了都快半个时辰了,是否先稍作歇息?”

    “师父,还不可以休息。您的这套问月剑法略有瑕疵,择日徒儿帮您改进改进。徒儿今日只用了第一式,您的灵力该不会消耗得如此之快才对。”

    “你你你,你还不如直接使第九式,给为师个痛快!”

    “不可。既然答应了,就不得食言。师父,这是为了助您修炼。”

    傅白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认真,而且认真到了极致。

    从某种角度来看,甚至有点憨。

    他说了只用第一式,就绝对不会偷偷摸摸地用第二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金丹初期的修士就算只用一招,也能把化神后期的长老打得找不着北。

    朱越一听傅白这大逆不道的话,火了。

    “你这是助为师修炼吗!你你、你这是在给为师上刑!为师今日就要教训教训你!诶呦……”

    朱长老狂妄了须臾,就被傅白的雷击木打在了腰上,气势大减。

    “为师死矣!”

    朱越为了逃避与傅白继续练剑,便祭出了最后一个大杀招——装死。

    打是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只好装死。

    傅白叹气:“师父,不可任性。”

    朱越继续装死。

    看这情形,是要装到天荒地老了。

    傅白不再揪着朱长老不放。作为雷劫派全派上下唯一一个学神,他待会儿还要去探望自闭的大长老和四长老,以及敦促下面一票水货师弟师妹们修习剑法。闲来还得去看看山脚下的法阵有没有纰漏,得空也要侍弄侍弄他后院的蘑菇。

    大师兄真的很忙。

    傅白朝着沙武的方向走了两步,沙长老虎躯一震。

    “徒儿,为师今日,身体不适……”

    “师父哪里不适?徒儿这里有两株新鲜的包治百病菇,还有以毒攻毒菇。您看看您适合哪一种?”

    傅白说着就伸手入袖口,沙武回想起被菇菇支配的恐惧,连连摆手。

    “不劳烦徒儿了,为师改日去四长老那里看看。”

    “师父不必客气。四师父貌似尚在病中,徒儿可以代劳。”

    “那、那就包治百病菇罢……”

    沙武心惊胆战地收下那朵艳丽的蘑菇。

    傅白忽地半蹲,沙长老还以为他要出招,连忙倒退五步。但傅白只是低头研究了一会儿土遁留下的土坑,随后对沙武道:“师父这遁地术还有待修习。徒儿在地上撒一把饵食,连寻常的地鼠做得都比您要好。下次徒儿把后山的土遁菇菇全部叫过来陪您修炼,相信一定会取得显著效果。”

    全部的土遁菇菇!

    那你师父不得被分着吃了!

    沙武赶紧对他徒弟保证:“徒儿放心,师父这几日加紧修习,就不劳烦你的菇菇们了!”

    “真的不用?”

    “不用不用!”

    “师父,”傅白一脸正色地说,“说很多遍了,您千万别跟徒儿客气。”

    沙长老欲哭无泪。

    “徒儿,为师是真的消受不起啊!”

第四章 有徒弟兮,见之狂躁

    朱长老倒地不起,沙长老声泪俱下。

    立在他们面前的傅白欣赏了一会儿师父们的双簧后,收起手中的雷击木。

    “既然得了保证,那我就不再打扰二位师父修习了。昨日听门内的小师弟说四长老可以下地走动,徒儿这便去探望一番。”

    “好好,徒儿你放心,我和二师兄绝不懈怠。你速速,不,你慢走。”

    傅白点点头:“那徒儿告辞。”

    “回见回见。”

    沙武总算把他这个要老命的大徒弟给打发走,长舒一口气。

    一旁装死的二长老也有了动静。

    “徒弟走了?”

    趴在地上脸朝下的朱长老抬起一只眼,悄悄地询问沙长老。

    沙长老一掸衣袍:“走了走了。你也起来罢,太有损长老威仪了。”

    沙武鄙夷地看着朱越白发里夹杂的乱草,朱越腾地从地上弹起来,用力地拍打身上的土。

    “这瘟神,可算走了!”

    “今日算躲过一劫。若不是大徒弟昨日听说老四醒了,指不定把你我折腾成甚么样呢。”

    沙武说着说着,盘腿,双手合十,闭目,念叨一句:“感念四长老。”

    朱越也随之双手合十,闭眼。

    “感念四长老。”

    沉痛怀念,永远哀悼。

    你的同门师兄非常感谢你。

    “师父们有工夫感念四长老,不如多多练习,还能提升修为,早日更上一层楼。”

    魔鬼的低语在二位长老身后响起,两人汗毛倒竖。

    “我、我好像听见傅白的声音……”朱长老惊疑地环顾四周。

    “许、许是幻听罢……”沙长老声线发颤。

    “二位师父——”

    天老爷,不是幻听!

    傅白从二人头顶的树枝翩然翻下,落地很轻,脚底甚至没有飞起一丝尘土。

    “你,徒儿,你何时回来了?”朱越大骇。

    “就在师父们说徒儿是个瘟神的时候。”

    那不是几乎全听见了!

    雷劫派二位长老彻底傻眼。虽说他二人作为修士一路进阶无阻,甚至掺了一丁点水分,比不得同辈的顶尖高手,但不管怎么说,也是修炼了这么些年。

    修真靠的不仅是天赋丹药,有时候靠的还是时间。

    只要活得够长,把同辈的人熬死个七七八八,基本上就能晋升为修真界大牛了。

    像朱沙二位长老,作为化神期,一位金丹期的修士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他们,还是有难度的。

    毕竟等级压制在这里。

    但傅白这人,从来不在乎等级压制。

    管你是什么层次的修士,我都能把你的死相安排得明明白白。

    在他的眼里,修士大概只分两种。一种能一剑秒,另一种需要多劈几剑。

    当然,傅白本人没有说过上述这些话,这些都是朱越和沙武的臆测。

    朱越和沙武的内心五味杂陈。至于具体怎么杂陈,大概就是,他们以为是二人对话,没想到是三人成群。

    背地里吐槽徒弟,本尊突然上线,怎么办?

    两位长老脑内空空,不知所措。

    “师父无须如此防我,我不过是来取回我的土遁菇菇。”

    傅白边说边弯下腰,把那朵硕大的土遁菇从土里挖出来。这朵成了精的蘑菇因为傅白把它忘了,正在闹脾气。傅白想把它捧起来,它还不干,一蹦一蹦地往远跑。

    “别耍性子。”

    傅白手臂一伸,把蘑菇夹在手肘下。不顾死命挣扎的土遁菇,他转身对僵直的二位长老说:“徒儿这回真的告辞了,师父们莫要忘了……”

    “练剑!练剑是罢!为师记下了,徒儿你忙去罢!”朱越连忙抢白道,赶紧把徒弟送走。

    傅白颔首:“师父记得就好,明日徒儿再来与您二老讨教一番。”

    “好说好说!”

    傅白这一次是真的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回来。

    “等掌门师兄出关,”朱长老背倚着树,缓缓坐下,“我定要让他准许我下山游历三年。”

    “别做梦了。倘若如此便能摆脱傅白,掌门师兄老早就溜了,还轮的上你。”

    “……”

    傅白与朱沙二位长老分别后,便往四长老白旭所在的听涛小筑走。听涛小筑不在海边,而在一片茂密的林海之中。清幽雅静,闲适宜人,是退休老年修士的宜居胜地。

    此时正值午后,听涛小筑的主人,雷劫派四长老,白旭,正在开个人独奏会。

    四长老身前一把古琴,朴素古拙,看上去价值不菲。

    但其实是消耗性道具。

    只见白旭闭阖双目,深深几个吐纳,平心静气,双手抬起。

    翘出兰花指。

    落于琴弦之上。

    起手,拨弦。

    一顿狂扫。

    并和歌而唱。

    “有徒弟兮,见之狂躁。一日不见兮,我心飞扬。

    旭日东升兮,光泽万物。无奈徒弟兮,是个魔头。”

    四长老且奏且唱,边奏边唱,唱得眼含清泪,浑身战栗。

    甚至想要舞一段。

    “大风起兮云飞扬,何日徒儿兮游四方。”

    “傅白狂妄能几时?我今鸣琴三问之。”

    “长风破浪会有时,为师总有出头日。”

    “天苍苍,野茫茫,一年更比一年强!”

    四长老的歌声悲戚,草木闻之落泪,鸟雀听之掉毛。十米内的竹林被他走调的歌声唱得哗哗飞叶子,一时间都枯了。

    “唉……唉!”

    唱着唱着,白旭仰天长叹,手下琴弦尽断。

    一根好的都没留下。

    “长老真是好兴致。”

    正当白旭自怨自艾之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白旭满眼热泪,以为哪位知音前来,与他共奏高山流水。

    结果来者让四长老险些把古琴砸出去。

    “你、你——”

    傅白的视线游移,最后挑中一段不粗不细的竹节,在手里掂了掂。

    手感不错。

    白旭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大徒弟:“我明明下了隐身隐声的禁制,你是如何发现我的!用了什么妖法!”

    “四师父的歌声天地闻之变色,徒儿只需找找哪里的竹林枯萎得特别快,自然清楚师父您的方位。”

    因为白旭个人演唱会开得太入迷,所以傅白压根就没动用任何法术,直接用肉眼看都看见了。

    “看来师父休养得不错。”傅白打量了一下四长老的情况。面色健康,精力充沛,甚至还有点胖了。

    “那我们便开始练剑罢,师父。”

    傅白说着就手持竹节,做了个起手招式。

    “且慢且慢!”白旭连忙叫停,“徒儿,为师听闻你适才和你二师父三师父练剑练了半个多时辰,你也累了,不如回为师的听涛小筑稍作歇息,喝杯热茶,你我再来比过?”

    傅白想了想,道:“也好,那便麻烦师父带路了。”

    “不麻烦不麻烦,”白旭连那把废琴也不要了,“徒儿请?”

    “师父先请。”

    “诶,好好好。”

第五章 为师可太难了

    四长老白旭的听涛小筑前后都栽满了竹子,且因为白长老平日专注于研究医术丹药,大部分土地都被开辟成了药田。一年四季,这里都飘荡着一股幽幽的药香。

    小筑外观雅致。修真之人本就不惧寒暑,外加雷劫山这里四季如春,于是四长老干脆直接用翠竹搭成屋舍的主体。这里随处可见用竹子制作的坐具、茶器、精心雕刻的装饰品。闲来无事时,白旭就在他的小筑侍弄侍弄草药,饮茶品酒,约友清谈,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当然,这些都是在傅白魔鬼化之前的过去了。现在白长老压根无心风雅,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装个什么病,来躲过前来督促他练剑的傅白。

    哦,装病还不行,傅白一眼就能看出来,毫不留情地把他拆穿。

    所以白旭一般会给自己下点药,七分真实三分演技,以求达到预期效果。

    然而白长老预料到今天这一劫说什么也躲不过去了,所以他从大清早开始,就盘算着怎么对付大徒弟,争取让他一病不起之类的。

    傅白落后于白长老半个身子走,神色淡淡,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师父的险恶居心。

    在发觉小筑门扉两侧的楹联更换后,傅白单手负于身后,还点头称赞了一句。

    “四师父好文采。”

    只见楹联上书——

    天上的鸟儿,飞!飞!飞!

    咱派的长老,难!难!难!

    通俗易懂,平易近人。

    充满着被压迫修士无助的呐喊与愤怒的心声。

    “啊哈哈,徒弟不必在意这些小事,”四长老打个哈哈,心里暗骂自己吃饱了闲的,“师父昨日酿了点清心露,正好今日让你品尝品尝。”

    “那徒儿就先谢过师父。不过清心露虽好,也不可沉迷于此。师父有酿造此露的工夫,不如把徒儿交给您的药理书翻翻。这本书是徒儿当初特意拜托下山的师弟带回来的,对您炼丹配药大有好处。”

    “是是是,为师没忘。徒儿放心,保准看完。”

    白旭嘴上连连答应,但他心里苦。

    一提起药理书这茬,四长老的老脸都多挤出几道褶来。傅白给他的那药理书,都不应该称之为书。

    那应该叫药理砖。

    也不知道傅白采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把手掌高的纸张装订在一起。

    更可怕的是,这书竟然分上中下册,还有几部补充的外篇。

    虽说傅白自称这书是山下卖的,但白旭更怀疑,这是傅白自己出的。

    且不说这书有没有书商能够看上,单看行文间罗里吧嗦的字句,就知道这肯定是出自大徒弟之手。

    傅白这人,除了认真,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严谨。

    而且是过分严谨。

    白旭也不知道这孩子每天都想点什么,或者是童年曾经遭受何种刺激。他一天到晚,总以为有人要加害自己,或者明早醒来就被灭了满门。所以在他短短二十年的人生内,一半的时间在思考敌人会如何来袭,另一半时间在思考如何应对敌人的来袭。

    而且他往往一人分饰二角,自己与自己斗争,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我灭我自己”。

    因而白长老有理由怀疑,傅白的脑子有点问题。

    正常人谁也不能就一根小小的丹参,洋洋洒洒写上几十页。

    “师父、师父?”

    傅白的声音唤回神游的白长老。

    “诶、诶,徒弟何事?”

    “徒儿方才是在问您,那本药理书您翻到何处了。”

    “翻到、翻到……”没有思想准备的四长老,像被老师突然叫到的小学生,满脑子想着怎么编,“就翻到丹参的功效那篇!不错不错,很有启发。”

    反正药理书都差不多,在过去见识到的内容里随便扯一句总不会错。

    “那师父能否谈谈,如何用新鲜的丹参,药死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呢?”

    “药、药死?”四长老凤目微睁,“丹参竟可用于下毒?为师可从未听说过。”

    “书上有写。”

    “当真?”

    “当真。在上编的第一百零八章,徒儿有注明。”

    “那该如何做到?为师、为师还没有翻到那一处!”

    “唔,”傅白倒是没有揪着这件事,直接说了答案,“只需在煮丹参汤时,加入一些剧毒的蘑菇即可。”

    “徒儿,你要是这样说话,为师可要骂你了。按你的做法,岂不是任何一种草药都可以作为毒药使用了!”

    四长老感觉自己作为丹修兼药修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师父所言极是,因而徒弟在每一篇都添入了此法。将毒蘑菇加入草药汤,即可将人毒死。且添加的毒菇数目务必充足,不然会有后患。”

    傅白说得一本正经,甚至贴心地为他的四师父讲解哪种蘑菇毒性大、见效快,一株必死。

    就连死后的不同惨状,傅白都详细地给白旭描述出来。

    白旭听得胃里一阵翻涌。

    “徒弟,为师空闲时会好好钻研你那本药理书的!师父向你保证!”

    “好罢,”傅白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师父能够亲自琢磨,自然更好,我就不赘言了。”

    白旭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要不是傅白的表情太过正经,他都以为大徒弟是故意在这儿膈应人了。

    四长老的小筑内有两个小药童,平日帮白旭熬药打杂,也跟着认认草药,学学药理。

    因为两个小童没有修真的天赋,所以他们没有惨遭傅白的毒手。对于这个无所不知、又能吊打长老的大师兄,他们还是很崇拜的。

    “大师兄!是大师兄来啦!”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率先冲了出来。

    “师、师兄……”另一个男娃娃年纪更小,而且个子矮腿短,连跨门槛的时候都要手脚并用。

    小姑娘叫清莲,小男孩叫雨禾。

    清莲先跑到傅白面前,笑嘻嘻地仰着苹果脸看他。

    “师兄这次又培育出什么新的菇菇啦?清莲能看看不?”

    “我、我也要看!”雨禾不想落在清莲后面。他一着急,不小心跌倒在地,要哭不哭的。

    傅白走过去,双手伸过雨禾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托在自己手臂。然后他从袖口取出两只桃花红颜色的蘑菇,递给两个孩子。

    “这是桃花菇菇。”

    “哇!”

    清莲小心翼翼地把桃花菇菇捧在手里,只见这朵小小的蘑菇正在她掌心呼呼大睡。清莲试着碰了碰它尖尖的鼻子,桃花菇菇抖了抖,打个喷嚏,一片小小的粉色花瓣飘了出来。

    这就是这朵蘑菇唯一的用处了。

第六章 人生在世,全靠演技

    傅白种出桃花菇菇完全是偶然。

    原本他打算种两株新型的毒蘑菇,结果研究失败,只得了这么个会喷花瓣的蘑菇,除了撩妹没别的用处。

    傅白不想撩妹,索性就丢给小孩子玩了。

    白长老羡慕嫉妒地盯着两个小童手里的桃花菇菇。他也想要,但是这么直接张口要小孩子的玩意儿,也太不符合他雷劫派四长老的身份了。

    于是他咳嗽两声,暗示傅白。

    傅白一开始没留神,直到白长老快把肺咳出来时,他才转过身关心道:“师父可是染了风寒?徒儿这里还剩下一株以毒攻毒菇。原本还带了包治百病菇,不过已经被三师父拿走了。”

    “不了不了,徒儿你自己留着用罢,为师自己会配药。”

    四长老连忙拒绝,生怕傅白要硬塞给他。

    “好罢,”傅白又把菇送回袖口,“师父可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没客气,没客气。清莲雨禾,别贪玩了。去把我放在冰窖的清心露取来。”

    “哦……”

    两个小孩在傅白身边还没粘够,这会儿长老吩咐,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桃花菇菇,迈着小短腿往冰窖跑去。

    “师父,那是您种的仙人醉?可否让徒儿看看?”傅白眼尖,刚进院子不久,就发现药田里有一陇新发出来的药草。

    “看罢看罢,你是我徒弟,没什么好隐瞒的。”

    四长老很大方地允了傅白的请求,然后趁自家徒弟蹲下身观察药草的时候,手指暗中戳了戳躺在小竹几上的桃花菇。

    桃花菇没搭理他。

    四长老又点了点。

    桃花菇还是没动静。

    四长老竖起浓眉。

    你这不识抬举的菇!

    “师父,那桃花菇每日只能吐十余片花瓣,再多就不成了。您就算将其戳成蘑菇酱,它也不会再多吐出一瓣。”

    傅白明明是背对着四长老的姿势,但此时却跟后背长眼睛了似的,悠悠地说道。

    四长老立马背过手,干咳一声。

    “为师不过是觉得这菇有趣。”

    “师父这把年纪还保有童心,是好事。还有一事,仙人醉不宜与七步散栽到一起,会影响二者生长。”

    “哦?这个为师倒是不晓得……”四长老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回事,他记得自己从未在哪本药理书上面看见过。

    “这只是徒儿偶然发现。”傅白随口应道。

    四长老一想,这个大徒弟平时就喜欢鼓捣一些品种独特的蘑菇,说不定在种植药草这方面也无师自通了,他就没再多想。

    两人交谈之际,清莲和雨禾一人捧着盛露的陶罐,一人端着茶具,小心翼翼地走来。

    “徒弟,来品品师父新酿的露。”

    四长老的清心露是一种半茶半药的特殊饮品。浅绿的甘露倒在竹杯里,赏心悦目,幽冷的香气袅袅上升,傅白的鼻翼微微一动。

    “这可是为师熬了一宿的成果,多年手艺之大成。你、你在做甚?”

    白长老眼见着大徒弟不知从哪儿变出两株乌漆嘛黑的小蘑菇,轻轻一抛,丢尽竹杯里。

    这杯清心露瞬间就不清新了。

    白长老气得额筋乱跳。

    “你这逆徒!你你、为师难道还会给你下毒不成?!”

    “师父莫气,徒儿只是以防万一。嗯,没毒。”

    傅白发现他的试毒菇没有褪色,这才放心地抿了一口。

    不愧是四长老的招牌,喝一口就沁人心脾。

    “师父这清心露酿得倒是愈来愈好了,改日……”

    傅白的话说到半截,忽地卡住,脸色骤变。

    “您、您给我……”下毒。

    是无色无味的仙人醉。

    眼睁睁地看着徒弟捂胸口伏在竹几上,四长老恨不得仰天大笑。

    哈哈哈,你这孽徒也有今天!

    然而为了随时保持长老风度,白旭只是捋了捋胡子,不无得意地说:“没料到罢,徒儿,为师这回把毒抹在了杯口。你的试毒菇菇没有直接接触是试不出来的!”

    “我,失算……”

    傅白的呼吸越来越弱,艰难地吐字。

    “放心,徒弟。你这毒三个月后自然挤解了。不过这三个月内你会感到浑身乏力,精神萎靡。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门派有你的几位师父照看着,你就安心地养着罢!”

    四长老想到接下来美好的日子,嘴角疯狂上扬。

    待会儿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师兄们!

    经过不懈的努力、无数次的失败,傅白终于栽在他四长老手里一回!

    四长老再一次眼含热泪,被自己感动到。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可以说是非常励志的人生了。

    两个年幼的小童眼睁睁地看着大师兄倒在自己面前,年纪较大一点的清莲不禁露出鄙夷的表情。

    “长老,太过卑鄙!”

    “卑、卑鄙!”雨禾也学舌道。尽管他的小脑袋瓜并不晓得这个词究竟什么意思。

    四长老怒视两小儿:“师徒之间的事,怎么能叫卑鄙呢!再者说,你们又不晓得你们师兄到底怎么折腾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

    白旭对于暗算自家徒弟这种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甚至把他传讯的白鸟唤来,打算给另几位长老传个信,炫耀一番。

    ——吾已将逆徒药倒,你三人速速前来庆贺。

    “师父要为何事庆贺?”

    “当然是把大徒弟药倒,且慢,谁在说话?”

    白旭猛地抬头,却发现他的大徒弟正安然地从门口走进来。

    而倒在他旁边的那个……

    不见了?!

    “徒儿料到师父此番邀我前来,必是做好了埋伏。因我实在想不出师父会出什么下三……意料之外的招数,便在进门前,施了个小小的障眼法。”

    傅白说着说着,举起了一朵暗紫色的蘑菇,这是他专门用来施障眼法的幻术菇菇。

    方才从进门之后,傅白便用障眼法,让师父误以为自己跟了进去。其实他本尊就好好地站在门外,甚至通过法术,将四长老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都是演员,很明显,傅白的演技更高一筹。

    “看师父如此高兴,徒儿便多装了一会儿。本想在饮下清心露前就袒露实情……”傅白将他的菇收起来,嘴角一抬,“四师父,消闲的游戏玩过,是否该进行今日的修炼任务了?”

第七章 每日记仇(1/1)

    四长老垂死挣扎,说什么也不肯放出他的观澜剑,和大徒弟打一架。

    他知道如若真的动手,自己的结局早已注定,那就是被徒弟打得满头包。

    四长老自认是个风雅人士,不爱这打打杀杀,于是他挺直腰板,努力找回作为师父的场子。

    “徒弟,为师今日不想练剑。”

    “为何?”傅白还很真挚地问了一句。

    “不想……就是不想。身为你师,本长老有回绝的权利。”

    四长老侧着身子,装作不屑于解释的样子,其实暗中在用余光偷瞄大徒弟的表情。

    出乎长老的意料,傅白没什么表情,反倒点点头。

    “那好,今日便不勉强师父。”

    四长老都惊呆了。

    “徒弟,你、没有胡乱服用毒菇吧?”

    他以为傅白中毒了。

    “师父不必担心徒儿,徒儿的身体好得很。倒是师父您……”傅白欲言又止。

    “为师如何了?”

    “嗯……”傅白斟酌片刻,貌似下了很大决心,对白旭道,“徒儿顽劣,方才不小心放出了一只毒菇。此种蘑菇会释放出淡淡的毒气,若是不在两个时辰内解毒,怕是会给您的身体带来一点小小的麻烦。”

    四长老眼睛瞪圆,赶忙拍拍自己的衣袍。

    “那只毒菇现在何处?”

    “就在您的肩头。”

    四长老扭头一看,果不其然,一朵拇指指甲大小的紫色蘑菇正粘在他的肩膀上。

    “傅白!你你、快把它给为师弄下来!你这是要气死你师父我么!”

    傅白右手食指指尖微动,那朵蘑菇就乖乖地飞到他手心。

    “师父放心,这毒菇的毒性不强,您只要施功运气,自然化解。”

    “那还不快来助你师父!”

    “徒儿就来。”

    可怜的四长老,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被傅白这阴险的给暗算了,被逼无奈,练了一个多时辰的剑。

    练剑任务打卡完毕,四长老颓然地瘫在竹榻上,了无生气。

    “嗯,师父体内的毒气已彻底清了。”傅白打量一番白旭的面色,状似放心地颔首。

    四长老气得不想说话。

    这徒弟!为了逼他这个老家伙练剑!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敢使!

    卑鄙无耻!

    每日记仇(1/1)。

    既然四长老这边的任务完成,那傅白就没有逗留的理由。

    “师父,您好好休息,徒儿明日再来。”

    “别来!听涛小筑不欢迎你!”

    “业精于勤荒于嬉,修真之路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师父不可如此不思进取。”

    “……清莲雨禾,过来把你们师兄送出去!”

    两个小童依依不舍地把他们大师兄送出门,傅白答应下次来再给他们带其他好玩的菇菇,孩子们才展露笑颜。

    “师兄可别忘啦!一定记得呀!”清莲眼睛笑得弯弯的。

    雨禾还有点舍不得,但当懂事的清莲牵住他的手和傅白挥挥时,男孩也小声地说:“师兄慢走……”

    和两个小童道别后,傅白在心里算了算。

    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今日都见过了,掌门目前闭关中,那就只剩下大师父没见。他记得很清楚,因为大长老在上一次的对决中被他打到自闭,所以最近这几日都紧闭门扉,谁也不见。

    傅白前日去了,却没找到大长老的身影。院内打扫的弟子说,长老要在山中修炼几日。待他炼成大法后,必将雷劫派头号逆徒傅白杀个片甲不留。

    “唉,师父们都太任性了,让我这个做徒弟的,多为难啊……”

    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源就在自己身上的傅白,真情实感地叹息一句。旁边恰巧路过的门内弟子,听见大师兄这番话,惊得手里的土豆都要掉了。

    “你……”傅白侧过头,盯着那弟子看。

    “大、大师兄好!我是新来的弟子。”那弟子慌慌张张地和傅白打招呼,扭头就要溜。

    “慢着。”魔鬼的声音将他叫住,“你来和我练一场,我要考校考校你平日的功课。”

    傅白说着,一段雷击木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偶然路过的送土豆弟子都要哭出来了。

    “大师兄!我真的只是后厨切墩儿的!没有资格修炼雷劫派的功法啊!”

    “无碍,你师兄我也是后院种菜的。咱们雷劫派上下尊卑分得没那么清,不过是门内的弟子之间比试一番,你不必跟我客气。”

    我真没跟你客气啊!!

    还有,重点是在切墩儿和种菜的区别上面吗!

    此外,大师兄你自称是后院种菜,真的好意思吗!

    这位新来的弟子很有想法,一边顶着从傅白周身传来的巨大压迫感,一边在内心疯狂地吐槽。

    没错,哪怕是他这位刚上山七日的新弟子,也听闻过有关雷劫派大师兄傅白的“英伟事迹”。

    雷劫派上下,凡是有修炼资格的修士,怎一个惨字了得。

    傅白听不到这位不知名弟子的心声,但从神情来看,对方在心里也没说他什么好话。

    然而这些都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你想用何种兵器法器都随你,让你三招,来罢。”

    傅白握紧手中的木枝,微微扬了扬下颌。

    倒霉的弟子只想抱着筐赶快逃。

    “大师兄,我我、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想跑?”傅白眯起眼睛。比剑的时候,对方越是退缩逃窜,他就越忍不住出招的手。

    “雷劫剑法第一式·雷鸣——”

    “哇啊啊啊!!”

    弟子一声惨叫,半个山头的鸟雀都被他惊飞了。

    四散在山中各处的雷劫派弟子同时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大师兄么?”

    “是大师兄罢!”

    “坏了,怕不是又有哪个倒霉蛋被大师兄给逮住了……”

    “快跑快跑!这叫声离得太近!等会儿大师兄打不过瘾,再找上你我,那就麻烦了!”

    这惨叫声仿佛一个信号,所有听到信号的弟子,收拾收拾手边的东西,往更偏的地方躲着去了。

    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在听涛小筑门前那条路的尽头,就出现了一横一竖两道人影。

    竖着的是面无表情的傅白。

    横着的是可怜的路人弟子,正被四朵力士菇菇举着前行。

    “门内弟子如此疏于修炼,师兄我真是心痛。”

    傅白把人家打得骨架都快散了,还不忘说教一番。

    路人弟子:“……”

    行罢,师兄你说什么都对。

第八章 全门派就你不求上进

    由于此处离四长老的住所最近,恰巧四长老白旭又精通医理,所以傅白直接指挥他的菇把人送回听涛小筑。

    白旭正美滋滋地吃着冰镇葡萄。方才有弟子呼救他自然是听见了,不过在这种时候,听见了也要当没听见,问就是长老年纪大耳朵背。

    待看见傅白又重回他这小筑后,白旭含着一颗葡萄往下咽,险些把自己噎死。

    “徒儿,师父这就去看药理书!”

    白旭提着他的靴子就要穿。

    “师父,徒儿并非为此时前来,而是想让您帮忙疗治这位师弟。”

    白旭的靴子穿到一半。

    “啊?”

    “就是这位。”

    傅白让力士菇把人抬到四长老面前。

    四长老粗粗检查一番,发现都是些轻伤。傅白还是有分寸的。新来的弟子没什么修炼的功底,所以他也相应地降低了杀伤力。

    傅白此人,比较神奇。经过几位长老的仔细观察外加亲身经历,他们发现这个有点古怪的大徒弟,在面对不同的对手时,会相应地发挥出不同程度的实力。

    修真境界每进一层便会分前中后期,每期三阶。比方说对手是个化神中期六阶的修士,那他可能会拿出化神后期七阶的实力。要是对手是筑基后期九阶,那他大概仅仅发挥金丹初期一阶的实力。

    也就是说,不管对手是什么水平,傅白都要压人一个指头,绝对不多。

    所以除了最初一剑秒掉大长老以外,傅白很少再动用压倒性的实力。

    甚至他很少施展出雷劫剑法的其他几个招式,第一式打遍全门派。

    傅白自己曾经解释过,他说招式不在高级低级,只要使用得当,就能置敌于死地。

    用雷劫派三师兄的通俗语言翻译一下,就是大师兄飞片叶子,都能把你头割下来。

    不过三师兄也直白指出了一点不足。那就是因为不愿赢得太轻松,所以大师兄的打斗场面偶尔显得磨磨蹭蹭,拖拖拉拉。

    仿佛是硬生生把对方耗死的。

    打法十分恶心人。

    两个小童正在后院玩耍,四长老没有把他们叫来,而是自己从里屋取出一盒膏药,递给那位倒霉的新弟子,让他回去抹抹。

    “谢、谢四长老……”

    这位路人弟子气若游丝地感谢了一下。

    四长老随意摆手说不谢,并用目光表示同情。

    傅白垂眸盯了这位被他好一顿折腾的弟子,脑子转了转,想了个点子。

    “四师父,徒儿有罪。”

    白旭刚端起来的茶水差点洒了,惊道:“你又想作甚么?”

    傅白单膝跪下,双手捧剑,无比真挚地说:“徒儿下手太重,打伤了刚入门派的师弟,有失雷劫派大师兄的身份,请师父责罚。”

    大师兄这一句“责罚”,把四长老,和那位师弟都弄糊涂了。

    “师兄不必如此,师弟实在承受不起……”

    “徒、徒儿,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师父怎么会处罚你呢?你师弟又没什么大碍。”

    “不,师父,”傅白摇摇头,坚持道,“请按门规责罚,徒儿甘愿领罚。”

    “领什么罚?要罚什么?”四长老急了,“你师弟都说没事了,你还在这儿犟个什么劲儿!”

    虽说四长老平日里对大徒弟多有怨言,但这个徒弟毕竟是他和几个师兄亲手带到大的。看着傅白年轻英俊的眉眼,隐约可见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乖顺寡言的孩子。

    一听傅白说要领罚,四长老这个偏心眼能不急吗?

    “徒儿啊,别犟。师父就当没听见。你师弟就呆在师父这儿养伤,为师保准把他照顾妥帖,这些日子也不用他干活,啥都不做。就养伤,行不?”

    师弟也艰难地撑起上身劝他。虽说被莫名其妙地揍了,不,是比了剑,但师弟比较实在,就以为大师兄是个剑痴,爱好四处找人打架。

    “是啊大师兄,我躺两天就好了,你不必如此在意。”

    傅白突然固执起来。

    “不行,师父。上梁不正下梁歪,大师兄必须以身作则。”

    “那你想怎么作则!”白长老跟他吹胡子瞪眼的,“你说说,你想领什么罚!”

    “就罚徒儿自降三阶修为,重新修炼。”

    “……”

    四长老掐指一算,傅白目前是金丹初期,金丹一阶。

    再降三阶的话,那就是……筑基七阶?

    这不是又降回筑基期了吗!

    合着你傅白打的是这个小算盘!

    四长老这回火气更旺了。

    “不行,为师不同意。掌门师兄好不容易才逼你这个不求上进的迈入金丹期,为师还能让你回筑基?你做梦。”

    四长老当然不能同意。要是他同意了,掌门出关后,非得把他裹面炸了不可。

    “师父,徒儿进入金丹期后,真的有诸多不便。”

    傅白是真的不方便。他培育了很多低阶修士才能使用的蘑菇。一旦迈入高阶,很多蘑菇不能用,白白浪费了,还得再培育新的。

    身为节能主义、实用主义的傅白,实在是不能忍受这一点。

    四长老猜到傅白肯定时为了他那堆蘑菇,但他咬死不松口。

    “不行,你不必求我了,我是不会同意的。人家别的门派的大师兄都是精益求精,更上一层楼。就你,整天想着怎么给自己降级。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傻?全派上下都是金丹起步,就你筑基,你的内心难道不会油然而生一股羞耻感么?”

    四长老发出深入灵魂的质问,但傅白完全不吃他那套。

    “不会。徒儿早就和您谈过,像筑基、金丹这类死板的划分,全然无用。不过是为了满足修士的虚荣心……”

    “当着你师弟的面儿说什么昏话?”四长老手里的竹板敲在傅白的脑瓜顶,“还说为师不思进取,你不照样不求上进!这事儿为师不同意。”

    “好罢,”傅白点点头,“那徒儿不再为难师父,我去拜托其他三位师父。”

    “没用,没人会同意!”

    “师父也不要把话说死了。只要我说责罚了我,可以免去七日习剑之苦,想必另外几位师父很乐意答应我。”

    “……等等!”白长老赶紧把徒弟叫住,“此事再容师父考虑考虑,徒儿你先坐!”

第九章 我只是想当个淳朴山民

    傅白坐在一把竹椅上,慢悠悠地品着四长老的茶叶。那个受了轻伤的弟子也被包扎成粽子,僵硬地卧在竹榻上。

    至于四长老白旭,他两手背在身后,时走时停,在屋子里打转。

    “不妥,”四长老捋了把胡须,思虑,又摇了两下脑袋,“不妥不妥。”

    傅白气定神闲,也不追问白旭究竟哪里不妥。

    倒是那位新弟子很好奇,眼睛滴溜溜地在大师兄和四长老之间转来转去。

    从他的角度看,傅白这位年轻的弟子,比白旭更有长老的派头。只见他老神在在,低敛眉眼,专心致志地盯着茶碗,仿佛在心里默数茶梗的数量。

    倒是白旭焦头烂额坐不住凳子,看上去颇不稳重。

    “徒儿,为师再三思量,你降到筑基期一事,终归不妥。”

    “师父,徒儿早就培育出有独特功效的散神菇,保证只降等级,不折损修为。”

    “那也不妥。”白旭自是知道徒弟拥有这种特殊的蘑菇,因为他老早就见识过了,“你也到了弱冠之年,今年的琅台仙会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在外是咱们雷劫派的象征,雷劫派大师兄只有筑基修为,让别的门派怎么看我派?”

    “师父,徒儿早就与您说过,过多在意世俗眼光,于修真一途无益……”

    “啊呀,为师今日不想听你那些个胡言乱语。”四长老烦躁地甩了下袖子,“今年的琅台仙会咱们门派必须有年轻弟子出席。我和掌门还有其他几位长老早就商议过。你、傅谦、傅款、傅寨,你们师兄弟四个,一个跑不了!”

    四长老所说的“琅台仙会”,就是修真界年会。临近年关,业内各个门派要派出代表团,大家聚到一起,吹吹牛,唠唠嗑,汇报汇报业绩,再让门内年轻弟子互相较量较量,算作才艺展示。

    当然以上都是傅白的个人理解,真正的琅台仙会,是很正规的大型活动。

    “师父……”傅白一听四长老要他务必出席,就脑仁疼,“那种吹牛皮大会有什么好参加的?不就是比哪个门派更能吹么……”

    “你懂个屁!”四长老不禁口吐芬芳,但他很快又意识到不妥,尤其是旁边的粽弟子都目瞪口呆了,于是又清清嗓子继续说,“一年一度的琅台仙会是咱们修真界至关重要的盛会。届时各个门派都会派出门内最优秀的弟子前往,这是个提升实力,取长补短的好机会。你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了,难不成一辈子当个山里蹲?”

    傅白一听他师父义正词严教育他的话,就轻叹一声。说实在的,他对于修炼这件事虽然始终如一,对待门内的其他弟子也要求严格,但他并不喜欢争什么虚名。每次琅台仙会都要评出个一二三等来,在比试中拔得头筹的年轻修士也会成为备受瞩目的焦点。但傅白认为这些都形式大过意义,还不如在后院种种蘑菇。

    况且,他也仅是想低调地活着而已。

    “我只是想当个淳朴的山民……”

    白长老看着不争气的大徒弟,胡子气得都要翘到天上。

    “再说这种话,为师就门规伺候了!再说,今年你必须要去。等你师弟们这次游历回来,为师就叮嘱他们,绑也得把你绑过去!”

    “师父……”白长老平素是个得过且过的人,但他现在表现得如此坚持,反倒让傅白生疑了,“您为何非要让我参加琅台仙会呢?徒儿记得咱们门派好多年未出席过了,不也这么过来了么?”

    “为师……自有为师的苦衷……”

    “嗯?”傅白的眼睛眯窄。

    白旭被徒弟的眼神盯得后背发凉。他迟疑了片刻后,眼神扫到竹塌上听声儿的路人弟子。

    “我、弟子先行告退……”

    这位弟子很有眼力见儿,立马领会了四长老的意思,一跛一跛地出了门。

    “清莲雨禾,你们照看一下病患。”

    白旭叮嘱在门外玩耍的两个小童,小孩子们糯糯地应了声,随后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那位弟子去了后院。

    四长老疾步走到门口,左右望望,吱地关紧门扉,随后又转身回来,在傅白对面的竹椅落座。

    “徒儿……”白旭挤出一个笑容,满脸的褶子堆了起来。

    “师父有话可以直说,不必笑得如此……寒碜。”傅白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碗。

    “恩咳,”白旭清清嗓子,神情是罕见的严肃,“门派现在十分需要你!”

    “咱们门派何时不需要我了?敦促长老练剑、指导弟子修炼、早晚巡山两次、日常监督伙食。徒儿为雷劫派鞠躬尽瘁,师父就不必再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四长老被徒弟叨叨叨一通说得汗颜。傅白这个大师兄的确做得到位,该他管的,不该他管的,都推到他这里了。

    雷劫派的几个长老只管好吃懒做,傅白的三个师弟天天风花雪月,门派的担子可以说早早地落在了这个大师兄身上。

    不过傅白从未抱怨过,或者说,把门内事务交给漫山遍野的水货们,他还不放心,怕反倒把自己给坑了。

    四长老努力挽尊,手臂伸过桌子,拍拍大徒弟的肩膀。

    “为师心里清楚,你为门派付出良多。”

    “师父不必安慰我,徒儿心中有数。”

    在有了一票心里没数的师父后,傅白会靠自己的力量,把一切安排妥当。

    “师父,您关上门,神秘兮兮的,到底想和徒儿说什么呢?”

    傅白也不寒碜他师父了,直接进入主题。

    “啊,嗯……徒儿,为师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咱们门派的大秘辛。”

    傅白侧了下头,暖融融的日光透过窗棂,映在他清俊的侧颜。

    “大秘辛?难不成是掌门师父有了私生子……还是长老中有哪位的老相好找上咱们雷劫派了?师父,日常打理门派上下,徒儿已是捉襟见肘。这些世俗之事,你们个人解决一下罢。”

    “徒儿你乱想什么呢?师父们是那种人吗!”

    傅白不语,只是用平静的眼神盯着四长老。

    “好罢,虽说师父们行事作风有些不靠谱,但你放心,私生活是没有问题的!真的徒弟,信我!”

    “嗯,我姑且相信。那师父,到底是什么大秘辛?”

    “其实……这件事关乎整个门派……”

第十章 为师抢过他相好

    “徒儿,你知晓修真门派分为上流、中流、末流的罢?”

    “知晓。咱们雷劫派勉强挂在上流的尾巴。怎么了?”

    “这个……”四长老支支吾吾的,老半天才下定决心和徒弟袒露实情,“师父也不瞒你了。其实雷劫派能跻身上流,不过是因为咱派开得早,资历老。”

    雷劫派属于修真界最早成立的门派其中之一。论资排辈,也该给雷劫派弄到上流去。

    傅白自然清楚这码事。

    “嗯,之后?”

    “其实每年琅台仙会都会重新排一排各大门派的位置。不过一般都是动动中流和末流的,很少有主持者动上流门派,这不谁都怕得罪人嘛。因而咱们雷劫派的位子几百年来都未动过。然而……”

    “然而?”

    白长老又抹了把冷汗。

    “然而今次的主持者是苍雪派。苍雪派的掌门说,这回上流的门派也要换一换血,不能总任这几个老资格的门派霸占,能者即上。评判的标准无非是你们这些年轻小辈比一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过过招。师父们的实力……你是知晓的。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输了,雷劫派掉出上流,这不门派没面子嘛。”

    因为到了动真格的时候,白旭和几个长老很清楚自己水当当的实力,很有可能在仙会上暴露。暴不暴露倒无所谓,关键门派万一真的降级了,他们就没法和仙逝的列位先辈交待不是。

    傅白听了四长老的话,没吱声,而是自顾自地把茶碗端了起来,一边用碗盖拨弄茶叶,一边在思索。

    他思索的是,原来长老们还有羞耻心。

    “徒儿,你的实力有目共睹,我们几位做师父的也十分放心。师父们可以豁出老脸,输就输了。但只要你在比试中夺得前三甲,咱们门派肯定就能保住地位!”

    白长老用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傅白的实力是真的深不可测,同辈人能赶上他的寥寥无几。

    只要他亲自上场,甚至拔得头筹,都是有可能的。

    傅白没在意他师父怎么忽悠他,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

    “我记得苍雪派和我派并无过节,甚至前任掌门与几位师父私交甚密。新上任的门主也并非小肚鸡肠之辈,怎么就如此故意刁难?”

    傅白把修真界上流的几大门派一一历数,其他门派实力雄厚,弟子众多,是名副其实的一流。

    只有他们雷劫派是小门小派,山中修习的弟子大多是村二代、村三代。物产不丰富,法器也稀缺,全门派懒懒散散,午饭后在平整的石台上能看见一溜儿晒太阳的。

    雷劫山与其说是修真灵山,不如说是度假胜地。

    要不是傅白,他们能生生懒到死。

    所以这个仙会新规,不是为别人准备的,就是在针对他们雷劫派。

    徒弟如此敏锐地发现了问题的关键,四长老心想再瞒也瞒不住,索性全抖落出来。

    “罢了,师父就跟你说实话吧。这个新上任的苍雪掌门燕承天,跟为师有过节。为师年轻的时候,抢过他相好……”

    傅白的思绪有一秒地卡顿。他仔细地辨认了一番,他师父方才说的是抢过苍雪派现任掌门的相好,不是当过。

    那这样看来,还好办些。

    不,也很麻烦。

    “师父,徒儿方才说过了,这些世俗凡事,您自行解决。况且您之前还在和徒儿保证,您没有出去乱搞。”

    “为师当年也是个风流才子,年轻气盛,把持不住啊!”四长老心想反正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索性破罐破摔,“你也正年轻,难道不能理解一下为师当年的感受么?”

    “不能。”傅白表示他无法感同身受,“徒儿只知道,您当年的风流韵事影响到了门派的未来,还要由我来收拾烂摊子。”

    “……”

    傅白说得直接,且正确,白长老无话反驳。

    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窗户半敞,一只翠色的鸟落了下来。傅白递过手掌,那小雀儿很乖巧地跳了上来。

    “徒弟……”

    四长老深知有错,犹犹豫豫地叫了傅白一声。

    傅白顺着鸟儿的羽毛,半晌后,才徐徐说道:“师父不必忧虑,苍雪派的掌门未必是单独针对你。或许他早有整顿上流门派的意思,不过是借着仙会这个名头罢了。这位新上任的掌门看样子野心不小,许是要搏一搏那百年空缺的至尊之位吧。”

    “至尊之位?”四长老扬眉,“你指的是统辖所有门派的盟主一位?”

    “嗯。”

    早年绝大多数修真之人行踪不定,性子散漫,不受管教。但伴随着门派林立的形势,很多修士选择依附于某一门派,或者干脆自小便入了门派修炼。这样一来,大大小小的门派多了,自然容易发生摩擦。后来几个大派一商量,决定每隔一定时间,就推选一位盟主,负责处理这些门派纠纷。

    盟主的实际权力很大,而且有许多便利,必要时候能够号令整个修真界。不过据说某一届选举大会,各门派代表吵得不可开交,意见始终不能达成一致,所以那一届盟主空缺,接连几十年都是处在没有盟主管理的情况。大家觉得就算没有盟主也能过下去,索性就让它空缺,慢慢地,这件事就被淡化了。

    大多数人淡化这一位置,不代表没人惦记。傅白的意思是,不久之后,便会围绕这一位子,出现纷争。

    “那徒儿,”白长老灵光一闪,“要不你也去试试?盟主不限年龄修为,服众即可。不过就算是要经过比试选出,为师相信你也能赢!”

    傅白摇摇头,表示他对这么个位子压根就没兴趣。

    “这盟主一位就是个靶子,目标最大,谁当谁难受。目前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盟主自然享福。等到大战一起,那盟主首当其冲。苍雪派掌门徒儿有过了解,有勇有谋,他想当就让他当去吧。”

    傅白只说他不想,没说他当不上,可见他认为自己的实力足以一争。

    “师父说让我参加仙会,可以。但相应的,徒儿也有条件要提。”

第十一章 蘑菇真的成精了

    傅白要提出的条件,总共三条。

    “第一,我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才会下山。在此之前,请师父们莫催。”

    “准备?还需要准备个啥子?”四长老惊道,“你已经强悍到如此地步,无需准备。”

    四长老之所以这么说,其实是不想让傅白做太多准备。他这个徒弟他了解得很,从好的方面来形容是心思缜密,从坏的方面讲便是拖拖拉拉。他的一句“准备”,大半年的光阴估计都过了。

    傅白不赞同他师父的说法。

    “师父,山下不比山上,危机四伏,险象丛生。若不做好万全的准备,徒儿怕是走不出第一个村子。”

    “走什么走?你直接御剑飞过去不就得了!”

    “您难道不把天气纳入考虑范围么?雷劫山附近雷雨云密集,万一哪道雷从天而降,徒儿不幸被击中。那您几位长老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悲凉。”

    四长老被傅白说得浑身一冷。他摸摸胡子,定定神,道:“那你还是别御剑了。话说为师怎么不曾遇到这种情况……”

    “您那是侥幸心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常做亏心事,怎不遭雷劈。师父,要小心啊。”

    傅白将手中的小雀儿送出窗外,看它扑达达地飞远,随后低头抿了口冷掉的茶。

    四长老被他徒弟说得一阵阵心虚,但随即又挺直腰板说:“为师自然晓得,徒弟你无须担心。”

    “嗯,师父省得便好。”

    傅白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只颜色火红的蘑菇,四长老神经一紧,差点就掏武器了。

    谁知傅白仅是用那只喷火菇给自己的茶杯加热了一下。待杯内重新升起袅袅的白烟后,就收了回去。

    喷火菇菇躲了下傅白伸过来的手,一弹一弹地跳到四长老面前,呼地吐出一串火舌来,险些把四长老的宝贝胡须给燎了。

    “噫——”

    四长老如临大敌,瞬间从竹椅上弹起来,倒退三步。

    那只喷火菇菇发出咯叽咯叽的叫声,笑得很得意,整个菇都倒在小几上面打滚。

    “不得调皮,去和师父道歉。”

    “不、不用不用,为师原谅它了。”

    四长老贴在屋内的柱子,冷汗顺着后背簌簌地下。

    罪魁祸首闯祸之后还不高兴,脾气大得很。一听傅白要他道歉,更是跳来跳去,不让主人把它抓回去。傅白最后不得不动用百宝袋,强行将它收入其中。

    “抱歉师父,惊扰到您了。”

    “无碍无碍,”四长老松了口气,又回到原位,“这第一条我勉强同意了,你接着说。”

    “第二个条件是……在徒儿修炼的同时,您和其他几位师父,也要为琅台仙会做准备。像您说的,长老之间的比试要是输了,您挂不住面子,门派也丢不起这个人。咱们雷劫派虽说不比其他门派家大业大,好歹也是自上古时期便绵延下来的一脉。不求您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有突飞猛进的飞跃,最起码要像样子。”

    白旭一听徒弟又要他修炼,老脸皱起。

    “徒弟,能不能不练?师父我在上流门派中有几位私交甚好的老友,届时嘱咐他们比试的时候让一让我,输得别太丢人,不就成了?”

    傅白没料到他师父还有这种后手。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人家有让的意思,以他师父的水平,能不能接下人家三招还未可知呢。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这个姑且算作一招,迫不得已之时可用。但这段时日您几位也不可懈怠。幸亏之前徒儿曾经预想过此类情况的发生,早早准备了一份详尽的修炼安排,师父您看看。”

    语毕,傅白从袖口拿出一个卷轴,递给四长老。

    四长老递过去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傅白交给白长老的卷轴,是一份学神修炼时间表。卷轴一打开,都垂到了地面上。

    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事无巨细地把长老们每日的修炼安排记录下来。包括打坐、练剑、御兽等等等等。如果不是因为太不好控制,傅白甚至想把出恭的时间都规定好。

    四长老眼睛都看直了。他忽地把散开的卷轴往徒弟手边一推,每一根眉毛都写着抗拒。

    “不行,为师老眼昏花,看不清字。”

    “那徒儿念给您。”

    傅白这个徒弟体贴入微,端起卷轴就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四长老听。

    四长老捂住双耳,作不听不听状。

    然而这回大徒弟的声音径直在他脑海中响了起来。

    “卯时,晨起练剑……”

    “停!停!徒弟,你放着吧!师父会抽空慢慢看,信我!”

    傅白也不念了,将卷轴轻轻地放下,看向四长老。

    “鉴于师父前科累累,徒儿实在难以相信您口中的任何一个字。何况,根据过往经历判断,待徒儿忙于准备之时,您和其他几位师父必定会找时机偷懒。为避免这类情况,徒弟打算送给师父们一件礼物。”

    “是何礼物?”

    傅白要送礼,四长老反而更紧张了。他太了解他徒弟了。每当他说要为他们几个老东西好的时候,那肯定就是相当不好了。

    “师父请看。”

    傅白手掌一翻,在他的掌心突然出现一把菌种。他将其随手一扬,菌种落在地面,很快长出了几朵瘦长的蘑菇。

    这些蘑菇长个不停,一直长到成年男子的个头才停止。傅白又打了个响指,蘑菇人身上便多了件遮体的斗篷,头上歪斜地扣了一顶笠帽。

    五个菇人,每个面上挂着一张白色符纸,上面写着唐孙朱沙白,是掌门和四位长老的姓氏。

    “这五个菇人是徒儿特地为几位师父准备的,它们会严格执行卷轴上的安排。每当一项修炼内容开始之时,它们便摇一下手中的铃铛。”

    随着傅白的解释,其中一个菇人从斗篷里伸出苍白的手,手中的铜铃叮当一响。

    “因此您不必记下卷轴上面的字,菇人自会提醒您该做的事。”

    四长老从那些蘑菇变成人开始,嘴就没合上过。他只知道大徒弟后院养了一群千奇百怪的蘑菇,没想到这个丧心病狂的,竟然真的让蘑菇成精了!

    “这是菇人的作用之一。此外,当您拒绝完成卷轴中的安排时……”

    刷地一声,菇人突然变出六只手,每只手都握着各不相同的兵器。

    刀枪剑戟斧杖……那把剑还非常不客气地指着四长老的鼻尖!

    “那么菇人将会采取相应的手段,敦促您完成。”

    解释完毕,傅白温和一笑。

第十二章 毕竟徒儿也不是什么魔鬼

    被傅白强行拉去比剑的弟子姓吴名辜。如他的名字所暗示的,是一个非常无辜的路人。

    四长老的药膏见效很快,这么短短半炷香的功夫,吴辜就能坐起身来了。他的手边放了汤药,是清莲端来的。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斗蛐蛐,吴辜就靠在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天空碧蓝如洗,阳光和暖。吴辜的眼皮越来越沉,眼看着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一声嚎叫把他震了起来。

    什么动静儿?!

    “是不是有人在呼救?”

    吴辜蹭地支起上身,问两个小孩。

    清莲雨禾表现得异常淡定。清莲抬起小脑袋,仔细辨认一番后,回道:“是长老的声音,不必担心。”

    吴辜惊了。

    你们长老发出如此惨痛的嚎叫声,难道还不够担心么?!

    雨禾瘫坐在地上,玩累了,嘟囔着说:“大师兄怎么还不出来呀,我、我还想给他看我的蛐蛐。”

    “哼,大师兄才不会稀罕呢!要看也是看我的才对!”清莲扬起尖尖的下颌。

    吴辜看着俩小孩你一句我一句要吵起来了,他赶紧叫停。

    “欸欸,你们俩别再吵起来啊!这小筑还有没有其他弟子?来了个救救四长老吧!”

    听见要救人,清莲摇摇头。

    “大师兄有分寸的,安心吧。”

    我怎么安心啊!

    吴辜在心里怒吼。

    他都把无辜的我打成这样了,四长老还能有好?

    “不行,”吴辜手一伸把拐棍拄在手里,“我得看看去。”

    他一意孤行,清莲也没拦着,拉住雨禾的手带他到旁边玩儿了。吴辜一瘸一拐地回到前院。他刚走到门口,想先隔着门听听声儿,就见一把砍刀噗地扎穿门框,刀尖刺出来半个手那么长。

    吴辜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去。

    “傅白!你休得放肆!”

    正惊魂未定呢,房门里冷不防传来四长老的声音,还有乒乒砰砰的东西坠地声。

    吴辜哆哆嗦嗦地把拐挡在身前,在门口犹豫不决。

    怎么办,长老貌似有难。

    但大师兄也在里面,而且罪魁祸首似乎就是大师兄。

    可长老目前很需要帮助,作为雷劫派新进的一份子,应该挺身而出。

    但大师兄武力值逆天,他就算进去了,又能打得过吗?

    吴辜在门口天人交战,不知如何是好。

    里面的动静忽然没了。

    这仿佛一个前进的信号,让吴辜瞬间放弃思考,一个猛子冲进屋子。

    “长老,大师兄,你们不要再打了……欸?”

    吴辜进门后,第一眼看见的是坐在竹椅上,悠哉悠哉品茶的大师兄。

    大师兄没动手?

    那里面的动静是咋回事?

    随后他看见了站在八仙桌上的四长老,长老气喘吁吁,手里的观澜剑左刺右戳,好像在赶什么东西走。

    顺着四长老的剑,吴辜的视线下移,看见了五个六臂斗篷人。密密麻麻的手臂看得吴辜头皮发麻。他本来就失血,这会儿场面如此刺激,眼前一抹黑,砰当,又倒下了。

    傅白仿佛此时在注意到门口的人。他放下茶盏,缓步踱到吴辜面前。

    “咦?这不那位新来的弟子么?怎么在这儿?”

    很快,清莲雨禾迅速到场,一人一只胳膊,把人拖走。

    “大师兄我们这就把他带走,不打扰你啦。”

    清莲很懂事地说着。

    “嗯,清莲真乖。”

    随后他侧身看向自己的师父:“四师父,如何?徒儿的礼物很不错吧?”

    “孽徒!你你你、你把你师父气死算了!快快将这些蜈蚣人收回去!”

    “师父,慎言。您称它们为蜈蚣人,它们会生气的。”

    傅白的菇人们又刷地亮出武器。

    “啊啊啊!为师的错!快把它们请回去吧!你有什么条件,师父都同意!”

    傅白得了师父的承诺,满意地点点头。他一甩袖子,那些菇人又变回原形,回到了傅白的百宝袋内。

    四长老可算能从八仙桌上下来了。

    这么一折腾,他半条老命都要削掉。

    “那徒儿就说第三个条件了。这个简单得很,就是方才和您提过的,降到筑基期一事。”

    四长老呷口冷茶,定了定神,扶着脑门说。

    “徒弟,这事儿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征得其他几位长老的同意才成。掌门闭关,门内大事由四位长老共议。四师父一个人做不了主。”

    “嗯,那徒儿先谢过四师父。另外几位长老,徒儿会挨个去求。”

    “去吧去吧,为师也歇歇。这一天天的,活得太累!”

    “徒儿告退,师父好好歇息。”

    傅白得到了四长老的允诺,就不在听涛小筑耽搁了,转而去找其他几位长老。

    接下来的两三天,傅白就在为此事奔波。

    二长老和三长老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但在傅白的武力胁迫下,屈辱点头。

    大长老不见人影。傅白把整片雷劫山脉三个山头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在一片石林里,发现了快要与石头同化的大长老孙净。

    孙净盘腿打坐,满身的青苔污秽,眼瞅着就要石化。

    “大师父……”

    傅白的声音在石林回荡,孙净圆目猛睁,一个暴起,破石剑嗡嗡铮鸣,剑气所及之处岩石迸裂。

    “逆徒!为师今日便肃清门派!”

    傅白恰巧在一块两人高的巨石后现身,嘴里还在呼唤他大师父,似乎全无所觉。

    然而下一秒,他眨眼间抽出一段焦黑的雷击木,分毫不差地抵住大长老的利剑。

    运气,震腕。绵厚的灵力轻而易举地消了大长老罡纯的剑气,将其逼退。

    “师父,跟您讲过很多次了。突袭的时候,不要大声喊口号。”

    傅白微微一叹。大长老丢下他的破石剑,懊悔地捶地。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既生我孙净,何生你傅白啊!!”

    “师父,瞧您这话说的。你这么一说,不是把咱师徒二人拉到一个水平线上了么。”

    言外之意是,长老您的实力和我傅白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孙净一听,眼睛一翻,不省人事了。

    傅白抱着他的雷击木,又是一叹。

    “又来了。您每次打不过,就装死。地上凉,师父快起罢,徒儿有要事和您商量。”

第十三章 不见到你我死不瞑目

    孙长老迫不得已地起身。他心里明白,多犹豫一下,傅白手中的木段就要敲在他身上了。

    “你有何事要与为师商量?”

    “徒儿几日前去听涛小筑探望四师父。四师父告知徒儿,今年咱们门派要参加琅台仙会,且四叮嘱徒儿务必同往。”

    “老四嘴这么快?”大长老一怔,“之前商量好要等你的师弟们回来后,再一并商讨的。”

    “唔,中间发生了各式各样的故事,总之四长老将这件事提前告诉我了。”

    大长老很聪明地没有去问那些“各式各样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故事。他拍打几下道袍上的灰尘和泥土,背起双手。

    “既然你已知晓,那遵照几位师父的意思,参加便是。又有什么要与我商量的?”

    “大师父,徒儿已承诺会前往仙会,不过尚有一事需要争得您的同意。”

    “何事?你还有事需要征求我的同意?”大长老顿觉太阳都要打西边儿出来了,“你不一向自作主张?”

    “师父,徒儿那都是为了门派好,”傅白简单地替自己辩白一句后,又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次要的。我来找您,是希望您能应允我降回筑基期。”

    “降回筑基?不成。”

    大长老不假思索地回绝了徒弟的要求。看见傅白没言语,他又连忙补充道,

    “徒弟,修士经由日积月累的修炼,从普通炼气期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洞虚、渡劫、大乘,这是顺应天道而行。你若强行从金丹降回筑基,是逆了天道,百害而无一利啊!”

    “嗯,师父言之有理。”傅白点点头,赞同了大长老的说辞。

    大长老松了口气。

    “可这是在雷劫山以外的地盘才适用的道理。咱们雷劫派,已有倒退一级的先例。”

    “谁?”大长老一时间没想到是哪个这么蠢,再一想忽然反应过来,“哦,你指的是你那两位师弟?他们是削了修为,和你的情况有所不同。”

    “徒儿也可以自削修为——”

    “你是不是缺心眼儿?”大长老的拳头敲在傅白的脑瓜顶,“你那修为是大风刮来的么?说削就削,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咱门派上上下下辛苦修炼的弟子呢?”

    “咱们门派……”傅白眉头一皱,“有辛勤修炼的弟子么?”

    不都是雷劈出来的?

    “恩咳,”大长老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一甩衣袖,态度坚决,“不论如何,师父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死心吧,别求我了。”

    “那就罢了,”傅白轻叹,“原本徒儿还想说,若是师父应允,便七日不找您来练剑呢。”

    “什……你说真的?”

    大长老听见傅白说这个,原本坚定的态度有些许动摇。

    傅白趁热打铁,继续劝说道:“师父,您是了解我的。虽说表面上看去是降了灵阶,但徒儿的修为不会出现太大的差错。”

    “既然如此,你为何执着于降阶一事?”大长老反问。

    “这不……升到金丹期后,徒儿后院种的蘑菇大半都不可用了么……”提起这事儿,傅白也颇为苦恼,“本以为不会有影响,才答应掌门师父的。谁想金丹期后有这么多的麻烦事儿。”

    “那你再专门栽种些金丹期用的菇不就得了?你就是太死脑筋。”

    “师父,培育金丹期专用的菇,光是菌种就很难寻。此外,生长期间还要百般小心,否则一个不察,菇就死了。况且金丹期和筑基期的菇实效相差无几,徒儿自然更偏爱后者。后者省时省力省肥料,又好养活。”

    大长老还真不知道养个蘑菇竟有如此多的门道。他斟酌一番后,问傅白:“你另外几位师父如何说?他们都允了你?”

    “都允了的,就差师父您了。”

    大长老一寻思,反正其他三个老家伙都答应了。等掌门出关后质问起来,他还有垫背的,就勉强点了头。

    “既然如此,那你便自行决定罢。为师不再管了。”

    傅白的脸上漾起一丝喜色。

    “多谢师父。”

    大长老看他这么高兴,还不免嘀咕道:“你这娃子就是怪。人家巴不得一天跃三阶,就你,成天想着怎么耗在筑基期。”

    “个中缘由不可细说,师父您就把心放肚子里,绝对是利大于弊。”

    “唉,”大长老叹气,“那师父就不再过问了。你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师父自然是希望你能更好。”

    和傅白同辈的还有三个师弟和一个师妹。三个师弟各自拜在其他三位长老门下,正好一人一个。而傅白转益多师,为了多学点东西,也拜了另三位长老。

    不过最初将他收在门下的,正是大长老孙净。

    “师父的良苦用心,徒儿省得。”

    “得了得了,别在这里奉承我,忙你的去。”

    “徒儿告退。”

    傅白给自己降阶,主要用的就是他专门栽培的散神菇。

    当初他想让自己留在筑基后期的时候,也是用这种蘑菇压制修为,十分管用。

    这种蘑菇的好处就是,对于自身的修为折损很小,但当外人想要试探傅白的灵阶时,永远只能探到傅白预设好的一个位置。

    不过长老们让傅白在使用这种蘑菇之前,必须知会他们一声。因为蘑菇的效果很离奇,所以不管傅白怎么向他们解释蘑菇没有副作用,长老们也并不很相信,一直在限制他服用。

    傅白清楚长老们是为了他好,也很听话。傅白自学成才,因而比起传道授业的师者形象,长老们更像他的长辈。

    长辈的话,傅白大多数时候是听从的。

    至于应不应该照做,那就看他自己的判断了。

    傅白从石林步行而出,往自己的居所走。中途有两三个门内弟子匆匆忙忙地从山下跑上来,傅白将他们拦住。

    “何事如此慌张?”

    “啊,大师兄!”那弟子急急收住脚,行了个礼,“见过大师兄。弟子们方才正要去找您呢。”

    “找我?出事了?”

    “是弟子们在山门外,发现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年轻弟子嘴快,抢先把事情说了。

    “乞丐?拿点银钱食物,打发了便是。”

    “可他说,一定要见大师兄一面,否则他死也不会瞑目的!”

第十四章 一个来历不明的乞丐

    傅白是真的感到新鲜。

    他是个纯正的山里蹲,从小到大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平日有什么需要带的,也拜托外出采买的弟子。

    因而他虽说实力强大,但也没几个人知道,更不可能与人结仇。

    是真正意义上的养在深山人未知。

    所以一听来人说见不到他死不瞑目,傅白还挺稀奇的。

    这谁啊?跟他都生死仇恨了?

    两个年纪小的弟子在他前面开路,那个嘴急的还在叭叭叭地向傅白描述。

    “大师兄,那个人看起来就是个穷得响叮当的乞丐。要说也真是奇怪。咱们雷劫派明明够隐蔽的了,山脚下还有您布置的迷阵,怎么就被找到了呢?”

    另一个弟子补充说:“或许这人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要来投入雷劫派呢!”

    “真的?咱们门派已经这么有名了吗?”

    “我、我也不太清楚……”

    傅白把二人的对话全都听了。虽说没搭话,但他也在思索来人的身份。

    至于门派突然变得有名这种事,傅白更是想都不敢想。

    或者说,他巴不得雷劫派永远保持这个隐居养老的样子,修真界的纷纷扰扰最好不要搅了这一方净土。

    不,说净土可能有点抬举雷劫派了。

    应该是不要惊动这一山的金丹水货才对。

    否则修真界的修士质量,就真的堪忧了。

    不利于其他门派的名声。

    傅白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走下山。从外表面看,他还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而他的思绪已经飞了老远。他现在想的是,万一水货们集体下山,那可真就是山洪暴发,人间,不,修真界惨案。

    “大师兄,人就在那边!”一个弟子给傅白指路。

    傅白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果然在镇山石旁边有两道人影。其中一个穿着雷劫派的统一道服,是他们门派的弟子。

    另一坨黑黢黢的,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

    傅白随手捡了个树枝,走近,将那坨人形物体翻了个面。

    不行,都黑得分不出正反面了。

    傅白想叫人打点水来,给地上这位擦擦脸。却忽然听旁边一个弟子叫道:“师兄,这里有东西,似乎是这人带来的。”

    “哪里?”

    傅白抬头,在距离他十几米处,的确有个包裹被随意丢在地上。

    说包裹可能把它说小了,它看上去就是个麻袋,鼓囊囊的,装了不少东西。

    傅白走过去,用树枝拨弄两下,挑开收束的袋口。

    原以为能是什么绝世宝贝,再不济也该是个法器,结果只是一堆碎瓦、断竹、漏了的陶罐。

    怎么看都是一堆破烂儿。

    “还真是个寻常的乞丐啊……”一个弟子好奇,跟过来看,又很快失了兴趣,“本以为是个隐姓埋名的高手呢。”

    “你当高手是大白菜么?”傅白教育这位跟过来的弟子,“哪有那么容易就遇上的。”

    “欸?可咱们雷劫山,不就全员金丹么……”弟子困惑地挠挠头,“抱歉大师兄,我以为这是很容易的……”

    傅白难得地无语片刻,随后他摇摇头道——

    “……不,错不在你,这是我派的教学方式出了问题。”

    “哦哦哦。”那弟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啊,大师兄!”另外两个看着那怪人的弟子叫道,“这人醒了!”

    傅白暂时放弃研究那袋子破烂,转而去看趴在地上的人。

    这人清醒后,第一句话就是:“行行好吧……”

    “……”

    傅白撑着膝盖站起来,吩咐说:“来两个人,把他扛回去。”

    “欸?可是师兄,这人是个来历不明的乞丐……”

    “什么乞丐,这是你们二师兄。”

    “……啊?”

    傅白也没再浪费口舌,和三个弟子解释。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解释了,也没人相信这个衣衫褴褛的“老头”,竟是雷劫派的二师兄。

    雷劫派的弟子大多是打小儿上山蹭饭,或者说上山修炼。但因为相比于出场率过高的大师兄、招摇过市的三师兄、热血上头的四师兄,这个二师兄实在是过于深居简出。

    大师兄虽说比较宅,但他作为山头一霸,在雷劫山内的存在感还是高的。而这个行踪不定的二师兄,每次回山里,常常就不见了人影。

    都不能用“隐居”来形容他,得用“隐形”才是。

    傅白让几位弟子把二弟子傅谦抬到他的居所,就打法他们走了。随后他变化出两个菇人,将二师弟送入浴桶刷洗干净。

    傅白自己则炒了盘蘑菇,倒上两杯清茶,端坐在院内的古树下。

    这古树千年未开花,傅白也一直没搞清楚它到底是什么品种。

    杯中的淡茶尚有余温,傅白指尖微动,头也没抬地说:“打理好了就过来用膳。粗茶淡饭,师弟你可千万别挑师兄。”

    此时距离傅白几步远的地方,一位温雅端方的修士莞尔,在大师兄对面款款落座。

    “又麻烦师兄了。”

    雷劫派的大弟子傅白举起手中的茶盏,浅浅地抿了一口。

    二弟子傅谦不疾不徐地用着膳食,连举箸的动作都优雅非常。

    一点都没有方才那个乞丐的邋遢样子。

    傅白的茶喝到半晌,就放下了杯子。他觉得自己居所的茶叶没有四长老那儿的好喝,改天再去讨要点儿尝尝。

    傅谦用膳时不爱说话,坚决贯彻食不言寝不语之原则。待他将食物一扫而空后,才接过菇人手中的帕子擦擦嘴。

    随后他盯了那菇人片刻,笑道:“这是新品种么?之前貌似没有见识过。”

    “是给几位师父准备的菇人,修炼可用。后来我发现它们作仆从也方便得很,就顺势在院子里放了两个。”

    傅谦点点头,也不觉得大师兄的审美另类。

    “挺好。”

    “师弟这次下山游历,可有收获?”

    雷劫山除了傅白和年纪较小的小师妹,其他几位亲传弟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下山游历。至于游历多长时间,完全随他们自己的意思。

    在傅白看来,明面上说是游历,其实就是公款旅游。

    一听大师兄询问,傅谦的眼睛亮了亮,随后从树下把他那兜子破烂拖过来。

    “师兄请看,这便是师弟此次的收获。”

第十五章 一建没

    傅白又一次被迫把麻袋里面装的东西看了个遍。他师弟怕他看不清楚,还很贴心地将东西一个一个摆了出来。

    很快,傅白的小院就变成了一个小型跳蚤市场。

    “师弟……”傅白左看右看,斟酌片刻后,蹙眉道,“为兄愚钝,实在看不出你这些破……宝器的妙用。”

    破烂二字差点就说出来了,傅白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下去。

    他对待三个亲师弟向来以鼓励为主,和对待长老们全然两个路数。

    所以打击到师弟的积极性,就不好了。

    傅谦没有听出来傅白的口误,也可能是听见了也当没听见。他兴冲冲地给大师兄解释:“师兄你看不出来这里面的门道,那就对了!”

    “啊?”

    “这些可都是深藏不露的宝贝,师弟我花费天大的力气,才淘到的!”

    “啊……”

    接着傅谦就一个个举起来,像个专业的法器推销员,给傅白挨个解释。

    “师兄请看这个壶。”

    傅白看了。

    “这不就一普通的陶壶么?”

    “非也非也,”傅谦摇摇头,又把陶壶凑近了点,好让傅白看清楚,“这是我在一千年狐尸的坟头挖出来的!”

    傅白暗暗退了一步。

    “师弟,你这是又开辟了盗墓的事业么?”

    “嗯?不,我只是对这个壶感兴趣。”

    “那此壶有何用处?”

    “辟邪啊!”

    二师弟说得如此理直气壮。傅白不得不在心里确认了一下,他师弟方才说的是辟邪,不是招邪。

    “师弟……”傅白一时间都不知道是先解释,还是先撬开傅谦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这壶是狐妖的殉葬品,即便不是凶煞之物,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以此物辟邪,说不定会招来更多的灾异。”

    “不会的大师兄,”傅谦开始给傅白解释他的那套独门歪理,“你想想,这壶本身邪得很,那另外的邪祟若是邪不过它,岂不就自觉退散了?”

    敢情师弟驱邪时,套用的是负负得正的道理。

    这个二师弟,外表是个精神的帅小伙,但好像脑子不太够用。

    傅白忍了忍,没说什么。

    先压着,等会儿再一起总结。

    “那这个蚊帐又是什么?”

    “女尸的罗裙。”

    “……旁边那个痰盂呢?”

    “我从老熊精那里偷的。顺便,痰盂底儿上的花纹是熊精的百年老痰干涸而成。”

    “师弟,”傅白问过几样后,面容严肃地看向一脸纯然的傅谦,“你实话告诉师兄,你是不是对咱们门派不满,要坏了咱派的风水?”

    “不啊,咱们门派依托雷劫山这块宝地,风水很好,无需改进,”傅谦又把他的宝贝们一一收好,很自然地回大师兄说,“这是等到下次游历,给那些富商家改风水用的。”

    “你这样……会把人家弄到家破人亡罢?”

    “欸?没有没有,每次我给人家改了,他们还会给我一大笔酬劳呢。”

    傅白听他师弟在这儿信口胡诌,没忍住,在不惊动傅谦的前提下,调取了他的一段记忆。

    他用的是幻术菇的一种,这种蘑菇能够调取记忆的多少,取决于记忆主人对他的了解和信任。傅白要是想看的话,能把傅谦从小到大的经历看个七七八八。不过全看了太浪费时间,而且大半又是傅谦在雷劫山的索然无味的生活,所以傅白直接看了他这次游历的遭遇。

    通览一遍后,傅白发现二师弟还真没撒谎,那些有钱的富商就是给了他大笔酬劳。

    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人家给傅谦酬劳,不是让他改自家风水,而是让他坏别人家的气运。

    二师弟做得非常成功。

    雷劫派二师兄擅长之事有二,一是看风水,二是搞建设。

    这第一件事,傅白一直以为按照师弟“负负得正”的风水术,没人会请他看。结果傅谦路子野,还真杀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成为风水界独一无二的烟火。

    傅白服气。

    至于第二件事,搞建设也是傅谦的爱好之一,但雷劫山的一砖一瓦,从来不敢经由二师兄的手。

    因为二师兄傅谦还有个外号,叫“一建没”。

    凡是他经手的亭台楼阁,轩榭廊舫,没一个不塌的。哪怕是普通地盖个茅厕,也没成功过。

    为了不糟蹋广大劳动人民的心血,傅白严令禁止他再给人家画图纸。但傅谦这一身的艺术细菌积攒时间太长就浑身难受,他必须得鼓捣点儿什么。

    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长老和门内师兄弟的居所上。

    在连续搞塌了几处长老寓所和弟子厢房后,傅白作为大师兄和门派的实际主事人看不下去了,出面制止。

    再不制止,傅谦非得把整个山头都平了不可。

    傅白觉得他师弟是搞错了职业规划方向,或许他在拆楼方面天赋异禀。

    也可能是个搞爆破的人才。

    总之,在大师兄严格的禁令下,傅谦的才华就只能在建建拆拆自己地盘,或者修修补补搞坏的法器,这类小地方发挥作用了。

    就这样,傅谦还时常有种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悲戚之感。

    傅白看着傅谦那破破烂烂,只剩几根柱子的住处,都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索性多放他下山游历几回,为祸人间就为祸人间罢。

    “今日你先在我这里歇下,客房还空着。你的居所我让两个弟子去打扫了,约莫明日可用。”

    “啊,多谢师兄!”傅谦连忙道谢。

    “不谢。但有一事师兄要先提醒你。住归住,别胡乱打房子的主意,记住没?”

    “记住了记住了。”傅谦用力点点头,“师兄放心,我就睡觉,不给你改风水。”

    “不光是改风水的事儿,也不许动房内的布置,懂不?”

    “懂懂懂。天色也晚了,师兄早点歇息。”

    “嗯,那我先去后院一趟,你自便。那两个菇人供你差使,有事吩咐他们来找我。”

    “师弟记下了,师兄慢走。”

    傅白走了,走之前,在心里给两个菇人下了道指令。

    一旦师弟有拆家的倾向,务必告知他。

    随后他又给自己的住所开了一道看不见的保护屏障,这才放心地去后院看他的蘑菇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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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771/ 第一时间欣赏大师兄他过分严格最新章节! 作者:墨水红鱼所写的《大师兄他过分严格》为转载作品,大师兄他过分严格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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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兄他过分严格介绍:
雷劫派有三怪。太阳底下蘑菇生,天雷滚过娃娃笑,金丹期的修士追着化神长老满山跑。这位勇猛无匹的金丹修士,便是雷劫派大徒弟傅白。在他把几位长老轮番打自闭后,长老们终于奋起反抗,向其怒吼——徒儿,求你了,下山吧!为祸,不,造福人间吧!大师兄他过分严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师兄他过分严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师兄他过分严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