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魔法分层测试（上）
白墙议会空旷的广场上，大量的魔法师在此聚集。
黎诺知道在法师联盟做过登记的魔法师有三千多人，目前留在卡利波的则有近千人，可以说现在此处汇聚了嘉连平原甚至亚略地区最精英的人口。
要为如此多的魔法师进行测试分级工作量相当巨大，法师联盟在白墙议会内划分了多个区域，试评师——负责对魔法师施展的魔法进行评价的委员——亦分为多组，马不停蹄地为观测和评价魔法师们的力量。为了帮助进行这场测试，柯利尔公爵还向法师联盟赠送了大量的道具和材料。
法师联盟当中颇负盛名的一些魔法师在进行测试时往往会得到大量的围观，围观者会对五花八门无与伦比的魔法啧啧称奇，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由于黎诺等人排到的号相对靠后，开头的时候，黎诺便与三名女孩四处闲逛围观，同时聊着最近法师联盟的研究发现和未来的计划。
殷钟娜说道：“弥莉尔标注的祆火分布在六个地方，并且弥莉尔还写道世界上可能还有更多存在祆火的地方。我们不知道要重燃祆火到底要多少火种，所以这六个地区都要派遣取火队去往取火……”
自从上次波克拉提向她们透露了取火计划之后，殷钟娜和瑞妮琪就干脆住到了白墙议会夜以继日地进行研究，这段时间法尔兰的家里便只剩下他一位客人。
“诶，那你们知道这六个祆火都在哪了吗？”法尔兰好奇地问道。
“可惜现在看不到地图，不过我特地帮你记住了的！”瑞妮琪特地向法尔兰投出想要得到感激的眼神，“这六个地方分别是北极，亚戎-丹烈一带，帕夫尼南方的卡萨彼贝托大沙漠，欧甘瑞亚大陆的遥远东方，大陆延伸向迷幻之海的东南半岛，以及你最喜欢的西方大陆——爱尔塔歌雅大陆。”
“啊！”法尔兰听了兴奋起来，黎诺却被这些陌生名字砸得有些迷糊。
黎诺稍作寻思，说道：“看来你们已经能确定去向了。”
“可是，”殷钟娜有些担忧地说道，“去西陆要经过宽阔难行的大洋，途中船只很容易遭受暴风雨失事，因而没有任何海商愿意前去探险，我们对西陆也缺乏了解，以至于我们嘉连平原各种奇奇怪怪的传说都将西陆作为背景……”
黎诺回复道：“你是想说去西陆太过危险了吗？”
“是的。如果让我选的话，我觉得亚戎-丹烈地区是最安全的，其他的地方要么是极地，要么是沙漠，要么是远洋，参与这样的冒险恐怕性命难保……”
瑞妮琪轻轻拍了拍殷钟娜的背，“几年前你还说你一定会陪法尔兰去西陆探险，怎么到现在就害怕了呢？”
法尔兰挥了挥手，“好啦好啦，如果你们担心风险的话，其实也不必跟我去的……”
瑞妮琪露出自信的笑容说：“说什么呐，我们怎么能分开呢，我会陪你的。”
殷钟娜低下头来，显得有些紧张，“抱歉我竟然对冒险感到担忧了。取火之旅既是帮助法尔兰圆梦，也是为了拯救我们的家园，即便是远跨重洋的西陆，我也愿意踏足。”
法尔兰听了两位好友的话，张开双臂将她们搂到一起，“那说好了哦，我们三个人永远不要分离！”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一块测试场地上很是喧哗，四人便凑近去看。
“原来我们法师联盟还有冰巫！”有围观者说道。
“听说冰巫的力量来自于雪寂高原上隐居的冰雪女神……”
“他会说夏拉语，看样子似乎也并不是雪民啊。”
黎诺透过人缝看见测试场地内还留在反射着光线的冰晶，光是看着就觉得寒气逼人。
冰系魔法的确是圣战者中相当稀罕的魔法，黎诺记得自己的导师说过魔法类型越丰富越好，想来法师联盟应当也乐见手底下拥有各种类型的魔法师。
通常来说神术的类型都比较单一，就像林间密友一般只能够掌握植物系魔法，焰灵的牧师们则通常会掌握少许心灵魔法。
法术则相对五花八门一些，这是因为神明赐予神术师的咒符其力量完全来自于神明自身，而法术则是由人类自己创造术式，因而更加自由而多元。
“我们这几天也算是长了不少见识了。”黎诺感慨道，“除开最常见的生成电和火的魔法之外，还有控制空气的风系魔法，控制液体的水系魔法，还有控制金属的、控制石质的、控制晶体的乃至控制毒素的……”
法尔兰好像忽然想到什么，“好像仪式魔法也是魔法的一类来着……”
法尔兰这话说完，其余三人感到毛骨悚然。
殷钟娜弱弱地说，“仪式魔法……那是邪教徒，或者说是术士所掌握的吧……”
“啊……抱歉。”法尔兰特地看了看黎诺，担心他又会想起丽娜，“我还说呢我好像没在这几天见到过……哈，哈哈……”
瑞妮琪耸了耸肩，“好像也快到我们了吧，我们先找到场地做好准备吧。”
法尔兰向瑞妮琪使了个表达感谢的眼色，随后四人便找到了法师联盟给瑞妮琪安排的测试场。
黎诺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心里倒是思考起了关于魔法类型的学说。
导师曾经引用过一个神秘的魔法研究所的研究成果教育他和丽娜，这个世界上的魔法根据发动方式的不同分为五种不同的魔法类型，其中有两种在嘉连平原未有出现。而在嘉连平原魔法师们所熟悉的魔法则可以分为法术、神术、巫术三大类，分别使用术式、咒符与祷语、血滴仪式发动，对应的魔法师则分为法师、神术师、术士。
神术师在不同宗教中有不同的称呼，比如林间双子的魔法师信徒称为“林间密友”，巡夜女神的魔法师信徒称为“繁星使者”，夏拉人所信仰的万灵树的魔法师信徒称为“牧灵者”，漫月城中信仰圣月之殿的魔法师信徒则是“月之刃”。
当然同一个人可以掌握不同类型的魔法，邪教徒当中的术士就通常会掌握神术和巫术，邪教的神术在邪教内部称为圣术，外部则称为邪术。这些五花八门的称呼往往会让魔法学徒感到头痛，回想起来自己那轻松的学习过程，黎诺有些感激萨嘉洛先生。
他很是想念他的导师。
眼前，瑞妮琪施展起林间密友常用的缠绕术和风叶刀，更是使他怀念起在梅尔泽的一切。
待到瑞妮琪离开场地回到场边，法尔兰连忙凑上去问，“嘿，结果怎样？”
第七十一章 魔法分层测试（下）
“现在还不知道啦，试评师们还需要先做讨论。”瑞妮琪回答道，“不过我好像听到有人说我大概是第四层的水平。”
由于“大源九层”是人为规定的层数，具体在哪一层代表着什么水平还需要魔法师与魔法师之间进行对比。
“第四层……我好像在哪听到过谁自称有第四层的魔法水平？”黎诺喃喃道。
“我也觉得好像在哪听到过。”法尔兰说。
黎诺忽然回忆起来昏暗的牢房，油灯的火苗，几位女人围着自己，眼前穿着特别法师袍的女人向自己问话。“好像是那位叫做歌娜思的审讯官。”
瑞妮琪眨起眼睛，好奇问道：“原来她是第四层的魔法师吗？不过我只在那次审判庭上见过她，也没见她施展过魔法……”
殷钟娜笑道：“不用着急啦瑞妮琪，我们跟拜雅大人和波克拉提先生都那么熟，我们可以找时间问问他们。”
法尔兰忽然一把拉住殷钟娜的胳膊，笑嘻嘻地说，“接下来就到你了哦，你紧张吗？”
殷钟娜说：“本来不紧张的，倒是被你吓得心都在颤啦……”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四人便去往另一个对法术进行试评的场地——法师联盟特地区分了对神术和法术的考察。
在宽阔的庭院上，不少法师随意地坐在草坪上，准备欣赏接下来殷钟娜要演示的法术。按照殷钟娜的要求，场地内安放了不少道具，包括一大缸水、一些竖立的木板还有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
黎诺还是第一次完整地见到殷钟娜施展的法术，当她看见殷钟娜操纵着水缸中大量的水漂浮到空气当中翩翩起舞，震撼不已。
那些清澈的水如同长长的丝绢顺滑地在空中“流动”着，折射着太阳光而显出粼粼之光，一时让黎诺觉得颇为绚丽。
更令人惊叹的，则是殷钟娜轻易地将这些水液“捏”成不同的形状，很快一枝巨形弩箭便浮在空中，殷钟娜玉手一挥，水箭猛地冲向十步开外的木板上，将那厚厚的木板撞了个四分五裂，水花亦四溅开来，围观者纷纷躲开。
“多么美丽的魔法……”有魔法师捋着胡子赞叹着。
旁人也点评道：“至柔的水竟然能够具备如此强悍的力量，眼看规模并不大的浮空之水却能如浪如洪。”
殷钟娜接下来要展示的魔法就显得有些残忍：法师联盟派来的协助者将笼中兔子的皮肤割开，使其惊叫着流出血来，接着殷钟娜摆出一个手势，就使得兔子体内的血液大量迸出，染红了大片草地。
不少围观者都不忍直视。
控制液体的法术一旦用在血液中，那将会对敌人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殷钟娜看到大家的反应，连忙从水缸中调出水来，漫在浸红的草地上，使得地面的颜色淡了不少。
当殷钟娜从测试场退下来回到边上时，法尔兰和瑞妮琪都迎了上去，由衷地夸赞起了殷钟娜的能力。
“诶……真有那么厉害吗？”殷钟娜有些不好意思。
“我觉得你们都很厉害哦！”法尔兰说道。
瑞妮琪听了，一把搂住法尔兰的肩，“接下来就到你了哦，天才少女，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法尔兰白了她一眼，小声嘟囔着：“我就像以前导师要我演示时那样表现就行啦。”
黎诺也听说过多次法尔兰拥有着与其外表不符的魔法能力及潜力，只是他们相处的时候他还没有见识过，现如今倒是个见识见识的机会。
因而他开口道：“无需留力，表现出最好的自己吧！”
法尔兰略微有些惊讶，瑞妮琪马上附和道：“听到没，好好表现哦~”
“好啦好啦。”法尔兰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
待到协助人员喊了法尔兰的名字，法尔兰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走到场上，她看见协助者已经替换了场上的道具。
法尔兰朝试评师的席位点头示意，其中有法尔兰认识的圣林卫成员和白墙议会的高层人员，他们微笑表示让法尔兰开始展示。
法尔兰很快在脑中搭起早已熟记千遍的术式，烈日照耀下都能看清的无数流光矢瞬间在她身边被召唤而出，一枝枝迅速砸到了场地的靶子上，精确地击穿了多个靶子的靶心，将板子都完全击穿。
接着是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操作：
穿透靶子的流光矢仍有余力，在空中忽然倒退，飞快地冲向法尔兰自己！
“危险！”黎诺忍不住喊道。
围观者皆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法尔兰身前不同位置亮起多个大大小小的辉光盾，这些辉光盾竟将流光矢一一吸收入内，使这些光箭莫名地消失在空气当中。
刚刚还躁动着的测试场上一时鸦雀无声，黎诺不自觉地擦了擦额边的汗。
流光矢和辉光盾可以说是嘉连平原法师最为基础和常用的法术，法尔兰却将这两个法术玩出了花来，他很快就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是一名天才。
他看到法尔兰依然相当沉着，大概是之前听到了他的叫喊，法尔兰还特地回过头来朝他微笑。
黎诺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法尔兰的展示并未结束，她先后召唤出各类刺眼白光形成的武器，并游刃有余地操控着它们移动和攻击，作为道具的稻草人接连被她所击倒。
最后要展示的则是用于控制敌人移动的光之鞭与光之网，法尔兰唤出多道粗壮的白光死死地拉着地上圆木，法师联盟安排了五匹马套上绳子从另一方向拉扯圆木，很快绳子绷得笔直，圆木却牢牢地留在原地纹丝不动。
完成演示之后，法尔兰向试评师和观众们分别鞠躬，引起现场巨大的掌声。
她退到场边时，便看见黎诺的脸已经彻底呆滞，便凑到黎诺耳边轻声地说：“其实我还有好几个法术没有展示呐，要不晚点我表演给你看看呐？”
黎诺的脸庞一瞬变得通红，法尔兰的气息吹得他的耳朵滚烫，法尔兰见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超时代的启程
噩梦纪31年盛夏，卡利波港。
头顶上盘旋的海鸥鸣叫着，令黎诺感到有些烦扰。
这一次他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特地拄着拐杖站在高处，这是为了向港岸上三百名冒险者的致敬。
在分层测试之后，法师联盟对麾下上千名法师做出详细的评价与分类，并收集了所有人对参加取火计划的意向。
根据评价的结果，法尔兰、瑞妮琪、殷钟娜三人均属第四层水平，被评为“高级”魔法师，其中法尔兰还得到了额外的评价：根据多名试评师的意见，该魔法师有很大潜力在短时间内升上第五层成为“大师级”魔法师。
要知道整个法师联盟当中被认为拥有第五层实力的魔法师当前仅仅九人，其中包括黎诺等人都相当崇敬的盟主拜雅。
至于可能存在的第六层“先知级”魔法师，法师联盟根据当前的情报认为嘉连平原上仅有一人达到这样的水平：洛凡王国公主、第四巡夜者诺玫拉。
大概是由于长期疏于修习或是瘸腿影响发挥，黎诺仅被评为拥有第三层的力量的“中级”魔法师，不过给他的报告认为黎诺使用法术的方式——与近身格斗有机结合——在当前是非常珍贵的且值得提倡的，身体健全的黎诺或许能在特定的战场上表现出相当于五层魔法师的实力。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法师联盟也借助公爵派来的铁匠工会成功打造了多套取火圣器，只是由于目前没有可以靠近的祆火，这些圣器是否能够真的储存祆火仍然存疑。
眼前，法师联盟决定派拆六支取火队在码头区列好了队，在拜雅的带领下做了庄严的宣誓。
根据法师联盟的安排，六支取火队的总人数为三百人——高层均认为派出人数不宜过多，一来与他们仍然要高度提防洛凡，二来要避免引发目标区域当地领主的不安与不满反而导致取火队遭受大规模迫害。
取火队中除了除了一半人数的法师，还有保驾护航的老练战士、知识丰富的学者以及专业的后勤人员，并且都必须配备医疗法师。
在这三百人中，黎诺的目光精确地找到了那位美丽、可爱卡利波姑娘，她涨红着脸，跟着大家一起高喊口号。
尽管其他人的脸上都带着坚毅、决绝甚至有些悲壮，法尔兰的神色却似乎是亢奋和愉悦。
“这家伙……她真的意识到冒险的危险性吗？”黎诺忍不住腹诽道。
考虑到前往西陆爱西塔歌雅大陆的极端艰险性，法师联盟特别安排了三艘超时代的巨大舰船并配备了大量海员——其他乘船冒险的队伍都只需沿岸航行，去往西陆却必然要跨越大洋，长时间不靠岸的深海航行将会足以吞噬人的理智与性命，应对这样的旅程再多准备都不能说足够充分。
黎诺听见自己身边已经有人哭泣起来，那是法尔兰的母亲。老商人海姆席勒搂住自己的妻子。不久以前法尔兰和殷钟娜与家人告别时，两家的母亲就已经撒过热泪。
宣誓结束之后，黎诺看见拜雅退到一旁，让梅尔泽教国大统领、原七国同盟盟主兼圣战军团总司令凯尔里克前来为众人打气。
凯尔里克慷慨陈词，黎诺没有很注意去听，他只看到众人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但所有人如火一般热烈的眼神让他明白每个人都已拥有最强的决心。
凯尔里克激动地挥舞着双手，讲话的声音极为洪亮：
“这是一次极为危险的远征，来回一趟需要数年时间，各位志士甚至可能客死他乡，这一点我们也从不隐瞒。但是祆火乃是世界与人类文明存续的关键，很可能是我们击败邪教、击败洛凡、击败夜翎甚至击败旧日之神的最后手段！
“诸位都有着超凡的力量，亦有着超凡的勇气，你们选择了为众生承担起黎民苍生所无法承担的重任，我有理由相信你们能够完成这项不可能的任务。我们的魔法，我们的力量，我们的智慧，不就是用来实现‘不可能’的吗？！这不正是我们人类在诸神环绕的世界中得以立足的根基吗？！
“留守在亚略大地的我们亦不会白白等待着，尽管七国同盟被迫解散，但法师联盟会再一次联合受到洛凡那邪王国度威胁的各个国家，我们会用尽一切的办法阻止邪教徒达成夙愿，阻止洛凡那极度危险的扩张，当你们归来的时候，当祆火重新燃起的时候，便是我们吹响反击号角的时候！
“到那时，我们会为我们不可思议的冒险感到骄傲，我们将会享受一个和平而圣洁的新时代，我们将会亲手结束名为噩梦的纪元！
“这一切都有赖于诸位秉持奥梅尼斯的精神，让至仁至盛的祆火得以再度重燃！”
讲到最后，凯尔里克以手抚胸，足见其情绪的激动。
出乎黎诺意料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响彻整片港口：“我们必将取回祆火，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黎诺再次轻易地找到了法尔兰的位置，果然是她！她高举着手臂，脸上似乎有些莹光。
“付出生命代价”可是宣誓词中都没有的表达。刚刚还在怀疑法尔兰有没有意识到旅程的危险性的黎诺很快明白，法尔兰其实早已经明白一切。
法尔兰忽然的振臂高呼令现场陷入了忽然的寂静。法尔兰自己都似乎感到有些尴尬，嘴角不自觉地歪了歪。
就在这时，第二个女声响起，那是法尔兰身旁的短发活泼妹子，瑞妮琪：
“我们必将取回祆火，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
很快，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陆续重复了法尔兰的宣言，这令黎诺都大受触动。
很快取火队的每一个人，都重复高喊着法尔兰的话语，法尔兰蹙着眉，侧脸流下两行热泪。
黎诺知道自己也该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了。就像凯尔里克所说的，留守亚略不意味着干等着取火队归来。
如今宾达尔那方已经蠢蠢欲动，撕破停战协议再起战端的那天很可能越来越近。
他转过身，没有忍心去看法尔兰她们登船离开，而是独自撑着拐杖，缓缓向大陆的深处走去。
他不再会自私地只想着保护自己所在乎的人，他知道林间双子女神予以他的启示尚需要他来完成。
第二卷大事年表
【噩梦纪18年】魔法学徒黎诺发现母亲被迫与导师赫里达通奸，将赫里达杀害，母亲代替黎诺受处死，黎诺逃出锦颂城，被萨嘉洛收留带往梅尔泽教国
【噩梦纪27年秋】多支猎魔队伍进入梵泉森林，魔法师丽娜遭邪教徒捉捕并培养为圣女，黎诺进入邪教巢穴遭围攻，林间密友领袖神之影拜雅率圣林卫来救
【噩梦纪27年秋】得到林间双子女神启示的拜雅与梅尔泽教国大统领凯尔里克决定联合亚略地区多个国家组织同盟以发起对洛凡王国的圣战
【噩梦纪27年秋】洛凡王国征服伊克莫塔、哲斯柯伊两国
【噩梦纪28年】为应对圣战，七国同盟、亚略法师联盟建立
【噩梦纪29年】七国同盟组建的圣战军团调往罗莱尼要塞练兵
【噩梦纪30年春】七国同盟向洛凡王国宣战，通过汉卡关城向北进攻
【噩梦纪30年春】墨恪莱率戈斯莱亚大军从北线进攻洛凡，被宾达尔击退
【噩梦纪30年春】诺玫拉率洛凡主力军击退圣战军先锋；后攻陷汉卡；汉卡南方会战中洛凡大败圣战军团，其中圣战军中靠近司令部的丽娜失去神智杀死自己的导师与战友后试图暗杀总司令凯尔里克，被黎诺阻止后被凯尔里克杀死
【噩梦纪30年夏】圣战军团退守罗莱尼；七国同盟发起对黎诺的审判，最终判定为无罪
【噩梦纪30年夏】圣战双方议和，洛凡要求七国同盟割地、赔款、受辱、解散；卡克林海商波克拉提携大量弥莉尔手卷登上卡利波
【噩梦纪30年】法师联盟维持运行并开始集中力量破译弥莉尔手卷内容
【噩梦纪31年】宾达尔屯兵北方；法师联盟启动取火计划，派出六支取火队伍试图取回祆火火种以重燃烈涯城祆火
序章 雍菲奥日志
【噩梦十九年八月·烈涯城】
当我来祆火遗址的时候，我深深感到震撼。
是的，尽管祆火已经熄灭了十九年，那永不熄灭的冲天圣火早已无法参拜，但我光是看着那巨大的坑洞就足以想象祆火曾经的规模。
我眼前这一大片焦土似乎在哭泣着，我能听到魂灵的呼声，我能感受到祆火的力量依然萦绕在此。
我是特地做了打算独自前来哀悼祆火的。从波什凯人手中取回烈涯城时我们极为亢奋，元首命令我们守护此地的治安，时间长了，还是会有些沉闷，毕竟我们卡威克人渴望战斗、渴望金钱。
作为雇佣兵团长，我只听命于元首一人，因而能在烈涯城自由行动。
倒不能这么说，神火之眼教会在烈涯城内外将许多地方封为神圣地带，禁止教会以外的人员进入，因此这座城池在我眼中依然颇为神秘。
本以为前来悼念祆火的仅我一人，在我试图聆听祆火哀号的时候，我听到不远处一个少年开口说道：“它还活着。”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
他说：“你听得到吗，祆火还在呼唤着世人，祂在警告着我们，那股力量越来越近了。”
我有些惊讶。我问他是不是神火之眼的牧师，他却矢口否认。
他说：“我是一名战士。”
我听了他的话大笑起来。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强壮，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年纪，身经百战的我知道他从来没有上过战场。
“你笑什么？”他有些严肃地盯着我。
“我为你的志气感到高兴。”
“别小看我，未来，我会杀尽世间所有邪教徒！”他有些不满地转过身离去。
遗憾的是，我当时没有问他的名字。
【噩梦二十七年六月·千辉城】
这是真的吗？我有些不敢相信。
最近王都已经开始有传言不胫而走——宾达尔公开与邪教合作，在攻打波什凯王国的战争中大量使用邪兽与邪教徒，并残忍地大肆屠杀奥黎城中的居民。
尽管前几年我就已经听闻宾达尔残暴地对待叛党，但当时我知道强大的王者就应以威治国，未有过多的联想。
直到今天，我才听说洛凡的国王之手竟然是一名邪教徒！这七年时间里在宾达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还是我曾效忠过的贤明与正义之王吗？！
【噩梦二十七年十月·千辉城】
不久的将来，我们很可能与宾达尔为敌。
前不久宾达尔就彻底背叛了自己的盟友，以闪电之势征服了伊克莫塔与哲斯柯伊两国，乃至于慕尔梅公国为求自保竟向汉克兰塔称臣。
尽管宾达尔向邪神出卖了自己的灵魂，但我不得不承认宾达尔的军事指挥能力依然令人敬佩。
若是作为对手，我只怕我们抵抗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真的老了，竟会对此有些感伤。毕竟我至今都是那么崇拜他，乃至于如今恐惧于他。
团里的兄弟讲到可能的战争时都跃跃欲试，而我却知道唯一的生存之道，就是祈盼宾达尔出钱雇佣我们。
然而这意味着对元首的背叛，这便使这种可能性彻底不存在了。
元首是这个世界上我第二敬佩的人，也是现在看来真正代表着正义的一方。
作为一名卡威克人，我曾经对正义嗤之以鼻，现如今却发现正义、忠诚、荣誉等概念早已深深吸引了我，让我如同少年一样痴迷地去学习和体会这些东西。
所以我还有什么理由感到迷茫？
即便是雪民，都可以化敌为友；但若敌人是邪教，那么所有的外交沟通都没有意义。
这必将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旷世之战。
【噩梦三十年三月·安娜莉莎城】
这绝不是一场自然的雾。
副司令哈瑟兰科的失踪足以证明我们陷入了宾达尔设下的圈套，我们如今的境地可以说是进退两难。
尽管绝大多数夏拉将士还以为我们取得了重大的胜利，但幸而元首是智慧的，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因而坚守安娜莉莎城按兵不动。
能够为元首效力实乃幸运，但终于成为了宾达尔敌人却又是莫大的不幸。
我与索博斯蒂亚聊及此事，他听了我的观点恍然大悟，并表示将会向元首传达。
希望元首能够早日做出决断，莫让无数夏拉将士的性命白白葬送于此。
【噩梦三十年六月·涅利亚营地】
南方传来消息，圣战军团主力军遭遇大败，损失惨重。
这些消息当中还夹杂了一些真假难辨的谣言，比如诺玫拉在万军丛中亲手杀死了圣战军总司令凯尔里克，比如六国将逼迫汉克兰塔割让一半领土以向洛凡求和。
七国不和的谣言有可能是真实的，任何遭遇惨败的合作者都很容易翻脸不认人。
然而这对于戈斯莱亚联合王国而言将会相当不利——我们在北线主动撤军，但从未与宾达尔签订过任何文件以正式停战，若南线战事平息，宾达尔将可以集中兵力攻向北方！
【噩梦三十一年六月·威波利城】
首相丹托钦德大人派我们来到南方巡视引发了诸多不满，如今正是戈斯莱亚与洛凡紧张对峙的时候，我们卡威克人恨不得在战场上将洛凡人生吞活剥，他却调走珍贵的战力来向地方分裂势力示威。
这次示威甚至容易引发梅尔泽教国的不安，我再不懂政治都知道这将在外交上使得戈斯莱亚和梅尔泽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
毕竟元首统一北方联盟是以建立夏拉人的统一王国为宣称的，而梅尔泽大多数居民正是南方夏拉人，我听说早在十多年前，威波利城这一带就冲突频发——毕竟威波利城位于联合王国的南方边境。
如今再一次大军压境，梅尔泽人会怎么想？
【噩梦三十一年八月·威波利城】
卡利波传来了令人震撼的消息：法师联盟派出数百人的队伍进行远洋探险！
大概法师联盟没有对外公开此行的目的，因而引发了诸多猜测。
有极端悲观的人认为法师联盟认为洛凡王国必将召唤邪神复苏，整个亚略地区将会沦陷，法师联盟已经开始有计划地将精英人口迁移到这个世界的其他地区，由法师联盟的精锐队伍先行开拓，嘉连平原的各大王国的王公贵族随后便去，仅留下平头百姓用来作为贡品，拖住那难以想象是何面貌的邪神。
有极端乐观主义者认为这支队伍如同四年前拜雅所做的那样，是去劝服更多的王国联合起来对抗即将到来的旧日噩梦，一场整个大陆围攻洛凡的圣战将要到来。
还有的阴谋论者认为这支队伍被派去驯服隐居各地的龙，法师联盟试图驭龙以征服整个嘉连平原，建立魔法至尊的国度……
无论如何，法师联盟隐藏目的必有其缘由，只是目前我们还不得而知。
【噩梦三十三年八月·涅利亚营地】
我们已经与宾达尔对峙了两年多的时间。
近期联合王国情报部门提供了可靠消息，消息称宾达尔试图从另一个方向实现扩张，其中有三种方案：
其一，是趁着戈斯莱亚屯兵在嘉连中央平原时，从奥黎城出兵攻打烈涯城。
充满智慧的元首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已经派出一支偏师协助烈涯城方向的防守，并加强对奥黎城的监视。
另外，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在烈涯城祆火遗址遇到的少年。当时的日记已经遗失，不过我还记得他声称自己是一名战士。不知道现在他是不是真的成为了联合王国的一名士兵？
其二，是跨越拂琴山脉南段的崇山峻岭，攻打汉克兰塔西南方那默默无闻的小国明士汀兰公国，再如猛虎下山一般攻打汉卡兰塔、白银卡克林、派亚等南嘉连国家。
这方案简直是异想天开，从洛凡到明士汀兰之间的重重山脉根本不是大军可以通过的——这也是汉卡关如此重要的原因所在。
其三，通过星渊湖运兵去往湖泊西北岸的红夏平原，攻打鲁索人的王国。
这个方案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红夏平原向来荒凉，没有多少价值，除了好大喜功的波什凯人外，嘉连平原的居民对那里从来都不屑一顾，这也是鲁索人得以在那边缘地带长治久安的原因。
但是索博斯蒂亚跟我说过宾达尔扩张不能再以旧时代封建王国的思维去看待，洛凡如今是巡夜女神和旧日之神在地上的代理之国，其侵略扩张很可能有着埋藏得更深的目的。
这个理论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三年前诺玫拉“宽宏大量”地与七国同盟议和，而没有继续向东进攻汉卡兰塔——很可能是因为南嘉连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消耗力量硬打并不值得。
那么，宾达尔亲自率兵与我们在嘉连中央平原对峙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是否是戈斯莱亚拥有着宾达尔所需要的东西？
【噩梦三十三年十月·千辉城】
他娘的宾达尔！竟然向我们攻过来了！？
第一章 祆火畔的少年
巡逻队长纳布雷亚带队漫步在烈涯城的西面。
深秋时分的北嘉连有些寒凉，这一天的天色也阴沉沉的，纳布雷亚望了望祆火遗址处的大片深灰褐色的焦土，仿佛可以看见末日的来临。
根据联合王国情报部门发来的消息，洛凡王国的奥黎城将会派出非正式部队对烈涯城进行试探性的进攻。
元首墨恪莱亦已经做出指示，将会派来一支小规模的部队协助防御。
对于烈涯城的安危，纳布雷亚并不担忧。自古以来烈涯城就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乃至于大多数的时间里烈涯城都能够维持相当有效的自治。
——当然了，主要是祆火长明的时候。
纳布雷亚由神火之眼的牧师们抚养长大，他总是听着老家伙们念叨，祆火曾给他们带来了无穷的力量。他们又勒令纳布雷亚每日随他们念诵经文，以祈求祆火早日复生。
纳布雷亚始终拒绝成为神火之眼的一名牧师，在他年少时就明白，念经燃不起祆火，在这名为噩梦的纪元，唯有刀剑与魔法能够保护烈涯城。
除了跟随牧师们勤奋地修习魔法外，纳布雷亚还加入了烈涯城自卫军，很快剑术、骑马、射箭样样精通，因而他总是爱说：“我是一名战士。”
由于素质极高，墨恪莱征服烈涯城的数年之后，纳布雷亚便被提拔成为巡逻队长。对于一名孤儿而言，这是相当值得纪念的一次晋升。
“队长！”队员的呼唤将纳布雷亚拉回到现实，前者指了指西南面的荒地方向，“快看！”
纳布雷亚举目望去，只见远方的地平线上尘土飞扬。
从规模上看，这并不是多大的一支部队。
“你们，能战斗吗？”纳布雷亚回头望了望弟兄。
考虑到洛凡人可能的攻势，烈涯城早已加强了巡逻队的规模，纳布雷亚的眼前便有整整齐齐五十号人。
他们仰着头，中气十足地喊着：“愿为正义而战！”
纳布雷亚满意地笑道，“好，让他们来吧！”
待到敌人靠近，纳布雷亚看清楚了向他们冲击而来的都是什么兵种之后，更是大笑起来。
敌人当中没有任何洛凡正规军的士兵，竟是完全由自备武器的邪教徒带着大批小型邪兽前来进攻。
从邪教徒的脸色上看，这些“人”似乎没有理智，纳布雷亚大体能够明白躲藏他们背后的家伙对他们做了什么。
“迎敌！”纳布雷亚拔出剑来高喊道。
阴沉的天地间兵器映出的寒光有如游龙一般逡巡着，巡逻队在纳布雷亚的指挥下结成严密的阵形。
不懂拐弯的邪兽们一一撞上紧密的长矛阵，长矛勉强传透了它们软硬不一的外表皮，渗出红黑色的血液。
纳布雷亚念动祷语，嗞啦的声音四处响起。
只见巡逻队员的长矛带着如小型闪电般的白光彻底捅穿邪兽们的躯壳，黑气散发开来。
接着巡逻队员们纷纷放弃长矛，拔出配剑，在纳布雷亚的带领下向前冲去，几个箭步便来到邪教徒们的面前。
那些邪教徒皆表情狰狞，既不感到恐惧，也不懂得做出及时的反应。
很快剑刃纷纷抹过他们的脖子、腰部，戳入他们的心脏与脑门，腥臭的血液与污浊的黑气一同迸发。
巡逻队稍稍激动地叫喊起来庆祝胜利。
这场战斗倒是没给纳布雷亚带来太大的成就感，他还以为从奥黎城来的攻势会更加凶猛。
现在看来，邪教徒们仿佛是白白送上他们的性命。
“很难说还有没有更多的敌人……”纳布雷亚摸着下巴寻思着，接着便下令进行分散侦察。
直至傍晚，巡逻队都没有在烈涯城西面发现更多敌人的踪迹，纳布雷亚这才收队回城，另一支夜间巡逻队则前来接班。
纳布雷亚听闻数十年前烈涯城更外部有规模不小的多段护墙用来保护祆火、抵御北地草原来的进攻，但在赫伦卡之乱之后护墙彻底倾颓，无人修缮，以至于要守护烈涯城必须投入大量人力，这便是纳布雷亚等人的工作的由来。
进入城门后，纳布雷亚第一时间向防务长官嘉兹达做了汇报。
随后众人回到营房，卸下戎装，有一位略显青涩的队员凑近纳布雷亚，“队长，晚上要去喝一杯不？几位弟兄想要庆祝一下。”
纳布雷亚笑了笑，“今天的胜利微不足道。我就不去了，明天可还得工作，你们也别闹太晚，好好休息。”
那名队员摸着后脑说：“啊，也是。明白了队长。”
夜晚的烈涯城比较寂静，这里并不像卡利波、亚拉文等南方城市那样即便在夜晚都热热闹闹的，大多数人早已回家歇息，只有少数酒馆灯火通明。
原本烈涯城的南城区生活会更加丰富，毕竟那里离祆火稍远，离夏河更近，因而比北城区温润不少。但烈涯城经历数十年战乱戕害，南城区的生活也变得平淡无趣了。
纳布雷亚走到城南城北之间的区域，熟稔地在街巷中穿行，很快找到神火之眼的庙宇圣火堂，摸到后门，踏入其中。
圣火堂的周边是几座并不高的小丘，神火之眼禁止任何人类踏足，因而在小丘四周布下魔法结界，任何人类都无法穿过。
长期接受着神火之眼教育的纳布雷亚知道山丘之上乃是诸神之居所，他们的神在嘉连平原的别处往往被称为焰灵，因为祂们的祖上乃是从祆火中走出的灵体般的存在。
走在圣火堂的廊道上时，一处仍然亮堂的“天听室”传来声音：“纳布雷亚，你回来了。”
纳布雷亚毕恭毕敬地走过室门，发现室内竟颇为幽暗，全然不像刚刚在廊道时他以为的那样。只有少数的烛光摇曳着，这些蜡烛按八角形的方位放置在天听室内，室中央的地板上画着晦涩难明的复杂图形，似乎散发着一些魔力。
“宋迪尚大人。”纳布雷亚向牧师鞠躬。
“还记得从七年前开始每一年诸神降予的神谕吗？我们这么多年都没能明白其中的道理，只当是圣洁之音。然而就在今日，我终于参悟了了解诸神的途径。”
宋迪尚端立在昏暗角落里，穿着褶皱颇多的红袍，他挥挥手让纳布雷亚靠近。
“这是一则关于你的预言。”
第二章 承受圣谕之躯
“关于……我的？”纳布雷亚狐疑道。
宋迪尚微笑点头，“我多次请求诸神，才终于拼凑得出了完整的咒符，这可是花了我们七年时间的伟大工程。”
牧师伸手指了指昏暗房间的地板中央，纳布雷亚循向望去，便看见那个散发着少许魔力的复杂图形。
纳布雷亚有些讶异地说：“这……我还以为咒符必由人自身携带。”
“你大概没有察觉到，这天听室的地板乃是用爔壤圣石铺成的，这个房间就如同一个大型的魔法晶石。理论上若是足够庞大，我们可以刻出任何魔法所需要的术式纹路。你在外面以为室内非常光亮，便是其中的一个魔法。”
“好吧……那，宋迪尚大人，请问预言的具体含义，又是什么？”
宋迪尚说道：“你站到上面去。”
纳布雷亚照做了。
只见宋迪尚高举双手，口中念念有词，纳布雷亚便看见那八根蜡烛猛地冒出大火，熊熊的火光将天听室整个包围起来！
“不必担心，这应当只是你所见的源流幻境。”宋迪尚安抚道。
纳布雷亚似懂非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源流幻境”这个词组。
火光由亮黄色渐渐变得深沉，显出老气横秋的橘红色，就像迫近地平线的夕阳。在这个幻境当中，他仿佛可以触碰到无处不在的源能，一阵阵理念之流不断灌入他的灵魂当中。
他好像可以理解这些理念之流在告诉他什么，却又一时无法用人类语言阐述出来。
只一睁眼，纳布雷亚便又回到了幽暗的天听室中。
宋迪尚的神情相当惊喜，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你果然拥有着罕见的潜质……幸而你的母亲没有发现这一点。”
待到回过神来，纳布雷亚发现刚刚明白的理念似乎全然忘却了。
“那个，大人……”
宋迪尚朝他摆了摆手，“不要紧的，你大可以自己去明悟，我想你也需要时间去整理消化。好了，我也该去睡了。”
说完，宋迪尚便走出了天听室，只有纳布雷亚茫然地留在原地。
当晚快要入睡的时候，他仿佛可以看见深红色的夜空之上，一些高大而模糊的身影在注视着自己。
那些被灌入灵魂的理念，似乎渐渐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来了。
“承受圣谕之躯……”纳布雷亚一字一顿地发着音。
“汝终将为王……”
“然，彼时到来之前……”
“汝将一无所有。”
这一夜，纳布雷亚带着一身冷汗，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纳布雷亚起身洗漱更衣，向夏拉人信仰的万灵之树做过祷告之后，便用过早餐。
在夏拉人的神话当中，世界上存在一棵巨大的树木，它是所有生命的起源，也是所有生命的归宿，它的每一根枝桠每一片树叶都代表着世间的生命。据说在两千年前，还生活在北地草原的布鹿温人便已经信仰万灵之树。
万灵信仰，亦是纳布雷亚与父亲仅剩的联系，这也是他坚决不愿意放弃原有信仰加入神火之眼的原因之一。
他感激于烈涯城牧师们的养育，他相信他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报答。
来到自卫军营房时，联合王国派驻烈涯城的防务长官嘉兹达连忙命令他过来。
“怎么了，长官？”
“根据联合王国水兵的汇报，很快将有大批人马从奥黎城攻来！你们立即做好防御和侦察，要将敌人抵御在外！”
“是！”纳布雷亚敬礼回道。
嘉兹达接着做好吩咐安排，巡逻队主要负责在野外侦察和消灭小股部队，若是遭遇大规模的进攻则应将正面战场交给千辉城派来协防军。
“长官，我们目前清楚奥黎派出的洛凡军的规模和组成吗？”纳布雷亚问道。
嘉兹达摇了摇头，“这恐怕还需要等我们派到奥黎城的间谍发回报告。”
“我认为应当在烈涯城与奥黎城的半途上建立哨所，派驻哨兵，这样我们才能第一时间掌握敌军的情报。”
嘉兹达叹了口气，“纳布雷亚队长，我们在烈涯城这里的人手并不充裕，联合王国的主力军必须在中央平原与宾达尔的主力军保持对峙状态，若是抽调太多兵马只恐怕宾达尔就将主动进攻！
“实际上我想洛凡一方也是一样的，所以他们在西线投入的兵力未必是正规军，就像你们昨天遇到的那样。我们应当靠自己的力量为元首解决烦扰。”
纳布雷亚点了点头，待队员们都整装，便率领众人离去。
这一天的天色稍稍晴朗一些，天空中灰、蓝、白相间，纳布雷亚觉得甚是丑陋。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由于北嘉连平原较为干燥，初雪的日子较难预料，不过纳布雷亚知道不久之后北嘉连平原将会银装素裹。
纳布雷亚将队伍分成数支，分别占据烈涯城西面一些海拔较高、视野较为开阔的山头，一旦发现敌军立即集合。
他只给自己留下最少的人，寻了一段路之后，带队手脚并用登上一处拔地而起的陡峭山头。
山头上阵阵凉风刮过，形成了一些特殊的音调，就像风化作了精灵在天地间歌唱。
然而纳布雷亚没有心情去静静欣赏风的吟唱。
站立在那里，他可以看到相当遥远的地带，不过不少土丘会遮挡视线，因而仍然不是最好的观测点。
极目向西望去，纳布雷亚便看见一些渺小的人和兽正在朝东行进！
“他们真的来了……这么看去，规模依然不算庞大，而且应该还是没有正规士兵，就像嘉兹达预料的那样。但很难说那些土丘后方还有没有更多的人马。”
纳布雷亚正想指挥各处队员布置埋伏，这时他身边的队员忽然叫嚷起来：“队长，队长！他们的速度很快！”
“什么？！”
纳布雷亚再次望去，荒草与裸露的黄土地上，那些视野中相当微小的邪教徒仿佛与形态各异邪兽长在了一起，正风尘仆仆地狂奔而来。
“快，让全体队员回到约定的集合点上！”纳布雷亚紧张地大喊道。
第三章 血灌焦土
“这次来的邪兽恐怕比昨天更加大型，以至于可以骑乘。”
待到足以看清敌军之后，纳布雷亚很快明白了敌人为何能有那么快的速度。
根据他的目测，巡逻队重新集合之后，敌人与他们的距离恐怕就只剩下两三百步的距离了。
由于与洛凡进行着长期的对峙与军备竞赛，联合王国内大量的马匹都被各家王公征用调到中央平原前线，如今烈涯城能够使用的战马都留给了最为精锐的协防军，因而巡逻队皆为步兵。
一想到此，纳布雷亚没有继续向西面观测，而是带着身旁的队员连忙爬下山去，将他们分派各处召集队友，做好战斗的准备！
回到集合点后，纳布雷亚只等待了一刻钟便集合了所有队员，这让他安心不少。
“敌军的规模恐怕在一百以上，我是指人数！邪兽的数量只怕还会更多。立即向东撤退！给我跑起来！”
纳布雷亚一声令下，全体队员便整齐有序地携带兵器向着烈涯城的方向奔跑。
很快他们便可以听见敌方邪兽轰隆隆践踏大地的声音。
纳布雷亚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计算，按照他们目前全力奔跑的速度，敌人要追上他们起码要到烈涯城的城门，那样巡逻队便能安全回归！
这个时候纳布雷亚却猛然听见另一个方向的蹬踏声。
北方远处一些高高低低的悬崖上，一些穿着袍子的人带着邪兽高傲地望着他们，还有些邪兽已经跃下悬崖，落地之后开始向南奔袭。
纳布雷亚目瞪口呆。
“不要多想，继续跑！”
不少队员咽下口水，继续卖力狂奔。
纳布雷亚立即在脑中展开地图，按照他们的速度，恐怕没有命回到城门上了！
“往祆火遗址的方向去！做好战斗的准备！熊豆，我们开始作战之后，你往烈涯城跑，请求协防军的支援！”
名为熊豆的队员立即答“是”。
祆火遗址位于烈涯城北门的西北面，那里只有大片的焦土，对于作战而言并无特殊的优势，但纳布雷亚的心中似乎有种直觉在告诉他，往那儿去。
纳布雷亚回头望去，只见从西面追来的敌人越来越近，邪兽们的面目依然是那么狰狞丑陋，骑着邪兽的人并不全是顶着呆滞的脸庞，有的人的目光相当锐利！
这些清醒的人，想必就是被称为术士的存在——这是懂得使用魔法的邪教徒。
这也是今天来的敌人与昨天不同的地方。
纳布雷亚又望向北面，忽然明白昨天敌人派人来白白送死的原因：洛凡一方派人吸引巡逻队的注意力，使得伏军有机会绕道烈涯城的北方！
敌人的目标，正是他们巡逻队——洛凡人打算尽可能在城外消耗防御烈涯城的有生力量。
反正对于并不信仰旧日之神宾达尔而言，那些早已失去理智的人和兽根本不能算是生命。
待到刚刚踏上祆火焦土的边缘，西、北两面的敌人就已经猛扑过来，其中一只如同豹子一般敏捷的邪兽忽然飞出，一把咬住了试图脱离战场的队员熊豆，后者痛苦地大叫起来，那豹子似乎有着特殊的力量，再一甩尾，一扑腾，熊豆便不再动弹。
“可恶……”纳布雷亚咬紧了牙关，命令队员们形成密集阵形。
黑色的雾气开始在战场上弥漫，各处都忽然闪现出明明灭灭的黑光，奇形怪状的邪兽在术士的指挥下可比昨天还要灵敏得多，犀牛状邪兽猛地撞向举着小型盾牌的巡逻队员后，又有羚羊状的邪兽高高跃入阵中，使得巡逻队阵形大乱。
纳布雷亚拔出剑来，念动祷语，一波电光跳跃在众人的剑刃和矛尖上，形成了一个圈，将邪兽们暂时击麻，队员们立即猛戳猛斩，纳布雷亚亦身先士卒，陷入敌阵，一个旋转，忽然唤出的炽光箭向四面八方射去，击穿了多只邪兽的身躯，黑气立即升起。
然而其余队员陷入了苦战当中。
“坚持住！我去把控制邪兽的家伙都杀了！”纳布雷亚大喊着。
他可以看见已经又有好几位弟兄倒在地上，血流一地，这令他心痛不已。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纳布雷亚在心中朝自己吼道。
又杀了几只邪兽和落地的邪教徒之后，纳布雷亚特别留意看起来特别清醒、挥舞着手臂、念着祷语的人类，一个猛跃，剑尖戳入一位术士胸膛，令后者嘶叫起来。
纳布雷亚立即拔出剑，再度迎战围攻他的邪兽们。
如此循环往复几次，纳布雷亚杀了大约十位术士和不知道多少邪兽，战场上的一半邪兽都陷入迷茫的状态，开始盲目的冲锋，有的互相撞在一起皮开肉绽，恶臭的酸液流了一地。
但是巡逻队员再也招架不住，接连倒下。
纳布雷亚只感觉怒火中烧，开始无意识胡乱劈斩和施法，他杀死的人和兽的尸体堆积了起来。
敌人到底有多少？！
纳布雷亚不知道，这时的他唯一知道的便是用尽所有力气消灭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再没有敌人攻击他时，他才慢慢冷静一些。
萦绕的黑雾的黑气也渐渐淡去不少。
回过头去，穿着巡逻制服的队员们皆已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有的五脏六腑都裸露出来，有的头部消失不见，有的四肢和躯体都不在一处……
他拄着剑，晃悠悠地在焦土上走着。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有撑住……”纳布雷亚悲怆地呐喊着。
纳布雷亚跪倒在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臂、肩膀、腰部、小腿处处是伤，血液早已浸透了他的衣物，他手上的剑也千疮百孔……
他的嘴边还有血迹，他可以品尝到自己血液的味道。
力气也几乎就要耗尽，他只觉得有些头晕，跪立不稳，摇摇晃晃了一阵之后，面朝焦土，轰然倒地。
他可以闻到土地上弥漫的腥臭味，也仿佛可以闻到淡淡的焦味，以及一种金属的锈味。
数息之后，纳布雷亚失去了意识。
从天上望去，可以看到纳布雷亚倒在了祆火遗址的正中央；在他的西方，又一拨敌人，正在逐渐逼近此处。
第四章 托亚
朦胧当中，纳布雷亚似乎能看见些什么。
“这个……也是源流幻境吗？”
纳布雷亚眨了眨眼，试图看清眼前的事物。
更加清晰一些之后，纳布雷亚瞪大了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一阵极为庞大的冲天火焰，就在他的眼前猛烈地燃烧着，他甚至能听见火苗烧灼着空气的声音，以及误入火中的事物被噼里啪啦地烧没的声音。
他抬起头来，火焰似乎高不可攀；他向左右张望，也似乎看不见火焰的边界。
这，便是祆火的模样吗？
祆火中的一道明灭变化吸引了纳布雷亚的目光，他仔细地盯着察看，便看清楚了那个变化：一道巨大的黑影隐约地在火焰中出没。
这时理念之流进入了纳布雷亚的心灵，他可以感觉到，那个黑影在怜悯他。
祂怜悯他变得孤独了。
祂似乎不是单数的祂，理念之流告诉纳布雷亚，祂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祂既是神，也不是神；祂既是生命，也不是生命；祂既是祆火，也不是祆火。
在烈涯城，许多的事情总是这样，神火之眼的牧师们说话总是神神叨叨的，令纳布雷亚似懂非懂；很多的地方连他在内都不能踏足，使得他无法明确地了解真相。
纳布雷亚忽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所以，我是已经死了，我的灵魂被引渡来到了源流幻境，这里便是死后的世界，对吗？”
火焰中的黑影似乎在摇头。
声音。
纳布雷亚好像还能听见一些声音。
是那个黑影在向他说话吗？
这分明是“听不见的声音”，纳布雷亚知道这一点，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能接收到“听不见的声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祂对纳布雷亚感到失望了，纳布雷亚看见祆火距离自己愈来愈远，这令纳布雷亚莫名有些感伤。
孤独的感觉，想要哭泣的感觉。
自从父亲和妹妹死了之后，纳布雷亚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哭泣过了。至于孤寂感，从他说出“我是一名战士”这句话开始，他便不再会去主动感受。
是的，刚刚被神火之眼收留的那几年，他分明非常寂寞，他不明白自己还要留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年少的他每夜望着月光撒满天际，满心愁绪，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自己的心情。
总有人说他是承受圣谕之躯，或许这便是他的意义。
纳布雷亚深深叹了口气。
再一望去，却见既黑暗又明亮的空间当中，祆火变得越来越小了，一些人影从他的视野边缘进入，来到祆火之前的焦土上收集土壤。
他们在做什么？收集焦土有什么用吗？
纳布雷亚的眼前开始闪过各种不同的画面，土壤被那些人影处理提炼，变成一些闪闪发光的物质，接着人影便将这种物质撒入各种兵器当中锻造。
根据火炉和工匠的活动，纳布雷亚猜测这个场景大概是铁匠铺。
他握起拳来，却发现自己手里也抓了一把泥土，这把泥土带着一股清淡焦味和金属的锈味。
难道说……
他的灵魂发出一段理念之流，竟得到了不知哪里来的认可，纳布雷亚有些欣喜。
眼前再次变得黑暗。
再一睁眼，纳布雷亚便看见阴沉昏暗的天。
他依然躺在尸体堆积遍地的祆火遗址上，他扶起身来，却又一次听见了轰隆隆的践踏声，远方地平线上，邪兽再次出现！
“敌人到底有多少……”
忽然想起刚刚“梦”中得到的启示，纳布雷亚摸到自己那把已经相当破烂的剑，又抓了一把祆火烧灼出来的焦土，均匀地放在他的剑上，而后伸出手来，距离剑身稍稍有些距离地轻抚着，心中想象中“梦”中的场景。
微微的光芒在剑身和泥土上亮起，泥沙渐渐散开，一些闪闪发亮的物质融入剑身，很快剑身变得光滑齐整，如同一把崭新的宝剑。
纳布雷亚已经知道这种物质到底是什么了。
爔银，这是只出现在星陨纪的传说，许多那个时代的神兵利器皆以爔银铸造，因而无坚不摧。
纳布雷亚紧握着剑，站起身来，微笑地迎接着即将朝他冲来的邪兽与邪教徒。
一只爪兽模样的邪兽率先袭来，纳布雷亚轻轻一挥，剑刃刚一碰上那只畜生，它便尖叫着全身溃烂，黑气流散，渐渐熔蚀得不见踪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在世上一样。
当更多的敌人袭来，纳布雷亚也开始主动迎战，每一只邪兽和每一位邪教徒只要被他的剑碰上，便会迅速自毁。
他看到有的术士已经犯了难，停在原地，便连忙奔袭向前，劈开两只阻挡的邪兽之后，一剑穿透术士的心脏，术士亦抱起脑袋痛苦地大叫着，表情极为狰狞，不一会儿便全身溃烂，尸骨无存。
“这是什么怪物……”另一侧的术士用奥黎语惊惧地说。
“光他一个人，就杀了我们上百人马。”其术士同僚附和道。
在术士们的指挥下，所有的邪兽立即掉头，没有理智的邪教徒趴上邪兽的背部，很快向西撤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疲惫不堪的纳布雷亚望着他们，仰天大笑。
笑完之后，他才累得跪倒在地。
烈涯城北门的将士看见衣衫褴褛的纳布雷亚，都吓了一跳。
“快，去扶纳布雷亚队长回营！”
马上有两名士兵走出城门，分别将纳布雷亚的双臂搭在肩上，扶着他回到营房当中。
防务长官嘉兹达闻讯，迅速赶来。
“抱歉，长官……我作战不力，一整支巡逻队，都折了……”浑身是伤的纳布雷亚艰难地向嘉兹达下跪。
嘉兹达赶忙扶起了他，让他坐在椅子上，“你们遇到了什么……”
纳布雷亚一五一十地做出了汇报。
“洛凡根本不在乎邪兽和邪教徒的性命，只恐怕烈涯城还会遭受更大规模的进攻。”纳布雷亚说道。
嘉兹达皱起眉头，“我基本明白了。这不是你的错误……我们必须向王都申请调派更多人手前来协助防守。”
“除了士兵，我们还得让千辉城调派大量矿工和铁匠！”纳布雷亚举起自己的剑说道，“我，已经掌握了使用爔银的技术。”
第五章 千辉之行
在嘉兹达的安排下，烈涯城的防务完全交给了中央派来的协防军，而纳布雷亚与嘉兹达亲自奔赴联合王国的首都千辉城。
两人骑上快马，很快赶到离烈涯城有少许距离的夏河港口，转而搭乘快船，通过水路前往千辉城。
“所幸联合王国的水军依然保持着对洛凡人的优势，”嘉兹达感慨道，“否则我们只怕要走陆路累死几匹马……”
站在船上，吹着有些冰凉的风，纳布雷亚点头表达对上司话语的认可。
纳布雷亚说道：“不过，想必宾达尔早就注意到河道控制权的重要性。”
根据地图显示，夏河的大部分支流都在南方，也即洛凡王国的境内。一旦洛凡人开始重视水军的建设，他们将很快拥有与戈斯莱亚一战之力。
嘉兹达也表现得有些忧虑，“目前而言，我们联合王国的资源还是要远比洛凡更加丰富。洛凡人的优势在于深不可测的魔法力量以及不要命的狂扑。”
关于邪教徒作战方式的内容，也将会是他们向中央汇报的重点之一。
能否大规模制造爔银兵器投入使用，恐怕将会成为这场战争的胜负手，纳布雷亚自感责任重大。
他只希望能调派到烈涯城的矿工当中能有人拥有一定的魔法潜质，他便可以将自己所掌握的提炼魔法传授给矿工，这样可以大幅度减轻他的工作负担并提升效率。
小半个月之后，雪花已经轻轻飘落，两人所乘的船只开始驶入千辉城的河港。
纳布雷亚望着这座宏大的城市，合不拢嘴，充满兴致地张望起来。房屋似乎延绵不断，望不到头，而他们向东望去，可以远远地看见高大的帝国大桥。
“第一次来王都吧？”嘉兹达问道。
“嗯……这里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千辉城。”
这座海格罗尼在冒险家欧玫雅指示下建造的城市，从一千多年开始就汇聚了天下的财富与英才，之后国祚四百多年的辉瓴帝国以此为帝都，更是令其熠熠生辉，世间其余任何城市在它面前都将黯然失色。
只是在鸢尾纪到来之后，情况就变得完全不同了，嘉连平原的格局四分五裂，千辉城又遭受各路征服者来来去去的蹂躏，以至于这个大规模的城池内许多区域破旧不堪，冷冷清清。
直至元首墨恪莱征服此地，得到王公们的支持大力修缮王都，千辉城才逐渐找回了些曾经的辉煌，千辉城再一次汇聚了各路商旅，船只络绎不绝，大量贵族、匠人、店主、工场、学者、教士、魔法师入住其中，很快繁华起来。
这种繁荣来之不易，夏拉人必定会拼上性命，不让宾达尔和邪教玷污此处。
上岸之后，嘉兹达亮出了自己所持有的徽章，负责河务的官兵马上明白了，听从了前者的吩咐，派人带领他们前往联合王国中央官署。
中央官署位于高堡王宫的前方，这里的建筑群皆高大而美观，纳布雷亚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进入中央官署之后，纳布雷亚发现里头内饰亦十分奢华，充满技巧的建筑使得内部采光充分，处处都有绫罗绸缎和鲜花作为装饰。
在一个铺着珍贵的东方地毯的宽敞大厅里头，防务大臣蒙菲鲁柯接待了他们，带他们坐到软皮长椅上。
一开始蒙菲鲁柯的表情相当轻松，等到嘉兹达说明来意、纳布雷亚做了详细的汇报之后，蒙菲鲁柯便眉头紧锁。
“不瞒你们说……目前看王都的状况看不出来，实际上我们与敌国已经在前线爆发过三场战役了。”蒙菲鲁柯摊开双手，“增派部队大体是不可能的，但是……”
“大人，请问这几场战役的结果如何？”纳布雷亚关切地问道，没有首先对“但是”的内容感到好奇。
“总体来说洛凡人的进攻依然以试探为主，因而我们在这三场战役中可以说是打成平手，双方的战损相当接近。不过从战报来看，洛凡人还留着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纳布雷亚马上明白大臣不愿意增派人手协助烈涯城防守的原因：联合王国规模庞大的主力军都已在中央平原的前线与洛凡人交战，即便如此，还是只能打成平手，一旦抽调部队，这样的战力平衡都将不保。
届时，恐怕宾达尔很快就能踏进千辉城的城门——从地形与历史经验来看，千辉城可是易攻难守之地。
“不过，”蒙菲鲁柯说道：“我将会亲自向元首说明，申请调派矿工和工匠，全力配合纳布雷亚队长你们打造爔银兵器！你的发现恐怕可以帮助我们扭转战局！”
纳布雷亚的双眼亮了起来，嘉兹达亦连忙感谢了防务大臣。
由于墨恪莱正在前线指挥，蒙菲鲁柯根据纳布雷亚的汇报写下了详细的西线报告，并亲自骑上快马，出城前往千辉城西南方的涅利亚营地，当面向墨恪莱做出请示。
纳布雷亚与嘉兹达则被安排住在中央官署等待消息。
趁着闲暇，纳布雷亚便参观起了千辉城。在市集上，纳布雷亚可以看到来自整个亚略地区乃至于欧甘瑞亚大陆其他地区的商品在此售卖，从亚戎热带草原到雪寂高原的事物都能在此寻觅。
来到东北岸边，纳布雷亚走上了帝国大桥。他难以想象湍急的两河汇流之处上竟能建造这么高大而坚固的桥梁，要知道帝国大桥没有桥柱，距离河面又有充分的高度，远洋大船都能轻松通过。
在主城区参观时，有意无意地，纳布雷亚找到了位于此城的万灵信仰的中心殿堂，大牧灵堂。
高大的庙门白中镶金，走进去后，纳布雷亚发现圆形的殿堂内部相当宽敞，只有少许牧师在里头。主厅的地板上画着一棵巨大而茂密的树，上面的每一片叶子都仿佛带着生命。
相比之下，神火之眼的圣火堂，就显得狭窄而小气了。
纳布雷亚不自觉地伏倒在地，虔诚地向万灵之树祈祷。
就在这时，穿着繁复神袍的一位长者走到纳布雷亚的身前，在旁人看来就像在接受着纳布雷亚的朝拜。
纳布雷亚抬起头来，便听见长者低沉而慈祥的嗓音：
“你，便是承受圣谕之躯？”
第六章 锻造
纳布雷亚站起身来，他可以看到其他在场的人都毫不关心他这个方向的事。
眼前的长者穿着一身高领紫袍，皮肤苍白得如同裸露的沙岩，一头黑发整齐地梳了起来。脸上长着不少皱纹，这些褶子里仿佛蕴含着智慧与力量。
懂得魔法的纳布雷亚可以感受到对方极为强大的气场，就宛如巨大的火焰在燃烧着一样。
“您是……？”良久之后，纳布雷亚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长者不动声色地缓缓回答说：“他们，都叫我冕下。”
“牧首冕下？！”
纳布雷亚知道在万灵信仰的教会体系当中，万灵牧首是教士之长，但是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够了解关于万灵牧首的更多信息。
长者没有直接回答他，自顾自地说，语气依然毫无波澜：“你拥有着托亚的祝福，也拥有着祂的诅咒；这祝福和诅咒竟是一体。”
纳布雷亚有时候能听到神火之眼的牧师说起托亚这个名字，但始终不明白那是怎么的存在，只把托亚视作一尊神秘的神祗。
未等纳布雷亚说些什么，长者继续说：“我曾为轰动世界的王者加冕过……而你的冠冕，得由你自己寻觅。那并不在此处，而在你直至今日都从未真正认识过的存在。”
万灵牧首的话语令纳布雷亚云里雾里。
随着话语而来的，是他在源流幻境中所感受过的理念之流，这让他似乎明白了些。
再一眨眼，他却发现万灵牧首已经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来过一样。其他在大堂内的牧师依然各做着各自的事。
难道在刚刚他是在源流幻境当中见到的万灵牧首吗？
纳布雷亚摇了摇头，离开了大牧灵堂。
又过两日，在房间中阅览着中中央官署公开档案的纳布雷亚受到侍官传唤。
在大厅中纳布雷亚和嘉兹达惊喜地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蒙菲鲁柯，联合王国的防务大臣。
蒙菲鲁柯握着一份卷轴，从其神情看来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他站在大厅中央，将纳布雷亚唤过去。
纳布雷亚来到蒙菲鲁柯的跟前，单膝下跪，蒙菲鲁柯双手将卷轴递给了他。
“元首亲自签署了文件授予纳布雷亚特权，允许你选派不多于千人规模的队伍去往烈涯城开采爔银并打造爔银兵器，我们可以即日抽调。此外，索特瑞法将军将统率两千人马加强烈涯城的协防军，已经就近前往夏河码头奔赴西线！”
纳布雷亚接过卷轴，“定不负元首厚望！”
他的身后，嘉兹达忍不住惊喜说道：“太好了……烈涯城有救了。”
当天，蒙菲鲁柯以及留守千辉城的联合王国首相丹托钦德便陪同两人选调人力，三日之内，一支庞大的熟练工匠队伍便在纳布雷亚的带领下登上了前往西线的船只。
趁着夏河尚可通航未被冰冻的时候，十多艘船浩浩荡荡地开离港口，向着烈涯城的方向逆流而上。
回到烈涯城时已是隆冬，整个天地都被白雪覆盖。
在祆火熄灭以前，烈涯城是从不下雪的，因为祆火会将周围的水气蒸干。
纳布雷亚听闻噩梦纪初年的时候，北城不少房屋就因屋顶积雪而倒塌——降水稀少的北城在过去都修建平顶房屋，并且当地人没有清理屋顶雪的习惯，因而清理不及时而导致积雪过重，压垮房屋。
在联防会议上，嘉兹达和纳布雷亚听取了协防军的报告。
得到加强的协防军已经成功击退过两波奥黎来的侵袭，冬日来临之后，攻势也停歇了下来，这让烈涯城一方得以喘息。
想要用暴力夺取烈涯城，即使在祆火熄灭的时代依然是难度极高的事情。
“冬天覆盖了积雪之后，爔银的开采难度也大幅增加了。”纳布雷亚说道，“不过我还是需要挖掘足够的材料，要做到这一点，还需要军队协助防御。”
协防军的新将领索特瑞法皱着眉说：“既然是元首亲自给你做了授权，我们会尽力协助你的。不过我想邪教的进攻已经偃息了……”
纳布雷亚沉下脸来，“据我所知，邪兽的来源是相当广泛的，其中不少动物都是耐寒物种，我听闻在北地草原乃至于雪寂高原都同样面临着邪兽侵袭的困扰。”
索特瑞法点点头，“抱歉，我家乡在联合王国的南方，对北方的事情不太了解。”
纳布雷亚微笑说道不要紧。
因着纳布雷亚的指示，趁着一个放晴的日子，上千协防军率先涌出城门，去往祆火周边望风，而纳布雷亚则指挥矿工队伍踏着雪在祆火遗址上，把积雪清理掉并直接挖掘底下的焦土。
纳布雷亚可以看到即使向下挖掘一步的深度，土壤的颜色和气息都与表层一致，这恐怕是祆火在此燃烧了数千年所积累下来的结果。
即使祆火已熄，这些焦土亦是祆火赠予正义的人类的宝物。
经历连续多日的挖掘和运输，烈涯城的提炼工场内储藏了大量的焦土，纳布雷亚便能在安全的环境下给工匠们进行培训，将自己所掌握的提纯神术传授予他们。
这还是神火之眼向邪教术士“学习”得来的方法——伙伴术士并不需要多么良好的魔法素质，只要术士将咒符的力量分享给他们使用，伙伴术士也可以使用相同的邪术。
当然了，虽然类型是一致的，但是具体的效果总是比术士亲自使用要差得多。
经过多日的实践过后，工匠们也终于成功地运用魔法从焦土当中提炼出爔银。
这些雪白的闪亮粉末堆积起来，反射着冬日阳光，极为闪耀，每个人见了，都心生欢喜。
尤其是工人们最为兴奋。
“我们成功了？！”
“没想到我有一天也可以掌握魔法。”
“我以前还以为魔法都是用来打打杀杀的呢……”
提炼工场的旁边正是烈涯城原有的武器锻造工场，从千辉城来的铁匠加上本地铁匠立即开始用这些珍贵的金属打造兵器。
次年二月，烈涯城已经多日没有下过雪。
纳布雷亚亲自在外侦察，爬上山头，终于看见黑压压的一片敌军。纳布雷亚猜测那些愚蠢的邪教徒以为用大量的人数限制纳布雷亚一人的发挥，便能击溃烈涯城的其他人。
纳布雷亚冷笑起来。
“是时候让他们长长见识了。”
第七章 爔银部队
纳布雷亚的身后，成百上千的剑士列队齐整，神情充满自信。
这支队伍有了新的名字：爔银剑士营，每位勇士手中的剑尽皆熠熠生辉，与冬末春初的阳光交相辉映。
既然已经猜测到了敌人的战术，纳布雷亚特地站立在大军的前方，与战友们保持着少许距离。
不久之后，爔银剑士们的视野中便能看见那群长相丑陋的家伙朝着自己冲杀而来。
正如嘉兹达总结的那样，洛凡派出的邪教徒与邪兽会不要命一般地向敌人狂扑！
纳布雷亚知道，光是这种不把生命当生命的行为，就足以让洛凡在嘉连平原所向披靡，七国同盟在汉卡的惨败便不足为奇。
然而此时，烈涯城的防御者不再是会在狂扑当中全数覆没的弱者！
纳布雷亚举出剑来，高喊道：“迎敌！”
在纳布雷亚的率领下，爔银剑士营纷纷持剑怒吼，朝着邪教徒冲杀而去，气势上全然不输给敌方！
纳布雷亚特地身先士卒，很快就有术士指挥着丧尸一般的邪教徒和邪兽将他层层包围起来，却始终保持着一些距离。
纳布雷亚看见那些邪兽恶狠狠地盯着他，沉吟着，龇牙咧嘴的。
若是纳布雷亚向前一步，这些凶狠的畜生却机敏地向后退去，而纳布雷亚转身杀敌，却又见身后持矛的邪教徒也连忙退开。
“这就是你们的战术？”纳布雷亚得意地一笑。
尽管两军短兵相接之后自己未杀一敌，他却成功地牵制住了大量的敌兵——几十上百的人和兽都用来将他围困。
而在外围，纳布雷亚尽管没法直接看见，但也能听见邪兽和邪教徒的皮肤被撕裂开来迅速腐烂的声音，黑气在处处弥漫着。
相对地，纳布雷亚没有听见任何一名战友的惨叫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骑在高高的狼马上的术士露出极为诧异的面庞。
趁着指挥大军的术士发呆的时候，纳布雷亚便趁机上前，奋力拨开围着自己的长矛阵，一跃而起，落地之时以完美的弧线一个顺劈，身前的三个邪教徒便倒地腐烂。
纳布雷亚没有放过扩大战果的机会，以相当快的反应捅穿一头犀牛状的邪兽，再一转身，砍向一名巨熊模样的邪兽，这些畜生被爔银宝剑碰到之后，也很快溃烂，尸骨无存。
邪教徒们慌张地退到离纳布雷亚更远的位置上，看来是没有遵从术士的指挥，纳布雷亚看见有术士气急败坏地大骂起来。
失去及时指挥而懵在原地的邪兽要么被纳布雷亚轻易地杀灭，要么发起狂来，横冲直撞，甚至撞到了自己的战友，不少邪教徒便践踏在地，不少邪兽也被撞倒，被踩踏的人与兽身体爆裂，血液横流，脑浆迸出……
没有等带领大军的术士喊起撤退，邪教徒们就已经溃不成军地胡乱逃亡。
纳布雷亚的身后传来令人安心的马蹄声，回头望去，只见埋伏在后的“爔银骑兵队”猛冲上来，分散到四处追杀溃逃的敌兵！
索特瑞法带来的除了士兵，还有数十匹珍贵的战马。若是没有爔银兵器提供的优势，这些马匹恐怕会被穷凶极恶的邪兽惊吓甚至撕咬至死。
而如今，协防军策马追击，逐一用带着锋利的爔银矛尖的长矛捅死术士与邪教徒。
不出两刻钟的时间，这场单方面屠杀的追逐便宣告完成，奥黎派来的进攻队伍竟在烈涯城外全军覆没！
所有协防将士朝着干涩灰蓝的天欢欣地大叫起来。
“我们赢了！”
“我们歼灭了洛凡人！”
纳布雷亚站在原地，回味着这场圣战开始以来，最不可思议的一场大捷。
索特瑞法根据爔银武器的数量给纳布雷亚调派了少数人马，而索特瑞法亲自带领的协防军主力甚至还在后方观察战场，最终发现完全没有出手的必要。
想来，得知派出的攻袭队伍有去无回之后，洛凡王国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再动烈涯城的心思了。
全军覆没也可以使得洛凡一方无法详细了解这场战役的情形，那样便使得他们不敢面对未知的力量！
纳布雷亚率军回城之后，允许爔银剑士营和爔银骑兵队的将士们任意去庆祝胜利。
很快这场大捷的消息在城内迅速传播，大量的百姓都涌上街头，唱唱跳跳，分享食物——整个城市已经许多年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全城欢庆了。
纳布雷亚回到营房卸下装备之后，没有跟着大伙一起去庆祝，而是特地找到了防务长官嘉兹达和协防军将领索特瑞法。
索特瑞法有些讶异，“今天你带兵全歼敌人，想必短时间内烈涯城将会非常安全，你不跟大家一起庆祝，有什么很着急的事情要商讨的呢？”
“是这样，这一次我们爔银部队靠着优势装备全歼敌人，我想我们或许可以乘胜追击，直接杀向奥黎城永绝后患！突袭洛凡的后方也可以减轻我们在正面战场的压力。”
索特瑞法皱起眉头，“我们一直以来都在防守，对于易守难攻的烈涯城来说这是很大的优势。如果我们要主动进攻的话，烈涯城和奥黎城之间缺乏农田和市镇，基本都是荒地，很难再有补给，难度可比单纯防守要大很多。”
嘉兹达点头表示认可，“纳布雷亚队长的想法非常大胆，但是能否取得良好的战果或许还需要再做研究，或许我们应当向防务大臣甚至元首做出请示。”
“两位大人，我想这是突袭奥黎的最佳时机了！”纳布雷亚摊开手，有些激动地说道：“奥黎城已经在数次攻袭当中消耗了大量的兵力，此时正是空虚的时候。要先进行请示的话那就又得过去一两个月的时间，恐怕会贻误战机！”
嘉兹达轻叹道：“纳布雷亚队长，你在作战方面的才能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不过你要知道，联合王国之所以能够联合起来，乃是元首与各家王公合作建立了完善的军政制度，若不遵守，只恐引起王公们的不满甚至内乱……”
纳布雷亚的语气愈发不满，“那我们可以做什么？我们就白白待在这里，哪怕没有任何敌人再来？”
第八章 联合王国的本质
“所有的资源和精力，都应当用在打造更多的爔银兵器上！”索特瑞法斩钉截铁地说道，“元首的指示不正是如此吗？”
纳布雷亚耸耸肩，叹了口气。
晚上回到圣火堂的家中，纳布雷亚在门厅便见到了牧师宋迪尚。
一直爱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语的牧师难得地朝纳布雷亚微笑说道：“你亲自率军取得大捷，诸神深感满意。”
纳布雷亚亦礼貌地点头致意，感谢了诸神。
正要再往里走时，宋迪商叫住了他，“不过，你看起来有些烦恼。”
纳布雷亚知道，自己没法向从小就照顾自己长大的牧师大人隐瞒自己的心情。
他无奈地点点头，在宋迪尚的指引下走进圣火堂最大的房间，圣祈厅，两人坐下后，纳布雷亚问道：“大人，您认为联合王国和洛凡，谁会赢得这场战争？”
宋迪尚笑了起来，“我只是牧师，对于战争的理解可远不如你。”
纳布雷亚继续问道：“那么，八丘之上的诸神对于这场战争有过什么预示吗？”
宋迪尚摇摇头，“我们曾经向诸神祈求过，但诸神从未就这一问题给过我们回应。”
纳布雷亚再一次哀叹。
他有些不甘地再次提问：“亲爱的宋迪尚大人，您曾教导我许多关于生活、魔法及神明的知识，想来您亦是博识之人，不知……您对这个联合王国有什么认识吗？”
“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说道说道。
“在墨恪莱元首以前统治此地的，是受波什凯王国分封的诺尔伽斯侯爵，你应该对此还有记忆。
“波什凯人羸弱却自大，诺尔伽斯的父亲和祖父没有尽到保护烈涯城的责任，反而使得烈涯城遭受赫伦卡那暴徒的破坏，又使得祆火被邪物所熄灭！
“噩梦纪十九年的烈涯城之战后，诸神表达了墨恪莱的认可。与其说烈涯城成为了联合王国的领地，不如说是烈涯城向墨恪莱个人效忠。
“在联合王国建立以前，北嘉连平原诸多势力各自为政，墨恪莱通过智慧，用战争和妥协将各路王公统合在一起，但这样的背景也注定了从以前到以后，北嘉连都始终是松散的，只是从王国之间的斗争转化成了王国内部的斗争。
“这是诸神早已向我们揭示的人性。因而唯有虔诚地服侍八丘之上的诸神，才能帮助我们克服人性的缺陷。”
纳布雷亚未曾想过宋迪尚对世事能够如此洞明。在那一瞬间，纳布雷亚几乎就有了想要皈依神火之眼的念头。
白天，嘉兹达长官告诉他必须遵守联合王国的军政制度，他还尚且懵懂；夜晚听了宋迪尚的一番话语，他便明白来长官想要表达的意思。
然而这便意味着他所提出的计划很难实现了。
“宋迪尚大人，我还可以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吗？”纳布雷亚恭敬地说道。
“我向来乐于为你解答疑惑，从你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不是吗？”
听了这话，纳布雷亚感到有些温暖。
“我想知道，既然北嘉连一直都如此松散，那么元首又是凭着什么将大家统合起来，建立一个统一的王国？”
宋迪尚轻抚起自己的胡须，“很简单，他的品德与理想，让所有人都信服于他，愿意追随他。说是理想，却也是那么现实——唯有团结起来，方能应对这个时代的灾难。先是雪民、邪教与无休止的内战，如今，邪王手中的洛凡是我们面临的又一个灾难。”
纳布雷亚也有些明白了宋迪尚刚刚说的“向墨恪莱个人效忠”，想必除了烈涯城以外，联合王国的其他势力都是如此。
若是元首不在了，连系着北嘉连所有人的结便没了，这将会是无法想象的噩梦。
二月大捷之后，纳布雷亚开始认真指导、监督爔银的开采、提炼与爔银兵器的制造，交由“伙伴魔法师”进行提炼的效率总是不尽人意。
想要给戈斯莱亚联合王国全军配备爔银兵器，这恐怕得纳布雷亚与工人们不眠不休地工作三五年的时间。
春日来临之时，烈涯城的南城及郊外处处都能感受到鸟语花香，纳布雷亚有时在南城外放松心情，却又很快责备起自己的殆惰——嘉连中央平原上，元首墨恪莱依然在跟宾达尔交着手并且急需他们打造的大量的爔银兵器！
这个时候，千辉城匆匆地派来特使，命令索特瑞法率领配备了爔银兵器的所有将士回到正面战场。
“前线发生了什么吗？！”营房中，索特瑞法有些紧张地问道。
特使沉着脸回答道：“洛凡的诺玫拉公主抵达了前线，我们抵挡不住她的魔法力量，五场战役中我们屡战屡败，恐怕很快就要退到千辉城里头了！”
在场的嘉兹达和纳布雷亚都现出极为担忧的脸色。
半年前他们在千辉城得到防务大臣蒙菲鲁柯的接见，当时纳布雷亚就注意到蒙菲鲁柯说“他们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现在看来，洛凡人是试图用诺玫拉的魔法力量加速摧毁联合王国的防御。
在千辉城阅览档案时，纳布雷亚也特地阅读了元首亲自写下的军事战策之书，里面提出了魔法早已普及的时代里应当使用复兴的作战模式“海格罗尼战术”——使用工兵随地建立防御工事，以抵御远比弓箭更强大的远程攻击，胜则可以稳步推进，败则可以逐步后撤，这样就能够避免一次遭遇战就失去所有战力。
这两年墨恪莱的确在中央平原的战斗中充分运用了这种战术，尽管洛凡一方的战力更强，却无法使夏拉人溃败，宾达尔赢了几次也无法将阵线推进。
然而，若是诺玫拉再度使用在汉卡战争中用过的魔法“万星闪烁”，元首的战术就将彻底失效：大范围的防御工事都足以在短时间内摧毁。
“我明白了。”索特瑞法说道，“我会马上整军，三日之内就出发赶赴王都！”
此时，纳布雷亚却相当怀疑，爔银兵器对普通兵士以及非邪教魔法师能否取得预期的效果。
第九章 意外的进展
在索特瑞法出发以前，这名将领特地将留守烈涯城的协防军将士、本地防务长官嘉兹达、巡逻队长兼爔银部队队长纳布雷亚都叫到沙场。
穿着齐整靓丽军装的索特瑞法挥手说道：“根据王都派来的特使传达的信息，元首及防务大臣大人特地赋予我委任西线新将领的权力。在我与防务长官嘉兹达商议过后，我做出了决定。”
索特瑞法环视四周，每个人的神情都相当严肃。
纳布雷亚先前并不知道会有新的将领产生。听了索特瑞法的话后，心中对即将上任的新将领也有些期待。
纳布雷亚希望那人能有足够的英勇与智慧，能够力保烈涯城这座圣城万无一失。
索特瑞法带来的协防军中有不少年轻的优秀军官，纳布雷亚与他们也都有过一些接触，或许新的将领便会从这些人中产生。
索特瑞法望向纳布雷亚，并把他叫了过去。
“将军，有何吩咐？”纳布雷亚走近后问道。
索特瑞法听了笑了起来，拍了拍纳布雷亚的肩，“跪下吧，纳布雷亚队长，不，我们要准备叫你的新头衔了，纳布雷亚将军。”
纳布雷亚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单膝下跪。
索特瑞法取出令牌，递给了纳布雷亚，后者端端正正地接了过去，说道：“我必将不负王国对我的厚望！”
纳布雷亚起身之后，索特瑞法向他说道：“或许在以前，你对联合王国的制度还带着些质疑，但元首是贤明的，元首一手缔造的这个联合王国不会忽视每一位强大的夏拉人的才能与野心。
“如今你要承担更大的责任，我们都相信，烈涯城最勇猛的战士纳布雷亚必能保护这座圣城、这片土地、这个王国。”
随后索特瑞法转过头，向留守士兵们喊话：“诸位从现在起，听从纳布雷亚将军的指令！”
将士们纷纷高声答复：“是，是，是——！”
完成任命之后，索特瑞法深感满意，很快便骑上战马，率领装备了爔银兵器的精锐部队以及运送生爔银粉末的队伍，急匆匆地向东南方的一处夏河港口进发。
噩梦纪三十四年春，千辉城西南方，苏特拉博营地。
前不久戈斯莱亚的主力军在墨恪莱的率领下完全撤出了营地，这已经是千辉城前方的最后一道防线。
营地内到处都是倒塌碎裂的建筑残骸以及无数夏拉军士的尸首。
十九岁的洛凡公主诺玫拉满意地微笑着。
相比于四年前，诺玫拉的个子没长太多，不过头发长了不少，眉眼五官也显得更加大方美丽，洛凡城中不少人说她的美貌已经不亚于她的母亲年轻时的模样，甚至可能更加惊艳动人。
因着她的大眼睛、长睫毛，她的每一次眨眼总能吸引到他人的目光，令人怜爱。
她的身后，穿着艳丽王袍的宾达尔亦走到她的身旁，“干得好，诺玫拉。”
边说着，宾达尔边摸摸她的头。诺玫拉眯起眼睛来享受着父亲的爱抚。
随后，诺玫拉有些虚弱地靠到了宾达尔的怀里。
宾达尔将她抱住后有些心疼地说，“辛苦你了。”
诺玫拉微微张口，“女神也很满意，父王你又这么高兴~我超开心的喔，累一点不要紧的……”
宾达尔有些骄傲地稍稍扬起头来。
从去年两国在嘉连中央平原正式开始交手之后，他再努力都只能与墨恪莱打成平手，墨恪莱四处修建工事，将他曾经爱用的海格罗尼战术发挥到了极致，洛凡军很难向前推进。
劳彻尔向自己提议召诺玫拉公主来到前线，他本不愿这么做，但是诺玫拉竟也主动寄信来说愿意为父王排忧解难，这也正是女神的期望。
他的怀里，诺玫拉开始均匀地呼吸起来，胸脯一张一伏，大概是睡着了。
宾达尔蹲下身，将诺玫拉整个抱了起来，他知道今天这一战之后诺玫拉真的需要好好休息了。
在正面战场上诺玫拉高频使用强力的魔法挫败敌军，夏拉的魔法师们对此手足无措，夏拉将士陆陆续续死于非命，这想必也会让墨恪莱心痛不已。
宾达尔知道墨恪莱不是个容易对付的对手，所以当年与苏玫共同决定与之结盟，避其锋芒才是最好的选择。
在这种心理影响下，如今艰难地一次次击败墨恪莱，每一次都能给宾达尔带来巨大的满足感。
若是能为女神将墨恪莱的王国征服下来，宾达尔认为自己的功绩将远胜于千年前的雄主海格罗尼、耶力拓和帕林纳斯，完成“末日之战”后，或许自己能够得到“宾达尔大帝”的威名。
带着广阔的领土、无上的荣耀迎接他所爱的人归来世间，没有比这更加美好的结局了。
多日之后，宾达尔带领拥有十多万人马的庞大军队，终于来到千辉城城门之外。
这一天的天气比较反复无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这时就已乌云密布，下起小雨。春风将雨丝吹斜，这种柔和的气象景观与宏伟的伟大都城千辉城结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美感。
当年宾达尔与墨恪莱在高堡王宫密谋之时，他就已经有种直觉，未来自己还会以特殊的身份来到这里。
只是当时他没有想过这个身份会是海格罗尼的称号，“征服者”。
宾达尔抬眼望去，高耸而厚重的城墙上，头发已经有些发白的雍菲奥正看着他咬牙切齿。
名为圣战的战争必将拼个你死我活，因而宾达尔知道不再需要多费口舌了，再伟大的城池他都将用暴力将其夺下。
只是这里的城墙远远超出了宾达尔的想象：形状上弯弯折折，有些斜度，城墙上方带精良的城垛，并且有些向外突出。这种精妙的城墙设计使得进攻方无论用投石、云梯强攻还是蚁附强攻都难以奏效。
若是使用攻城锤，这种大量弯折的形状也逼迫攻城者只能进攻城门，而千辉城的城门竟有内外多层，其中还有的是铁栅，想必城门上方还有更多机关可以用于砸死攻城者。
显然，从圣战开始之后的五年间，墨恪莱早已料到会有被攻城的一天，因而不断地对城门进行改建，以至于形成如今这种规模与强度。
“难道只有一种办法了吗……”宾达尔转过头，望向身旁的诺玫拉。
诺玫拉却罕见地皱起眉头。
第十章 少女的祈祷
宾达尔决定暂且在城外扎下营来，围而不攻。
当晚的营帐内，宾达尔与众人商议对策。
“要不陛下，我们先渡过钥河进攻戈斯莱亚在东嘉连的领地，如何？”劳彻尔献策道。
宾达尔摆了摆手，“我们的水军要调到钥河太过困难了，若是靠本地渡船，只怕被敌人抓住机会。”
塔萨秋则提议说：“我们可以像西线那样，以邪兽和已经失去价值的邪教徒尝试强攻。”
劳彻尔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没有意义，这样的结果必然与全军覆没的西线一样是白白耗费我们的战力……”宾达尔也否决了这一提议。
对千辉城围而不攻则更是会导致洛凡一方的不利：千辉城背靠大河汇流之处，又有帝国大桥沟通北嘉连平原，对千辉城南城门的围攻无法制造城内的任何恐慌或物资短缺。
这个时候，宾达尔很快明白了千辉城为什么那么发达。
若是这场战斗拖得久了，宾达尔也担心汉克兰塔、梅尔泽两国会撕毁和议派兵来救。
原先只是长期的对峙，尚不会造成两国的紧张情绪，如今洛凡势如破竹地攻打到了千辉城，两国出兵救援就是大概率事件了。
宾达尔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女儿再一次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施展万星闪烁，但先前他看到她那极为罕见的表情，便知道即使是第四巡夜者，恐怕也对付不了那座城门。
他能猜到墨恪莱很可能不计成本地在城墙上镶嵌了大量的魔法晶石，并命精锐魔法师维持一个大型的结界魔法，以抵御万星闪烁。然而在四年前的汉卡攻城战中，镶了魔法晶石的汉卡北城门还是在诺玫拉的攻击下坍塌了，足以说明，这个由女神赐予力量的魔法不是晶石能够挡得住的。
这场作战会议最终还是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
夜晚，没有睡着的宾达尔走出营帐散心时，看见营寨之外有一个娇小的身影。
宾达尔边走着边仔细望去，确认了那的确是诺玫拉，便连忙走了过去。
只见诺玫拉穿着轻薄的衣袍，伫立原地仰望天空。这夜的天繁星涌现，汇流成河，对于信仰巡夜女神的人而言，仰望星空总能得到安心的感觉。
“那不是晶石哦，父王。”似乎是感觉到了宾达尔在靠近，诺玫拉没有回头地开口说道。
宾达尔笑了笑，“你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看着星空柔和地照耀着诺玫拉的侧脸，恍惚之间，以为像当年那样看见了苏玫的侧脸。
所以他的心中还有后半句话，“就像你母亲一样”，没有说出口来。
“对不起，父王……”出乎宾达尔意料，诺玫拉有些柔弱地说道，“那里的力量足以抵御女神赐予我的魔法力量，女神告诉我，那种东西叫做爔银。”
宾达尔摸了摸诺玫拉的头，“这不怪你，我们会再想办法的。”
“或许……”诺玫拉似乎还有什么想说的，宾达尔等了半天，却见诺玫拉摇了摇头。
尽管有些好奇，宾达尔还是提议道：“我们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诺玫拉温顺地点点头，拉起了父王的手，两人走回到营寨当中。
洛凡军开始了对千辉城的围城——尽管这是毫无意义的。
无论懂得夏拉语的洛凡人如何挑衅，无论宾达尔发出了多少次挑战，千辉城始终是大门紧闭，城墙上的守城者神情坚定，不为所动。
在南方潜伏的托瑞发来密信，称汉克兰塔与梅尔泽两国已经派出援军，分别沿钥河两岸北进，请宾达尔陛下做好防范。
作战会议上，宾达尔沉默不言，场内的气氛亦有些压抑。
诺玫拉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各位，尤其是注视脸色阴沉的宾达尔良久。
或许是感受到了诺玫拉的目光，宾达尔稍稍苦笑回应，随后说道：“或许我们应该掉头向南，先把汉克兰塔的部队解决掉！”
塔萨秋等人皆表示赞同，毕竟历史已经证明了洛凡人正面作战能力远比敌人要强！
随后托瑞发来多封密信，宾达尔的计划便落了空——托瑞得知两国的作战计划是保持与洛凡军的距离避免作战，专门提防洛凡人渡河向东入侵或者转头向南入侵；若是洛凡对千辉城发动强攻，两国则会迅速集拢，配合城内的戈斯莱亚军将洛凡人歼灭在城墙处。
随着两国调兵，主动权逐渐落到了戈斯莱亚、汉克兰塔和梅尔泽的手中。
又一次的作战会议上，宾达尔已经抓起了脑袋，最终众人亦没有提出有效的结论。
令人焦躁的夏夜里，宾达尔在营寨中心烦意乱地散着步，再次见到了诺玫拉的身影去了营外。
走近之后，宾达尔吓了一跳：
诺玫拉张开了一双巨大的黑色羽翼，比她张开双手还要开阔。
她侧过头，朝宾达尔笑了笑，随后收拢翅膀，翅膀便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她的背上。
“女神回应了我的祈祷，父王。”诺玫拉转过身面向宾达尔，语气颇为欣喜，“明天晚上，准备好我们的部队到千辉城外吧~”
宾达尔感到不可置信。他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每一夜都仰望星空，与夜翎交流。
作为夜翎先知的诺玫拉所说的话，基本就代表着女神的意思。
这意味着，女神已经决定亲自出手了。
又过一夜，天空灰暗之时，洛凡的十余万主力部队便趁夜集结在千辉城的南城门外，洛凡的御法师们先行消除了夏拉人在城外布置的所有照明魔法，让城墙上的守卫者看不清他们的动向。
宾达尔骑在马上，望着前方深不可测的伟大城池，心情有些紧张——这是百战百胜的中年人所不应该有的情绪。
等待多时，大军的后方，一名少女穿着轻盈飘逸的白衣，长发向后飘散，光着双足向前走着。乍一看去，人们会以为那便是诺玫拉公主，若是在明亮的环境中方能觉察到她的容貌与诺玫拉并不相同。
这是“她”在人间的形象。
她的低语仿佛能传到嘉连平原每个人的耳畔：“这，只是给阻碍我的人一点小小的惩罚。”
宾达尔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昏沉的夜空之上亮起了数道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