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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官笙     明廷txt下载     明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三十一章 一石激起千层浪

    随着户部,吏部,兵部相继的‘信息泄露’,京城都被炸开了。

    由于‘科道’那些言官大部分人被周正抓了,现在还在牢里,让弹劾的奏本大大减少,却依旧在京城沸沸扬扬,甚嚣尘上。

    “‘民籍’?那不是要废除贱籍,匠籍,商籍,军户等其他户籍了?”

    “士农工商,这些是千百年不变的规矩,这些‘贱籍’怎么能与我们并列?”

    “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匠籍,贱籍何止百万?商籍本就豪富,要是他们也能科举,那我大明期不少于熬交给那些见利忘义的商人?”

    “这‘兵改’更不像话,卫所制乃是祖制,已经两百多年,若是贸然废除,天下必然动荡,西贝尔刚刚平定,朝廷是觉得没仗打,故意的吗?”

    “五军都护府与兵部向来是制衡的,而今不断是废除卫所制,五军都护府也被废除,一应兵权居然归入内阁,这像话吗?”

    “现在要设立十三道总兵,分守各地,你们说,这些总兵一个个桀骜不驯,而今天下板荡,他们要是造反,能有什么办法?”

    “这兵改就是胡闹,想当然,我们决然不能同意!”

    “这些,是国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我觉得,那‘大明律’更加不能小视!”

    “没错!什么叫做‘生而平等’,‘权力义务相对’,这是什么意思?是那些人与我们一样了,还是说,我们士人的身份没有了?”

    “还有这一句‘皇帝垂拱天下,总理府总览朝政,对天下万民负责’,这是什么意思?皇帝被束之高阁了吗?是周延儒要做曹操了?这是篡位,是谋逆!”

    “还有还有,这一句‘一家之私多万家之公’,这不是顾炎武那一套吗?这是要干什么?他们要干什么?!”

    京城的茶馆,酒楼,到处是摔杯子,掀桌子的声音,士林间一片非议,尤其是从江南移植过来的那些社团,天天开会,聚餐,讨论的都是这些。

    ‘二张’的燕台社迅速的联合给朝廷上书,要求朝廷‘分辨是非,谨慎行事’。

    ‘二张’也没闲着,在刑部与张四知掰扯半天,而后在六部九寺走动,更是要求将钱谦益,周延儒。

    钱谦益,周延儒哪里肯见,早就躲着了。

    周延儒的人极其有默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仿佛没有听到。

    周正的人则四处煽风点火,生怕知道的人少了,慢了。

    在‘二周’派系之外的中间势力,则更加快速的聚集,田珍疏等找到了李邦华等人,悄悄密谈,想要阻止兵改等一系列事宜。

    简而言之,偌大的京城正在如同一锅逐渐沸腾的火锅,不断的发酵,热气弥漫,并且向四周蔓延。

    不过三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尤其是南直隶,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秦淮河上的文人骚客,风流雅士,将饮酒作乐变成了对朝政的抨击。

    “大明律,那是能随便改的吗?那是太祖太宗钦定,历代皇帝的天宪,金口玉言,怎么能改?”

    “什么新税法,我看就是朝廷那些人想钱想疯了,不但要收商人的钱,连我们士人也不放过!”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岂能轻动!这兵改,分明有藩镇的迹象,是要天下大乱的!”

    “那些人这是疯了!他们要将大明搞的天翻地覆!”

    秦淮河上,船只连绵,悠悠荡荡,靡靡之音伴随着怒喝声,在秦淮河上回荡不绝。

    复社在江南有三千多人,士农工商几乎全部涵盖,大部分还是已经进士及第,入仕的官吏,少则十四五,老至古稀,这些人不断的聚会,发泄中心中的愤怒,渐渐的也形成一种‘集体性’的意见。

    这些意见迅速的反馈到了南京六部等各级部门,这些六部的尚书,侍郎纷纷上书,明言反对‘变法’!

    这些六部尚书的官职,品级与北京的相当,只不过实权有差别,他们一挑头,全国各地反对‘变法’的大潮,汹涌而来,如同浪涛一般,一波一波的拍向京城。

    南京六部九寺的官员频频碰头,他们知道只是上书是没用的,想要北京朝廷改变心意,还得用别的办法。

    兵部尚书姜广曰从吏部尚书潘贺琪的府邸出来,神色凝重的坐上轿子回府。

    穿过南京皇宫,刚刚走没多远,一个楼的小二忽然出来,拦住轿子。

    “什么人,姜堂部的轿子也敢拦!”侍卫连忙上前喝道。

    小二连忙举着一封信,道:“不是小人要拦,是一位客人要第一封信给姜堂部。”

    侍卫一怔,拿过来看了眼,转身递给轿子里的姜广曰。

    姜广曰非常的瘦,脸角又严厉的森然,一看就是个非常刻板的半百老头。

    他接过来,皱眉的翻看,而后打开,顿时双眼一睁,道:“落轿。”

    轿夫们连忙停下,压下轿门。

    姜广曰出了轿子,抬头看了眼酒楼,迈步向前走,道:“你们都留下。”

    侍卫与轿夫等在外面,看着姜广曰进了酒楼。

    姜广曰一进去,小二就领着他,来到二楼的一个包厢。

    包厢内,一个锦衣中年男子笑呵呵的站起来,抬着手道:“姜尚书。”

    姜广曰看着小二关了门,认真的审视着中年人,道:“你是锦衣卫的人?”

    中年人拿出一块令牌,笑着道:“是。不过我以前是周家的家丁,后来二少爷赏识,就走到了今天。锦衣卫指挥佥事,林向东。”

    姜广曰盯着那个牌子,神情凝肃,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十三太保之一?”

    林向东一怔,道:“十三太保?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姜广曰看着林向东,道:“你们来应天不少日子了,想要做什么?”

    林向东收起令牌,笑着道:“简单,我要闹事的南京高层的所有名单,五品以上。”

    姜广曰眉头拧起,神情越发肃然,看上去颇为严厉,漠然一阵,道:“这是征西伯的意思?”

    林向东坐下来,道:“姜尚书似乎有些抵触。我在京城的时候,高尚书就曾言,说姜尚书性情耿直,未必会是我们的同路人。”

    姜曰广脸角一动,沉声道:“我赞同变法,也认可征西伯的变法措施。你要的,我三天之内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南京不能乱。南京是我大明的赋税之源,南京若乱,天下不安!”

    南京,或者说南直隶的赋税占据大明全国赋税高达六成,同时,朝廷超过六成以上的官员,来自南直隶,因此,要是南直隶乱了,整个大明都将不安!

第六百三十二章 快人一步

    林向东看着姜广曰,拿起筷子,笑着道:“姜尚书应该还用吧,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姜广曰神情越发严厉,道:“李巡抚什么时候到?我要将他。”

    李恒秉已经得到朝廷任命,担任南直隶巡抚。

    林向东吃了口菜,道:“按照日程算,应该在苏州了。”

    如果说南直隶占大明六成,那苏州又占南直隶六成,由此可见苏州的重要性。

    姜广曰默默一阵,道:“魏国公在南京还有不少人,军队都是他的人,我还在甄别,短时间内不要乱动。”

    魏国公,徐文爵,魏国公世代镇守南京,与兵部尚书一起掌握南京兵权。

    林向东又喝了口酒,道:“朝廷正在对兵制进行变革,西北的李自成已经剿灭,我得到的消息是,曹文诏曹总兵会担任南直隶总兵。张一潭你可能不认识,他任应天副总兵,五千人应该已经在苏州了,史可法的一万人在安庆,足以弹压南直隶的一切变乱。”

    姜广曰听着,知道这是早就布局好的。

    细细思忖一阵,他道:“还要我做什么?”

    这次轮到林向东沉默了,片刻他又笑道:“在下怎么敢要求姜尚书,一切都李巡抚来,他说了算。”

    姜广曰这才点头,抬了抬手,转身离去。

    林向东摸了摸下巴,等姜广曰走了,这才自语道:“看来,必须多找点可靠的人来才行,这位姜尚书似乎不全是同路人……”

    与此同时,两个人从周氏票号出来,悄悄避开人群,来到一个隐蔽的小院。

    他们一进门,就有人问道:“拿到了吗?”

    其中一个拿出一本账簿,道:“票号那边早就准备好了,我们一进去就拿到了。这些都是南直隶在周氏票号大额存银的人资料。可能有许多是假借他人名义,还得排查一番。”

    “先进去,等大人回来再说。”

    “是。”

    另一边,南京皇宫,司礼监。

    司礼监太监,也就是镇守太监,陈安,躬着身,有些拘谨的看着眼前的人。

    这是一个老太监,与王安是一个时期的人,王安是谁,那是提拔魏忠贤的人!

    这个老太监面无表情,淡淡道:“你可知道,征西伯派你来是干什么的?”

    陈安连忙道:“奴婢知道。奴婢已经在南京走动,网罗了不少人才,都是可堪大用的。”

    老太监揣着手,面无表情,道:“给我五天时间,给我摸清楚,哪些人是反对朝廷变法革新的,哪些人对征西伯不满,哪些人图谋不轨……你可明白咱家的意思?”

    陈安头皮发麻,慌忙道:“奴婢明白。公公放心,奴婢保证公公满意,保证征西伯高兴,绝不辜负他老人家对我的提拔之恩!”

    老太监淡淡点头,道:“今年我就留在皇宫了,你做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做不好,后果你比我清楚。”

    陈安脖子一冷,道:“是是,奴婢清楚。”

    在南直隶热闹非凡的底下,没人知道,锦衣卫一直在悄悄的做事情,并且准备的越来越充足。

    这个时候的京城,不比南直隶的热闹差多少。

    周正这些变法革新,不知道触及多少人的利益,周延儒的沉默也是周正承诺不与他争权换来的,一个首辅尚且是艰难沉默,其他人可想而知。

    征西廊。

    张贺仪站在周正身前,神情肃色,道:“大人,吴三桂等人绕过了成都,看样子是要去贵州。贵州巡抚王三善并没有多少兵力,贵阳能不能守住很难说。并且,我们也没有多少援军可以支援,云南可调配的兵力也不多……”

    明朝的卫所制早就崩溃了,地方上的卫所简直形同虚设,从嘉靖开始,历次征战都是‘招募’为主,而不是现成的军队。

    因此,不说受灾最严重的,十室九空的贵州,即便是云南,也抽不出什么兵力去征讨吴三桂等叛将,还得从西北的二十万大军中遴选。

    周正轻轻点头,自语的道:“吴三桂这一招确实不错,从贵州入云南,近可窥伺两广,退可入缅甸安南,还真是鲤鱼入海啊……”

    张贺仪顿时嗤笑一声,道:“他算什么鲤鱼,他们家一个个都是叛逆,迟早被正法!”

    周正没有这些意气,道:“建斗的公文我看了,就按他说的,陕西,四川,贵州,云南,湖广各留一总兵,两万人,以防不测,彻底了结西北的十数年不了之局!”

    张贺仪听着,有些迟疑,道:“大人,如果西北驻扎十万大军,我们可用的就不多了,毕竟还有五万要还归辽东的。”

    周正从辽东抽调了过多的军队,辽东现在十分的‘空虚’,如果不是大冬天,建虏又极度虚弱,周正未必敢这么做!

    西北十万,辽东五万,就剩下五万,还要弹压八个省,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周正道:“我早就想过了,继续征兵。”

    张贺仪道:“大人,我们的财力原本就吃紧,要继续征兵,怕是压力有些大。”

    要养数十万大军,甚至还有但朝廷,在这个山河破碎,变法又继续钱粮的时候,每年两千万两白银都不够!

    周正也是一阵头疼,道:“这一次应该能抄没不少,填补一些,足够明年的用度了。后年,就借钱吧,以国库为担保,向天下发行债券,每年借个八百万,差不多了。”

    张贺仪嘴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现在大明国库,每年满打满算不足四百万,每年借八百万,寅吃卯粮,迟早要出大事情的!

    周正说完这个,忽然道:“宫里怎么说?”

    这个轮到边上的姚童顺答话了,他道:“大人,皇上那边有些抵触,没有反对,也没有答应。”

    没有答应,那就是反对。

    周正要求朱慈烺在祭祀的宗庙,在祭文里加入变法的内容。

    周正拿起茶杯,道:“去兵部,将曹化淳送入宫里。”

    张贺仪双眼一睁,而后摇头感慨道:“曹化淳要是送入宫,咱们皇上今晚就睡不好了……”

    ……

    张贺仪是兵部侍郎,实际权力比尚书李邦华大,他硬是要提人,谁也拦不住。

    曹化淳刚刚送入宫里没多久,就有内监找到姚童顺,告诉他:祭礼一切按照周正的安排。

第六百三十三章 刮骨疗毒

    周正持续的抛出的变法内容,在整个大明持续的发酵,引起的动静是越来越大。

    周延儒一系还耐得住性子,但地方上开始不稳起来。

    ‘税’一个字就足够牵动人心,何况大明律还有‘权力义务对等’这样明明白白的措辞。户部要求丈量田亩的风声也是此起彼伏,令不知多少人心神惶惶。

    外加体制的改革,不止于朝廷,还有地方上的改变,‘巡抚负责制’令各省三司主脑忧心又不安。

    以往的巡抚是‘临时性质’,类似于钦差,这要是改变制度了,三司俯首听命,成了地方上的‘二级官员’,这如何接受?

    尤其是负责军务的‘都指挥使’,常设总督,这个‘都指挥使’如何自处?不就是多余的?裁撤还远吗?

    而拥有大量田亩的勋贵公卿,士绅豪户则更紧张了,天下的田亩大部分都在他们手里,朝廷要丈量田亩,意图不言而喻,就是要抢他们的地,怎么能答应?

    于是乎,短短不过五天,大明从上到下逐渐沸腾,反对‘变法’的声音此起彼伏,轰轰烈烈。

    在朱慈烺祭祀宗庙的前一天,周延儒的人也开始坐不住了。

    总理府。

    周延儒的班房是最大的,张四知,李觉斯,李日宣等人坐在周延儒下首,一个个面露苦色。

    张四知道:“元辅,锦衣卫,东厂在京城活动的越来越多,摆明是要抓很多人,都察院那边明显在附和,刑部独木难支,根本阻止不了,下官忧心,这样下去,是要出大事情的!”

    李觉斯道:“近来传出的‘变法’,那顾炎武等人公开对诸多礼法进行批判,要求礼部修正,公告天下,明摆着是冲着下官来的,礼部内不少人呼应其中,下官现在是一脑子官司。”

    李日宣也是大倒苦水,道:“元辅,现在朝廷以及地方急需各级官吏,但征西伯那边一直压着不放。不说西北五省了,就是朝廷也是如此。三品,包括六部侍郎在内的有十多个,五品以上有四十多,科道更是去了大半,这样下去,朝廷都快没人做事了!”

    周延儒听着几人的苦水,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三人各自诉说了一阵,陈演心里若有所动,有些谨慎的说道:“元辅,您,是不是与征西伯有什么默契?”

    张四知三人一怔,连忙看向周延儒,实则他们心里也有这种猜测。

    周延儒看着这四人,不管有多不满意,总归是他周党的四个中坚,也不能太过疏离,喝了口茶,道:“变法这件事,我们之前都与征西伯达成了默契,改肯定是要改的。总理府涉及六部九寺还会有诸多的新部门,外加十三道巡抚,总督,各布政使,按察使等,这些,我都需要与征西伯好好沟通。”

    张四知,李觉斯四人面面相窥,陡然明悟。

    这是有一场权力瓜分,什么利益能有这样的利益大,难怪周延儒近来的表现的这么的怪异。

    张四知神情动了动,还是道:“元辅,这些事非同小可,征西伯所图甚大,我们不能不阻止啊……”

    周正的变法已经露出了獠牙,不知道多少人看的心惊,想要阻止。

    陈演,李觉斯等人也是这样的表情,真的按照周正的计划下去,大明绝对会天翻地覆,有倾覆的危险!

    周延儒看着几人,表情始终没有怎么动过,淡淡道:“你们是担心我做王莽,还是担心周征云做曹操?你们睁大眼看看,这有可能吗?”

    四人看着周延儒,不知道说什么好。

    而今的大明,像极了汉末,真的要是有人妄图做董卓,绝对是群起而攻之,下场凄惨,不会有人冒天下大不为这么干。

    只是,周正这么做下去,迟早会引出大祸来!

    皇帝又年幼,谁知道几年后周征云会不会改变想法?

    曹操一开始也没想做曹操!

    周延儒知道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他们,只好道:“你们暂时都不要动,等这件事解决了,年前我们会将所有人事情定下,到时候天下太平。”

    听到‘天下太平’四个字,四个人脸色都是变了又变。

    大明的朝局,从立国以来,什么时候太平过!?

    还有‘这件事’是什么事?周延儒与周征云到底达成了什么默契?

    四个人心里惴惴不安,预感到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就要来了!

    周正这会儿刚刚从城外的新兵训练营出来,坐在回京的马车上。

    李邦华与张贺仪在周正身旁两侧,神情各异。

    李邦华沉色道:“征西伯,如果要再招募二十万士卒,不说国库能否承担,与法也不合,还请大人三思。”

    周正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不同意兵改?你也还是提不出改变眼前我大明兵弱局面的办法?”

    李邦华脸角抽了下,道:“大人,西北已经平定,暂时没有大危,完全可以徐徐图之,为什么要这么急迫?”

    周正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们的毛病!什么事情都要徐徐图之,慢慢来,这句话从什么时候开始说的?太祖,嘉靖,万历,天启,崇祯?”

    李邦华见周正少有的摆脸色,犹豫片刻,还是坚持道:“大人,我大明需要的是固本培元,您这么做,简直是在挖坟,下官不能同意!”

    “这也是我不能与你们妥协的地方。”

    周正收敛表情,平静的道:“你们认为要慢慢来。但我觉得要快,必须快,我感觉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大危险在靠近,这种危险前所未有。你不要急着分辨,我也没办法跟你解释。你们要固本培元,但我要刮骨疗毒。大明不是简单的伤了元气,是病入膏肓,是要打碎骨头重组……”

    李邦华这是第一次听到周正说心里话,眉头不自觉的拧起来。

    周正的这些话,将会指引着他的动作。如果他真的认为大明毒入骨髓,需要刮骨疗毒,或许眼下抛出的这些东西,紧紧是个开始!

    张贺仪看着李邦华的表情,适时的说道:“李大人,时不我待,如果您继续拖着兵改的事情,下官就想办法让您高升,接替您的位置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 比如

    李邦华猛的看向张贺仪,双眸灼灼,全是冷冽的警告之色。

    李邦华之所以还能坐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一来是周正一直比较欣赏,容忍着,二来就是周正与周延儒的交易。

    但如果李邦华一直硬顶着周正的兵改计划,那送他入阁,明着高升实际削权随后就到。

    张贺仪对于李邦华的警告眼神视若无睹,道:“尚书大人,您应该很清楚,我家大人的对您的容忍是有限度的。希望您也要识时务一些,再继续下去,别说送您高升了,送您些银子回乡才是正理。”

    李邦华暗暗咬牙,深吸一口气,看着周正道:“征西伯,下官还是希望你能谨慎而为。还有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是你一个人定下,需要朝议,需要皇上的旨意,您不能擅权。”

    周正心里叹了口气,这李邦华的固执超过了他的预估,是留不得了。

    张贺仪也是暗自摇头,懒得再劝。

    李邦华也知道,他现在是彻底得罪了周正,话都说完了,便没有再说。

    马车走了一阵,或许感觉气氛不对,李邦华主动下了马车。

    张贺仪这才忍不住的道:“大人,这李邦华是吃了秤砣,故意跟我们对着干!”

    周正看着他,道:“他不是一个人,将来我们的事情,遇到的不止是那些利欲熏心的守财奴,还有众多的李邦华这样的人。好像没有什么私心,但与他们格格不入,拼死的阻止我们,有个心理准备吧……”

    张贺仪哼了一声,道:“大人,那就来更狠一点,将他们都送回老家!这李邦华要是入阁,与周延儒,钱谦益沆瀣一气,加上一个对我们恨之入骨的皇帝,还不如早点铲除干净。”

    周正看着他,不由得笑了,道:“你别在这跟我说狠话,到时候动手,你可别被吓到。”

    张贺仪嘿嘿一笑,道:“学生什么时候怕过。”

    周正摆了摆手,刚要再说,刘六辙骑着马出现在窗边,低声道:“二少爷,人来了。”

    周正撩开窗帘,向外面看去。

    只见不远处有三个人站在路旁,其中一个中年人,正微笑的注视着周正的马车。

    张贺仪神色冷笑,道:“他们还真不敢来,是完全不忘了大人‘阎王’的名号了吗?”

    刘六辙接话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可能走投无路了。”

    张贺仪若有所思点头,道:“倒也是。”

    周正放下窗帘,道:“让宁完我上来。”

    来人赫然是建虏的使者,黄台吉所派,秘密而来!

    刘六辙应了声,飞速的安排。

    很快,宁完我就上了周正的马车,抬手笑着道:“外来之人,见过征西伯。”

    张贺仪登时嗤笑,道:“外来?有多外?还有,你们这种人不是要跪着的吗?怎么在建虏那膝盖是软的,到了我大明就硬起来了?”

    宁完我神情纹丝不动,笑呵呵的道:“风俗礼法不同,张侍郎何须苛求。”

    张贺仪目露杀意,道:“我就是苛求又如何?你觉得你还能回得去?”

    宁完我自顾的在周正对面曲腿坐下,从容道:“征西伯愿意见我,那肯定是想谈,有的谈的。”

    周正有些感慨的笑着道:“利欲熏心者,皆是最聪明的人。范文臣是,你也是。”

    宁完我仿佛真的受到赞扬的笑了笑,道:“我皇曾言,征西伯会是大清最大的敌人。因为你看的深远,又能够找到那条路,并且不惜代价去做,您能走到今天,我皇一点都不奇怪。”

    周正看着宁完我,轻轻感叹,仿佛失去自己一般的摇了摇头,道:“我前一阵子已经接到消息,说黄台吉怕是不行了,他还能活多久?”

    宁完我的笑容僵了下,而后道:“我皇洪福齐天,不会英年早逝,多谢征西伯关心。”

    “他死后,谁接任贼酋?”

    周正看着宁完我僵硬的笑容,道:“黄台吉的儿子?好像没几个成器的,或者他的兄弟,好像也就一个多尔衮不错,听说他前一阵子征讨蒙古,大获全胜?”

    黄台吉病了,这件事已经不少日子,沈阳城不少人都感觉到,黄台吉或许真的撑不了多久。

    宁完我心惊周正在沈阳的耳目,不动声色的道:“劳征西伯挂念,我皇自有安排。还是说说,我们的合作吧。”

    周正好整以暇,道:“黄台吉要给我什么好处?你确定能打动我?”

    宁完我神情肃了几分,道:“我皇可以向征西伯承诺,五年内不南下。我们都知道,征西伯要专心休整内务,征西伯应该很需要这个时间。”

    张贺仪冷笑,道:“我朝已平定西北之乱,二十万大军不日挥军北上,黄台吉还是考虑着怎么应对这二十万大军吧!”

    宁完我摇头,道:“你们不会,一来,你们的二十万大军能够真正一战的精锐并不多;二来,二十万大军你们明朝的老本,不会轻易动用;三来,我大清国力扔在,你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四来;你们朝廷也不会允许,即便以征西伯的威信,也做不到。”

    张贺仪怔了怔,看着宁完我一会儿,转头看向周正。

    他们内部确实已经决定,不会立即发动北伐之战,那是因为没有把握,倒是没有宁完我说出的这么多理由。

    周正轻轻点头,道:“嗯,确实是聪明人。那我再问一个问题:你们的情况,还能撑多久?”

    宁完我笑着道:“我大清立国于山水之间,再难还能难于立国之初不成?”

    张贺仪道:“是吗?那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来议和?我还听说,你们那些王府贝勒都分配食物了?男的四处打猎,女的四处挖野菜?”

    宁完我瞥了眼张贺仪,淡淡道:“张侍郎,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贵我两国都不想开战,我们有着充分的合作条件,我相信我们能帮征西伯很多的忙。”

    “比如?”周正道。

    宁完我道:“比如,征西伯缺银子,我们大清有非常的多。比如药材,比如兽皮,比如各种古董字画玉器……”

第六百三十五章 谈判

    宁完我话音未落,扮演黑脸角色的张贺仪就冷着脸打断,道:“你说的这些,我大明比你们多,你们需要的话,可以用银子跟我们换。”

    宁完我神色不动,看着周正道:“征西伯向来心思敏锐,通透,想必明白外臣的意思,不如我们开门见山吧。”

    张贺仪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道:“你们无非是撑不住,想要互市,从我大明弄粮食,你觉得,我们会答应?你们要是活活饿死,不是最称我们的心?”

    宁完我表情平静又微肃,道:“我们不会静等着活活饿死,如果真的到了万不得已,不管是辽东,还是再次入塞,我们都会冒险一搏,这些,都不是征西伯想看到的。征西伯野心勃勃,正要专心于内务,怎么会容许我大清再次入关,兵临城下?”

    张贺仪嗤笑,道:“你们敢来吗?敢来我就我让你全留下!你们还有多少兵力?三万,两万?就算蒙古那边还愿意跟你们结盟,又能有多少?他们还敢与我大明作对吗?”

    宁完我神色不动,第一次没有立即反驳。

    自从周正从军以来,面对建虏的作战策略一直都是‘血拼’,用尽全力,拼掉建虏的有生力量,不断的消耗他们。

    这是一种十分无奈的战略手段,明朝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辽东几乎被打空了。但满清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本就兵力不足,而今过去几年了,能上马的也不过两万之数。

    随着满清实力的衰落,明朝不断取得胜利,与满清结盟的蒙古各部落心思也动了起来,与满清的关系渐渐没有那么牢固。

    加上天灾之下,满清不事生产,内部出现了极大的危机。

    因此,满清的状况,十分的不好,内忧外患!

    这也是宁完我秘密来京城见周正的根本原因!

    宁完我沉默一阵,再次抬头看向周正,道:“我相信,征西伯不会给我们拼死一搏的机会,那样大明将承受不可想象的代价。明朝九边,将再无安宁之日。”

    张贺仪作为周正的亲信,对于宁完我的到来自然早就知晓,并且周系内部也进行过一番讨论。

    听到宁完我要‘血拼’,张贺仪不再继续刺激,看向周正。

    周正看着宁完我,淡淡一笑,道:“西北一定,我打算进行一次北伐。成败并不重要,只要动了,就会令你们加速消耗。并且,东江镇,辽东会一直动作,我相信,这样下去,你们最多只能坚持一年。你说要拼死一搏,我也很想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黄台吉还有没有这份心气与胆魄。”

    宁完我在周正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周正的脸。周正表情平淡,眼神坚定,他分辨不出这些话里的真假。

    宁完我暗自吸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盯着周正,道:“征西伯,以明朝的国力,做不到您说的这样。并且,只要败了一次,就会重挫你们的信心。在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决意北伐的时候,一切不过都是口舌之利。我们的条件只有一个:互市。现在轮到征西伯了。”

    张贺仪见宁完我直接摊牌,情知满清是真的到了死角,否则不会这样‘低声下气’的来求和。

    张贺仪瞥了眼周正,开口道:“第一,满清去国号。”

    “不可能!”宁完我断然出口。

    张贺仪眉头一挑,道:“宁完我,想清楚再说话。”

    宁完我深吸一口气,沉着脸,道:“事关国祚,这一点我们决然没有谈判的余地。我知道贵国皇帝明年改元,到时候,我皇会派出我朝重要人物携有重礼前来恭贺,一应礼法,可,形同藩国。”

    张贺仪这次眼神里有些诧异,黄台吉的这个让步可就有些大了,将满清放到了明朝藩属的地位。

    张贺仪瞥了眼神色如常的周正,继续道:“第二,你们归还崇祯以来被你们劫掠的百姓以及财物,牲畜。”

    宁完我没想到明朝会提这个要求,思索再三,道:“我们可以陆续归还,三年内还清。”

    张贺仪立即就道:“明年二月之前,要还一半。”

    满清现在就依靠劫掠过去的汉人种地,收那么一点可怜的粮食,要是归还张贺仪说的这些,元气必然大伤。

    宁完我道:“十分之一。”

    “五分之一。”张贺仪道。

    宁完我咬咬牙,道:“好。”

    张贺仪脸上一笑,继而道:“第三,要重新划定疆域,大小凌河到太子河,辽东的半岛,鸭绿江到凤凰城,皆归我大明所有,你们不得越界。”

    宁完我看着张贺仪,又转向周正,道:“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我无权决定。”

    周正一笑,道:“谈判就是需要时间,是彼此的一个磨合的过程,不着急,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这个‘我们’,到底指的是哪个‘我们’?

    宁完我心里生怒,周正明摆是在威胁!

    张贺仪一笑,道:“第四,每年进贡战马一万匹,银五十万,黄金十万。”

    “好。”宁完我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一点,他们可以做到。

    张贺仪盯着宁完我,道:“第五,未来三年,你们的兵马不得出沈阳,不得讨伐,支援。”

    宁完我双眼微睁,看着张贺仪,又转向周正,稍稍片刻,道:“征西伯,打算对什么地方用兵?”

    张贺仪道:“这些你们不用问。”

    宁完我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明朝能对外用兵,而且估计他们支援的,只有蒙古部落。

    宁完我思索再三,道:“我需要请示我皇。”

    张贺仪笑着道:“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第六,我朝陛下明年改元,黄台吉必须写贺表,要用‘臣’字,这一点,没有回旋余地。”

    宁完我眉头深深皱起,心里叹气,无奈。

    但凡有办法,他也不会来这里求和了。

    宁完我道:“我需要请示我皇。”

    张贺仪不在意,道:“第七,你们需要表达诚意,派遣一个质子到我朝,一定极其重要的。”

    这一点,宁完我倒是不在意,道:“可以选我朝一个皇子。”

    张贺仪摇头,道:“除了一个皇子,还要一个人陪着,就多尔衮吧。”

第六百三十六章 没皮没脸

    宁完我眉头拧起,多尔衮近来在满清确实有不断崛起的迹象,却也还是个普通的贝勒,明朝为什么点名要他?

    “可以。”宁完我想不出所以然,却也不在意,答应了下来。

    张贺仪瞥了眼周正,道:“这些是泛泛,具体的细节,我们会另外派人与你谈。”

    宁完我见张贺仪说完,看向周正,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希望互市的地方在两处,一个是朝鲜,一个是辽东。”

    张贺仪当即打断,道:“只有张家口,没有其他。”

    宁完我神色不变,道:“明廷不能限制互市的门类,也不能限制交易。”

    张贺仪笑眯眯的道:“不会,我们现在正在改革商业,崇尚自由贸易。”

    宁完我神情暗凛,不过他也知道,明朝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互市,即便答应了,他们想要的东西也未必就能拿到手。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撕开一个口子,只要有口子,粮食,就有办法运回沈阳!

    宁完我暗自鼓气,道:“我希望征西伯能先行提供十万石粮食,作为我们诚意的回应。”

    “不可能!”

    张贺仪将黑脸扮演到底,道:“你们没有完全答应我们的条件之前,决然不可能先互市,更别说给你们粮食!”

    宁完我嘴角动了下,心里越发无奈。

    他在进行的这场谈判,没有一点主动权,屈辱至极!

    周正见差不多了,撩开窗帘,道:“六辙,还有多久到?”

    刘六辙看了眼,连忙道:“一炷香时间左右。”

    周正点点头,看向宁完我,道:“多尔衮来的时候,带五千骑兵来,就当是我借的。别摇头,黄台吉会答应的。”

    宁完我来不及拒绝,心头越发沉重。

    周正将他们当成了砧板上的鱼,这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征兆。

    宁完我想着黄台吉曾说的‘周征云,我大清不世之敌’的话,心里想着,要是有匕首带进来多好,他就能拼死杀了周正,为大清杀死这个大敌!

    宁完我自然是不可能带着匕首上马车的。

    等快到京城的时候,周正看着他,微笑着道:“宁先生,不回去看看家乡父老,祭奠一下父母列亲?”

    宁完我脸上毫无动容,道:“有劳征西伯关系,外臣心坚如铁,这样小小的激将法对我无用。”

    “还真是没皮没脸啊……”

    张贺仪看着头顶,自言自语的道。

    宁完我依旧神色不变,道:“征西伯,就在这里放下我吧。”

    张贺仪猛的看向他,道:“你有没有想过,去找周首辅谈一谈?他是首辅,或许能给你们想象不到的好处?有没有熟悉的人,没有的话,我找人给你们穿针引线,介绍一下?”

    宁完我脸角抽搐了下,看向周正道:“征西伯放心,我们知道明朝谁在做主,不会与周延儒有什么接触,也不希望我们成为征西伯打击异己的工具。”

    周正不在意的一笑,目送他下了马车。

    宁完我下了马车,看着周正马车渐行渐远,神情凝重。

    他身后一个形若侍卫,穿着常服,带着寒帽的男子,低声道:“怎么样?”

    宁完我轻轻摇头,道:“周征云一句实话都没有,全部在向我们开条件。”

    男子默默一阵,道:“早就料到了。”

    宁完我想了又想,道:“我们除了明朝,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我们还得想其他办法。”

    男子道:“要在年底之前想到办法。周延儒一系大多贪心,找到合适的中间人,不要在乎银子。”

    银子,金子,古玩字画这些现在对满清来说,毫无用处。

    宁完我轻轻点头,道:“我想办法接触一下。不过要小心,周征云在京城撒下了天罗地网,一不小心就会被他发现。”

    男子道:“谨慎,不能前功尽弃。”

    宁完我点点头,他们这次入关,前途凶险,压力巨大。

    ……

    周正的马车缓缓入城,张贺仪坐在周正边上,沉思着道:“大人,建虏怕是真的快不行了,是不是该想点别的办法?”

    周正看向他,道:“你是说发兵?”

    张贺仪摇头,道:“发兵是下下策,我们的骑兵还差的太多,要是重演萨尔许之战,那就得不偿失了。下官的意思,做出足够的姿态,疲敌之计。”

    周正身形摇摇晃晃,思索一阵,道:“你觉得,谁人可做蓟辽总督?”

    随着西北平定,大明朝廷的目光再次转向辽东,周正身上挂着的蓟辽总督,该给别人了。

    张贺仪作为兵部侍郎,自然早就考虑过这些事情,斟酌着道:“之前,有人透过话来,一个是杨嗣昌,一个是洪承畴,下官倒是属意卢建斗,还需大人通盘考虑。”

    杨嗣昌与周正有一段恩怨,后来因为与建虏议和事泄,被下狱,本来要处死,却因为一直有人求情,被耽搁,直到李自成攻破北京城。

    这位也是命大,至今还活着。

    洪承畴比杨嗣昌更早入狱,罪名是‘滥杀无度’,后来被削籍返乡。

    “都是不甘寂寞的人啊……”周正有些感慨的说道。

    张贺仪点头,瞥了眼两边窗户,低声道:“大人,我们之前商议过,觉得不能完全排斥,还得拉拢一些像李邦华这类的人,不止能缓解我们的压力,减少阻力,很多事情,他们做,比我们做,事半功倍。”

    ‘杨嗣昌’三个字在周正耳边已经出现不止一次两次,这位看来是真的有复起之心了。

    周正道:“明天就要祭祖了,今晚将元辅请到我府上,一些事情,该定下来了。”

    张贺仪躬身,道:“是。”

    定下的,不止是一些事情。包括朝廷的改制,权力分配,官职的瓜分,有京官,也包括地方上的十三巡抚,总督。

    再有就是各项律法的默契,大明律,税,田亩,户籍等等。

    这些都需要定下,因为,卢象升很快就会班师回京,过年也没多久。

    最重要的是,他们撒下的网,差不多了。

    马车晃晃悠悠的入城,直奔皇宫。

    周正神情平静,眼神里透着好似燃烧的坚毅。

    张贺仪面无表情,右手手指不断的摩挲着。

    向来镇定的他,这一刻,居然有些紧张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 保守派

    周正还没到皇宫,又一场大戏在燕台诗社发生。

    不知道是顾炎武得到了周正的暗示,还是复社的咄咄逼人,王学的左右两派,居然公然‘约架’,场面极大,聚集了近两千人。

    这些人有朝野官吏,也有未入仕的候补,待考的士子等等,分成了两个阵营。

    一开始争论的是王学发展方向,继而就转到了朝局。

    对于明朝这么多年的弊端,历代都有争论,不乏‘慨然以天下为己任’的,却鲜少有改变。

    而今,现在的朝局在很多人看来,是绝好的机会,因此纷纷发力。

    ‘二张’的复社,他们的主流想法就是‘中兴’,他们希望‘恢复祖制’,肃清吏治,在他们看来,只要肃清吏治,‘众正盈朝’,就能中兴大明,反对所谓的‘变法’,认为这会动摇大明的国本,是毁灭之举,坚决反对。

    顾炎武,黄宗羲是王学左派,已经有了资本主义的一些苗头,他们自然反对‘二张’的修修补补,要求彻底革新,甚至于公然主张限制君权、专权,要求发展商业,平等对待民众等等。

    双方各派人站在台上,你来我往的喷口水,都是饱读诗书的人,有道理没道理嘴上都不饶人。

    围观的人起初听的津津有味,后面就发觉不对劲了,因为双方的阵营越发的明晰,互相攻讦,隐隐将背后的势力给点了出来。

    ‘二张’,张博,张采的背后是钱谦益,是周延儒,这一点早就被人看出来了。顾炎武,黄宗羲等人则相对模糊,一直给人势单力孤的感觉,但现在,他们背后的征西伯,周正的名字呼之欲出。

    太多本来还迷糊的人,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学派之争’,明明白白就是党争的延续,是当今朝廷发展路线之争!

    不少人面沉如水,眼神闪烁的盯着台上的双方。

    两方的争斗看似与他们无关,实则与他们息息相关,甚至关乎他们的命运!

    这场‘文会’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最终以‘二张’大获全胜,顾炎武,黄宗羲等人不仅因为王学左派不被广泛接受,提出的政治观点也令绝大多数人反对。

    是以,与前几次的辩论一样,复社大胜。

    ‘二张’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离开,而顾炎武,王夫之等人则人丁冷落,稀稀疏疏。

    黄宗羲满脸无奈,叹气道:“二张学问满腹,偏偏如此执拗,我等还能听进去他们的,他们是半点听不进我们的啊……”

    王夫之也是连连摇头,道:“张采说‘大势所趋’,还真是如此啊……”

    顾炎武等人看着‘二张’被上千人簇拥,神情各异。

    “宁人,你打算怎么办?”黄宗羲看向顾炎武道。

    宁人,顾炎武的字。

    王夫之跟着道:“我们连翻大败,怕是在朝中无立锥之地,即便是翰林院也待不下去了。”

    黄宗羲不等顾炎武说话,忽然接着道:“上次你说,征西伯的很多变法方略与我们不谋而合,征西伯也希望我们多多宣传,你们说,征西伯会不会重用我们?”

    王夫之顿时目光热切,不过二十出头的,这是渴望做事情的年纪。

    顾炎武却是摇头,道:“征西伯的想法我揣度不出,纵观流出来的东西,比我们想的要深远,还要出格,并且,我们未必能帮上什么忙,你我不过刚刚入仕,能力,人脉皆无,征西伯高高在上,手底下有的是人才,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几个毛头小子?”

    王夫之热切的目光顿时消散,有些无奈的苦笑道:“复社这些若是把持朝廷,只怕真如他们所说,又是另一个东林党,不知会不会惹出另一个阉党来。”

    黄宗羲,顾炎武跟着叹气,他们虽然年轻,却也见识了大明朝局的可怕,党争,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从不停止。

    周正回到征西廊,片刻不停,就盯着西北。

    楚金综合各处情报,道:“大人,卢总理对于吴三桂等人的围追堵截失败了,吴三桂等人利用四川的复杂地势,与当地土司勾结,阻拦了官兵追击,现在,应该奔向贵州。贵州地广人稀,并没有多少军队,恐怕拦不住他们。”

    周正听着,默默点头。

    何止是贵州,云南也没有,甚至是湖广都没有多少。

    若是吴三桂突然进攻湖广,而后进逼江西,甚至是南直隶,那麻烦就大了。明朝的大部分兵力在西北,根本没有力量阻挡吴三桂。

    不过,吴三桂应该也清楚,真的深入大明,即便给大明再大的损失,那他们也就再也出不去,只有败亡一途!

    楚金看了眼周正,继续道:“下官已经按照大人的命令,给安庆传令,命令史可法,陈奇瑜率军南下,一来堵住吴三桂等北上之路,而来也稳固云南。”

    周正轻轻点头,道:“命曹文诏尽快整兵,全速行军,赶赴应天,坐镇南直隶。”

    现在,不止是南直隶以及南方的百姓,官吏忧虑不安,周正以及明廷也是如此,厄需将西北大军抽出来,镇压各地。

    楚金应声,道:“另外,秦良玉来报,说是甘肃镇外有鞑靼的踪迹,似乎要寇关,却又没动。”

    周正眉头挑了挑,继而冷哼道:“给秦良玉拨付二十万粮食,白银三十万,稳固长城一线。告诉他,朝廷会尽快给他派遣援军,务必不能有失!”

    楚金飞快记下,而后道:“另外就是,卢象升可能会在五天内到京,是元辅的命令。”

    周正点头,道:“我默许的。”

    楚金又翻了翻手札,道:“暂且这么多。”

    周正对他摆了摆手,招来姚童顺,道:“我晚上要在府里宴请元辅,你去状元楼叫一桌好菜。对了,将杨嗣昌请出来,也叫到我府上。”

    姚童顺应着,道:“大人,杨嗣昌,怕是未必肯出来。”

    杨嗣昌与周正到底是有些‘仇怨’,他未必肯出山,即便出山,也不会站在周正一边。

    周正神色不动,道:“你去说一声,亲自去。”

    姚童顺抬手应下,告退出去。

    周正这才轻吐一口气,拿起茶杯来,喝了口茶,心里依旧在细细琢磨。

    随着西北平定,以及明年改元,改制,朝局必然大动,需要认真的筹谋,步步推敲。

第六百三十八章 妄念

    周正在征西廊坐着,梳理着各类事情。

    他的班房内进进出出,一些不常在京城里走动的人陆续出现,比如原山西布政使吕大器,福建布政使俞怀远,原南京礼部尚书凌家皓等等。

    这些人与周正谈的时间或多或少,但透露的消息无疑十分明确。

    征西廊不知道多少人,这些人在征西廊出现后,迅速就传遍四方。

    不管多少腹诽,无可争议的是,这些人如果得到周正的赏识,很快就会平步青云!

    这些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周延儒耳朵里,范文景站在周延儒的桌子前,道:“征西伯近来的动作十分明显,一个是兵马的调动,征召,是在为兵改做铺垫。二来,就是见的人越来越多,可能是在着手布置朝局以及地方。另外,征西伯今晚宴请大人,听说,还让人去找了杨嗣昌。”

    周延儒倒是一点都不奇怪,道:“征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我预计这次我们都会满意,其他的事情不要计较。你盯紧他们,不要让他们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影响大局。”

    范文景见周延儒这么说,只好道:“是。”

    他站在原地没动,心里叹气。

    原本,他希望周征云与周正能和平共处,共同为大明出谋划策,推动大明中兴。可现在两人和气了,范文景反而更加担心。

    因为这两人不是在和气的做事情,而是在对朝廷权力进行‘瓜分’!

    周延儒沉思片刻,道:“你去告诉李邦华一声,随我一起去赴宴。”

    范文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头皮发麻,有些紧张的道:“大人,要带李尚书吗?”

    杨嗣昌原本就是兵部尚书,如果他要复起,肯定也是关乎兵部,周延儒带着李邦华去,这是要做什么?

    周延儒点点头,道:“该争也要争,去吧。”

    范文景心神惴惴,抬手应下。

    周正在征西廊做完事情,先一步回府,好接待今晚的贵客。

    周正要在府里招待贵客,周家自然都跟着忙活。

    虽然不用周家厨子做,但周家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周丁氏,上官清妯娌在厨房里来来回回,忙碌不断,倒也在闲聊。

    周丁氏的刀功不错,一边切着,一边道:“当初我嫁给横平,家里还千百不愿,现在可好,一个个恨不得每天来周府八百回,我爹虽然没说,心思却也是有的。”

    上官清也在洗着东西,随口道:“你们家的还算争气,我弟弟每次都能气死我,要不是他护着,我早就打发他回家了。”

    周丁氏一笑,道:“广浅兄弟做的不错,我听说,二叔想将他放出去历练历练。”

    上官清爽着水,道:“哪里是历练,是怕他惹事。不过也好,出去眼不见为净。”

    周丁氏知道上官清是刀子嘴,笑着道:“我们家那浑小子也不小了,横平想着给他送回天津卫,好好读书,备战科举,哎,做娘的,哪里舍得,可又不能耽误孩子前程……”

    周方的大儿子周德悭,到年应该是十二岁,是读书的关键时期。

    上官清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蹙了下眉,道:“悭儿是好的,京城不太平,去爹那再好不过,无非就是两三年的事情。”

    周丁氏轻叹一声,继而道:“对了,近来来说亲事的不少,我们家两个,还有慎儿,不少人盯着,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周方的一对双胞胎,是到了定亲的时候,十二三岁定亲,十六岁成婚。

    上官清将筐放到灶台,道:“有,但是他都推了。”

    周丁氏点头,道:“我们家倒没什么,二叔不一样,将来要做首辅的人,现在就订,太吃亏了。”

    上官清转头看向周丁氏,嘴角动了下,欲言又止。

    周丁氏倒是没有回头,忙着手里的活,嘴上没停。

    妯娌里说着,做着。

    府里的几个孩子在外面闹腾,也不知道冷。

    周正洗了个澡,刚换好衣服,上官清就从外面进来。

    “景瑗的事情,你知道吧?”上官清端着盆菜说道。

    周正一怔,旋即淡淡道:“知道,我没同意。”

    上官清嗯了一声,道:“最好征求一下大哥大嫂的想法。”

    周正走到门口,感受着寒气,轻声道:“自古以来皇宫就是一个最大的血腥屠场,我不会让景瑗进去的。”

    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撺掇,居然要将周景瑗送入皇宫,朱慈烺成年后,册封为妃。

    因为这件事违背祖制,所以明面上没有人开口,但小动作确实不少。

    上官清没有多说,抱着篮子又出去了。

    天色渐晚,姚童顺安排着人,将各类饭菜送过来,摆在周家的客厅。

    周正也整理衣服,准备前去门口迎接。

    刚到门口,就有三顶轿子先后落下,里面的人依次出了轿子,走向周府大门。

    周正瞥着三人,不动的神色忽然一笑,上前抬手道:“元辅,杨阁老,李尚书,快请快请。”

    周延儒客气的回礼,道:“能让征西伯请客一次,那可是莫大的荣幸,普天之下谁不知道,征西伯可是个抠门,从来不见银子出来的……”

    周正顿时苦笑,道:“元辅这是误会,误会,我今天请的,可是状元楼的大厨,这一顿绝对不便宜……”

    “哦,是吗?那我去看看真假,莫要被你糊弄了……”周延儒笑呵呵的打趣。

    两人并肩,说说笑笑的进门。

    李邦华神色倒是平静,见怪不怪,跟着进门。

    倒是杨嗣昌,一脸紧绷,漠然,目光在审视着周正与周延儒,心里或许在判断着两人的真正关系。

    四个人到客厅,分宾主坐下,周正叫人上茶,与周延儒寒暄两句,看向久违的杨嗣昌,笑呵呵的道:“杨大人,咱们也算是旧识,没必要这样僵着吧?”

    杨嗣昌好似没怎么变,就是两鬓多了些白发,淡淡道:“西北一战,你是借了我的东风,即便如此你做的也不够好,如果是我,决然没有李自成再起的机会,更不会让他攻破京城。”

    周延儒神色微动,没想到杨嗣昌上来就与周正对上。

    周正没有任何动容,心里感叹,你老还真是不客气,历史上你就是败亡在这件事上,最后害怕问罪而自杀的。

    周正看了眼李邦华,笑着道:“这一点倒也没说错,十面张网,确实是杨阁老先行准备,而后我顺着执行的。”

    杨嗣昌目光异色,他以为周正会反驳,将这个战功死死揽在身上,周正就这么的放弃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交换

    杨嗣昌深深的看着周正,道:“克复京城,确实是你的大功,各方面准备周全。但纵观你的其他所有战役,毫无兵法可言,如同一个蛮子。”

    周正眉头一挑,这是没完了?

    周正这些年的养气功夫已是极好,即便是这样,也是笑着说道:“杨大人说的也不算错,周征云确实有些沽名钓誉。”

    杨嗣昌看着周正的眼神深邃了几分,道:“我话说到这样你居然毫无动容,要么你是没皮没脸,唾面自干;要么就是心志坚硬如铁,所图宏大。”

    周正脸上依旧没有分毫变化,这杨嗣昌或许是一直在牢里,洞若观火,看的倒是分明。

    周延儒见有些剑拔弩张,笑着插话道:“文弱,你这话就有些偏颇了。征西伯领兵以来,从无败绩,当年嚣张不可一世的建虏,可还敢犯边疆?有哪个蛮子能做到这样?”

    文弱,杨嗣昌的字。

    杨嗣昌倾身,道:“元辅说的是,确实有些偏颇,征西伯的功绩,当朝确实无人可比。”

    周延儒见杨嗣昌能听他的话,顿时大喜过望,笑声清朗不少,道:“这就对了。凡是要看两面,不能以偏概全。”

    杨嗣昌端坐,不再说话。

    李邦华在一旁看着,眉头始终拧着。

    如果杨嗣昌复出,并且站到了周延儒一边,凭借杨嗣昌的人脉以及能力,或许朝局又要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

    开篇的闲话过去,周家的下人迅速上菜。

    周延儒看着一盘盘菜,笑着缓和气氛道:“征西伯,你这一顿,要不少银子吧?”

    周正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为了这顿饭,我跟我们家婆娘要了好久的银子。”

    周延儒哈哈大笑,道:“这一点倒是跟我很像,我们家老太婆也是抠门的很,只有银子进,想出就千难万难。”

    杨嗣昌,李邦华看着两人假模假样的有说有笑,神色不动,心里不知道在怎么腹诽。

    几人动筷子,又喝了几杯,周延儒瞥着周正,十分感慨的说道:“遥想先帝时,我们哪有功夫像现在这样坐着喝酒,无不是战战兢兢,忐忐忑忑啊……”

    崇祯一朝,对文武大臣的是相当的刻薄,能臣武将极少死在敌人手里,大部分折戟在朝廷党争上。

    周正放下筷子,道:“现在的情形,确实比先帝时期好不少,西北平定,建虏蛰伏,这是一个难得的机遇,宝贵的时间,时不我待啊……”

    杨嗣昌看着周正,或者说,他几乎一直盯着周正。眼见他扯入正题,神色越发的肃谨。

    李邦华放下筷子,知道正事来了——来的有些快,双方都有些迫不及待。。

    周延儒喝了口酒,道:“关于总理府以及六部九寺的权职问题,我是赞同的,确实需要梳理,解决推诿扯皮的,落实责任,防止人浮于事。明天,六部九寺等成立专门的研讨小组,尽快拿出方案来。”

    周正一本正经的点头,道:“元辅说的是。阁臣,哦,副总理得补足,元辅推两个人出来,想必都是能人,我定然支持。”

    周延儒当即笑着回应道:“孙传庭提交给我的那些,官吏考核条例,新税法,大明律,还有兵改,基本上没有大碍……”

    李邦华脸色微变,连忙道:“元辅,关于兵改,下官还有些不同的想法。”

    周延儒也知道,李邦华一直在扛着这件事,淡淡道:“你准备一下,明年入阁。”

    李邦华道:“元辅。征西伯的兵改动作太大,掀翻了太祖的定制,一个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下官建议,开朝议而定。”

    杨嗣昌看了眼李邦华,眼神漠然。

    现在的场景,明摆着是这‘二周’在私相授受,以朝局现在的情况来说,即便开朝议,也逃不过二人的谋划。

    周延儒不会让李邦华打扰他与周正的‘聊天’,语气越发平淡的道:“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李邦华神情动了动,最终还是心里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能抗住周正,最大的底气就是来自于周延儒的暗中支持,如果周延儒罢手,他也就无能无力了。

    周正笑着,拿起酒杯,与周延儒碰了一下,道:“京中都好说,京外的,元辅有什么考量?”

    周延儒喝了口酒,故作沉吟片刻,道:“我想让文弱去做蓟辽督师,你现在在京中,边疆鞭长莫及,遍观我大明,也唯有文弱让你我放心。”

    杨嗣昌双眼微眯,静静的看着周正。

    周正的根基,在天津卫,在山东,也在辽东,如果他杨嗣昌做了蓟辽督师,那么天津,山东基本都在他治下,可以说,这是断周正根基之举!

    这一招,非常的恶毒,简直是釜底抽薪!

    周延儒说着,也放下酒杯,目光幽深,闪烁的看向周正。

    周正看着周延儒,又瞥向杨嗣昌,李邦华,道:“你们怎么看?”

    李邦华知道轻重,果断抢先说话,道:“我认为杨阁老继续入阁就好,蓟辽总督应当给卢象升。我大明厄需的是休养生息,恢复元气,并非是北伐,,卢象升最是适合不过。”

    杨嗣昌余光看了眼李邦华,道:“我更看重兵改。”

    周延儒眉头先是皱了下,继而不动声色的看向周正。

    ‘兵改’,涉及大明的所有军队,如果杨嗣昌负责这件事,那影响力比蓟辽督师还要可怕!

    周正看着杨嗣昌,目光精芒微微闪烁。

    杨嗣昌这个人,能力毋庸置疑,但权力欲太强,不能容人。

    在座的三个人,目光都看向周正。

    周正沉思半晌,道:“兵部尚书张贺仪,十三省总兵,总督由我任命,‘兵改’的大体方略不能变。”

    周延儒神情默默,一阵之后,道:“文弱入阁,主管兵部一切事宜,巡防营以及内廷,交给文弱。”

    “内廷可以,巡防营不行。”周正回的十分干脆。

    周延儒道:“那我要一个新兵营,西直门外的那个。”

    周正看着周延儒十分坚毅,倔强的神色,心里晒然,还是故作沉默良久,道:“南北直隶,山东,广东,福建的巡抚,三司由我提名任命。”

第六百四十章 各怀心思

    周延儒直接道:“南北直隶,你必须二选一,西北五省要选其三。”

    “我要南直隶。户部的税银,我要八成。”周正道。

    周延儒道:“不行,国库本来就不多,你有票号,五五分。”

    周正道:“西北五省我占了三个,最起码七三。”

    周延儒盯着周正片刻,道:“我看我们还是分税吧,田税,关税等归我,商税,杂税等归你。”

    周正想了想,道:“好。商税等杂税的改革,你要支持我。”

    周延儒点头,道:“这个没问题。”

    李邦华,杨嗣昌看着周延儒,周正两人毫不掩饰的,将朝政进行‘交易’,脸上是难以言说的表情。

    杨嗣昌深为震惊,即便是在混乱的崇祯朝,也不曾出现这样的场景,没有哪一个权臣能将国政这般私相授受,无不小心谨慎的你争我斗,妥协退让。

    周正与周延儒的行为,与那些寒酸商人的讨价还价何异?

    李邦华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神色呆滞。

    他脑袋里嗡嗡响,只有一个念头在回荡:他们在说什么?

    周正与周延儒的瓜分还在继续,对京内京外的权力,人事,钱粮等进行更为细致的划分,俨然是在确定势力范围,又同时在一些领域要给予彼此的支持。

    一顿上好的酒菜,四个人几乎没有动什么筷子,热气腾腾变得冰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延儒道:“各级的官员,我会让李日宣,孙传庭拟定名单,等明天祭礼之后,我们再碰一碰。”

    周正拿起酒杯,笑着道:“多谢元辅。”

    周延儒拿到了不少兵权,又在周正势力中扎入了杨嗣昌这样一根大钉子,心里开心的不行,脸上颇为矜持的道:“征西伯也当努力,明年我们有的忙了。”

    两人碰杯,眼神对视,不约而同的是尽在不言中之色。

    李邦华与杨嗣昌仿佛经过了震惊期,渐渐的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喝完一杯,周正拿起筷子,随意的吃了一口,道:“卢象升很快就会回来,先让他接替李尚书,做一阵子兵部尚书,而后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前往辽东。”

    周延儒点头,道:“这个没问题,等兵改施行,再给他们加衔,还有,吴三桂等余孽也要尽快剿灭。”

    周正点头,道:“陕西,四川,湖广基本肃清,也派大将镇守,满桂,赵率教,加上曹变蛟的骑兵会继续追击,趁机也整肃一下云南,两广等地。”

    在军事上,周延儒是不通的,沉吟片刻,道:“我知道建虏派了使者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周正随口道:“要尽好处,其他的拖着。”

    周延儒明白了,周正就是要耗着建虏,所谓的谈判,不过是场面功夫,免得建虏狗急跳墙。

    李邦华被抬入阁,失去了权柄,没有话语权。

    杨嗣昌则一直很平静,没有插话,更没有任何表态。

    周正与周延儒的话题开始转向‘变法’,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这些话题,要在日后慢慢磨合,现在说这些,无非是打个提前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一个小脑袋探来探去。

    周正原本还没有注意到,看着小家伙,不由地笑着道:“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探头探脑的小家伙,是周德悭,周方的大儿子,周正的大侄子。

    小家伙十二岁了,听到周正的话,连忙一本正经的转身,走进来,抬手道:“二叔。见过诸位大人。”

    周延儒一怔,仔细一笑,才道:“你横平的儿子吧?我记得你儿子好像是五六岁。”

    小家伙连忙转向周延儒,道:“周德悭见过元辅。”

    周延儒顿时满脸笑容,道:“好好好,不愧是周家的麒麟儿,嗯,今天来的匆忙,没有带什么,这块玉佩送给你。”

    小家伙愣神,目光看向周正。

    周正笑着道:“长辈赠,不敢辞,接下来。”

    小家伙连忙上前,双手接过,道:“谢元辅。”

    周延儒摸着胡须,一脸满意的笑道:“好好好,好好读书,将来也要像你父亲,你二叔一样,成为国之柱石。”

    小家伙抬手,道:“谢元辅。”

    刚说完要转向周正说事情,李邦华忽然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本书,与小家伙道:“身无长物,这本书是我常读的,赠与你。”

    小家伙愣了,怎么他也送礼?

    周正心里好笑,点头道:“收下吧。”

    小家伙只得收下,再次谢过李邦华。

    李邦华微笑,轻轻点头。

    小家伙这才转向周正,刚要开口,杨嗣昌也说话了,道:“我刚从牢里出来,什么也没有。这样吧,你要是愿意,我收你为关门弟子,我一生所长倾囊与你,绝不藏私。”

    周德悭眨了眨眼,他倒是知道杨嗣昌,只是,别人送礼,你收徒,这是什么路数?

    周德悭懵了,其他人可不会。

    周延儒目光深深的看的看着杨嗣昌,他原本以为杨嗣昌已经倒向他,但杨嗣昌要收周正的侄子做关门弟子,那就要好好推敲了。

    李邦华则心有所动,杨嗣昌的‘一生所长’,可不止是学问以及一身的本事,还有他的人脉,关系网。这个孩子要真的成了杨嗣昌的关门之徒,那朝局究竟会怎么变,须再细细思量。

    周正盯着杨嗣昌,这位的动作,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二叔?”周德悭看着周正,唤了一声。即便他还小,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轻重。

    周正唔的一声,好像清醒过来,笑着道:“你刚才探头探脑的来做什么?”

    周德悭余光看了眼杨嗣昌道:“六辙叔来了,说是南直隶那帮的事情。”

    周正随手拿起酒杯,笑着道:“你知道多少?”

    小家伙认真想了想,道:“六辙说,好像是什么人挑头,串联什么罢朝。”

    周正喝了口酒,神色平静的放下酒杯。

    周延儒却面色阴沉,朝廷里他占大头,要是有人罢朝,那就是背着他搞事情,打他的脸,扫他的威信!

    周延儒很快就恢复如常,看着周正道:“征云,你放心,要是有人乱来,我第一个不放过!”

    周正目光幽幽的看着南方,道:“卢象升即将回京西北尘埃落定,那些逆案也要在年底前结束,元辅,这一次,你可不要再拦着了。”

    刚刚与周正瓜分完,不可能转眼就撕破脸,周延儒情知周正预谋良久,不会轻易罢手,只得道:“一定要注意分寸,不要大动干戈,影响朝局稳定。明年我们要做很多事情,需要稳定人心。”

第六百四十一章 表演

    周正这顿饭吃的是宾主尽欢,每一个人都很高兴,至少周正觉得应该这样。

    送走了三人,周正站在门口,抬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下起了雪。

    刘六辙站在周正身后,嘀咕道:“二少爷,这杨嗣昌可信吗?要是他染指兵权,还得小心应对才行。”

    周正淡淡一笑,道:“可信不可信不重要,关键是能力。”

    刘六辙一愣,隐约有所明悟,却又不那么透彻。

    周正抬头看了看雪,道:“明天祭礼准备好了?”

    刘六辙道:“准备好了,皇上将地点改在了天坛。”

    周正随意的点点头,忽的道:“对了,宗室里,没有被牵连的有哪几家?”

    刘六辙一怔,仔细想了想,道:“唐王,衡王,肃王。”

    周正默默看着雪花,好一阵子,道:“你现在去,找几个六岁左右的,明天一同祭祀。”

    京内京外的一些流言始终没有停,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刘六辙极其敏感,小心的上前一步,低声道:“二少爷,要那么做了吗?”

    周正摆了摆手,道:“照做。”

    刘六辙不敢说话,抬手应着。

    ……

    第二天,宫内宫外的钟鼓声齐齐而响,震动京城。

    朱慈烺在文武将帅的陪同下,从乾清宫出发,浩浩荡荡的前往天坛。

    这一路非常的远,朱慈烺坐着御撵,其他人都在两旁走着。

    周正与周延儒作为文武首领,分列两旁,带着内阁,六部九寺的大臣们,在禁卫,巡防营等的护卫下,漫步的向着天坛。

    两边锣鼓喧天,唱喏不断,围观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窃窃私语。

    “西北平定,皇上大悦,这是要祭祖,告诉我大明的列祖列宗……”

    “闯贼破灭,我大明国祚安稳,当然要祭祖……”

    “这是自然,但有奇怪的,征西伯如此大功,为何不加封赏?这征西伯,还是先帝加封,未克复京城之前……”

    “听说是征西伯自己不要的,也有说是朝廷妒贤嫉能,刻意压着不给……”

    “别乱说话,没看到四处都是锦衣卫吗?我有个哥哥在里面当差,说是最近一律不准假,要出大事情了……”

    从紫禁城到天坛的路很长,没走多久,娇贵的官员们纷纷有些忍不住,一些家人下属在一旁递水擦汗,甚至于还跟着扫雪,带着替换的衣服,鞋子。

    即便是张四知,李日宣等人,虽然还能坚持,却也紧皱眉头,在暗暗咬牙坚持。

    穿着厚厚衣服,拿着板笏,一本正经的走着官步,保持仪态,走下十几里,一般人根本坚持不住。

    朱慈烺坐在龙撵上,则有些悠哉悠哉。

    他这是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众目睽睽之下出宫,神情难掩激动,眼神也闪烁着一些光芒。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了,并不是到了,而是中途休息。

    周正与周延儒喝了口茶,两人站在一起,望着天坛方向,漫不经心的聊天。

    “祭文里,加入了变法革新的内容,皇上也是希望我朝强盛,你莫要做得太多的了。”周延儒抱着板笏,面无表情的说道。

    周正拍了拍身上的雪,道:“我朝君明臣贤,元辅说的是哪里的话?”

    周延儒看了他一眼,侧身向后看去,道:“那两个是你带来的?”

    他目光所及处,是宗室勋贵的位置,有两个五岁左右孩童,正在一起玩耍。

    这是刘六辙找来的,分别是唐王,肃王的后辈。

    周正看了一眼,道:“都是皇家血脉,祭祖是理所应当。”

    周延儒走近一点,低声道:“我们昨晚已经谈妥,你可不要毁约。”

    周正神色不动,笑着道:“元辅放心。”

    周延儒哪里放心,却也只能小心谨慎的盯着。

    很快,队伍再次动起来,赶往祭坛。

    好不容易到了祭坛,又是各种礼仪的折腾,吏部尚书李觉斯最是辛苦,这种礼仪浩繁的很,一点差错不能有。

    终于到了祭祀的开始,皇帝以及总是会纷纷动了起来,倒是大臣们相对少一些,只是跟着陪祭。

    从入门一直到祭台,朱慈烺一步一顿,各种古怪的礼仪,动作,就差一步一磕头了。

    足足到了晌午才到祭台,朱慈烺跪地,国子监的祭酒朗诵祭文。

    “皇帝谨遣国子监祭酒武城德,敢昭告于朱氏列祖列宗:

    朕福德浅薄,生于贼隙之间,幸得祖宗垂佑,良臣勇将用命……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遂决心变法,以图自强,仰祖宗之庇佑,托群臣之策励……望请知悉,赖护切切……”

    一些不知情的官吏听着,深以为然的点头。

    大明吏治败坏,天下板荡,怎么还能抱残守缺,浑浑噩噩下去?

    但知晓内情的人则满脸忧虑,目光不安的看向站在祭台下的周延儒,周正二人。

    历朝历代的变法,无不是权臣当道,排斥异己,若是国强还好说,偏偏是大明这种末世之状,皇帝年幼,权臣强势,怎可轻易变法?

    朱慈烺跪伏在地上,没有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这篇祭文很短,武城德读完就推到一边,继续下面的仪程。

    快到结尾的时候,朱慈烺忽然在祭台上伏地大哭,声音凄厉,肝肠寸断。

    周正与周延儒都是一怔,两人对视一眼,却又没办法上去扶,只能任由朱慈烺在那大哭。

    武城德离的近,知道朱慈烺是哭先帝崇祯,面上戚戚,上前劝说一番,扶起了朱慈烺。

    朱慈烺被武城德扶着下了祭坛,看着众人的目光,擦着脸,道:“朕响起父皇在世时,也曾来这里,却不是祭祖,而是下罪己诏,向列祖列宗,向天下万民认罪,国有今日,父皇说,都是他的过错……”

    朱慈烺说到这里,有忍不住的大哭起来。

    不少人听着,表情动了动,心里堵的难受。

    要说李自成入京,差点颠覆社稷,是崇祯一个人的过错,那就太过牵强了。崇祯皇帝确实有很多缺点,但他也有勤政,宽仁,礼贤下士,复礼克己等诸多突出优点,这些优点堪比圣君。

    所以,要将一些事情推到崇祯头上,在场的很多人都不会答应。

    果然,包括周延儒在内,表情纷纷凝色,有不甘之色。

    周正也是沉默,心里轻叹,崇祯,算是生错了年代,换了大明任何一个时期,或许都会是一代明君,山河破碎到这种程度,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放到后世才是个初中生,要他力挽狂澜,着实是难为他。

    朱慈烺以手掩面,一边在哭,眼神也在悄悄看着下面。

    看到周延儒,周正的表情,他哭声顿了下,继续哭起来。

    朱慈烺踉踉跄跄下了祭坛,周延儒,周正等人再无法无动于衷,纷纷上前劝解。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时候动作一定要到位。

    朱慈烺被劝说一番,擦了擦脸,忽然抬手向周正,深深而拜,同时大声道:“先生匡扶社稷,挽救大明于水活,功高苍穹,朕深为感激,愿拜先生为师,将国政大计交托于先生,请先生于朕严苛,于万民如亲子……”

    朱慈烺突然这个动作,让四周的一群人纷纷愣神。

    按理说,周正当得起,皇帝这样动作也应当,无非是做戏给天下人看,拉拢人心。

    但知晓内情的人却明白,前一阵子这对君臣势如水火,简直要不死不休,尤其是皇帝要杀周正的话已脱口而出,再不遮掩。

    今天这一出,是何意?

    不过,转瞬间就有人醒悟过来,纷纷头皮发麻,神情紧张的看向周正。

    周正原本也是一怔,旋即心下了然。

    朱慈烺摆出了这样一个谦卑的姿态,将来他要是与朱慈烺有什么冲突,闹出动静,那没人会骂朱慈烺,只会骂周正。

    周正心里暗自摇头,这位皇帝的手段倒是比之前高明不少。

    周正瞥了周延儒等人一眼,向上官烈使了个眼色。

    上官烈猛的拔刀,大喝道:“有刺客,护驾!”

    他一声落下,祭坛四周顿时大乱,禁卫迅速将朱慈烺等人围住,而后四处出击。

    朱慈烺脸色发白,抬头看去,果然有一些黑衣人想要冲过来,被禁卫挡住。

    他被李自成吓跑胆,这会儿紧紧抓着周正的衣服,神情极度慌张,没有了之前的悲戚,泪还在脸上。

第六百四十二章 静谧风波

    突然冒出刺客,偌大的天坛一片慌乱。

    不说朱慈烺,即便是周延儒等人也是恐慌不已,大声吆喝的捉拿刺客。

    对很多人来人,已经过去很长时间,实际上,李自成败走,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京城里有余党,那是最正常不过,没有才叫奇怪!

    李邦华,杨嗣昌等人也在场,看着禁卫四处出击的捉拿黑衣人,神情凝重,又有些怪异。

    哪有大白天,穿黑衣,并且在重兵防卫下来刺杀的?

    这不合常理。

    不多久,张贺仪上前,沉声道:“陛下,闯贼余孽嚣张,居然敢来天坛行刺,断然不能容,请陛下下旨,严加追查,不可放过一个漏网之鱼!”

    朱慈烺已经被吓到了,颤声道:“追查,一个不准放过!”

    刘六辙大步出列,抬手道:“臣这就撒下天罗地网,肃清闯贼余孽,还我大明饿朗朗乾坤!”

    朱慈烺看着刘六辙顿时一怔,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周延儒等人醒悟,这不过是周正需要的一个由头,光天化日的,哪里会有什么刺客来天坛行刺?

    看出来的人表情凝重,却也没办法反驳。

    不论如何,祭礼是进行不下去了,上官烈带着禁卫,护送着朱慈烺以及众多文武大臣离开天坛回宫。

    周延儒,周正并肩跟在后面,其他人在更后面。

    周延儒淡淡道:“明天,李邦华,杨嗣昌入阁。内阁第一次会议,就会重新梳理六部九寺以及地方的权责,任命十三省巡抚以及总督。年后改元,皇上会颁旨变法。”

    周正点头,道:“西直门城外的新兵营,明天你让人接手。关于明年的预算,我已经让户部在做,不论如何,多给你五十万。”

    周延儒神色不动的跟着人流,道:“你确定让卢象升接任蓟辽总督?”

    周正瞥了眼四周,道:“暂时也没有适合他的位置,先过渡一番,让他接任兵部尚书。”

    周延儒听着周正的话,眉头皱了下,道:“卢象升就快回来了,你的征西廊,该撤掉了吧?”

    周正心里一笑,不动声色的道:“杨嗣昌负责兵改,我撤掉征西廊,该如何自处?”

    周延儒好似早有腹稿,道:“你是依旧是征西伯,是阁臣,你的地位,谁也撼动不了。”

    周延儒虽然这样说,余光却一直盯着周正。

    如果周正撤去了征西廊,失去了剿匪的‘正当性’,那他的地位就会非常的尴尬,上有周延儒,下有杨嗣昌,仿佛就可有可无了。

    周正哪里不知道周延儒的心思,无非是想要‘正常’的削弱周正的权力与影响。

    周正故作沉默的一阵子,道:“好,不过明年的恩科,我来主持。”

    周延儒登时拧眉,心里计较一番,还是被眼前的利益所诱惑,道:“好。”

    周正微笑的看了一眼周延儒,道:“谢元辅。”

    周延儒没有再说话,马上就要年尾,事情太多,他与周正需要太多的利益交换才能维持平衡,保证新朝的和顺。

    一大群人威风八面而来,仓皇而回,百姓们都已经知道有刺客出现,比来的时候更加议论纷纷,吵吵嚷嚷。

    上官烈护送朱慈烺入宫,就守在乾清门外,没有踏入里面。

    不等众人惊魂未定,‘清剿刺客’的诏书就下到了内阁,要求三司衙门,锦衣卫,东厂等通力合作,将京城以及全大明所有的闯贼余孽尽数剿除干净,还天下一个太平。

    三司中,除了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都动起来,锦衣卫,东厂就更不用说了,满京城的搜捕‘逆犯’,捉拿闯贼余孽,同党。

    反对‘变法’强烈的人,纷纷中招,继科道之后,京城再次有大批的官吏被抓,数字多达三百!

    偌大的京城,风声鹤唳,一些应试,复试的士子也有被抓,尽数关在刑部大牢。

    这其中,但凡有人求情,辩解,或者上书申辩,全数被打入‘同党’或者‘有嫌’之列,先抓为上。

    周延儒一系全数噤声,没有一个冒出来,那些找上门的说客也通通不见。

    第三方势力的杨嗣昌,李邦华,刘宗周,田珍疏等人,则心知肚明,更没有插手,坐看事态发展。

    到了晚间,周府的小客厅内。

    孙传庭,刘六辙两人与周正一起吃饭,顺便说着今天的事情。

    刘六辙自小在周家,拘束没有那么多,一边吃一边道:“二少爷,都抓了,漏网之鱼没几个,明天再找一找,都是反对我们变法革新,最近跳的欢的。”

    孙传庭越发成熟,吃饭是慢条斯理,话语也谨慎,道:“京城的官吏甄别已经差不多了,有一百多人是可信,可用的,我正在着手安排他们合适的位置。未及第的,我也看好不少,希望他们每年能高中……”

    周正吃着饭,点头道:“京城这边其实是好说的,毕竟在我们眼皮底下,我最关心的是南直隶。大明的革新,如果南直隶能成,那么整个大明就成了一大半,重点,在那里。”

    刘六辙一抹嘴,道:“李邦华,姜广曰,陈安,加上张一潭,足够压住南直隶,不至于有什么乱子,不行的话,过几天京城料理完了,我亲自去一趟。”

    周正摇头,道:“解决一些人,控制住南直隶都没问题,关键是革新。南直隶是我大明两百多年精华所在,想要撬动这里,难比登天。”

    孙传庭轻轻点头,道:“南京的皇宫,六部九寺,甚至还有兵权,加上与地方的关系网,还有贡献朝廷一半以上的钱粮,以及朝廷官吏六成来自于南直隶,任何轻举妄动,整个朝廷都得紧张,不止是单单阻力那么简单……”

    南直隶的复杂性,会超过他们的预想。

    周正喝了口汤,道:“关于南直隶巡抚的人选,你们还有什么考虑?”

    孙传庭道:“吕大器此人,小事糊涂,大事精明,唯一欠缺的,就是那么一点狠厉,还需要给他配一个有魄力的助手才行。”

    周正若有所思,道:“嗯。其他事情要加紧了,尤其是大明律以及各项律法,明年改元之后,要陆续颁布。尤其是税法,万事没钱不行,先从税法上入手。”

    孙传庭身形坐直,道:“是!”

第六百四十三章 内阁的规矩

    周正这边磨刀霍霍,其他人也没有停着。

    周延儒忙着整合内部,同时接收从周正处得到的好处,尤其是城外的新兵营,有了军队,他们的底气就足一点,不像之前那么没底。

    杨嗣昌则在兵部走动频繁,接连召开兵部会议,对周正的‘兵改’进行讨论,调整以及着手布置。

    钱谦益,刘宗周以及‘二张’抱团的倾向越发的显著,在很多问题是步调一致,步步为营,目前都盯着科道官员的候补,希望推他们的人上去。

    田珍疏等人则更加的被边缘化,似乎觉得京城无力争夺,目光转向了京外,企图推一些人任上等府的知府以及各省的参议,参政。

    各个势力仿佛都找到了目标,在混乱之中发力,想要浑水摸鱼,捞取好处。

    第二天一早,总理府。

    现在的总理府,比之前的内阁可明亮太多,不是那么寒酸,只有几间小房子。

    总理以及副总理的班房都相当宽敞,并且不对门,在二楼,一楼则是会议室,各个司科室等等。

    总理会议室。

    周延儒坐在诸位,左下首是周正,杨嗣昌,右下手是钱谦益,李邦华,目前,这就是内阁的配置,虽然还不算正式。

    五人正襟危坐,虽然之前周正与周延儒谈妥了,但终归要走流程,告诉更多人,成为‘共识’。

    范文景在不远处,拿着笔,做着记录。

    周延儒环顾一圈,心里豪气鼓荡,语气十分淡然的道:“今天,我们讨论三件事,第一件事,杨嗣昌,李邦华入阁。第二件事,是朝廷制度的修正以及各部门权责的整合。三是地方制度的确认以及修补,各省官吏的简拔。”

    周延儒说完,会议室一片安静,没人接话。

    周延儒神色不动,忽然意识到,这样的会议,没办法正式起来。

    顿了片刻,他直接道:“文弱与孟暗的入阁,是众望所归,我相信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今天我们过一下,明天我面见皇上,请皇上下旨任命。”

    孟暗,是李邦华的字。

    李邦华,杨嗣昌神色如常,起身,抬手道:“谢元辅。”

    周延儒笑着压了压手,等两人坐下,道:“第二件事,就是内阁总理制度的确立以及六部九寺重叠权责的梳理。这件事,也无需说什么。内阁运行多年,早已经不是皇帝备问,是朝廷的中枢所在。六部九寺权责问题,也被诟病多年,大家心知肚明,先看看吏部草拟的改革要案,有什么想说的,待会儿提一提。”

    虽然这样说,实则上在座的另外三人心里十分清楚,说什么都是假的,给他们看就是通知一声,他们三人拗不过周正与周延儒这两只大腿。

    范文景将五份草案放到五位阁臣身后,继续坐在小桌前,拿着笔准备记录。

    周正与周延儒自然看过,这会儿还在装模作样的看着。

    钱谦益是没看过,翻开看了一会儿就拧眉。

    关于内阁的部分,有一句令他十分意外与震惊:内阁总理一切朝政,乃国之中枢。

    这句话看似没有问题,实则悄然撇开了‘皇帝’。

    而后,里面明确了朝廷中枢的构造:内阁—六部——九寺以及其他。

    不止明确了内阁的地位,还强化了六部,弱化了九寺以及其他部门,三级架构十分明显。

    钱谦益看着,没有说话。

    杨嗣昌神色也有些意外,这个草案不止在强调内阁的权威,也在扩大六部的权力,但权力在向上集中,有句话特别扎眼:尚书责任制。

    这句话看似是在强调尚书的责任,却也是将权力向尚书集中,弱化了侍郎等的制衡角色。

    李邦华看着神情凛然,不时抬头看向在座的其他几人。

    六部不止是将其他九寺等的权力侵吞,切割了重叠的权责,还容纳了宫里的十二监三局的权力!

    可以说,内阁下辖的六部,几乎掌握了天下所有的权力!

    这是前所未有的!权力在集中向上,内阁的地位得到极度凸显,几乎能做所有事情!

    周延儒一直在观察三人的表情,将他们都神色凝肃,不言语,与周正对视一眼,道:“也无需那么严肃,时事所迫,若是将来情势好转,后人也可以修正,并非是我要把持权柄。”

    周正拿起茶杯,神情平静的看向钱谦益,道:“钱阁老,有什么想法?”

    钱谦益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老实多了,连忙道:“下官没有意见,只要是为大明好的事情,下官都支持。”

    这位倒是把身段放的极低,连‘下官’都叫的出口。

    李邦华与杨嗣昌对视一眼,皆是不动声色的皱眉。

    根据内阁议事的规则,少数服从多数,周延儒,周正,钱谦益已经是三票,他们二人即便是反对也没什么用。

    “下官没有意见。”李邦华道。既然反对无用,他们也不会贸然去得罪周正与周延儒。

    杨嗣昌放下草本,淡淡道:“没有意见。”

    周延儒笑着,道:“那这件事就算过了,我们先坐起来,年后改元,一同发诏。”

    众人没什么可说的,只能任由周延儒过了。

    范文景在一旁悄悄的记录着,心里暗自摇头。

    过了片刻,几个人都喝了口茶,缓解了一下尴尬,周延儒接着道:“下面是六部堂官以及十三道巡抚,总督的任命,以及十三道总兵的确认。”

    范文景再次拿起草本,分发给在座的五个人。

    钱谦益,杨嗣昌,李邦华三人如果说之前还不算明白,这会儿已经十分清楚了,二周早就商量好了,不过是拿他们走个过场。

    杨嗣昌翻开看去,他的目光关注点是十三道总兵,倒是令他有些意外。

    赵率教,满桂,杨国柱,高杰等几乎都在西北省份,只有一个曹文诏到了南直隶,其他省份的总兵,并非是周正的嫡系。

    李邦华则也在慢慢看着,看到各省总督几乎都出自周正的军中,少有文官,大多是武将出身,不由得拧眉,在他看来,武将不应该涉入政务。

    钱谦益关注的却是巡抚,他看到吕大器任南直隶巡抚,表情有放松之色。

    而后俞怀远,方一藻等人的名字出现,他也不奇怪,倒是看到了陈奇瑜,王三善等人的名字,有些意外。

    三人审视半天,心里各有想法,不由得对视。

    三人对视一眼,先是一怔,而后不动声色的挪开。

    这要是让上面的那两位看到,认为他们三人要结盟,那麻烦就大了。

    虽然内阁的规矩是以多胜少,但他们三人都是两人抬进来的,也是一句话能扔出去的,哪敢搞这样的幺蛾子。

第六百四十四章 乱来

    内阁的第一次会议,开的非常的顺利。

    在内阁总理周延儒的一手操弄下,风波不惊,一切都十分的顺利。

    内阁会议一结束,周延儒就以内阁的名义,发文出去。

    六部九寺等早就在准备了,文一到,迅速开始整合,官吏的调动,配置,井然有序的开始。

    下午,内阁就开始召见各级官员谈话,确保执行顺利。同时对一些新任命的官员就行‘面试’,这算是一种程序。

    而今的内阁,实实在在的掌握着大明最高权力,没人能反抗,反对。

    缺的,也就是最后一步:圣旨。

    这些,需要到明年改元的同时,颁布旨意。

    由于三司以及锦衣卫,东厂还在大规模的抓人,没有什么反对声浪,有也在暗处。

    周正的征西廊从内阁边上办理,进入所谓的‘总理大院’,外面对此的称呼依旧是内阁。

    他的班房与周延儒一东一西,占据的房间是最大的,里面还有诸多的布置。

    征西廊里的军情处,参谋处等也就在周正班房外面的房间。征西廊虽然消失了,但所有人都清楚,大明的军队实权,依旧在周正手中。

    楚金忙忙碌碌,在各个房间里进进出出。

    姚童顺作为周正的贴身大秘,也有了属于他的小班房,一样的忙不休。

    周正则在班房内,接见吕大器,俞怀远等人,这些都是周正物色的封疆大吏,一省巡抚,在地方的变法,需要他们强力支持。

    吕大器是一个貌似憨厚的半百老者,他坐在周正下首,神情有些肃重,道:“大人,下官从六部调集了南直隶的情况,不说权力交错,制衡复杂,若想要有所变革,必须要大力破开这些阻隔……”

    南京是旧都,陪都,有着完整的朝廷体系,可以说,北京有的,南京都有,唯一的差别,就是皇帝在北京。

    但南京依旧有着六部九寺,有着镇守太监,有着兵部尚书,还有一个类似于英国公更多魏国公,南京有兵,并且全力还不在北京朝廷,而在南京的镇守太监,兵部尚书,魏国公手里!

    很显然,吕大器还不清楚周正早就对南京有所布置。

    周正微笑着道:“李恒秉的南直隶巡抚,就到年底,他会为你扫清障碍,尽可能的搁置南京朝廷,明年你去的时候,关注两个地方就行,一个是税,一个是土地,只要这两个抓稳了,其他问题,都可以慢慢解决。”

    吕大器倒是没有想到李恒秉去南直隶是这个目的,楞了下,道:“是,下官谨记。下官这些日子也查看了朝廷关于赋税,土地的变革纲要,税还好说,纵然有些阻力,衙门总归有办法拿捏。倒是土地,南直隶的田亩,尽数都在达官贵人手中,想要从他们手中抢地,怕是千难万难,动辄官司就会打到京城来。”

    周正看了他一眼,道:“京城有我在,你无需担心。关键是在你。朝廷里不少人担心你性格有些软弱,遇事会后退,会拖累变法革新。”

    吕大器猛的站起来,抬手沉声道:“大人放心,下官分得清轻重,决然不会后退半步!为了我大明中兴,即便有一天刀斧加身,下官也从容而对!”

    周正看到了吕大器的决心,赞许的点头,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而后转向俞怀远,道:“西北是久乱之地,朝廷关注的重点。你去四川,是我与元辅商议了很久才定下。四川,乃是天府之国,你要想办法恢复民生,不要求你给朝廷贡献多少,起码能自给自足……”

    俞怀远倾身,神色肃然,道:“下官明白。此去定然不负大人信任,重振四川,奠定西北稳定之基石!”

    周正轻轻一笑,看向其他几人,一一嘱咐。

    这些都是孙传庭,张贺仪等人从人海中挑选,几经筛选的人才。

    到了最后,周正道:“晚上都到我府上,给你们践行,孙侍郎等人也都会来。”

    几个人连忙起身,抬手应下。

    周正这边忙忙碌碌,周延儒就更忙了,他在朝野的力量,比周正强太多,不说是两度入阁的首辅,单是底蕴,关系网,就不是周正可以比拟的。

    加上这次朝廷,地方动作太大,有太多的关系需要梳理,周延儒借着这次机会,大肆的培植私人,扩充势力网,将能揽到手里的位置,近乎一个没放过。

    周延儒的班房也是相当的大,内外进进出出,人流如织。

    周延儒想要揽权,也有太多的人想要官,直接找上门的人不知道多少,还是被拦了不少之后的结果。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隙,范文景拿着一道奏本进去,低声道:“大人,南京吏部尚书的联名奏本。”

    周延儒登时拧眉,道:“他们又想做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他们,危急之刻,不要轻举妄动吗?”

    范文景心里一叹,道:“元辅还是看一看吧。”

    周延儒接过来,打开看去,顿时双眸一睁,面露惊容,抬头看向范文景,道:“谁干的?”

    范文景道:“不知道,明面上是潘尚书。”

    这是一道联名的奏本,引经据典的反对朝廷的变法革新,指责朝廷某些人就是打着革新的旗号,想要在皇帝年幼,无法亲政的时候,独揽朝政,排除异己,以权谋私!

    这道奏本没有点名,字里行间却都是冲着周正去的。

    周正那边磨刀霍霍,就怕借口少了,这些人却拼命的给周正送把柄,是嫌死的慢吗?!

    周延儒脸色铁青,道:“除了这道奏本,还有什么事情?”

    范文景顿了一会儿,道:“李恒秉两天前已经到了苏州,算算时间,快到应天了。”

    周延儒眉头拧紧,好半晌,怒哼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范文景犹豫着,道:“大人,能救的还得救,南直隶非同小可,要是任由征西伯施为,后果不堪设想。”

    周延儒也看到了京城的状况,脸角阴沉的要滴出水来,左思右想,道:“我写几封信,你立刻送去应天,还有,让陈演即刻启程赶往应天,昼夜兼程,一定要阻止那些人乱来!”

    范文景抬手,道:“是。”

第六百四十五章 党羽

    陈演得到周延儒的命令,当即启程,赶赴南直隶。

    他们都知道,要是南直隶继续闹下去,那就是下一个北京城!

    北京城还有周延儒等人坐镇,起码不会祸及到周延儒以及党羽,南直隶可没有!

    就在陈演启程的当夜,南直隶,应天府。

    镇守太监陈安,兵部尚书姜广曰,以及临时任命的南直隶巡抚李恒秉,锦衣卫指挥佥事林向东,应天副总兵张一潭,五个人坐皇宫的司礼监内,神情各异的说着事情。

    林向东看着熟悉陌生的其他四人,直言道:“所有‘逆案’党羽的名单我已经拿到了,涉及南京的方方面面,总数五百六十一人。”

    陈安到对不算周正的亲信,这个时候急着表态,连忙道:“皇宫这边我已经稳住了,不会有任何乱子。该通知的人,我也都通知了,他们不会成为阻碍,不会坏了征西伯的大事……”

    等陈安说完,姜广曰接话道:“魏国公被羁押在京城,有陈公公的协助,我已经控制了南京的兵权,正在整肃,预计三天就能完成,即便明天动手,问题也不大。”

    张一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林向东看了他一眼,道:“潘贺琪近来跳的非常的欢,在整个南京串联,那本联名奏本你们也都知道了,足足的三百多人,要是任由他们下去,朝廷的变法估计就不用施行了……”

    潘贺琪是南京吏部尚书,他带着三百多人反对,从官面上来说,肯定举步维艰,甚至会遭遇不可预测的冲击以及后果。

    陈安,姜广曰不再说话,他们都算是周系的边缘人,话语权很弱。

    李恒秉见众人说完,漠然开口道:“第一步,明天锦衣卫查封都察院,大理寺以及除兵部外的其余五部,潘贺琪以及党羽,要尽数抓捕,关到军营去,不准他们与外面联系。而后,召集可信的人,对这些人的家产进行查抄!”

    姜广曰这时接话,道:“要注意控制舆论,南直隶不是京城,他们虽然不是铁板一块,可要是我们抓这么多人,他们就会抱团。复社你们应该清楚,三千多人,抓得过来吗?”

    林向东眉头皱了皱,他们自然不能抓太多,三四百还好说,要是抓个几千,那天下都得炸开,京城的周延儒怕是会真的拼命。

    陈安看着众人迟疑,伸着头,小心的建议道:“能不能不封都察院,如果扶持一个信得过人的,由都察院出面,比锦衣卫好很多,有本地人出面,比京城人更好。”

    林向东,李恒秉,姜广曰都是一怔,旋即就若有所思。

    林向东脑子转的极快,当即道:“你有什么可靠的人?”

    陈安见众人目光都有兴趣,立马就道:“我是镇守太监,巴结我的人太多,都察院也有不少,右副都御使陈本青,硬跟我攀本家……”

    林向东顿时会意,脸上露出笑容来。

    大明这个时候,是辈出能人也加倍出贱人的,什么无节操无下限的事情,都有人干得出来。

    李恒秉目光闪烁,道:“待会儿,叫他到我府上,不,是所有都察院都御史都来。”

    林向东好以整暇的笑着道:“都去,能出来的,就没几个了吧?”

    李恒秉神色漠然,淡淡道:“那就看他们识相不识相了。”

    陈安,姜广曰倒是不在乎这些,倒是觉得有都察院出手,比锦衣卫好太多。

    几人又商议一番,便各自分头行事。

    李恒秉暂住在应天府知府衙门,没多久,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副都御使都来了。

    李恒秉只是问了一个简单问题,除了陈本青外,其余三人都被羁押了。

    陈本青点头哈腰的站在李恒秉身后,看着被押走的三人,骂骂咧咧的道:“大人,这三人都是废物,朝廷变法革新,乃是好事情,他们抱残守缺,还装的一副忧国忧民的忠直模样,着实可恨……”

    李恒秉对于他们的话,仿佛没有听到,望着几个人的背影,道:“都察院你能控制住吗?明天能用?”

    陈本青知道李恒秉是周正身边红人,曾经的刑部尚书,外面盛传他不久就会入阁,陈本青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大腿,当即就道:“大人放心,我回去之后,连夜召集人,先关了不听话的,而后整肃一番,晓之以厉害,没人敢不听话!”

    李恒秉瞥了他一眼,道:“你回去,肃整之后,再来我这里,我会给你名单,明天按名单拿人,一个不准放过。”

    陈本青听着,当即应命,刚要走,又转身,低声道:“大人,为防消息走漏,是否该封城?应天这边好说,苏州那边?”

    南直隶,也就是南京的省会是应天府,但应天府却不是最发达的,南直隶人杰地灵之处,在苏州府!

    李恒秉淡淡道:“我从苏州过来的。”

    陈本青登时道:“下官多嘴,这就告退。”

    李恒秉看着他的背影,细细琢磨一番,再次出府,他要去城门上看看。

    城门早就封了,有南京城的兵马,也有锦衣卫的校尉在监察。

    张一潭此刻就站在城门上,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大鸡腿,道:“放心吧,就算他们敢作乱,我五千人马,也能踏平他们!都是些混吃等死的玩意,掏出刀就能吓的他们尿裤子。”

    李恒秉神色淡漠,道:“曹文诏什么时候到?”

    张一潭从腰上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道:“他从湖广来,再有几天吧。”

    李恒秉转头看向他,道:“这样重要的时刻你还敢饮酒?征西伯知道了,少不了重罚吧?”

    张一潭嘿的一笑,道:“咱不是怕罚的人。算了,不怕告诉你,我是想着,真的有人乱来,我就借着酒劲好好收拾他们,到时候也有个借口。”

    李恒秉眼神有趣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下楼。

    陈本青的动作快的超乎想象,他趁着都察院其他大人物被羁押,迅速抢班夺权,凡是不听话的,直接关入司狱司,一番操作,都察院近乎都是他的人。

    分辨君子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但是小人却如同旋涡,会不断的聚集,迅速抱团。

    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陈本青都不是一个好官,甚至是奸佞,因此,他做的的毫无故意,痛痛快快,快如闪电。

    陈本青很快就拿到了名单,看到名单这些大人物,他直牙疼,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宿,天一亮,他一咬牙一跺脚,带着都察院的衙役,直接冲向吏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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