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明廷TXT下载明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明廷全文阅读

作者:官笙     明廷txt下载     明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明廷全文阅读

第一章 你们走开,我没疯

    东长安街。

    古色古香的药铺里,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夫正在给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号脉,神情专注而认真。

    年轻人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像是大病一场,他看着有数十年行医经验的老大夫,伸头凑近一点道:“我的体征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主要是精神上的。第一,您要看我的眼神,是否散乱,恍惚不集中。第二,您要观察我的言行是否有逻辑,这样才能有判断依据。第三,您要问我问题,判断我是否出现幻觉,妄想,精神分裂……”

    年轻人身后有一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厮,他听着周正的话,脸色发白,暗暗叫苦道‘完了完了,少爷的疯病又犯了……’

    老大夫本来认真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转过头看向周正,缩回手,淡淡道:“二十文。”

    周正神情一振,连忙掏钱,紧追着问道:“大夫,您瞧出来了?”

    老大夫收了铜钱,一挥手,道:“到别处玩去,老夫没空搭理。”

    周正看着老大夫已经转身抓药,不死心的拿出一张纸,道:“大夫,这个是精神分裂测试表,上面有题目,有答案,你只要按照正常顺序问我问题就行了。”

    青衣小厮嘴角抽了抽,看着自家二少爷的认真表情,怎么看都觉得可怜,忍不住就要哭了。

    老大夫自顾的在药匣子里抓药,道:“你家少爷就体虚,没有其他问题,回去好生养着。”

    青衣小厮陪着笑,哪敢说话。

    周正却神情大振,这已经第十二个,够了!

    他猛的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子银子拍在桌上,大声道:“多谢大夫!”

    周正已经从‘看病’的过程中判断出,他不是出现幻觉,妄想,也不是精神分裂,他是真的来到了大明朝!

    “哈哈哈哈,大明朝,我周某人来了!”周正仰天长啸,大笑着离开药铺。

    顿时迎来了一众围观,眼神异色,停驻观瞧,看白痴。

    青衣小厮吓了一大跳,抓回药铺上的银子,追着周正急急的喊道:“二少爷二少爷,快回家吧,老爷今天会早回家的,不能在外面多待……”

    药铺的一干学徒面面相窥,走近老大夫,道:“师傅,这个人就是周大人家那个二公子吧?”

    老大夫没理,自顾的整理着药匣子。

    另一个学徒不甘心的道:“师傅,他这是真的疯了吧?说的话是奇奇怪怪,语无伦次,莫名其妙,疯疯癫癫……”

    老大夫走到柜台前,淡淡道:“做好你们的事。”

    学徒们神情一凛,慌忙忙起来。

    但彼此都得到了确定,那就是周大人家的这位二公子,真的疯了!

    刚中举就疯,太可惜了!

    九月二十一,秋闱,放榜后的第四天。

    京城里流传着一则笑话,工科给事中周清荔的第二子周正中举当日,喜极而癫,疯了。

    被强制打昏后醒来的第二日,周正接连三天在京城各大药铺,名医间流连忘返的问医就诊,说着匪夷所思的话,拿着张纸做着怪异莫名的事情。

    周正确定他来到了大明朝,自是开心无比。后世他是一个孤儿,来来去去了无牵挂,这大明朝是他向往的朝代,看着四周古色古香的建筑,穿着布匹青衫的古人,他一脸的惊喜,满眼的振奋,一双大眼睁的奇大,盯着每一处每一个人看。

    哪怕路人看他如同傻子,周正也不在意,一步一晃,轻飘飘的感觉要飞起来。

    “这缸不错,将来肯定很值钱,要不要先埋几十个……”

    “这衣服质量差点,放不了那么久,嗯,姑娘身材也差了点……”

    “对了,这排房子肯定很值钱,要不要买下一条街……”

    青衣小厮跟在周正身后,听着他的‘疯言疯语’嘴里默念‘疯了疯了’,紧紧跟着,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周正对一路上的注目礼恍若未觉,走了不知道多久,砸了砸嘴,意犹未尽的看着前面的一个牌楼,上面金光闪闪,很是精致。

    嗯,很值钱!

    青衣小厮一见,猛的想起了周正昏迷后第一次醒来爬上屋顶,大喊一句‘我一定是在做梦’后跳下来的事情,顿时吓了一大跳,慌忙抱住周正,急声道:“二少爷,我们快回家吧,老爷就快回来了,这个牌楼上不得啊……”

    周正一把挣开他,笑容依旧的道“上什么牌楼,走,喝茶去!”

    青衣小厮这才松口气,亦步亦趋的跟着周正。

    周正上了二楼,在临街的桌子坐下,眼神依旧充满好奇的四处打量。

    几百年前的座椅,几百年前的人,几百年前的茶水……

    每一样周正都十分感兴趣,以一种贪恋的目光盯着猛瞧。

    隔壁桌是四个与周正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他们正在高谈阔论,不时还拍桌子,神色一致的气愤莫名,口水四溅。

    周正不动声色的侧着耳朵,好奇他们在谈论什么。

    “现在辽东糜烂,乱民汹涌,钟大人上疏建议增加榷关、行盐及其他杂项银两二百万,结果被阉党驳回了,当真是气煞人也!”

    “而今国库空虚,天下板荡,阉党不思为国谋事,尽干些鸡鸣狗盗,祸国殃民之举,可恨!”

    “阉党之人都是些什么人?无不是为了权势卑躬屈膝,毫无节操的卑鄙邪党之流,恨不能提三尺剑斩杀个干净!”

    周正听着,忍不住走过去道:“也不算错啊,怎么能总是加老百姓的税?为什么不加商税,大明那么多商人,随便加一点国库不就有钱了?”

    桌上的四人顿时话头一停,转头看向周正,齐齐皱眉。

    周正看着他们的表情,还以为他们不了解,解释的道“就拿盐税来说,万历十年还有一千万,现在只剩下不足百万,都被那些商人侵吞了,难道不应该加吗?”

    其中一个年轻人看着周正,面露不悦,道:“商人低买高抛,不事生产却谋取暴利,若是朝廷加税,那他们必然要加价,百姓本就困苦,这么一来你让百姓还怎么活?”

    周正顿时一怔,这话还真是有道理,他竟接不下话来。

    似乎是见周正被问住了,另一个人不满的道:“何止如此,商人现在势力庞大,扬州的盐商更是取得了入仕的资格,士人如何能征税?”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盐商已经是士人,不能征税,那能征税的,就唯有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平头百姓!

    周正听着这些歪理顿时来气,道:“都是我大明子民,为什么要那些贫苦的百姓交税?现在国家危难,士人为何就不能出一点力,国朝养士三百年,就养出了一群只会吸血的蚂蟥吗!?”

    “你说什么!”

    四个年轻人几乎同时拍桌子,愤怒而起。

第二章 打人啦

    青衣小厮被这四人的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来到周正身后,拉了拉他的衣服,低声道:“二少爷,还是回去吧。”

    周正也被他们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擦了擦脸上被喷的口水,疑惑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周正身前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打量了周正一眼,神情不屑,冷笑道:“你说我们是蚂蟥,那你可知,钟大人昨日已经上疏,请求皇上裁撤织造府,节省钱粮,为朝廷分忧,像你这般口出狂言的庶子,焉能知晓我们的抱负,愚蠢无知!”

    周正本来还只是想辩论一二,被指着鼻子骂,立时也来了火,冷哼一声,道:“今天裁撤织造府,明天裁撤哪里?是驿站还是锦衣卫?这如不想着赚钱,整日的惦记着变卖祖产的不肖无能的败家子有何区别?这样的人无能无德,不配为官,早点回家种地吧!”

    “王八蛋!”周正还没说完,这个年轻人顿时大怒,径直一拳打在了周正的脸上。

    周正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心头大怒,抄起身后的长凳,大吼道:“草泥马的敢打我!”

    话话音未落,长凳就抡了过去。

    那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想到周正这么生猛,一个不防备就被打倒了。

    “畜生!”

    “庶子!”

    “王八蛋,竟敢动手打人!”

    其他三人大惊失色,纷纷冲过来,冲着周正怒骂。

    周正还以为他们也要来打他,二话不说就抡起长凳砸了过去。

    “住手!”

    “君子动口不动手!”

    “啊,住手,住手!”

    周正长凳挥舞的虎虎生风,挨个砸过去:“你特么的敢打我,老子打不死你们!”

    这些书生被周正抢了先机,要么四处乱窜,要么就是倒地不起。

    很快就惊动了整个酒楼,不少人冲上来。

    青衣小厮早就吓的目瞪口呆,看着一群人冲上来,他连忙拉过周正,急声道:“二少爷,快回去吧,他们人多!”

    周正打的是神清气爽,看着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四个人,扔掉长凳,冷笑一声,道:“跟你爷爷打架,你们差得远,下次见到小爷,给我绕着走!”

    撂下这一句,周正拍了拍衣服,施施然下楼。

    小厮认得其中一个人,吓的脸色发白,缩着头拉着周正挤出人群,快速离开。

    酒楼二楼,一群人围观着。

    “这是怎么了,那个年轻人为什么要打他们四个?”

    “刚才那个人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咦,这不是钟给事家的三公子,钟奋腾吗?听说,他刚刚中了举?”

    “我想起来了,刚才那个不是周给事家的二公子周征云吗?听说他在发榜当日,看到他中举后兴奋的疯了……”

    “原来是疯了,难怪打人,我听说钟给事,周给事都是工科都给事中的候补,都给事中空缺,二人正在争夺。”

    “他们父辈还没定论,小辈却先打上了,一个打四个,这钟三公子脸是丢大喽……”

    楼梯口一群人看着狼狈的四人议论纷纷,无比兴奋,很显然,这段故事要成为未来几天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管这些人怎么嚼舌根,被周正当众将他们四人给打成这副狼狈模样,脸算是丢的一干二净!

    钟奋腾就是打周正的人,因为上疏裁撤织造府的就是他父亲钟钦勇。

    钟奋腾之前还不知道是周正,听着是与他父亲争夺工科都给事中的周清荔的儿子,他心头更是怒火中烧。

    “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周正,你给我等着!”钟奋腾浑身疼的要命,愤怒的胸腔要炸,恨恨的道。

    “没错,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这狗崽子这么不讲道理,我们不能放过他!”

    “跟他老子一样,都不是东西!”

    其他三人也是愤怒,头破血流,疼痛难忍。

    钟奋腾揉着肩膀,眼神怨毒,看了眼围观的人渐多,咬牙切齿道:“走,咱们回去想办法,一定要给他好看!”

    ……

    周正打的浑身舒服,犹自优哉游哉的在街上晃悠,慢慢的向着周府踱着步子。

    青衣小厮满脸都便秘色,心里不知道慌乱成什么样子。他几次想跟周正解释,但他知道这位二少爷已经疯了,解释能有什么用,只能尽快回府,告诉老爷知晓。

    青衣小厮小心翼翼的跟在周正身后,试探性的道“二少爷,早点回去吧,你不饿吗?”

    被他这么一说,周正顿时感觉肚子咕咕叫,点点头道:“那好,回去吧,我看看大明朝的饭菜有什么好吃的。”

    又犯病了!青衣小厮头疼,只能睁大双眼看着周正,以免他再打人。

    周正刚踏入周府,管家福伯就急匆匆的跑过来,哭笑不得的道:“二少爷,快进去吧,老爷在厅里等着了。”

    周正一怔,道:“等我?等我干什么?吃饭吗?”

    福伯苦笑,道:“二少爷,还是快进去吧。”

    周正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的向里面走去。

    周府内厅里,周老爹周清荔面色铁青的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周正走进来。

    在他边上,站着一个颇为俊逸,一身白衣,俊逸的男子,这是周正的大哥,周方。

    周方白俊的脸上此刻愁眉紧锁,看着周正眼含怒色。

    周正有些莫名,看着周老爹,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爹。

    周清荔看着周正,面无表情的道:“你在酒楼打了钟奋腾?”

    周正没想到这状告的这么快,不在意的道“他们先动的手。”

    凡是先站住理,再喷口水。

    周清荔本来想呵斥,又想到这个儿子刚受了刺激,脑子不好,涌上来的怒气又一泄,摆了摆手道:“回屋去吧,这几天没事不要出府。”

    周正已经猜到被他打的那几个小子可能不简单,倒也不在意,应了声就要走。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周老爹忽然又道:“你对阉党是怎么看的,是好是坏?”

    周老爹话音一出口,边上的周方也盯着周正,目露警惕。

    他们已经知道周正在茶楼与钟奋腾等人的对话,周正说阉党不错,说出口的观点与阉党如出一辙!

    他们周家世代清贵,乃是清流,向来鄙夷阉宦,而今阉党势大,熏遮朝堂,构陷直臣,迫害忠良,士人痛恨,清流更是如此。

    要是他们周家出了一个阉党,那清流之名尽丧,再无颜抬头见人了。

第三章 对阉党的看法

    周正对这些还无所觉,随意的道:“我觉得无所谓好坏,东林党会犯错,阉党也会做些好事,关键还是看于国于民于己。”

    周清荔眉头一动,抓住了周正话里的漏洞,道:“于己?”

    周正理所应当的道:“那当然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混账!”周清荔一拍桌子,面露怒色。

    边上的周方也是如此,神色不满。他们读书人讲究的是‘杀身成仁’,‘无私为公’,哪里有不知廉耻,大喊着为己苟且私利的。

    周正被吓的一怔,旋即若有所悟,果断道“嗯,知道了。”

    大家都是读书人,不管心里怎么想,实际怎么做,嘴上不能这么说出来,毕竟大家都是要脸的。

    周清荔看着周正的行为与过去大相径庭,只当他是疯病作祟,一阵烦恼,挥手道:“去吧,好生修养,其他不要多想。”

    周正点了下头,愉快的转身,还没跨过门槛,就冲着青衣小厮道:“六辙,让厨房做些好菜,送到我房间里来。”

    青衣小厮叫做刘六辙,他听着周正‘没心没肺’的话,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看着厅里。

    周清荔眉头一皱,起身就要走。

    刘六辙一躬身,连忙向厨房方向跑去。

    周清荔要走,周方一脸忧虑,道:“爹,二弟这完全没有所觉,你就不担心吗?”

    周方很担心,担心周正成了阉党,那他们周家一世清名就完了!

    另外就是,他父亲与钟奋腾的父亲钟钦勇正在争夺工科都给事中,现在把柄送人家手上了,对周老爹很不利!

    周清荔还不到五十,向来不苟言笑,面容冷峻,他看着周方,面无表情的道:“你弟弟病的这么重,你就一点不关心?”

    周方一怔,刚要再说,周清荔已经走了。

    周方看着父亲的背影,紧拧眉头。他爹似乎话里有话,但他不甚明了。

    周正躺在床上,神清气爽,想着大明朝的种种,眼前已经浮现了一些美妙的事情,嘴角不禁勾勒起笑容。

    刘六辙端着饭菜进屋,看着周正诡异的笑容,不禁哀嚎:二少爷,你什么时候能好啊。

    周正看到他进来了,给了他一个友善的微笑,坐到桌前。

    刘六辙看着他的笑容顿时头皮发麻,将饭菜摆放到桌上,小声的道:“二少爷,饭菜好了。”

    周正已经拿起了筷子,随口道:“六辙,今年是几年几号啊?”

    刘六辙摆放好,拿着盘子道:“二少爷,今年上天启六年,九月二十四。”

    周正端起碗,道:“嗯,那阉党快完蛋了,得离他们远点。”

    刘六辙只当周正是胡言乱语,没有理他这些‘疯话’,只是心里犯愁。

    二少爷刚刚中了举,本来前程大好,现在疯了,以后可怎么办?他这个书童怎么办?

    周正一边吃,一边评点府里的菜肴,吃完还嘱咐刘六辙道:“告诉这位四川的厨子,我不太喜欢吃辣,晚上我要吃清蒸鱼,鱼汤面,配两个可口小菜,再要一个鸡蛋羹汤……”

    刘六辙收拾着,道“恩,我通知厨房。”

    周正剃着牙,在房间里转悠,看到书房里的笔墨纸砚,神色微动,继而嗯了一声,道“本少爷要闭关读书,除了三餐送饭,有事没事都不要来打扰我。”

    刘六辙巴不得周正不出门,飞快的答应道:“好,要不要锁上门?”

    周正要偷偷摸摸的了解很多事,正怕偷窥,一挥手道:“锁上,门窗钉上钉子,天塌下来也不准打扰我。”

    刘六辙只当周正又犯病了,欢快的一声就快步出去,生怕周正反悔。

    周正活动了一下肩膀,便来到书房,对过去的事情认认真真的开始了解。

    很快,家丁就来了,对着周正的门窗一阵敲敲打打,真的给钉死了。

    周正很满意,继续在书房里熟悉。

    刘六辙带着人钉门窗,下人们来来去去,议论纷纷。

    “二少爷病的这么重了吗?这是要彻底关起来啊。”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刚才二少爷在外面将钟给事家的公子给打了,用长凳,据说打的不轻……”

    “还不止呢,二少爷经常说些疯话,还记得吗?前两天他在楼顶,大喊着‘穿越之门开启’后跳下来吗?可吓死我了……”

    “哎,以前的二少爷是多么的温文尔雅,这中了一个举怎么就疯了呢?”

    不要多久,这些话就传到了周府之外。

    周给事家的二公子因为中举喜极而疯,现在更是还打人,已经被关在屋里,门窗钉死,不准出来了。

    谣言纷飞,自然也传到了钟府。

    刚刚看过大夫,躺在床上龇牙咧嘴钟奋腾听到后,一脸的铁青,大怒道:“他这是装的!他那些话哪里是疯子能说的!爹,周正一定是装的,就是故意来落你的面子,好让他老子周清荔抢走你的工科都给事中!”

    钟奋腾床边站着一个中年人,身形粗壮,高大,脸上还有一道不明显的疤痕,有凶相,这时,双眼里尽皆是怒色。

    钟奋腾之父,钟钦勇。

    钟钦勇看着钟奋腾,眼角下的横肉一抽,冷声道:“不管是真是假,周清荔这次是有嘴说不清了!”

    钟奋腾双眼一睁,道:“爹,你有办法了?”

    钟钦勇看着钟奋腾,道:“这口气爹帮你出!不但要那小畜生付出代价,我也要他老子的官途尽毁!”

    钟奋腾脸色大喜,双眼愤恨又快意的道:“嗯,到那时候,我倒是要看看周正那狗东西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入夜,周清荔书房。

    周清荔坐在桌前,与老管家福伯对话。

    福伯道:“老爷,工科都给事中已经空缺一月有余,这一次的遴选,我怕多半还是阉党得了去,您与钟给事都不过是台面,走个过场。”

    阉党一些人也不敢做的太过,起码的样子还是要做给人看的。

    周清荔青幽的脸在晃动的烛光映照下有些晦涩,片刻,叹道:“阉党势大我何尝不知,但不争一争,我给事的位置怕都保不住。”

    福伯看着周清荔,眼神里深深的忧虑。

    阉党而今霸占朝堂,东林去了七八,清流靠边,朝野上下哪一个不靠向阉党?稍一违逆就是打发出京,远远发配,严重一点就是以莫须有的罪名下镇抚司狱,再无出来之日。

    朝野胆寒,趋炎附势之辈无穷。

    周清荔不是东林人,也厌恶阉党,在夹缝里求存,一个不好就是凄凉下场。

    周清荔知道福伯的担忧,道:“不用想那么多,我还能应付。对了,征云的事,你怎么看?”

    征云,周正的字。

第四章 暗算

    福伯一听,眉头皱的更紧,道:“二少爷看似精神,但胡话越来越多,今天还打了人,这样下去,我担心会走火入魔,真的失了神智。”

    周家世代书香,这一世应该算是很有起色,周清荔是万历三十年进士,长子周方是天启三年进士,次子今年也中了举,若是将来再中进士,一门三进士,在大明也不多见,必然是一段佳话,周家说不定就能走向鼎盛!

    偏偏这位二少爷中举后喜极而疯,现在是疯疯癫癫,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周清荔也是轻叹,道:“能看的大夫都看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他话音未落,门外家丁打门,声音急切。

    周清荔与福伯对视一眼,走过去打门口。

    家丁看着周清荔,焦急道:“老爷,出事了,快出去看看吧。”

    周清荔神色冷清,再看通向大门是灯火通明,抬脚向外面走去。

    待到门外,看着大门右边墙壁,周清荔瞳孔一缩,脸色铁青。

    福伯看着那几个字,心里咯噔一声,道:“老爷,要不好!”

    周家大门的右侧墙壁,被人用粪涂写了八个大字:阉党狗贼,清流败类!

    这是有人要抹黑他们周家啊,怕是等不到天亮,这件事就要传遍京城,有心人稍一拨弄,他们周家就会成了阉党!

    周方也跟着出来了,看着八个大字,心里一阵怒气上涌,道“父亲,肯定是二弟的事情引来的!”

    他们周家世代清贵,若是成了阉党走狗,真是一朝清名丧尽,成了过街老鼠!

    周清荔冷冷看了一眼,一甩手走了进去。

    福伯看着周清荔走了,连忙道“快擦掉,让人在四周盯着,不要再让人捣乱!”

    家丁知晓轻重,慌慌张张的应着,开始布置。

    外面这么大动静,将正在认字的周正给惊动了,来到门边,敲了敲,道:“六辙。”

    刘六辙在外面跑了一圈,正好过来,听到周正的声音,连忙将门推开一条缝,从门缝里瞧着周正道:“二少爷,饿了吗?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周正看着门真被锁链锁死了,眉头一挑,没好气道:“我没疯,不用当精神病看着。外面出了什么事情?”

    刘六辙看着周正,犹豫了下,凑近低声道:“二少爷,我们家大门右边墙壁上被人写下了‘阉党走狗,清流败类’八个字,老爷气的说不出话。”

    周正听了,神色如常,双臂环胸,一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的道:“嗯,多半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手段有些下作,但应该很管用。”

    东林党虽然被阉党打压的厉害,但士林间,绝大部分人还是鄙夷阉党的,朝野的清流大多数是选择明哲保身,既不敢与东林党走近,也绝不沾染阉党。

    现在钟钦勇污蔑周清荔是阉党,东林以及清流势必全力攻击,阉党坐山观虎斗,那时周清荔的位置将极其尴尬,难以自处,唯有辞官一途。

    周正心里计较着,问道:“老爷有什么破局之策?”

    刘六辙僵笑,道:“这小的哪里知道。”

    周正一想也对,抱着手臂,低头思索,自语道:“东林党现在是靠不得,跟着阉党也不行,阉党一倒,东林势必清算过往,两个庞然大物夹击,中间路线行不通……”

    周正目光闪动,忽然凑近门缝,低声道:“写的在右边?”

    刘六辙没听清周正刚才在说什么,只认为他是神神叨叨,闻言也凑近低声道:“是。”

    周正道:“你去,让人在左边也写上八个字就写‘正为清吏,直为远山’,再找些人,一定要早,现在就散播出去,将这八句话传出去,记住,重点是在左边,右边的要忽略,找些孩童,弄成歌谣,明天一大早就要传遍京城……”

    敌人明显是要制作不利于周清荔的舆论,以此不正当竞争获胜,周正是顺水推舟,给周清荔造一波势。

    刘六辙哪里听得懂,记得住这么多,直觉这是周正的疯言疯语,正想推脱,周正已经考虑到了,道:“估计你也不懂,去,将我这些话告诉老爷,记住,一定要快人一步,抢占舆论高点。抢到了,咱们就赢了,抢不到,咱们就输了!”

    刘六辙看着周正颇为‘正常’的脸,知道事关重大,想了想道:“我这就去找老爷。”

    他刚转身,周正连忙道:“给我将门打开,我不是神经病。”

    刘六辙答应一声,人已经跑没了,显然没将周正放出来的意思。

    周清荔书房,周方,福伯都在,三人脸上一样的凝重。

    周方看着他父亲,怒道:“爹,肯定是钟家人干的!”

    废话!明摆着!

    周清荔看了他一眼,面色铁青没有说话。

    福伯最是了解周清荔,神情肃重,道“老爷,必须想办法应对。若是钟钦勇坐上了工科都给事中,在他手下,老爷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一听福伯的话,周方顿时道“都怪二弟,没事打那钟奋腾干什么,现在人家报复……”

    “住口!”

    周方还没说完,周清荔猛的一拍桌子,沉声喝道。

    周方一个激灵,看着周清荔,呐呐不敢再言。

    周清荔冷眼看着他,一肚子火。

    福伯一见,打圆场道:“老爷,喝口茶,压压火,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周清荔强压怒火,眉头紧拧。

    钟钦勇明摆着是要给他头上套一个‘阉党走狗,清流败类’的罪名,只怕不等天亮谣言就能传遍京城。那个时候,清流必然群起而攻之,除了阉党,还有谁敢支持他做工科都给事中?

    清名尽丧,除了灰溜溜的辞官归乡,还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卑躬屈膝的投靠阉党,从来不在周清荔的考虑范围,读书人最基本的节操他还是有的。

    福伯也知其中艰难,一样愁眉不展。

    这会儿,刘六辙从门外进来,感觉着气氛的严肃,低声道:“老爷,二少爷有话要说。”

    周方近乎下意识的要呵斥,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周清荔正烦躁,哪有空理会周正这个已经疯了的儿子,板脸就欲挥退,目光看了眼直的过头的大儿子,眉宇烦躁一拧,漠然道:“他有什么话说?”

    刘六辙上前,同时极力的回想着周正的话,道“二少爷说,要在左边再写八个字,现在就找人到处去说,还说一定要抢先一步,慢一点就完了……”

    周方听的云里雾里,不耐烦的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他老实呆着,还嫌惹的祸不够大吗……”

    周清荔倒是神色微动,道:“征云要写什么字?”

    刘六辙读书不多,周正刚才说的有那么多,一时间竟想不起来。

    福伯看出来,道:“还不去将二少爷请过来。”

    刘六辙有些为难,二少爷疯病越来越重,已经开始打人了,要是将老爷打了那可怎么办?

    福伯神色一沉,道:“让你去你就去!”

    刘六辙‘哎’的一声,慌忙跑了出去。

第五章 反转(求收藏,推荐~~)

    周正被从房间放出来,跟着刘六辙向周清荔的书房走去。

    他从容有度,有着一种特别多自信。

    来到周老爹书房,周清荔,周方,福伯三人神色各异的盯着周正。

    周正一愣,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福伯或许是担心他的疯病,连忙道:“二少爷,你刚才说写什么,要抢先做什么?”

    周正闻言,放下手,道“这个啊,其实很简单。不管写什么字,最重要的就是将前面八个字的意思翻转,同时树立父亲在清流中的正直,绝不与阉党为伍的形象。抢先就是要抢占舆论高点,不能让对手控制舆论,只要我们抢先了,他们再说什么,那就是污蔑,咱们可以裹挟舆论大势,碾压过去……”

    福伯与周清荔听着,皆面露诧异之色。

    周正这个手段不止能化解眼前的困局,还能反守为攻,说不得在争夺工科都给事中的事情上还有所助力。

    周方是坚定的清流,非常仰慕东林,听着周正的话,道:“爹,二弟说的对。我觉得父亲还可以上一封奏本,弹劾魏阉,让朝野看看父亲的风骨!”

    周清荔淡淡的看了眼周方,随手拿起茶杯,思索着周正的话。

    福伯看了眼周方,心里轻叹。这位大少爷一腔热血,偏有些太想当然,冲动耿直。

    现今谁还敢明目张胆的弹劾魏忠贤,前车之鉴不远,血迹斑斑啊。

    周正说完就没有再说了,他相信做了多年给事的周老爹,会做的非常高明。

    周清荔慢慢的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的时候,心里已有计划,看着两个儿子,道“好了,时辰不早,回去早点休息,这些天,没事都不要出门。”

    周方倒是还有很多话,刚要张口,却已经看到周正‘哦’的一声转身出门了。

    他顿觉不满,这个疯了的二弟,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

    周方只得跟着出来,书房里只留下周清荔与福伯二人。

    周清荔看着福伯,若有所思的道:“你说,征云这是怎么回事?”

    疯之前的周正循规蹈矩,虽然有些才华,但敏捷不够,也就是说有些死读书,不可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福伯神色颇愁,叹道:“二少爷怕是真的走火入魔,忘记了所有事情,若说他能变聪明还好说,如果只是偶尔……”

    福伯没有说完,周清荔听懂,青色的脸上有了一丝痛苦。

    一个好好的儿子,就这么疯了,做父亲怎么能好受?

    福伯看着周清荔的脸色,定了定神,道:“老爷,这些先放放吧,先渡过今晚再说。”

    周清荔目光中陡然闪过厉芒,道:“钟钦勇想这样就打垮我,也太小看我周清荔了!这样,让人将门旁左右面两道墙给砸了,再让人刻个碑,竖立在门前,碑上就刻写……‘富贵一时,名节千古’。”

    这与周正刚才说的不一样,福伯疑惑的道:“老爷,这是?”

    “你待会儿给下人分点银子,让他们找些泼皮无赖,明天一早,哪个茶馆,酒楼开门就坐进去,然后散播这些话……”

    福伯凑近听着,神色大振,喜色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

    第二天,天色还未亮,京城里闲散,整日走街串巷无所事事的人,忽然有钱到那些读书人才聚集的茶馆酒楼。

    蒙蒙亮,渐渐出现了一些议论声潮。

    “你们听说了吗?这次阉党为了争夺工科都给事中的位置,要收买后补的两个给事中。”

    “这个我刚听说了,就是周清荔与钟钦勇吧?他们可都是清流之士,向来视名节如命,不会与阉党沆瀣一气吧?”

    “钟钦勇我不知道,周清荔倒真的是正直之士,为了断绝阉党的拉拢之心,昨夜砸毁了院墙,在废墟之上树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富贵一时,名节千古’……”

    “说的好,我大明读书人就当这般!”

    “我刚刚去看了,还真是,不愧是我大明的忠直之士,这是要与阉党彻底划清界限啊……”

    “现今阉党权势熏天,构陷忠良无数,不知道多少所谓的清流无耻巴结,下跪磕头,操守无存,周给事能有这般无畏气度,着实令人钦佩!”

    “是啊,我现在就担心,周给事怕是坐不上工科都给事中,要落到那钟钦勇头上了。”

    “这下遭了,他不会被阉党收买吧?”

    “这个说不准,谁能像周给事这样无惧无畏又不贪图权势,富贵荣华?”

    “咱们走着瞧,只要这次上去的是钟钦勇,那他十有**是被收买,成了阉党走狗……”

    “阉党狗贼,人人得而诛之!”

    “钟钦勇,一定是阉党!”

    “我们支持周给事,决不能让阉党得逞,我们要联合上疏皇帝,不能让小人得逞,忠臣落难!”

    ……

    天色渐亮,钟钦勇安排了昨夜之事,对于工科都给事中已经十拿九稳,因此睡的格外香甜。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忽然间,他的门外响起一阵急切的敲门声,管家的声音更是急不可耐,没有往日的规矩。

    钟钦勇被吵醒,神色厌烦,从十五岁小娇妻的身上爬起来,听着小娇妻不满的较哼,他更加恼怒。

    披着衣服打开门,钟钦勇冷声道:“一点规矩都没有,一大早的要干什么!”

    管家哪里还顾及这些,连忙将外面的谣言一五一十的说了。

    钟钦勇猛的双眼大睁,头上青筋暴露,脸角狰狞,一个踉跄的倒回屋子里。

    管家吓了一大跳,连忙扶住他:“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钟钦勇勉强的站住,满脸的怒容,胸口剧烈起伏,咬牙切齿的道:“好一个周清荔!这是要我与他不死不休啊!”

    周清荔抢先一步散步谣言,随着谣言的扩大,周清荔成了不畏惧阉党的刚勇直臣,他钟钦勇成了被阉党收买的奸佞小人!

    一朝清名丧尽!

    别说工科都给事中,今后他能保住现在的给事中位置就不错了!

    钟钦勇气的想要吐血,满脸的凶狠之色。

    管家看着他的神色,连忙安抚道:“老爷,还要三天就要遴选了,还是先想办法吧。”

    钟钦勇勉强的退后几步,坐在凳子上,定定神,看着他道:“对了,吴大人的银子送过去了吗?”

    管家道:“昨天已经送过去,吴家大管家收的,说没问题。”

    钟钦勇嘴里的‘吴大人’,名叫吴淳夫,这个人今年刚刚被征召,从七品县令到了正五品的兵部郎中,只用了三个月!

    这个时候,能有这样的升迁速度,唯有阉党才能做到。

    钟钦勇对此自然心知肚明,但事情还没有挑破,只要吴淳夫做的隐晦些,没人会知道。

    钟钦勇听着管家的话,心里稍松,但脸上还是一片狰狞怒容,胸中怒火腾腾,要炸开一般。

    周清荔这一手,必然让他在清流中声名尽毁,群起而攻。不一定能坐上工科都给事中的位置,即便坐上了,也休想安稳!

    周清荔则声望高涨,海内遥望,群贤交赞!

    钟奋腾也听到了消息,跑了过来,怒气冲冲的道“爹,周家太过分了,我们必须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钟钦勇眼角抽了下,冷冷的盯着门外没有说话。

    钟奋腾知道他父亲愤怒,俊逸的脸上一片狠厉,咬牙道:“爹,反正清流是待不下去了,要不我们就投了阉党,那这工科都给事中的位置还不就是父亲你的了……”

    “住口!”钟钦勇忽然低喝,怒色凶狠道。

    他还要点脸,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投靠阉党。

    钟奋腾正在气头上,怒冲冲的道:“爹,都到这个时候了还遮掩什么,要是周清荔这次做了都给事中,你就再没出头之日了!”

    钟钦勇脸上的横肉动了动,有凶狠之色,寒声道:“我钟钦勇是这么好对付的吗!”

第六章 被阉党大佬看中?

    周正不知道他的一个小计策引出了多大的乱子,一大早就起来,读书认字练笔。

    刘六辙倒是在外面跑来跑去,直到中午给周正送饭的时候,才在门缝里说喜笑颜开的道:“二少爷,你那个办法真好,听说老爷被工部的大人请去吃酒了,中午不回来。”

    六科的给事中有几百人,有资格后补都给事中的也有六七十,几个有资格被上面那些大人请去喝酒?

    这说明周清荔的危机过去了,说不定还能借此更进一步。

    周正对此也是满意的一笑,看着被链条锁着的门,仅开的那一点小缝,语气平淡的道:“六辙,你要是再不将链条去了,将门打开,这个月你的银钱就没了。”

    刘六辙看着周正一本正经的脸,犹豫了一下,道:“二少爷,你要是保证不出门,我就打开。”

    他是真怕了,要是周正再出去,再打个人,那可怎么办?

    周正微笑,道:“你跟小翠的事情,老爷还不知道。”

    刘六辙脸色大变,飞快的掏出钥匙,将索条给去掉,打开门,走过来一脸陪笑的道:“二少爷,原来你还记得。”

    周正端着饭菜转身向桌子走去,他自然不会说出昨晚看到这家伙与那小翠在门外不远处偷偷幽会的事。

    周家家风严格,要是刘六辙与丫鬟‘私通’被周清荔知道,少不得打一顿,各自卖出去。

    那对刘六辙来说,就是晴天霹雳了。

    刘六辙站在周正边上,殷勤的给他倒茶,讨好道:“二少爷,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里没有,我到外面给你买……”

    周正淡淡的哼了声,慢条斯理的吃饭。

    周正对今天的饭菜还是比较满意度,赞了几句,忽然道:“对了,我不是中举了吗?中举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做官了?”

    刘六辙一怔,解释道:“按理说是可以了,一般是后补偏远地方的县令,不过不中进士,是做不了大官的。”

    周正‘嗯’了声,认真吃饭。

    他现在连毛笔字都拿不稳,做梦都考不了进士。

    周正吃完饭,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坐下,抱着茶杯,双脚搭在桌上,轻声自语的道“看来,得想想其他办法。”

    这个时代,当官几乎是出人头地,施展抱负的唯一途径。他现在已经是举人,有了基本的基础,那么,就要好好规划一下接下来的路了。

    去偏远之地做一个县令肯定是不行的,猴年马月才能调回京?再加上学历限制,发展严重受限啊。

    “哪里开始好呢?这个时代,想要做事,得有权有钱才行,权一时半儿估计够呛,钱的话,得有一笔启动资金……周家貌似不富裕啊……”

    就在周正嘀咕的时候,大哥周方忽然气冲冲的一推门,大步直奔周正走来,不等到近前,就怒声道:“我问你,你做了什么?”

    周正一愣,看着怒不可遏的周方,道:“怎么了?”

    刘六辙随后冲了进来,连忙解释道:“大少爷,二少爷从昨天回来就没有出去过,也没见过外人。”

    周方冷哼一声,目光如火,怒气腾腾道:“没见过外人?那为什么你一个举人就被保举成了给事中,还是天官亲自保荐!”

    周正一愣,周方的话里信息量有点大,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被人保荐成给事中了?天官是谁?从周方的话里来看,此人保荐肯定能成,不是一般人啊?

    周正虽然看了不少书,但对现在的很多情况缺乏了解,一些基本的常识还没摸清。

    是以,他没有办法回答周方的话。

    但在周方眼里,周正腿翘在桌上,抱着茶杯,眼神看着别处,分明就是藐视他这个大哥!

    顿时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又奈何不了周正,周方一甩袖子,怒道:“哼,等父亲回来,看你怎么解释!”

    周方一走,周正放下腿坐起来,一面在书柜里找书,一面道“六辙,关门关门。”

    刘六辙很担心周正,飞快关门,然后又跑到周正桌前,看着在书柜里来来回回转悠的周正。

    过了一阵,周正找了几本书,在书桌前飞翻动起来,同时张口问道:“天官是谁?”

    刘六辙顿了顿,道“是周天官,吏部尚书。”

    周正正在查找这个时候的科举入仕的相关资料,闻言猛的抬头,道:“吏部尚书?周应秋?”

    刘六辙道:“是。对了,据说他还是我们五服内的本家。”

    周正眉头不自觉的狠狠一跳,小心的道:“咱家与他家,没什么走动吧?”

    刘六辙点头,道:“嗯,老爷跟周天官没什么走动,大概是因为他们那一支落在南京,离江西本族有些远。”

    周正大是松了口气,要是他们家与阉党‘十狗’首领周应秋关系密切,明年就真要倒大霉了。

    不过旋即,他就想到了更多。

    周应秋这个堂堂吏部尚书,为什么要举荐他一个小小举人,还‘疯了’的人?

    为了拉拢或者打击周老爹,说不通啊?周老爹只是小小的给事中,七品小吏,六科有上百,朝野更是多的如过江之卿。

    周正想不明白,打算晚上问问周老爹,手里的书飞快翻着,终于找到了他要的东西,只有短短一句话。

    ‘人中进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给事,次期御史,又次期主事’。

    也就是说,中了进士,优上的入翰林,次一点的入六科授给事中,再次去督政院做御史,再次的去六部等做打杂的主事。

    周正这才中了举人,就授给事中,这跨度有点大,正常来说是完全没可能。

    周正看着这句话,若有所思的自语道:“周老爹还不值得周应秋拉拢,我就更不可能,是因为我在茶楼的那番话?还是因为周应秋突然发现我们是本家?”

    周正的声音很低,刘六辙听不到,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周正想不透,摇头道:“不管如何,我决不能去,沾了他就要倒大霉……”

    周正记得很清楚,崇祯上位后就会‘定逆’,周应秋是抄家灭族!

    刘六辙道:“少爷说得对,老爷说过,别说咱们大明一朝,历朝历代阉宦也没有长久的,迟早皇上会醒悟,涤荡乾坤,铲除阉党。”

    周正瞥了瞥嘴,懒得教育他,挥了挥手道“我看书了,你去吧,老爷回来告诉我。”

    只要周正不出去打人,刘六辙就放心,连忙应着,转身出门,悄悄将门关起来,插上锁鞘。

第七章 我要一万两(求收藏,求推荐~~)

    对于立即入仕,周正还没有做好准备,起码的读书写字他得练习一下。

    还有就是,尽量离阉党远一点,不然崇祯打雷,容易劈着他。

    钟家,钟奋腾匆匆进门,看着正在凉亭里喝茶的钟钦勇,喜形于色的道:“爹,还是你高明,现在周家完了!”

    钟钦勇放下茶杯,武人般的粗壮大汉,动作斯文有礼,道:“外面有什么风声?”

    钟奋腾振奋的不行,道:“外面都在说,周清荔是蛇鼠两端,沽名钓誉的小人,昨天还装直臣,今天儿子就被阉党保荐,实际上是早就投靠了阉党,着实卑鄙无耻,很多言官正准备写奏本弹劾他!爹,你赢定了!”

    钟钦勇眼神有得意之色,冷声道:“给我继续盯着,周清荔要是还不识好歹,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他!”

    钟奋腾立即接着道:“爹,那就对付他,将周家往死里整,看他们还敢得罪我们钟家!”

    钟钦勇摆了摆手,冷漠道:“马上就要遴选,不能过多的节外生枝,等我上任工科都给事中,我有的办法收拾周清荔!”

    钟奋腾恨恨的咬牙,道:“好,那我就忍几天,到时候看周征云那狗畜生怎么死!”

    ……

    傍晚,一身酒气的周清荔才回府,还不等坐下,周方就急急忙忙的跑过来,道“爹,你听说了吧,二弟被周天官保荐为给事中了!”

    周清荔喝了口浓茶,舒坦了一些,看着焦急的大儿子,淡淡道:“我去吏部问过了,没有征云的名字。”

    周方张嘴就要说,猛的有所醒悟,道:“爹,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风声,用来污蔑爹的。”

    周清荔‘嗯’了声,道“你还不算笨。遇事不要那么急躁,多想想,去将征云叫来。”

    周方心里大石落地,应了声就去找周正。

    不一会儿,周方喊出周正,兄弟俩并肩而行,周方道:“爹刚喝了酒,你待会儿说话收着点,我从京外找了一个名医,过几天就入京,到时候让他给你好好瞧瞧。”

    周正随口应着,忽然转头认真的打量着周方。

    周方被他看的一愣,道“怎么了?”

    周正认真的想了想,道:“我记得你是进士吧?”

    周方一喜,道“你记起来了?”

    他们身后的刘六辙连忙接话道“大少爷,二少爷已经想起一些事情,病情可能好转了。”

    周方看着周正,振奋道:“那真是太好了,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周正懒得理会他们这些乱七八糟的,追问道“补的什么缺?”

    周方道:“近年朝廷不太平,爹怕我被牵累,没让我出仕,目前在国子监助教。”

    国子监?

    周正点点头,也是一个油水十足的地方。没有科举资格或者考不中的,往往花钱买进国子监,以此入仕,谋取一官半职。

    周方见周正似乎只是随便问问,便将外面的事情给周正讲了。

    周正‘哦’的一声,恍然道:“钟家的手段,难怪……”

    现在一切说通了,高高在上的天官周应秋怎么会注意到他们这样的小人物。

    周方看着这个疯了的二弟,神色莫名。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疯了的二弟总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没有什么情绪,对所有事情都平淡的出奇,好像,超然物外?

    两兄弟说着就来到了内厅,周清荔淡青的脸上有着酒红,看着周正来了,便道:“事情你知道了?”

    周正反应平静,道:“嗯,知道了。”

    周清荔看着他,道:“有什么想法?”

    周正思索片刻,道:“你是怎么处理的?”

    周清荔道“我去过吏部了,补缺外放的名单明天就会出来,谣言不攻自破。”

    周正‘哦’的一声,道:“是个好办法。”

    周清荔看着周正,也有了周方刚才的感觉,这个疯了的二儿子,不但忘了所有人所有事,情绪似乎有些问题,呆呆愣愣。

    周清荔默默了一阵,又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正想了想,一本正经的道“要不,辞官吧。”

    这句话一出,边上的周方,刘六辙都是一愣,神色惊讶。

    周清荔也是一怔,道:“为什么要辞官,为父很快就能上任工科都给事中了。”

    周正已经想好措辞,道:“这个位置做不了什么事情,不止会得罪清流也会得罪阉党,很危险,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周清荔随手拿过茶杯,不可置否的道:“这些事不用你操心,回去好好休息,看看书,病会好的。”

    周正看着周清荔的神色,知道他是不会轻易辞官的,心里叹了口气,总不能告诉周老爹,天启帝就快挂了,崇祯一上台就会清算阉党,这段时间最是黑暗可怕,能躲则躲?

    周正现在是个‘疯子’,说多了也没人信,认真思索一番,周正道“家里有多少银子,我想用一用。”

    周清荔茶杯端起,随口道“你要多少?”

    “一万两。”周正道。

    周清荔一口茶喷了出来,双眼惊疑的看着周正。

    周方,刘六辙也是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们周家是清贵之家,有朝廷俸禄,还有祖产,但也勉强维持,东拼西凑拿出个一千两都算为难,一万两,那简直是不可想象!

    周清荔向来刻板,很少失态,擦了擦身上的茶水,看着周正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周正也想好了,语气慷慨的道:“我想建立一个书院,书院不教书,收集天下书籍,大门敞开,任由天下人来观看,传播圣人教化!”

    周清荔听的眉头直跳,如果是正常的周正,他早就呵斥了,但这个是疯了的。

    他一阵头疼,摆了摆手,道“你现在还年轻,等你日后成家立业了再去做,去吧。”

    周正看出来,周家徒有其表,没什么银子,平静的‘嗯’了声,转身离开。

    刘六辙连忙跟着,这个二少爷行为做事是越发古怪了,居然开口就是一万两。

    周方反应慢了些,刚要转身就看到福伯匆匆进来,脸色凝重的来到周清荔身侧,凑近低声道:“老爷,吏部传来消息,说是已经定了钟钦勇。”

    周清荔神色微惊,道:“确凿吗?”

    福伯肃色道:“**不离十。”

第八章 终胜

    周清荔皱眉,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什么这么突然?”他刚才在吏部,那些大人们还说看好他。

    福伯也是不解,看了眼周方,低声道:“外面有些传言,说是钟钦勇一直与阉党有暗暗联络。”

    周清荔脸色骤沉,旋即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清流中,有多少人与阉党牵扯不清,钟钦勇与阉党暗中联络,不算意外。

    周方没走,福伯也没有刻意瞒着,他听得一清二楚,面上都是怒容。

    他性格中直,仰慕东林,最是痛恨那些变节投靠阉党的清流无耻之徒!

    福伯看着周清荔的铁青脸色,道:“老爷,还是要想办法应对,不然钟钦勇上位,老爷在衙门无法立足,周家在京城也怕待不久……”

    周清荔宦海多年,哪里不知道其中的凶险,拧眉苦思一阵道:“钟钦勇真的要是与阉党有牵扯,我怕是没有多少胜算。”

    阉党现在控制了整个朝堂,纵横朝野,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钟钦勇要是有阉党的相助,周清荔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福伯神色凝重,一样的在思索,一阵之后,他忽然道:“老爷,要不,咱们问问二少爷有什么办法?”

    周清荔想着刚才的一万两,摇头道:“征云的病时好时坏,有时候冷静有时候糊涂,全无往日模样,还是让他安心养病吧。”

    一旁的周方等不及,道“爹,我去问。”

    说着,快步出了内厅,转向周正的房间。

    周正正在喝茶,听着周方说完,颇为意外的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都给事中居然这样反转曲折……”

    周方有些急,道:“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爹要是升不上去,咱们在京城都待不了,你快点想办法。”

    周正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思索着道:“钟钦勇应该不是阉党,至少之前还不是,不然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多半是咱们这一次把他逼急了,真的投了阉党……”

    周方看着周正没有说话,但眼神的意思很明白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周正对他的眼神视若无睹,道:“有阉党掺和,咱们是争不过了,但可以有一个折中办法。”

    周方双眼一睁,道“快说,怎么折中?”

    周正道:“让周老爹运作一下,让钟钦勇也无法上位,找一个更合适,对咱们无害的人推上去,周老爹受了委屈,调去别的部门,升一升……”

    周方听的稀里糊涂,没好气的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说办法。”

    周正对这个一根筋的大哥无奈,道:“你去告诉周老爹,他懂。”

    周方对疯了后的周正没怎么叫过他大哥,叫他们父亲爹早就不满了,瞪着眼道:“什么周老爹,那是咱爹!”

    周正翻了翻眼,道:“时间紧急,你快去说吧。”

    周方想对周正也没辙,深吐了口气,道:“你好好养病,早点好过来,别到处惹祸。”

    说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事情真的很急!

    周方到了周清荔的书房,将周正话一转述,周清荔就陷入沉思。

    周方对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想不清楚,只能期待他爹知道,抓紧运作,不能让钟钦勇做了工科都给事中。

    周清荔看着大儿子疑惑的神色,没有解释,倒是对这个疯了二儿子有了一丝疑惑。

    这个折中手段自然是极其高明,他都没想到,这个疯了的儿子在权谋方面倒真是让他意外。

    周清荔心里已经想透彻,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在家里看一下,不要出乱子。”

    周方顿时大喜,道:“嗯,爹你放心去,不用担心家里。”

    周清荔理了理衣服,抬脚出门,他目光炯炯,闪烁着冷芒。

    他周清荔环海沉浮二十多年,或许成事不易,但要是坏别人的事,那就太简单不过了!

    周清荔先去了已经致仕还没有离京的前任工科都给事中家里。没多久,又去了工部侍郎家里拜访,而后去了吏部考功司郎中府里,一晚上,周清荔拜访七八个相熟的官员府邸。

    直到天色渐亮,周清荔才回府,相比于出去时候的脸色铁青冷硬,现在是面带微笑,轻松不少。

    福伯一直在等着,递过一杯茶,小心问道“老爷,妥了?”

    周清荔接过茶,笑着道:“嗯,几位大人对钟钦勇投靠阉党很不满,同意了我的想法,明天就会有结果。”

    福伯心里一松,面上展露笑容道“二少爷这场病,倒是帮了老爷大忙。”

    周清荔也是这么觉得,但还是道:“该治还得治,横平不是从京外请来了名医吗?尽早请到府里来。”

    横平,周方的字。

    福伯笑着应下,道:“二少爷近来很是勤奋,在房间里看书练字,片刻都不曾停。”

    周清荔喝了口茶,胸里舒服不少,道“嗯,听六辙说了,征云渐渐想起了不少事情,如此勤奋读书练字,想必对会试还是很执着的。”

    福伯笑着,一脸欣慰之色。

    只是,没人看到周正练的字,否则一定会吐血!

    第二天,周正还在睡觉的时候,关于工科都给事中的任命忽然确定,公布了出来。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热门后补人选周清荔,钟钦勇双双落选,居然是致仕不足半年的前任刑部都给事中复起!

    钟钦勇升任左给事中,向前迈了一小步,从给事中的从七品,升任左给事中,正七品。

    而周清荔,携着近来突来的高声望,由吏部考功司郎中举荐,调任吏部,戳升员外郎,从六品上。

    相比之下,周清荔自然大获全胜,考功司是负责大明文官的处分,追叙,京察等等,品级,实权非六科给事中可比!

    钟府。

    钟钦勇脸上的横肉不停的抽动,站在正厅里,一动不动。

    钟奋腾咬牙切齿,满目狰狞,怒声道:“爹,姓吴的真是个王八蛋,收了我们那么多银子,一点事情没办成,还让周清荔那老东西去了吏部!现在清流都在传言说爹你投靠了阉党,群起而攻之,爹,咱们被耍了!”

    钟奋腾话音未落,钟钦勇脸色陡然大红,身体一颤,一口血喷出,满脸痛苦的直直向后倒去。

    钟奋腾大惊失色,连忙拉住他,急声道:“爹,爹,你没事吧……”

    钟钦勇脸角抽搐,又一口血喷出,厉声大吼:“周清荔,我钟钦勇与你势不两立!”

第九章 一顿暴揍

    或许担心这次的任命会横生枝节,上面的大佬迅速做出安排,周清荔在任命公布后的第三天就去了吏部述职。

    吏部的部门没有一个不惹人关注,哪怕只是个六品,小小的员外郎,还是引起不知道多少人注意,周府天天有人登门,热闹非常,与以往的门可罗雀大为不同。

    这一天,周方带着一个身着长衫,身形精瘦,八字胡,一看就是那种高人模样的中年人进了周府,直奔周正的屋子方向。

    一边走周方一边颇为热情期待的道:“神医,我二弟自从那日喜极而疯后,近来有所好转,能想起一些事情,但说话,行为还是与过往大为不同,某些方面还异于常人,令人惊讶……”

    这个神医摸了下八字胡,道:“嗯,这种事情我见的也不少,待我见过再说。”

    周方一见更是大喜,果然不是那般骗子,没见人就吹嘘那么多,越是神医越是谨慎,不会信口开河。

    周方快速的将周正的‘病情’说了,还有近来的一些能说的表现,神医只是点头不说话。

    不一阵子,周正的房间里。

    神医与周正对坐,两只眼却在周正的房间看来看去。

    这明显就是个骗子!不是骗子也是骗子!

    周正盯着他的双眼,伸出左手,眼神警告的道“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保证你拿不到一个铜子,还将押去衙门问罪!”

    周方顿时板着脸,道“你安静点,神医是为你看病,千里迢迢赶过来的!”

    神医看着周正,从容而笑,一只手给周正号脉,另一手摸着八字胡,笑呵呵的道:“无妨无妨。”

    周正盯着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江湖骗子会扯些什么东西。

    不一会儿,神医按着朱栩的脉,摸着八字胡,思索片刻,慢慢的说道:“二少爷明显是刺激过度而迷失心智,这种情况老朽见过很多,一般来说,过一阵子就会好。但二少爷情况有些不同,他骂人,打人,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但未必是恢复的迹象,如果不控制,可能会更加恶化,嗯,杀人也是有可能。”

    一旁的刘六辙听的吓了一大跳,连忙道:“神医,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家二少爷可是举人,将来要做官的……”

    周方就更急了,道“神医,还请想办法救救我二弟。”

    周正心道果然,冷笑一声,暗道‘我就配合一下你表演,表演不好,我揍死你!’

    好一阵子,神医收回手,摸着胡子,等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的道:“二少爷脉象沉沉浮浮,时快时慢,脸色枯暗,眼神虚晃,双眼充血,乃是肾虚脾乏,燥火入胸之象,这里有些我配置的丹药,对稳住心神,恢复神智有大用,就给二少爷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净玉瓶放在桌上,脸上露出不舍之色,慢慢的又平复平静,端坐作高人状。

    周方看着玉瓶大喜,道:“多谢神医,若是我二弟恢复了,必有重谢!”

    神医眼神一闪,却轻轻摇头,平静的道:“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虽然我这药十分珍贵,但能不能好,不在我,在二少爷的造化。”

    周方更加振奋,认同道:“是,神医说的是。”

    一旁的刘六辙看的也很有信心,目露感激之色。

    周正抬起眼皮,眼神不善,压着腹中涌起的怒气,暗道‘肾虚……你这表演我很不满啊……’

    他脸上露出笑容来,道:“我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神医千里迢迢赶来怕是还没有住处,六辙,去将拐角那间房收拾出来,给神医住下。大哥,麻烦你给神医准备一应用品,不能怠慢,要好一些,我正好还有些事情请教神医。”

    刘六辙听着就应了,快步跑出去。

    周方对周正这样的配合态度十分满意,道:“那是当然,神医,你稍坐,我去去就来。”

    神医摸着八字胡,道:“我也是山野粗人,无需客套,我观察二少爷几天即可,不用破费。”

    “理当理当。”周方说着,转身就走出去了。

    周正见人都走了,便笑着起身,关门,插上门栓。

    神医看着周正的动作,心下猜测周正要问些不能为外人道的问题,眼神里笑意一闪而过,端坐不动,神态从容自如。

    周正关上门,走过来,弯腰拿起神医边上的凳子。

    神医一见顿时大惊,腾的跳起来,急声道“二少爷,你要干什么?”

    周正二话不说就挥过去,冷笑道:“肾虚?老子让你知道什么是肾虚!”

    神医知道周正有打人倾向,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一边绕着桌子跑一边快速安抚道:“二少爷二少爷,不要慌,肾虚不要紧,我有丹药可以治好的……”

    周正眼皮一跳,手里的凳子直接砸过去,怒道:“老子让你治!”

    神医就在周正对面,被砸了个正着,向后倒在地上。

    周正随手拿起一个凳子,走过去照着神医肩膀就砸过去,怒声道:“让你肾虚!让你治好!让你骗钱!让你骗到我头上!”

    神医被打的惨叫不已,没多久就大声道“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周正丝毫不停,冷笑道“说,你那瓶子里是什么!”

    神医缩在拐角,一边痛呼一边道“就是治发烧的,吃了会浑身发热,没有毒,我亲手炼制的……”

    周正一凳子砸过去,道“你真的会号脉?”

    神医一个惨叫,道:“我就会一点点,根本看不出什么,那些都是我惯用的瞎话……”

    周正挥着凳子也挺累的,还要控制力道,着力点,不能真的打死打残,好一阵子,他气喘吁吁的放下凳子,坐在这骗子身边,甩了下头发,道:“你要不说肾虚,还能少挨一顿打,你说你是不是找打?”

    神医浑身疼痛,难受不已,苦笑着道:“你大哥说你病的很严重,哪知道你已经好了。我只是想骗点钱,混几顿饭……”

    周正最痛恨这些装医生的骗子,损失点钱还好,要是误人性命那是多大的罪过!

    周正打的爽了,脑中一片清明,看到桌上的瓶子,道:“你个江湖骗子还会炼药?”

    神医坐在地上,揉着浑身的疼痛,道:“我早年跟一个老大夫几个月,就学会了这些治伤风感冒发烧的药。”

    周正拿过瓶子,倒出来看了看,都是些小药丸,看上去很有卖相,还有一股清香。

    他心里一动,道:“现在治疗伤风感冒发烧要多少钱?”

    神医艰难的倚靠着墙壁,心里苦笑不已,这一趟是亏大了。

    听着周正的话,他很是惆怅的道“一天三服,三天,五十文吧。”

    周正凑近他一点,道:“如果是你炼制的这些,吃多久会好,成本要多少?”

    神医向后挪了挪,警惕的道:“我这些药,估计要吃五六天才能好,我去除了一些引起不适,稍贵的草药。这些药很常见,去药铺买最多就十文。”

    周正看着他,双眼眯起闪烁着精光。

    神医一见连忙跳起来,躲的远远的,急色道:“二少爷,我这什么也都捞到就挨了一顿打,你可不能太过分。”

    周正站起来,笑眯眯的道:“别害怕,不打你,咱们合伙做生意。”

    神医一怔,道:“做什么生意?”

    周正神色充满向往,道“卖药,很多的药,薄利多销。”

    神医不信,道:“京城多的是老字号,赚不到什么钱。”

    周正背起手,豪气万丈的道:“那是他们不懂营销,我们的口号是:感冒发烧,家中必备!”

    神医眨了眨眼,感觉这二少爷开始发病,说胡话了,挪着脚步想跑。

第十章 神医又被打了(求收藏啦~~~)

    不说周家是官宦之家,‘神医’更清楚自己是个骗子。继续下去,被打死也没处说理。

    他悄悄走到门边,脸上僵笑的看着周正,背后的手准备拉门。

    周正心里浮想联翩,仿佛看到了无数的影子,意犹未尽的收住,转过身,拿起凳子,道:“来,咱们讨论下发财大计。”

    神医看着周正手里的凳子,神色一正,一边走过来一边点头道:“好,发财发财。”

    周正走到桌前,放下凳子坐下,思索着道:“原材料很便宜,遍地都是,这部分成本很低,前期不需要太多投入。那么,就差一个门面了,我问你,京城一间普通一点的铺子,买下来要多少银子?”

    神医看着周正一本正经的神色,完全不是刚才一言不合拿凳子揍他的样子,配合一脸正色的道:“京城最贵的铺子在长安街,那里肯定不能去,那就去南居贤坊,那里人多,铺子还便宜。”

    周正对京城不太熟,见神医这么说了,便点头,而后看着他。

    神医看着周正的目光,心里有些发憷,屁股挪了挪,如果周正发狂打人他就不顾一切的夺门逃跑。

    好一阵子,周正问道:“你叫什么?”

    神医嘴角抽了下,道:“小人卫怀德。”

    “未怀德?”

    周正看着他,疑惑道:“你小时候被父母遗弃,养父母也嫌弃,所以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卫怀德的名字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过,但这不是名字的问题,是姓不好!

    卫怀德僵笑着,道:“二公子说笑了。”

    周正没有在他的名字身上多做纠缠,直接道:“打算占多少股?”

    “啊?”

    卫怀德一愣,怎么就谈到他要占多少股了?

    随即卫怀德也反应过来,看着周正道:“二公子真的想要做生意?”

    周正道:“嗯,你出五百两,占一成股。”

    卫怀德顿时呵呵的笑,一个字也说不出。心里疯狂吐槽:五百两占一成,你怎么不去抢!

    周正听着他的‘呵呵’,看着他,淡淡道:“你要是再呵呵一次,我让你一成都占不到。”

    卫怀德不怕别的,就怕周正拿凳子揍他,心里祈祷大公子快点回来,脸上浮现十分真诚的笑容,道:“二公子,我身家性命就三两银子,五百两我一辈子也赚不到……”

    周正想想也是,右手托下巴,思索道:“本金从哪里来呢?”

    卫怀德眼神闪烁,凑近一点,低声道:“二公子,令尊是吏部考功司的员外郎,想要赚钱还不简单,透个口风,有的是人上门送银子。”

    周正瞥了他一眼,犹自思索。

    在他还不能入仕为官的情况下,周正还指望周老爹飞黄腾达罩着他,哪能在这个时候坑爹。

    卫怀德见周正不理他,也不敢再多言。

    他对这位二公子是又爱又怕,爱的是指着他能在周家混吃混喝,最后捞到一笔可观的诊金。怕的是,这位二公子的病时好时坏,让他弄不明白,怕挨揍。

    这个时候的第一桶金是最难的,往往代表着黑暗血腥,周正即便是在官宦之家,依旧想不到合适的办法。

    “明天去街上转转再说。”周正道。

    在卫怀德想来,周家这样的人家肯定不缺钱的,更何况周清荔现在上任吏部员外郎,那是一个油水十足的地方。

    卫怀德已经在盘算着怎么从周家身上捞到最大的好处,这么想着,看着周正的目光也没那么讨厌。

    周方很快回来,给卫怀德带来了干净的用具,被褥,还带着他去看了收拾好的房间,态度十分的热情,也从侧面说明,周方是多么希望过去的二弟能够回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正,刘六辙,卫怀德三人出了门,转向城东。

    南居贤坊在紫禁城城东,是一片热闹的住宅区,街道横陈,错综复杂,人口稠密,商业发达。

    周正是第一次在这里逛街,没有了前些天的好奇,但依旧充满兴趣,走走停停,挨家挨户的进去看,一看就好半天。

    都是看腻的东西,卫怀德哪里坚持的住,找了借口就跑了。刘六辙得看着周正,哪怕再无聊也是寸步不离。

    走着周正就进了一家胭脂铺,未入门就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十分舒坦。

    周正双眼微亮,径直来到柜台前,看着红红绿绿的瓶瓶罐罐,以及各种胭脂,很好奇的拿起来看看,闻闻。

    柜台里面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丰腴少妇,看着周正看来看去,走过来,笑着道:“公子,是要给相好的,还是家里贵人买?”

    周正观察这些胭脂,开口道:“你们这个利润多少?”

    少妇一怔,旋即面色如常的笑道“小本生意,利润微薄,让公子见笑。”

    周正走过了这么多铺子,也是在考察京城的商业情况,物价以及人流情况,听着少妇的话,点头道:“想要赚钱,得两头赚,一个是走量一个是走价,你们这不走量也不走价,却是赚不到什么钱。”

    少妇柳眉一竖,表情有些不好的看着周正。

    周正没看到,随手拿过一个瓶子,打开放在鼻子上,又道:“当然了,中端路线是最赚钱,不过招牌得打响,走渠道,还得量产,压低成本……”

    少妇看着周正,听着他的话,眉头皱起,似在思索。

    周正脸上也是若有所思,一阵之后放下瓶子,转身出去,走向下一家。

    少妇看着周正的背影,忽的双眼瞪圆,轻哼了声,道“哪家的疯子!”

    刘六辙跟着周正走了不少地方,听多了他疯言疯语,眼见他还要走,连忙拦住他道:“二少爷,你这是干什么啊?都走一上午了。”

    周正边走边思索,道:“制作成药应该可行,但想要赚钱不容易,尤其是短时间内赚第一桶金,还得想其他办法。”

    刘六辙看了眼四周,凑近低声道“二少爷,只要你考中了进士,升官发财都是手到擒来,根本不用做这些下贱的门当。”

    周正看了他一眼,教育道:“这个时候,想要做官,光中进士是不够的,必须要学会运作,运作就需要银子,周老爹这次是侥幸,这样的运气不会有第二次……”

    刘六辙眨了眨眼,周家的教育就是本本分分,决不能歪门邪道,这二少爷疯了,怎么还就不一样了?

    “你们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府邸的吗?周远山周员外郎家请的!”

    “你不说周清荔还不打你,说了周清荔,我打不死你!”

第十一章 抬价(冲榜~)

    声音非常熟悉,周正抬头看去,就看到钟奋腾以及他的三个狐朋狗友踢着脚将卫怀德给踢出了一家药铺。

    周正抬头的时候,钟奋腾等人也看到了周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钟奋腾脸色顿时难看,咬牙切齿的看着周正,冷声道:“姓周的,又是你!”

    钟奋腾的父亲钟钦勇与周正的父亲周清荔争夺工科都给事中,结果是周清荔入了吏部,钟钦勇阉党身份被坐实,人人喊打。

    尽管钟奋腾不知道这里面周正的作用,但那一顿板凳拍,他是记的十分清楚!

    不止是钟奋腾咬牙切齿,他身旁的三个人也是双眼通红,已经开始撸袖子了。

    卫怀德一见周正来了,连滚带爬的跑过来,躲到周正身后,急声道:“二少爷,我觉得这个铺子不错,想要替你买下来,但是这帮人听说是你要买立刻就动手打我……”

    周正无视他们撸袖子,向前走几步,看着这个铺子。

    是一个药铺,在这条街居中偏东,位置极好,是一个好铺子。

    周正点点头,看着钟奋腾道:“你要买这个铺子?”

    钟奋腾很想上前狠揍周正一顿出气,但一来,欺负一个下人可以,意思还做不来当街与身份同等人厮打的有辱斯文的事来;二来,他父亲严厉告诫过他,这段时间不能惹事,否则会坏了他的大事。

    钟奋腾压着怒火,冷声道:“你想跟我抢?”

    周正没看他,向着站在门口的一看就是掌柜的中年人道“我比他多出二十两。”

    那掌柜一听就大喜,他这铺子值二百两,二十两就是多了一成。

    钟奋腾见周正果然要与他抢,越发恼怒,心里的怒火腾腾上涌,冷笑道:“我多出五十两!”

    周正看向钟奋腾,淡淡道:“这个铺子不值这么多,前前后后有的是,我多出一百两,你要是再加一文钱,我就不跟你抢了。”

    刘六辙低着头,身体不可见的瑟瑟发抖。他们周家是清贵之家,三百两随口可拿不出。

    他已经在想,赌赢之后,怎么跟老板反悔。

    钟奋腾最恨周正这副一本正经的表情,仿佛高高在上的蔑视他,心里气的要炸开,真的掏出一文钱,竖在周正脸前,怒视道:“我就比你多出一文,这个铺子你休想!”

    周正多看他一眼都没有,转身就走。

    刘六辙是大松一口气,连忙跟着周正,喜笑颜开。

    卫怀德倒是站出来,拍了拍身上的脚印,看着钟奋腾嗤笑道:“一文钱换一百两,白痴!”

    钟奋腾刚刚升起的兴奋感,顿时消失的一干二净,脸色如猪肝,胸腔更好似要炸开!

    他中计了,上了周正激将法的当!

    钟奋腾身后一个人也气的不行,怒声道“奋腾,我们追上去,打死这个畜生!”

    “对,打死这个狗东西!”第二个咬牙切齿,无比的恨声道。

    “打死他!”最后一个甚至还抄起了药铺的扫帚。

    钟奋腾何尝不怒,何尝不想活活打死周正!

    本来两百两的铺子,凭空多出一百两,怕是用不了多久京城就会传出这则笑话了!

    但他父亲正在筹谋一件大事,这件事正在关键时刻,决不能节外生枝!

    钟奋腾硬生生的将一口怒气压入腹中,剧烈的咳嗽起来,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看上去无比的痛苦。

    三个狐朋狗友吓坏了,连连询问,不断的拍击这钟奋腾的胸口。

    好一阵子,钟奋腾平复过来,转头红着眼看了三人一眼,旋即又转向站在门前的这家药铺老板。

    老板看着钟奋腾的表情,没有惧怕,笑呵呵的道:“您要反悔也成,但这条街的铺子是谁的,想必公子也知道。”

    钟奋腾脸色陡变,暗恨咬牙。

    这条街是一位钟家够不着的大人物的,还是阉党的重要人物!

    钟奋腾得罪不起,但是三百两他出不起,钟家之前底子还可以,前一阵子送出去太多,已经亏空了!

    钟奋腾看向身后的三人,压着怒气,淡淡道:“你们每人借我五十两,过几日还你们。”

    跟着钟奋腾混的人,家世自然不差,但他们不当家,也不是重要成员,一口气拿出五十两巨款,着实不可能。

    其中一个犹豫着,道:“钟兄,不是我推脱,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另一个连忙接着道:“钟兄,家父刚刚去了乡下收租子,他不在,府里的账房我拿不出来银子……”

    最后一个刚要说话,钟奋腾已经重重的冷哼一声,一甩袖子,道:“不用你们,我自己想办法!”

    说着,他怒气填胸,阴沉着脸,大步离去。

    掌柜的似乎也不怕钟奋腾逃跑,随意的看了眼,倒是有趣的转向周正消失的地方。

    这会儿周正已经走远了,拐过一个弯,走到了这条街的最北处。

    似乎是觉得周正给他出了气,卫怀德热情不少,看着眼前有些破烂的,冷冷清清的铺子,评点道:“二少爷,这里是南居贤坊最北端,平时基本没什么人来,离热闹的坊间也远,不是好地方。”

    周正认真打量着,随口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卫怀德一怔,看了周正笑着道:“他们就是知道我替二少爷买铺子,所以打的我,我是替二少爷受过……”

    周正走几步,里里外外的打量着这间很是寒酸的铺子,道“六辙,晚上你早点休息,神医会给我单独诊病。”

    不等刘六辙说话,卫怀德神色一慌,道:“二少爷,我我就是看那人脸色不太好,想给他诊诊脉……”

    在别人家药铺给人诊脉,这卫怀德是见钱眼红,自己讨打。

    周正没再理会他,对着这个铺子点点头,道:“走吧,今天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刘六辙听着大喜,但依旧不敢放松,还有路上一段时间。

    但是刘六辙白担心了,一路上周正都没怎么停留,径直回了周府,然后就一如既往,关起门,外人不知道他在里面忙什么。

    刘六辙实则一直在悄悄的看着周正,关上门的那一刻,见周正在书橱里找来找去,十分放心的走了。

    周正还没回到家,他三言两语让钟奋腾一文钱多花一百两买铺子的事情就传了出去。

    周清荔与钟钦勇交锋的事情还没过去,加了这一次,自然是趁着热度,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啧啧,这钟公子真是……”

    “哈哈,他估计当时是气昏头了,明摆着是激将法也上当,一百两啊,够去梅清坊找那头牌十几次了……”

    “亏大了亏大了,丢大了丢大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周二公子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啊,这不像是疯子做出的事情……”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一些,据说这周二公子已经想起一些事情,但还是时好时坏,冷静的事情与正常人无异,一旦疯起来还是疯言疯语,还会打人……”

    “可惜了,刚刚中举,本前途无量……”

    “可不是,着实是可惜了……”

    在外面议论纷纷的时候,周方听到消息,头疼不已的从国子监回来,周正关在门里,对于一个病人周方也是没辙,只好逮着刘六辙,问了个仔细。

    刘六辙将街上的事情说完,安慰的道:“大公子,也不用那么担心,二公子近来还算能控制住,待在房里也是看书练字,从不懈怠,我想时间长了,会好的,不是还有神医在吗?”

    周方对周正是操碎了心,皱着眉思索半天,道:“国子监那边近来事情多,我这几天怕是不能回府,老爷那边更是忙,我们没空管着二少爷,你想办法,将他锁在屋里,别让他出去惹祸。”

    刘六辙有把柄在周正手里,哪敢真锁,只得僵笑着,不接话。

    周方知道刘六辙是从小跟着周正的,未必听他的话,起身去找神医卫怀德。

    卫怀德表面上是神医,高人模样,自然是满口答应。但心里暗暗叫苦,周正拿捏他死死的,他哪能看得住周正。

第十二章 你,在这里做工?

    周正关在房间里两天,刘六辙轻松了两天,有时间偷偷摸摸的跟他的小情人幽会。

    神医卫怀德过的也是很惬意,好吃好喝招待,偶尔还能出去潇洒一番,夜不归宿。

    第三天,周正出现在周家的账房,堵住了账房先生。

    这位账房先生是从周家本家带来的,是周清荔在本家分家之前的老人,很受信任。

    这位账房先生比福伯还大几岁,半头白发,周正称之为林伯,具体名姓不详。

    周正道“林伯,老爷让我来找你拿银子。”

    林伯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周正,苦笑着道:“二少爷,三百两府里真的没有,租子还没有送上来,府里的银子就够日常生活所用。”

    周正看着他,道:“三天内就会到,你先预支给我,我有急用。”

    林伯知道二少爷疯了,为此还亲自请了不少大夫,他一边说也一边打量。

    这二少爷表情与过往很不同,坐姿,说话,语气也是一样,好像换了一个人。

    林伯心里轻叹,到底是看着周正长大的,语气温和不少,道:“二少爷,如果你要用钱,我还能腾挪十两,三百两,你卖了我这把老骨头也拿不出来。”

    周正对于林伯的倒苦水仿佛没有听到,道:“你要是不给,我就把正厅里的那个花瓶拿出去卖了。”

    林伯吓了一大跳,连忙道:“二少爷万万不可,那可是老爷最喜欢的,你要是卖了,老爷一定会大怒的。”

    “你给不给?”周正道。

    林伯脸上越发苦笑,道:“二少爷,真没有那么多,这样吧,我想想办法,先给你二十两?”

    周正道“二百两,不能再少了。”

    林伯看着周正一本正经的神色,十分头疼,认真盘算一番,咬牙道:“二少爷,二百两我真的拿不出,这样吧,我给你一百两,再多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没……”

    “好!”不等林伯说完,周正站起来,一副成交的模样说道。

    林伯怔了怔,刚要脱口而出的一番苦水被咽了回去。

    他也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这位二少爷本来就没想要到三百两那么多,只不过是漫天要价,等他落地还钱。

    但是,这不是以往二少爷的作风,也不是一个疯子该有的聪明。

    林伯是看着周正长大的,知道周清荔看似冷漠实则对两个儿子极其重视,不然他也不敢随便给周正一百两银子。

    只是,周正这个变化,还是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

    林伯看着周正,好一阵子才平复道:“二少爷,银子我可以给你,你总得告诉要怎么用,我好回老爷。”

    周正道:“我看好了一个铺子,打算买下来,价格应该是五十两左右,十两装修费,二十两材料费,二十两广告费。”

    林伯听的有些糊涂,大概明白了,道:“二少爷要开铺子?”

    周家世代清贵,虽然也有经商,但周清荔对此没有兴趣,是以周家完全依靠周清荔从本家分家得来的田亩以及中举后这些年买来的田亩收租过日子。

    周正没什么好隐瞒的,道:“我想做些事情,需要银子,经商是最好最快的合法赚取银子的途径。”

    林伯看着周正认真的模样,心里倒是想要劝说,但认真想了后,道:“那,二少爷需不需要人手帮忙?”

    周正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划,带着‘你快给钱’的表情,道:“嗯,到时候我让六辙来安排。”

    林伯看着周正,好一阵子,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包银子,不舍再三,犹豫再三,交代再三的道:“二少爷,家里的银子不多,一定要谨慎点花。”

    周正接过银子,道:“嗯,谢谢。”

    说完,周正拿着银子就出了账房,奔着周府大门走去。

    他现在是有‘疯病’在身,周家对他照顾有加,若是他好好的,这一百两绝对要不到。

    刘六辙看着周正真的拿出了一大包银子,着实目瞪口呆,跟在周正身后,呐呐的道:“二少爷,老爷对你真好。”

    周正心里透亮,周老爹多半是对他最近的一些表现感到诧异,有了一些信任,还可能借此继续观察他一下。

    周正无视周方的禁足令,出了周府大门,问道“那个骗子在干什么?”

    刘六辙知道周正话里的骗子是谁,道:“神医在午睡。”

    周正不知道是嗯还是哼了声,径直向着南居贤坊走去。

    刘六辙跟着周正,一路到了前几天那家破旧,无人问津的铺子前。

    刘六辙看了眼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生气的铺子,道:“二少爷,你要买这个铺子吗?这里没有人烟,做不了生意,咱们还是看看别处的吧,一百两能买一个不错的了。”

    这间铺子很大,东西五六丈,三间房,二层,里面还有一个小院子。

    周正迈步进去,柜子内一个老者仿佛刚睡醒,抬起头,看着周正上前,道:“公子是要买酱油?”

    周正打量了一眼里面,直接开口道“我想要买你这个铺子,卖吗?”

    老者一怔,道:“公子你要买我这间铺子?”

    周正嗯了声,道:“我看了很久,就看好你这一家,要是卖,就出个价,不卖我再去别家看看。”

    老者神色有些狐疑,道“公子不是耍小老儿开心吧?我这间铺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根本无人问津,公子要买?”

    周正道“只要你愿意买,我现在付银子,到官府过手续。”

    老者顿时站起来,道“卖卖卖,只要公子真的要买,嗯,四十两,四十两就卖给公子!”

    这个倒是比周正预期的便宜了十两,心里稍微开心,周正道:“六辙,付钱,你跟着老先生走一趟,将铺子过户。”

    银子在刘六辙身上,他见周正真的要买,还是劝道:“二少爷,这个铺子……”

    “快去,手续要齐全,不能给人反悔的机会。”周正没有避讳的说道。

    那老者一听,连忙道:“不反悔不反悔,这就去衙门,这就去衙门……”

    这间铺子在这条街的最北端,别说生意了,卖都卖不出去,今天终于有人买,他还怕周正反悔呢!

    手续,他要比周正办的全,免得周正反悔!

    刘六辙一脸难受,看着周正平定坚定的神色,只好苦着脸跟着老者去衙门过手续。

    老者临走前还托付周正看着铺子,都是酱油,没什么值钱的,走的是相当的放心,坦然。

    周正坐到柜台内,打量着铺子,暗自点头,从怀里拿出几张纸里,铺在桌子上,细细的看着。

    这是他对这间铺子的改造图,对他的药店的发展规划,是他这几天研究的成果。

    周正看着,十分专注,不时还记录下,做些修改。

    不知道过了多久,柜台前来了两个女子,像是大家小姐与贴身丫鬟,两人睁大眼睛,吃惊的看着周正。

    周正抬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收起纸,站起来,脸上浮现职业化的微笑,道“对不起,老板外出,如果您想要买酱油,得等一会儿。”

    这位小姐眼睛陡然睁得更大,表情很愕然,好一阵子才道“你,在这里做工吗?”

第十三章 未婚妻?

    周正看着女子,十七八岁模样,俏脸温婉,听着她问话,心里一动,盯着这个女子打量。

    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他今年是十九岁,大哥周方是二十一岁,按理说,这个年纪早就应该成家了。

    但是他们都没有。

    从这个女子的态度,语气来看,莫非是他的未婚妻?

    周正心里这样想着,一时间无法答话。

    这位小姐看着周正的神色,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语气温和的道:“你是缺银子吗?你们家是有什么麻烦吗?”

    周正越发觉得像,表情不变,心里一斟酌,道:“路过,这是熟人的店,他有事出去,我给看一下。”

    官宦之家是鄙视商贩的,周正也是保险起见。

    这位小姐看着周正,似乎听出了什么,脸色越发温和,轻声道:“没事,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周正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什么关系,只能尽量不卑不亢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嗯’了声。

    女子还要再说,她身后的丫鬟悄悄拉了下她的袖子。

    女子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与周正叮嘱般的温和说道:“有什么困难尽管与我说,我还有些银子,可以给你的。”

    没说完就被丫鬟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匆匆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周正心里一个激灵,身体颤了下。

    ‘不会的不会的……’周正连连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的女子虽好,但不适合他。

    但周正感觉更像了,这位小姐匆匆而走,不是为了避嫌吧?

    周正眉头皱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坐下来,没有了研究的心思。

    坐了一会儿,周正心思笃定,自语的道“先立业后成家,回去得与周老爹好好聊聊,成婚什么的以后再说……”

    没多久,刘六辙与那老者就回来了,老者拿了银子,签了过户契约,喜笑颜开的看着周正,道“公子,一应手续都办完了,这个铺子就是您的了,您看着铺子里的东西,想要的就留下,不想要的就尽管扔了,小老儿这就走了……”

    这个铺子冷清了好些年,酱油没几桶,其他的更没,后面就是河,酱油可随手倒进去,简单的很。

    周正不在意,点了下头,与刘六辙道:“买把锁,锁上,回去后跟府里的家丁打个招呼,明天带着工具,跟我来收拾这个铺子。”

    刘六辙应着,很快就找来一把锁,锁上这个铺子便与周正向着周府回走。

    周正走着,几次三番看向刘六辙,欲言又止。

    刘六辙看着他,好奇道“二少爷,你怎么了?”

    周正脚步如常,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道“六辙啊,你说,大哥这么大了为什么不成亲啊?”

    刘六辙还以为什么事情,回话道“大少爷订了亲,本来两年前准备成亲的,夫人突然过世,大少爷要守孝三年,所以耽误了下来。”

    周正恍然,以一种更不经意的口气道“那我呢?”

    刘六辙一怔,神色奇怪的道“二少爷,大少爷不成亲,你怎么成亲?”

    周正眉头皱了皱,这才想起来,按照礼法,老大不结婚,他这老二也不能结。

    只是,那个女子一直让周正很难受,好像卡住了喉咙,咽不下吐不出,十分不自在。

    周正刚要开口问他有没有订亲,刘六辙忽然道:“对了二少爷,昨天好像有人送来一封请柬,说是邀请你去参加什么庆功宴的。”

    周正的话咽了回去,不动声色的道“什么庆功宴?”

    刘六辙道“好像都是今科的举子,是你的同窗。”

    周正对这些人完全不认识,哪有空理会他们,道:“不用去管,回去之后,你跟家里的家丁们说好了,七个这样,明天来跟我装修铺子,午饭的时候,你买点好酒好菜,不要吝啬。”

    刘六辙却是一晒,笑着道“二少爷,都是府里的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尽管指使就是。”

    周正没好气的道:“让你买你就买。”

    刘六辙不敢惹周正,连忙‘是是’,陪着周正回府。

    周正回府就直接奔着卫怀德的房门,二话不说就一脚踹开。

    正在床上酣睡的卫怀德吓了一大跳,衣衫不整的跳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走进了的周正,慌忙揉了揉脸,飞快穿着衣服,脸上堆笑道:“老了老了,一躺就容易睡着,让二少爷见笑见笑了……”

    周正随手捡起桌子边的凳子,向卫怀德走过去。

    卫怀德腾的跳到了床上,大叫道:“二少爷二少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喝了,你别乱来别乱啊……”

    周正在他床前放下凳子,坐上去,看着他道:“你就不怕得花柳病吗?”

    卫怀德一见周正没有胖揍他的意思,顿时放心下来,一面飞快的穿着衣服,一面陪笑道:“男人就那么点事情,闲着也是闲着……”

    周正懒得理会他这些破事,理着思绪,道:“之前是我想的有些狭隘了,咱们不能只做感冒药,退烧药这些,要针对特殊人群,推出特殊的药,比如美容,比如减肥,比如健身,比如提振精神,比如延年益寿……”

    卫怀德穿好衣服,下了床,正穿鞋,闻言道“二少爷,这些都有人做,咱们晚了,赚不到银子的……”

    周正随手拍打衣服,道“我要做的,外面绝对没有!”

    卫怀德转头看向周正,看着他从容淡然,透着说不出自信的神色,脸上有些纠结,他已经分不清这位二少爷到底是病着还是已经好了。

    周正看着他,道:“我的铺子已经买好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你先研究一下这些药的配方,炼制需要的工具,流程,人手以及如何大规模生产,其他的没你的事情,坐等分钱就行了。”

    卫怀德习惯性的要摸胡子,连忙又放下,看着周正狐疑道:“就这样?”

    周正站起来,道:“嗯,到时候你配合演一下神医,没有其他的事情。”

    卫怀德看着周正不似作假的神色,凑近一点,眨着眼道:“能分多少银子?”

    周正闻言,右手捏着下巴,思忖着道:“这要看盈利情况,前期咱们以美容,减肥药试试水,然后逐步推出周边产品以及其他产品。”

    卫怀德看着周正,心里转悠一番,反正在周府是有吃有喝,搞点药方也不算难事,犹犹豫豫的,卫怀德道:“那好,我这两天就做。”

    周正转头看向他,语气不善的道:“不是过两天,是今天,是现在!”

    卫怀德一见周正的神色就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道:“好好,就现在就现在。”

    周正没理他,出了门,径直回向他的房间,坐在书房里。

    桌上的京城的道路图,其中他所买下的那个铺子被圈了一下,很是醒目。

    周正看着一阵,自语的道“差不多了。”

    直到晚上,周正依旧在他的书房里读书,写字。他前世虽然练过,但还是写的如八爪鱼一般,很是辛苦,好在识字很是顺利,进展很大。

    到了晚间,原本在吏部忙碌的周清荔居然回府了,还要与周正一起吃饭。

    周清荔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汤,看着周正道“你买了一个铺子?”

    周正摸不透周老爹的态度,准备认真的解释一遍,不等他说话,周老爹就道:“买就买了,你不要插手,一切都挂在六辙名下,府里的银子不多,你省着点用。”

    周正一愣,看着周老冷硬没有表情的脸,有些意外。

第十四章 汉人绝不为奴

    周清荔没有在意周正买铺子的事,眼神似有思索的道“你大哥不能一直窝在国子监,我打算将他调入户部,谋个七品,你怎么看?”

    周正见周老爹真的不在意他经商,心里放下心,也跟着想了想。

    以周方的进士出身,在国子监教学两年的履历,若是谋划得当,外放一个上等县的知县,或者在六部某一个肥缺都是绰绰有余。

    问题是,一来周老爹刚刚高升,不能做的过分。二来阉党势大,官场沸腾如粥,一不小心就可能栽进去,有危险。

    周正想了一阵,建议道“要不,你辞官吧?”

    这已经是周正第二次建议了,周清荔看着周正,脸上罕有的露出笑容来,道:“我知道你担心爹,不过没事,阉党虽然势大,但直臣仍多,自保足够了。”

    周正听出来,周清荔应该是有靠山的。

    但即便如此,周正还是摇头,道:“阉党势大,没有人能抗拒,什么靠山也不稳。”

    在这个时候,确实没有稳妥的靠山,天启会死,魏忠贤会倒,崇祯反复多疑,哪个敢说在这个时候能做官场不倒翁?

    周清荔认真的打量着周正,揣度着他这句话,片刻还是从容而笑,道:“这个你先别管了,说说你吧。”

    “我?”周正有些不明所以。

    周清荔看着周正,顿了顿,道“你这场疯病,是没办法再参加会试了,我打算先给你谋个官,以免将来再出变故,也算是有个后路。”

    周正眨了眨眼,忽然怔了怔。

    自从他醒过来,对未来的路一直有个模糊的规划,大概就是先赚钱,等准备差不多了,他再去谋官。

    周老爹这么一说,他才醒悟,他已经‘疯了’,一个疯子怎么能参加会试,考进士?

    也就是说,他的功名已经止步于举人了。

    周正已经详细的查过,举人是有资格做官的,比如学官,比如谋个知县。

    他心里想着,还是看向周老爹,道:“给我谋个什么官?”

    周清荔道“吏部那边缺几个主事,如果你愿意去,我给你打个招呼。”

    作为吏部的员外郎,安排一个打杂的主事,周清荔还是能轻松做到的。并且位置低,不显眼,即便知道周正是‘疯子’,碍于一些潜规则,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听着周清荔的话,周正也是第一次认真的思索着他未来的路……以及大明的路。

    他是万万不会打碎膝盖,去跪地磕头,无耻谄媚的给满清做奴才的。

    周正需要认真的想一想未来的路,道:“我先想一想。”

    周清荔看着这个二儿子,心里默默叹气。一场疯病下来,整个人大变,时好时坏,让他忧心不已。

    之所放在吏部,也是不放心,想看着,护着。

    见周正如此说,周清荔便没有多说什么,道:“嗯,这段时间控制好自己,不要再让外面传你疯病的事。”

    周正点点头,一边吃着,一边思索。

    一顿饭结束,周正出了饭厅,回到书房,他突然一拍脑门,懊恼的道:“忘了说亲事的事了。”

    不过,这个也不算要紧,眼下,周正需要认认真真的思索,规划一下他未来的路。

    坐在椅子上,双腿搭在桌子上,周正双手交叠,表情平静,目光幽幽闪烁。

    眼前的大明是阉党的天下,基本控制了军政两方面,无人能争。

    越过明年,崇祯上台,清算了阉党,那么东林党复来,又是一个大坑。

    而崇祯,是一个变脸怪,一个弄不好就是下狱论死,他在位十几年,换了三十多个首辅,数以百计的尚书,古来未见,这些人中,善终的寥寥无几。

    这些还不算真正的威胁,真正的威胁是满清入关,打断了汉人的膝盖,一个个都成了下跪的奴才。

    还有那些屠杀,那一句‘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深深的刺痛着周正。

    火烛跳动,啪啪啪响着,房间里寂静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忽然传出周正低沉的声音。

    “我汉人绝不为奴!”

    ……

    第二天一大早,神清气爽的周正带着刘六辙以及一群家丁,工具齐全的来到已经属于他的铺子前。

    结果就看到铺子的门被砸开了,墙壁上,屋顶上,屋内屋外,到处都是粪,狼藉一片,臭气熏天!

    刘六辙看的气的脸色铁青,大怒道“二少爷,一定是姓钟的干的,我们找他去!”

    周正脸色一片冷漠,眼神里跳动着火焰,他倒是高看了钟奋腾,原来是这样的低级小人!

    刘六辙身后的七个家丁也是义愤填膺,叫嚷着要找钟奋腾算账!

    周家现在是六品员外郎的官宦之家了,钟家只是一个七品给事,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是以刘六辙以及家丁们都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看来,只是打一顿是解决不了问题。”周正看着一片狼藉的铺子,淡淡道。

    刘六辙却不管,道“二少爷,之前是打轻了,这次往死里打,看他们还敢招惹我们周家!”

    周正眼神微微闪动,看着刘六辙低声道:“你悄悄溜走,我怀疑钟奋腾他们就在附近看着我们,给我找出来!”

    刘六辙一听,立刻低声道:“好,二少爷你看好吧!”

    刘六辙说完,大声向着眼前愤怒的家丁道“这是二少爷昨天买的铺子,大家先收拾一下,等收拾好,咱们打上钟家去!”

    众家丁顿时纷纷叫嚷了几句,而后忍着恶臭开始清理。

    周正忍受不了这种臭味,站的远远的,看着这群家丁清理。

    这个铺子在南居贤坊最北端,后面是一条河,是一个偏僻处,但有河在,打扫起来就容易的多。

    在周正铺子的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二楼,钟奋腾看着周家人在清理那些大粪,心里舒爽的不行,脸上也是一片快意的大笑道:“周正,今天只是开始,今后我每天给你扔一次,看你怎么做生意,哈哈哈!”

    这次他身后是两个家丁,其中一个恨恨道:“少爷,我觉得太便宜姓周的了,害的少爷多花了那么多银子,不如咱们找个机会将他绑了,狠狠的教训一顿!”

    另一个冷声道“少爷,我觉得太麻烦,不如咱们今晚就一把火把这铺子烧了,看姓周还能怎么办!”

    钟奋腾听着就更加快意了,道“好,等他们收拾干净了,咱们晚上就烧了他的铺子!”

    两个家丁听着自然是一阵附和,看了一阵,其中一个家丁道“少爷,别忘记了时间。”

    钟奋腾神色一凛,抬头看了看天色,压着心里的快意道“不着急,还有时间,我要好好看看周正的脸色!”

    两个家丁没有说话,他们确实还有时间,既然少爷喜欢看,那看就是了。

    周正买的这个铺子,本身就不大,周正也打算粉碎性装修,是以家丁们打扫的没什么顾忌,很快就清理的差不多。

    周正在一旁看着,道“左边这一间没用,砸了,清出一条道来,铺好石板,其他这两间,我明天给你们图纸,按照我要求的装修……”

    这年头装修房子什么的再简单不过,家丁们也都是熟手,没什么问题,齐齐应下。

    周正这边指挥着,刘六辙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来,凑到周正耳边低声道“二少爷,找到了,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酒楼上,就姓钟的与两个家丁。”

第十五章 你,皮痒吗?

    周正双手互擦了擦,语气平淡的道“嗯,让他们洗洗干净,我们去找他。”

    刘六辙一听,脸色发狠道“那,带家伙吗?”

    周正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道“带什么家伙,本少爷是读书人,当然要用读书人的办法解决。”

    刘六辙顿时瞥了瞥嘴,前几天抡板凳打人那么熟练的感情不是你。

    周正的家丁们迅速清洗干净,摩拳擦掌的跟着周正,向着不远处的酒楼走去。

    钟奋腾等人立即就看到了,神情都是一变。

    一个家丁有些慌,道“少爷,那周正奔着我们来了,他发现我们了。”

    另一个家丁没有说话,他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上次他们家少爷被周正打过,这要是再被打一次,脸真的就丢尽了。

    嗯,周正九个人,他们三个,人多势众,他们打不过啊!

    钟奋腾脸角不自觉的抽了下,他感觉到腿上,腰上隐隐作痛,那是被周正用长凳砸过的地方!

    难道要被他再打一次吗!

    钟奋腾心里恼怒无比,脸角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之前说话的家丁,凑过头,低声道“少爷,与顾少爷约定的时间到了,咱们,要不先走吧?”

    钟奋腾很想走,留下肯定挨揍,但这样狼狈而逃,他自尊心受不了!

    不能走!

    钟奋腾紧紧咬牙,双眼通红。

    另一个家丁看着周正一群人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心里焦急,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让他们家少爷有台阶下,好赶紧跑路。

    二楼上有些僵持,没多久,他们就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周正来了!

    钟奋腾咬牙切齿,心里怒恨,满脸狠色,冷声道:“怕他做什么,我们坐下,我就不信他还敢当街行凶不成!”

    两个家丁看着钟奋腾在长凳上坐下,心里苦笑,暗道少爷你这是忘了前不久才被打过吗?

    周正一群人气势汹汹的上了楼,径直向着钟奋腾过来。

    周家的家丁显然没有将七品的钟家放在眼里,一过去就将钟奋腾等给围了起来。

    钟奋腾与两个家丁都是身体一紧,硬生生僵着没动。

    钟奋腾看着周正,目露冷色,道“周征云,你要干什么!”

    周正看着强自掩饰不安的钟奋腾,神色如常的向他走过来,抬脚挪开凳子要坐下。

    这个动作顿时吓了钟奋腾一跳,立时厉喝道:“姓周的,你别猖狂,你敢动我,马上就有巡街御史来抓你,明天就有一大堆言官弹劾你爹!”

    周正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平静的在椅子上坐下,道:“咱们都是读书人,不要说那些有辱斯文的话。”

    钟奋腾哪敢放松,一脸警惕与恨色,道“你想干什么!我可没空陪你个疯子!”

    周正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说说吧,怎么解决?”

    “哼,什么怎么解决?”钟奋腾看着四周神色不善的周家家丁,极力镇定,哼了声道。

    周正喝了口茶,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皮痒了?”

    钟奋腾顿时怒气冲顶,双眼怒睁,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壶拍在周正脸上。

    钟奋腾胸腔气要炸开了,脸角一抽一抽,眼神里厉芒跳动。他知道周正做得出来,但他不能忍,周正欺人太甚!

    钟奋腾冷冷的盯着周正,咬着牙,不说话。他已经打定主意,就算周正打他一顿,他也不能松口!

    等过两天他老爹的事情办妥,他要千百倍的给周正还回去!

    周正看着钟奋腾死不承认,摇了摇头道:“读书人就是麻烦,你自找的。”

    说着,他就抬起手。

    刘六辙已经忘记了周正之前说什么读书人要用读书人的办法解决之类的话,冲着钟奋腾主仆三人,撸起袖子,摩拳擦掌。

    七个家丁更是如此,不自禁向前走了两步,作威逼之状。

    他们周家没少受钟家的气,这次终于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就在周正要挥手的时候,楼梯间忽然出来一声阴阴的傲慢声,道“谁皮痒了?谁自找的?”

    这个声音很突兀,听着就令人讨厌。

    周正转头看去,一个身材瘦高,全身白衣,脸色相当苍白的年轻人走出楼梯间,站在不远处,骚里骚气的扇着扇子,很是从容潇洒的模样,似笑非笑的看向周正一群人。

    周正不认识,钟奋腾却大喜,飞速的跑过去,一脸的讨好笑容,道“顾兄,实在是抱歉,被一点小事耽搁,没能赴约,恕罪恕罪。”

    这位顾兄没看钟奋腾,扇子扇动,侧着头,表情玩味的看着周正,道“小事?我看你这个事不小啊,瞧瞧这些凶悍的家奴,要是不知道,还以为是高门大户的哪家呢……”

    钟奋腾瞥了眼周正,赔笑道“再不小,到了顾兄面前还能算哪门子的高门大户,不都是臭水沟里爬出来的……”

    顾兄嗤笑一声,表情越发玩味,笑容越盛的看着周正。

    周正站起来,看着钟奋腾的做派,心里大概猜到,这应该是钟家的靠山了。

    刘六辙神色警惕,悄悄来到周正身后,低声道“二少爷,他是京城有名的花花公子,是顾首辅的嫡孙。”

    周正一直在恶补大明的一些常识,尤其是官场,自然知道这位顾首辅是谁。

    周正顿了片刻,看着这个一身酒色相的顾兄,道“顾秉谦是你爷爷?”

    顾及池脸色骤变,一合扇子,冷声道“家祖的名讳也是你可以张嘴就来的,给我掌嘴!”

    周正对于他的话置若罔闻,道“我记得顾秉谦前些天已经致仕了,还没走?”

    顾及池眼神有狠毒之色,一只手紧紧的握着扇子,盯着周正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狗东西,我得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周正看着他,心里飞速计较。

    顾秉谦是刚刚致仕的首辅,同样也是阉党的大员,为人极度的卑鄙无耻,为了登上首辅宝座,率先不要脸的当众向魏忠贤下跪,口称‘魏公’,甚至还准备随大流认魏忠贤做干爹。

    嗯,顾秉谦比魏忠贤还大十八岁!

    顾秉谦刚坐上首辅宝座不久,事事为魏忠贤马首是瞻,极尽谄媚之事,可以说丢尽了读书人的脸面,毫无节操与风骨。

    但他登上首辅宝座引来了阉党内部的倾轧,传言顾秉谦之所以辞官,是因为内阁阁臣魏广徽,冯铨等人的攻击,还有就是阉党五虎之一的崔呈秀也对他不满,屡次在魏忠贤面前说他的坏话。

    顾秉谦被阉党御史交相弹劾,深感恐惧,这才惶惶然急着辞官,抛下辛苦争来的首辅宝座以求保命。

    对于这样一个的狗屁首辅,周正又何须畏忌什么,他抬起眼皮,看着顾及池,问了同样一句话,道“你,皮痒吗?”

    顾及池一怔,仿佛听见了一个大笑话,而后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以扇子指着周正,笑弯了腰,道“你要打我?哈哈哈,你们听到没有,他说他要打我……哈哈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5986/ 第一时间欣赏明廷最新章节! 作者:官笙所写的《明廷》为转载作品,明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明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明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明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明廷介绍:
上山擒虎,下海捉龙,地上我为王,大明朝就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欢迎加入明廷粉丝群普群:983546750,无需验证。欢迎加入VIP书友群,群号:985519799,需要验证粉丝值2000。明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