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六章 投降
图云礼深吸一口气,道:“你们要怎么样?”
卢象升站起来,笑着道:“不着急,你们回去想想我们想怎么样,明天或许有更好的想法。”
图云礼看着卢象升,没有过多纠缠,抬了抬手就转身离去。
他不会太过卑躬屈膝,这才是第一次谈判,彼此都在试探。只是明朝的强硬,有些过了。
‘明朝,已经有这般的自信了吗?’
这与图云礼记忆里的不一样,这才过几年,怎么变化的这么快!
图云礼回去了,沈阳城上空依旧是炮弹横飞,爆炸声密集如雷,无休无止。
图云礼将卢象升的话语济尔哈朗说了,济尔哈朗面无表情,与代善一起去孝庄。
孝庄也只有一句话:交给二位王爷,相信定然不会害我孤儿寡母。
济尔哈朗与代善只得硬着头皮接话,继续与明朝谈判。
而陈化龙则被边缘化了,几乎没有话语权,除了安抚沈阳城内的上上下下。
不多久,城东门的东江镇的明军也架好了大炮,对着沈阳城进行炮击。
而还有大炮在向着南北两门移动,要准备对整个沈阳城进行炮击。
沈阳城上下一片惊慌,无所适从。
一片大乱之下,孟贺州等人更是加速破坏,四处纵火,在炮火中,将沈阳城变成了火海!
轰轰轰
足足有两千门大炮在炮击沈阳城,几乎没有任何地方逃过,哪怕是皇宫也在不断的迎接炮弹。
孝庄等人都已经躲到地下,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一个个脸色苍白,眼神恐慌。
卢象升没有再见济尔哈朗的使者,一边休整部队,一面持续不断地炮击沈阳城。
从中午,到夜里,再到天亮,片刻未停!
沈阳城上下,一片恐慌,乱做一团。
一大早,济尔哈朗就再次派图云礼去见卢象升。
而卢象升则在整军,他准备攻城了。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加上沈阳城被炮击了一晚上,正是最好的进攻时刻。
卢象升看着图云礼,道:“要么投降,听凭处置,要么就等我攻城!”
图云礼头皮发麻,知道到了最后时刻,道:“请给我一个时辰,我去禀报。”
卢象升估算一下时间,沉声道:“一炷香时间,要么开城投降,要么等着覆灭!”
卢象观,满桂,曹变蛟,黄龙等手握刀柄,气势如虹,盯着沈阳八门。
图云礼深吸一口气,拱了拱手,转身就走。
图云礼到了城头,与济尔哈朗说几句,几人快速回宫,去见孝庄。
孝庄听完,深深的闭着眼睛,好一阵子,睁开眼,无喜无悲的道:“我们就没有一点谈判的余地了吗?”
代善绷着脸,说不出话来。
济尔哈朗面无表情,道:“娘娘,手里还有什么筹码吗?”
孝庄默默好一阵子,道:“福临不能死,这是底线。”
济尔哈朗点头。
孝庄又道:“不能清算,不能屠杀。”
济尔哈朗默默一阵,道:“不能屠杀以没有问题,清算,我会尽力。”
孝庄看着他,道:“如果有可能,我要亲自见卢象升。”
济尔哈朗看着她,道:“好,我会尽力。”
到了这种关头,他们连玉石俱焚的能力都没有,谈判,只能用‘尽力’二字。
孝庄也没有多说什么,要求太多,激怒明军,那就只有攻城,国破家亡为的代价。
很快,图云礼再次来到卢象升身前,简单直接的道:“第一,不能罪及陛下,不得清算,诛连。第二,我们将我大清所有奉上,请保留祖陵,公正,善待我祖以及后代。第三……”
卢象升看着时间,一摆手,沉声道:“这些,你们可以到了京城,与定国公谈。本帅现在要的,一,就是攻破沈阳。二,你们投降。没有其他可能。”
图云礼神色冰冷,道:“卢大人,真的要玉石俱焚?”
卢象观当即插话,冷笑道:“玉石俱焚,你们配吗?”
图云礼牙齿咬碎,盯着卢象升道:“只要卢大人答应不罪及陛下,其他的都可以谈。”
卢象升看着图云礼,从内心来说,如果不战屈人之兵,他很乐意,沉思片刻,道:“可以,我待定国公答应了。”
卢象观,曹变蛟等人没有说话,卢象升作为北伐主帅,有这样的权力。
图云礼见卢象升终于点头,表情却更加痛苦,道:“我相信卢大人。”
卢象升直接道:“福临举着玉玺出城,文武随后。士兵等,分别从各门出,接受整编。”
图云礼道:“还请卢大人停止炮击,我回去禀报。”
卢象升抬手,卢象观当即传令。
等了一阵子,图云礼听着炮声渐渐消失,心里越发空荡,默默抬手,转身回去。
孝庄,济尔哈朗等人听到图云礼的话,面色各异,都是沉默不语。
他们的决定,是断绝了大清国几十年的国运。并且,他们的命运也变得不可预测。
但至少,人还活着,活着很多人。
还有希望。
孝庄见久久没人说话,便道:“去吧。”
说完,他看向身旁的福临。
福临脸色苍白,瑟瑟发抖,欲言又止。
孝庄抱着他,脸上惨笑,默默无声。
济尔哈朗看着两人,没有说话,转头出去准备。
不过多久,福临在孝庄,济尔哈朗的陪同下,捧着玉玺,从西门走出来。
卢象升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双眼灼灼,神情激动的几乎控制不住。
最为激动的,莫过于满桂了,他在辽东几十年,这一幕,他期待了几十年!
多少兄弟手足惨死,本以为无望,却没想到,这一天居然活着让他看到了!
卢象观,曹变蛟等各有表情。
卢象升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
福临看着卢象升,身体剧烈颤抖,还是强忍着,跪地道:“罪臣伏法,还请将军接印。”
卢象升看着大印,缓缓伸手接过。
孝庄,济尔哈朗,代善,陈化龙等人,面若死灰。
这一交接,预示着,大清国,彻底成为历史!
“请起。”卢象升扶起福临,同时挥手,命人接管沈阳城。
福临到底还小,看着卢象升,抿着嘴,满脸惧怕说不出话来。
孝庄看着卢象升,深吸一口气,道:“希望卢大人能够记得约定。”
第七百三十七章 震动
卢象升看着大军入城,微微一笑,看着近前的福临,代善,济尔哈朗,陈化龙等人,道:“不瞒你们说,来之前,我与定国公有过几次深谈。其中也包括接受你们归正的条件,定国公曾言:只要肯回头,知错能改,我大明还是有容人之量的。有些事情肯定会清算,但不会涉及到沈阳皇宫里。”
‘皇宫里’指的谁,不言而喻。
孝庄微微屈身,道:“多谢卢大人。”
卢象升看着大军进城,迅速接管城头,并且不断向里面推进,心里松下不少,一边等着时间,一边与孝庄道:“也无需担心。定国公虽然讨厌你们,但不至于赶尽杀绝,屠宗灭族。”
孝庄没有放松,道:“我能见一见定国公吗?”
卢象升想了想,道:“兵部尚书在锦州,他很快会得到消息,亲自来沈阳。他是定国公的近人,相信他会带你们回京,见定国公的。”
孝庄轻轻点头,再次屈身,道:“多谢。”
卢象升微笑,不时有人过来禀报,卢象升有条不紊的下令。
满桂,曹变蛟等人已经接管各个城门,卢象观更是接掌皇宫,而黄龙等则在收编建虏投降的军队。
其中自然还是出现了种种问题,一面建虏已经投降,一面明朝大军压境,很快都被平息了。
两个时辰后,卢象升带着福临,孝庄等人返回沈阳城,这个时候的沈阳城,处处戒严,都是明朝士兵。
孟贺州等人一直在帮着稳定沈阳城,这会儿才来见礼。
卢象升看着他,笑道:“定国公曾于我说,如果看到你还活着,就给你一个三品官。姜尚书估计很快会来,到时候,他们会记叙功勋,上报给定国公的。”
三品,即便不是侍郎一级的朝廷大员,那也是显赫不已,一般人绝难爬上来的!
他猛的单膝跪地,激动不已的沉声道:“谢大人,谢定国公!”
卢象升带着一大群人,进驻沈阳皇宫,指挥着进一步,彻底的控制整个辽东。
与此同时。
在锦州城的姜广曰正在焦急的看着北方,等到消息。
他已经等候了好些天,从北伐开始,卢象升率军北上,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直到天黑,才有一个士兵,拿着一只信鸽,急匆匆的跑进来,道:“大人,辽东的信,应该是卢总督亲自传来的。”
姜广曰急不可耐的抢过来,急急的取出信看,一看内容:已定,请公北上,主持大局。
姜广曰呼吸急促,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通红,激动的难以言语。
一些其他官员近前看着,一样的振奋难言,其中一个呼吸急促的道:“大人,走吧!”
姜广曰猛的清醒,道:“对对对,快准备,我要立刻去沈阳。”
姜广曰刚走,又掉头,做到桌前,拿起笔,刚要写又道:“我给定国公写信,你们去准备,快!”
众人好似醒悟,连连应声。
锦州城震动极大,处处都是士兵的调动,继而是宁远,山海关,整个辽东被剧烈,前所未有的运转起来。
半个时辰,姜广曰写了几封信发出,迫不及待的坐着马车北上。
辽东,东江镇都在动,渤海的海军也发兵向辽东。
建虏的投降,着实是一件大事情。
自从北伐开始,周正一直盯着,所有的情报系统都在运转,在卢象升炮击沈阳城的时候,就有源源不断的信鸽飞向京城。
周正的班房前所未有的热闹,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人,整个内阁也都跟着忙忙碌碌。
钱谦益这个空头首辅到底是要做些事情的,也是忧心忡忡。
皇宫里倒是安静,却也时不时有人出来探听动静。
在姜广曰的信还没到的时候,姚童顺就拿着一只信鸽,几乎是跑进来的,急声道:“大人,红色的,红色的!”
红色,是最严重的的信号!
周正连忙接过来,双手颤抖的拿过来打开。
不管是‘成’与‘败’,都将严重的影响明朝,由不得周正不谨慎。
摊开后,只见上面写着:禀上,奴降,大军入城。
周正一拍桌子,猛的站起来,脸色通红,紧紧的抿着嘴,双眸大睁,闪烁不断。
姚童顺一惊,看着周正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道:“大人?”
周正好一阵子才平定气息,心念飞转,压着情绪,道:“传我的话,请吏部尚书孙尚书去沈阳,与姜广曰,卢象升一起,为朝廷的全权代表,处理建虏之事。还有,宗室里挑出一个王爷,一起去。再命他们,火速将建虏一干宗室送入京城。对了,请首辅与我一同入宫,见陛下。”
姚童顺也是心怀激荡,好一阵子才记下来,道:“是,下官这就去。”
周正点点头,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心情依旧难以平静。
钱谦益这边得到消息,震惊的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道:“真的吗?确认过了?不会是谣传,或者前面来的弄虚作假?”
姚童顺微笑,实则内心也是慌的很,道:“这是从沈阳传来的,相信没人敢欺骗定国公。并且,相信很快就会有正式的书信过来。”
钱谦益缓缓坐回去,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从有记忆以来,辽东就一直是大明的威胁,在崇祯年间,建虏更是破关入塞,成了大明的心腹之患,威胁社稷。
十多年过去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平定了辽东!
姚童顺看着钱谦益变幻的表情,好一阵子才道:“元辅,定国公请您一同入宫。”
“哦哦,”
钱谦益醒转过来,道:“那快走吧,陛下听到后,一定很高兴。”
钱谦益出了班房,亲自来到周正的班房,说了几句,两人换好官服,一同入宫。
这么一会儿,消息已经传开了,内阁大院,皇宫四处都是这个消息。
朱慈烺听到后,坐在椅子上,阵阵发呆。
他一面震惊于周正真的做到了,同时又如赘冰窟。
周正平定辽东,这是不世功勋,原本他的声望就无可匹敌,加封了定国公,现在,怎么办?
封王吗?还是,禅位!
朱慈烺表情阴晴不定,心里惴惴不安,六神无主。
他身前的小太监,不敢说话,他大概能猜到朱慈烺的心思。
第七百三十八章 见帝
待等到外面的通报,小太监轻声道:“万岁,二位阁老了。”
朱慈烺抬头看了眼,双眼有些红,却迅速的收敛表情,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微笑。
练习了一会儿,朱慈烺起身道:“传。”
钱谦益与朱慈烺一前一后的进宫,参拜之后,朱慈烺就一脸急切的抓着周正的手,道:“周爱卿,朕听说,平辽了?”
周正内心也难以平静,还是用平静的语气道:“是的陛下,平定了。”
朱慈烺双眼大睁,表情即惊且喜,变幻了好一阵子,突然抬手而拜,道:“公乃国之柱石,我大明有公,实乃万幸,请受朕一败!”
周正看得出朱慈烺是装的,眼神里藏着恐慌与恨意。
他心里对老朱家的皇帝也没什么好感,既然朱慈烺要演戏,周正也陪着,连忙道:“臣不敢受,本分而已。”
钱谦益也是老于宦海,见两人都是一眼看穿的假惺惺,摸了摸眼,也道:“陛下,此次平辽,一赖陛下洪福庇佑,二来将士用命,三来定国公指挥有方。”
朱慈烺根本不想看钱谦益,听着他的话也没有反应,神情激动不已的抓着周正,道:“定国公,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了。朕要祭祖,定国公主祭,辽东主将,还有以前的,都要来,朕上告诉列祖列宗……”
钱谦益听着眉头一挑,又祭祖?
虽然这件事确实应该,但这位皇帝是不是太急了一点?
周正隐约听出了些味道,神色不动的道:“陛下说的是,请元辅安排。”
钱谦益看了眼周正,与朱慈烺道:“臣遵旨。”
朱慈烺一脸的欲言又止,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周正暗自摇头,这位比崇祯多不如,崇祯刚继位也差不多这个年纪,面对魏忠贤的把持权柄,他是一面虚以为蛇,一面暗中蓄力,逐步试探,最终才一举发配魏忠贤,掌握权柄。
眼前这位,少了很多的城府。
朱慈烺满腹心事,没有与周正多说什么,催促着周正抓紧善后,好让他快点祭祖。
除了宫门,钱谦益道:“定国公,皇上要祭祖,这件事你怎么看?”
周正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辽东的一些旧将,还有谁在?”
钱谦益想了想,道:“大多死了。”
在辽东能全身而退的几乎没有,要么战死,自杀,要么就是死在朝廷以及崇祯手里。
“孙老大人还在。”钱谦益忽然说道。
“孙承宗孙老大人?”
周正一怔,有些惊讶的道。要不是钱谦益说,他都快忘记了。这位老大人,到现在,怕是有八十了吧?
钱谦益点头,道:“应该还在,如果过世,朝廷必然知道。前些年,朝廷还派人封赏。”
周正与孙承宗也是有些交集的,忽然又道:“还有王大人。”
周正说的是王之臣,这位离开朝廷后,一直很低调,几乎不与周正通信,算起来有多年没人提起了。
钱谦益倒是知道周正与王之臣亦师亦友,周正当初是受到王之臣的庇佑与提携的,这位要是被皇上招回来,朝局是否会发生变化?
钱谦益这么想着,目光就有些异样的看着周正。
皇帝的意图十分明显,瞒不过他们的。
周正没有看到钱谦益的眼神,向前走着,摇了摇头,轻叹道:“他们都不会来的。”
这两人,对朝廷已经失望透顶,立誓再不入仕,哪怕平辽了,即便再激动,怕是也不会再踏入京城了。
钱谦益一怔,旋即若有所思。
周正从皇宫出来,平辽的消息已经传遍京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户部尚书高弘图迎过来,喜形于色的道:“大人,我准备了鞭炮,准备在内阁门前,放个十天!”
周正笑着道:“外面都说高尚书是铁公鸡,这铁公鸡是开花了。”
高弘图有些尴尬的一笑,道:“这么大的事情,庆贺一下是应当的。再说,鞭炮也不值什么钱。”
周正拿手点他,笑着道:“行吧,你们去准备庆贺。待会儿与元辅商讨一下,发邸报,再等着,为辽东那边叙功。”
说到‘叙功’,高弘图看了眼钱谦益。
钱谦益抱着手,站着不动,肥胖的脸上都是微笑。
他不会走的,这么大的功劳,涉及那么多人,即便他不是首辅,也得看着。
高弘图见他不走,自然也不会多说,道:“大人,孙尚书那边已经准备了,今晚出发。孙尚书预计,得一个月才能料理清楚。”
周正仔细的想了想,道:“他不能去那么久,六部酝酿一下,将辽东的省份进行划分,巡抚,总督以及各级官吏,尽快拟定。”
钱谦益双眼一睁,他只盯着功劳,却忘记了,还有这么多的官位!
钱谦益咳嗽一声,而后微笑的看着周正,道:“定国公,这件事,我领着他们做。”
听着钱谦益明显的试探,周正唔了一声,道:“好,那就有劳元辅了。”
钱谦益极力矜持的微笑,道:“不劳不劳,你们聊,我去准备一下。”
高弘图看着钱谦益难以忍住的得意,皱眉道:“大人,这位元辅怕是又要横生枝节了。”
周正摆手,道:“到了这会儿,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塞些人,能做事最好,不能就处理掉,凡事也不能任由我们说了算。”
高弘图道:“大人是大度,我担心他们不这样认为,反而得寸进尺,坏了我们的大事。”
周正背着手,看着钱谦益的背影,道:“他还是能做很多事情的。辽东那边地广人稀,还是有很多好地可以开发做良田。全国那么多灾民,可以移过去。”
高弘图登时会意,道:“辽东确实需要充实,下官来看,起码需要一百万人口以上。这样一来,事情会比较多,一时半会儿难以完成,可能需要十年八年。”
周正道:“太慢了。第一,军队屯田,建虏人也要用起来,教他们种地。第二,招募青壮开垦,给予政策支持。第三,一百万太少了,要更多。第四,加速朝鲜那边的融合,这个具体的我与你说过……”
第七百三十九章 灼灼
高弘图默默听着,继而道:“大人,这样的投入,怕是每年都不下百万钱粮……”
周正迈步向前走,道:“少了辽东的威胁,节省的军饷何止百万?这件事,内阁会成立专门的移民部门,元辅挂帅,”
高弘图这会儿明白元辅的作用了,跟上来了道:“是,下官记下了。”
周正道:“关于叙功,我提两点,两个爵位,一伯一侯,其他加衔,加将军衔,什么太子太傅这些不要了。”
高弘图听着,道:“大人,打算进一步确立军制?”
周正点头,道:“你给兵部带话,让他们去做。辽东平定,事情肯定会很多,麻烦也会接踵而来,你们要拿出应对的办法来。”
高弘图应着,心里也在思忖了。
在周正回到内阁办法的时候,京城的气氛已经鼎沸,到处都是平辽的声音,周正,卢象升,满桂等人的名字也是甚嚣尘上,人人嘴里都有。
而之前那些反对平辽的声音戛然而止,本来沸腾的弹劾奏本也突然断绝。
倒是出现不少歌颂周正的人,试图前往周府表达‘敬意’。
周府如临大敌,这个时候,谁知道这些人怀有什么心思,大门紧闭,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天色还没有黑,歌颂周正的奏本就已经陆陆续续飞入通政使司,并且还有着飞速增加的趋势。
周正没理会这些,与孙传庭等六部尚书见过,深谈了很久,布置任务。
第二天,六部尚书几乎全部出京,各有任务,忙的脚不沾地。
在卢象升进入沈阳城的半个月之后,一队人在重兵护卫下,缓缓驶入京城。
马车内,孝庄看着福临,神色平静的轻声道:“该说的我都交给你了,不要紧张,凡事有额娘在。”
福临极其勉强的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再他们后面,代善,济尔哈朗,陈化龙等人步兵关在囚车里。
姜广曰骑着马,押着这些人,从东直门进入。
沿路的百姓欢呼不已,对着孝庄的马车,济尔哈朗等人的囚车疯狂的扔着臭鸡蛋,甚至是石头。
这些人一个个面无表情或者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强忍着。
这些人被带着,进入内阁大院,关入刑部大牢。
姜广曰安排好这些人,便来到周正班房,详细的说着辽东的种种情况。
姜广曰了解的非常多,说的也很详细,从辽东的情况,到军政,以及未来的布置等等,事无巨细,无一遗漏。
足足说了一个时辰,姜广曰才停下来,告一段落。
周正听着,心里思索着,道:“嗯,辽东的情况确实不好,也有些复杂。第一步,还是消化辽东,在辽东设立省府县,充分管辖。对于各种复杂族群,要分而治之,打乱分组。第二步,就是移民,朝廷已经在统筹安排了。这是一个大工程,需要耐心。第三步,就是军队的布置以及撤回,兵部拿出办法来。这些事情,急不来,好在辽东没有什么敌人,可以徐徐图之……”
姜广曰一一记下,道:“大人,关于叙功,卢大人说,他不希望头功,另外,他老父身体不好,希望回去尽人子之事。”
皱着眉头一跳,道:“卢建斗要辞官回乡?”
姜广曰表情动了动,道:“虽然没有明说,大概意思是这样。”
周正沉着眉,没有说话。
卢象升这样做,也算是急流勇退,明哲保身了。这里面,大概也有为周正着想的意思,毕竟,卢象升要是回京,携‘平定西北之功’、‘平辽之功’,将声望空前,直追周正,在朝廷里的地位必然举足轻重,会极大的分割周正的权力!
不过,周正是不会放卢象升走的,道:“卢象升挂的官职是兵部尚书衔,让他回来,直接入阁。”
姜广曰表情微变,道:“大人,这样,是否会影响我们的变法?卢建斗一直游离在朝廷之外,从来没有对变法说过什么。并且,他的关系网十分复杂,加上这次的大功,他若是入阁,可能会影响朝廷的局势。”
姜广曰倒不是与卢象升有什么过节,阻拦他的前程,而是确实担心。
建虏被灭,正是他们卸去负担,全力以赴变法的时候,这样的好时机,平添一个变数出来,任谁都会担忧。
周正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不能让功臣流血又流泪,该有的格局要有。卢建斗入阁,真的要是有什么冲突,我来与他谈。”
姜广曰见周正这么说,嘴角动了动,没法反驳,道:“那,下官之前在于他好好谈谈,摸摸底,做个心里有数。”
周正点头,继而双眼微眯,道:“你去找元辅,将这次蹦跶出来的人,全部送去辽东,理由就是经略辽东,这样的千秋功业,想必没人会反对的。”
姜广曰闻言一笑,道:“辽东是荒凉之地,哪怕是开垦一项就需要太多的人,下官相信,他们还是愿意为国为民的。”
周正用手指了指他,道:“差不多了,等孝庄等人梳洗好,元辅从宫里回来,先带他们去见元辅。然后去见皇上,晚上,我在家里设宴,招待孝庄与福临。”
姜广曰应着,道:“是。下官这就去。”
周正点头,目送他出去,心里轻轻吐口气。
辽东,终于是平定了。
他心里去了一块大石头。
“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周正轻声自语,建虏一直令他如鲠在喉,无法安寝,现在,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姜广曰出去后,从刑部将孝庄,福临带出来,去见钱谦益。
钱谦益自然摆出了天朝首辅的架势,一番严厉呵斥,详细的历数了努尔哈赤,黄台吉等的叛逆不法,桩桩件件,态度极其严肃。
三十出头的孝庄以及六七岁的福临只能听着,到了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
任由钱谦益大义凛然的训斥,最后只能认罪。
钱谦益最后以‘迷途知返’为由,‘甚为欣慰’,勉励一番,带着他们去见朱慈烺。
乾清宫。
朱慈烺坐在龙椅上,俯视着孝庄,福临慢慢走来,眼神充满了快意,还有莫名的好好气。
“罪臣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
福临上前,跪在地上,照着孝庄早就教的话,恭恭敬敬的说出来。
朱慈烺却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孝庄。
第七百四十章 会议
边上的小太监看着,心里一咯噔,连忙低声道:“万岁爷。”
朱慈烺猛的清醒,又深深看了眼孝庄,淡淡道:“平身吧。”
“谢陛下。”福临起身,恭谨的低着头。
孝庄随后站起来,站在福临身后,低头不语,等候着朱慈烺的‘训斥’。
但朱慈烺目光一直看着孝庄,心思不知道飘到了哪里,一摆手道:“宣旨。”
边上的小太监一怔,这不是既定的流程啊。
他看到朱慈烺的表情,浑身发冷,连忙命人宣纸。
福临与孝庄是任人鱼肉,再次跪下接旨。
小太监照着周正拟定好的旨意宣读,大意就是三层:第一,历数建虏的不臣叛逆,第二,对于福临的‘知忠明义’感到欣慰,第三,册封福临为忠义伯,赐府京城,世袭三代,既往不咎。
到了这会儿,福临与孝庄才算松口气,终归是命保住了。
在福临与孝庄谢恩后,准备告退离开时,朱慈烺忽然开口:
“等等。”
钱谦益虽然低着头,却也感觉到了朱慈烺的不对劲,抬头看过去。
朱慈烺好似没有看到钱谦益的注视,沉声道:“难得忠义伯深明大义,朕心甚慰,赐你国姓‘朱’,望你永远铭记忠义二字。”
福临愣了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钱谦益也是一怔,这个不在原本的计划之列,却也没什么,便低头不再看朱慈烺。
倒是朱慈烺身边的小太监,看了眼刚刚洗过澡,褪去尘垢,风韵犹存的孝庄,再看向朱慈烺双眼眯起的表情,心里一冷,身体微微发抖。
孝庄只当是朱慈烺对他们的侮辱,低声让福临谢恩。
福临再次跪地谢恩。
“免礼,今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朕,朕为你们做主。”朱慈烺笑着说道。
福临与孝庄再次谢恩,告退出来。
朱慈烺看着孝庄的背影,眼神炽热闪动。
小太监低着头,满脸的恐惧。
很快,鸿胪寺就选定了院落,安排了人手,兵部布置了护卫,将孝庄母子送了进去。
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对于建虏其他文臣武将的审判,也有序的进行,可以预计,斩立决的起码有数十人。
忙忙碌碌,一直到了八月,辽东的事情初步平定之后,周正才腾出手里,梳理变法的种种事情。
他撇开钱谦益,在内阁召集扩大会议,与会的除了六部尚书,侍郎,还有十三省的巡抚,总督。
周正在大会上,提出了‘四年计划’以及‘五个完成’。
对体制,兵改,商业,农业提出了四年计划,制定了目标,规划了路线。
对‘大明律修订’、‘土地改革’、‘税法修正’、‘吏治清肃’、‘抚定全国’要求在五年内完成。
会议确定了对辽东战事的叙功,卢象升封为武安伯,满桂为新安侯,其他人皆有晋升,赏赐丰厚是前所未有。
决定对朝廷内外各级官吏的任免,包括卢象升,孙传庭的入阁。对全国的省份进行划分,原本的两京十三省,南京被裁撤,一分为三。加上辽东重新规划为两省,大明一下子变成了十七省,同时设置了八个兵备道,三个大营。
同时也决定,明年正式启用议政会,从各省遴选两人入京,制定相关条例以及权责。
这场大会在内阁会议厅,参与人数不断扩大,从起初的三十多人,最终到了近百人,耗时近半个月。
随后,以内阁的名义,与会所有人署名的形式,发布邸报通传天下。
这份通报,应该是今年最为正式,盛大的,严肃的‘檄文’,誓言要将变法进行到底,并且朝廷里几乎大人物都在上面署名了。
这一份‘变法檄文’是在周正平定辽东,携巨大声望之下的动作,声音自然是一面倒,反对声几乎听不见。
而内阁,六部接着就忙碌起来,他们需要落实会议内容,出台各种详细的法律法规以及政策解读,同时为明年展开具体行动进行前期布置。
在会议结束的第二天,行动就开始了。
首先是吏部,以‘肃清吏治’为目标,对全国的机构进行梳理,新增,裁撤,合并,对各级官吏进行大规模的删减,而后是各种官吏的调迁。
几乎除了南直隶巡抚吕大器没有变动外,所有巡抚,总督都得到了论调。有足足数百人被调去了新划分的辽西省,奋斗在第一线,很多人,是六部的大人物亲自点名,赋予众望的,尽管他们十分不情愿,知道这是秋后算账。
而户部随后宣布,将在着力完成土地改革的同时,对农业税进行大规模减免,并且对西北等重灾区进行免税三年。将加大对农业的投入,比如化肥,耕牛,农械,以及采取朝廷为粮价进行最低兜底的政策,打击哄抬物价等不法行为。
户部专门成立数个部门以及与民间成立商行,为各项政策的推进建立基础。
而刑部则将联合各地机构,对全国的旧案进行梳理,同时打击不法之徒,团伙,包括各地的土匪,强盗,恶霸,贪官污吏等等。
工部则表示,进一步推进各地的河流,官道,桥路等的梳理,建设,贯彻‘以工代赈’的政策,未来四年,投入至少五百万两!
礼部,兵部等也相继宣布他们的动作,每一个都事关民生,重大又急迫。
而内阁命都察院成立十八个监察御史团,带队对十八省进行轮流,交替的督查,更是成立了专门的处置机构,由周正亲自挂帅。
一切的一切,都前所未有的严格,严厉。
到了九月份,京城几乎是焕然一新,不知道多少人被调走,多少人被抓,太多的藏污纳垢被清理,劣绅豪强消失,‘法度’得到前所未有的申明。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也开始浮现,在京城角角落落流传不休。
“你们说,定国公会不会更进一步?”
“定国公如此威望,完全可以做王莽了。”
“他掌握了一切大权,皇帝被囚在宫里,怕是真的要更进一步了。”
“更进一步是有可能,但我觉得不会是篡位,你们没有看到吗?八月那次大会,首辅不在,他怕是要做首辅了。”
“做首辅之后,还不是要做王莽?”
“我看吧,我们现在跟汉末很相似,定国公应该会做曹操……”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人间惊喜
随着辽东平定,在很多人看来,明朝已经安稳了,天下太平,继续过以往的日子,因此,目光再次集中在朝廷,新的争权夺利,或许不远了。
这些话语自然会传到周正耳朵里,周正却没有多管,也不曾向下属表达他对自身未来的安排,他的主要精力,依旧是推动变法。
多年打的基础,加上这次平辽,足以横推很多人与事。
朝廷的动作极其磅礴,严厉,每个人头上都有着任务,进度条,人浮于事的现象得到了最大的遏制。
虽然有卢象升,孙传庭的协助,周正在内阁依旧忙的昏天黑地,简直就要睡在班房里。
九月初六的中午,周正与几个人谈完话,刚要去检查军器局,就看到门口一个胖小伙盯着他。
“慎儿,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周正看着大儿子,有些意外与惊喜的笑着道。
周德慎还是有些胖,但随着变成十四五岁大小伙,更显得是见状。
他看了眼外面一群人等着,表情动了动,道:“娘说,你要是再不回府,今后就别回去了。”
外面的毕懋康,宋应星等人听着,纷纷抬头看天,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周正也是咳嗽一声,道:“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去。”
周德慎目前主要是读书,不像他哥周德悭四处乱跑,这会儿又嚷着要去云南打吴三桂,让周方头疼不已。
他看着周正表情,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周正出了门,也当做什么没发生,径直前往军器局。
军器局现在主要承担就是研发兵器的任务,包括武器甲胄,火炮火药,还有一些舰船之类。
周正一路参观,偶尔提点几句。
周正现在的话,谁敢不认真,就差当做圣旨了。
足足两个时辰,天色将黒周正等人才出来,一边走一边与宋应星等人道:“埋头研究,也要重视交流合作,西夷人那边,多多参考。另外,不能只研究,还要适用。对于兵部以及各地运用反馈的情况,要加以改正,我们必须保证在武器领域走在前面。火炮的威力,你们也都看到了,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火炮将左右战争的胜负,万万不能懈怠……”
宋应星等人连忙应着,纷纷表决心。
周正大概也能猜到他们的意图,慢慢的说着道:“关于你们的预算,兵部,工部那边都核算过了,今年,给你们增加二十万。别给传出去,高尚书是铁公鸡,我想要在他身上拔毛也不容易的……”
宋应星,毕懋康等人连忙陪着笑,连连称是,感谢。
周正出了军器局,坐着马车回内阁。
马车内没有其他人了,周正才揉着眉头,深深吐了口气。
他边上的大儿子看看着他,道:“爹,娘说了,今晚不回家,今后就别回去了。”
周正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你大姐是个鬼机灵,你大哥是皮猴子,你弟弟也是调皮捣蛋,怎么你就老实呢?”
周德慎怔了怔,不知道他老爹这话是什么意思。
周正摆了摆手,道:“算了,回府吧。也是小时候你娘管的太多,给你管傻了。”
周德慎闷闷的哦了一声。
周正看着他,又笑了,道:“听说,最近不少给你提亲的。”
周德慎神色不动,老实憨厚的道:“我要科举入仕。”
周正暗自点头,小家伙终究是长大了,有了主意。
思索片刻,周正道:“你先去给孙阁老做一阵子中书,跑跑腿,多看,多学,少说少问。”
周德慎看着周正,磨蹭了一会儿才道:“好。”
周正又笑了笑,对着外面道:“不去内阁了,回府。”
外面车夫应着,调转马头。
周德慎看着,脸上露出微笑来。
周正余光看着,心里若有所动。他陪着孩子的时间其实很少,动辄长年累月不归家,对孩子的照顾缺失很多。
回到家里,上官清也没周正好脸色,自顾的忙着。
老夫老妻了,周正也懒得解释什么,将几个孩子叫过来,本想跟他们好好聊聊,偏僻一个个一本正经的坐着,一副聆听教训模样。
周正说了几句,感觉也是一板一眼,没有什么生气,心里叹了口气,随意说了几句,挥手放他们走了。
上官清一直在外面,见孩子走了,走进来,看着周正有些疲惫的神色,顿了顿,道:“晚上吃什么?”
周正本来没有什么胃口,听着忽然道:“吃鱼,红烧鱼,很久没有吃了。”
上官清轻轻点头,而后道:“要不要去找爹聊聊天?”
周正一怔,旋即就从上官清表情里看出来了,笑着道:“没事,就是有些感慨,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上官清道:“嗯,都挺乖的。”
周正扶着椅子要站起来,就看到刘六辙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与上官清见礼,而后就兴冲冲的道:“二少爷,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上官清看着刘六辙这个样子就蹙眉,快四十岁的人了,还是跟以前一样。
周正又坐回去,道:“什么好玩的事情?”
刘六辙又看了眼上官清,不等上官清反应就直接道:“那个布木布泰,就是黄台吉的妃子,建虏那个孝庄,昨夜在钟粹宫过夜了。”
周正双眼大睁,一脸的愕然。
刘六辙的话,周正没什么怀疑的,这件事细细想来,却也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布木布泰三十出头,风韵犹存,朱慈烺十六七岁,火气正旺。布木布泰要自保,朱慈烺想要人,各取所需。
上官清不善的看了眼刘六辙,转身走了。
周正看着刘六辙,道:“第一次?”
刘六辙对这种事极其兴奋,道:“今天才注意到,以前布木布泰进宫不少次,都是皇上打着各种名义叫进去的,并没有过夜,所以我们都没有怀疑,今天突然过夜,我的人才反应过来,悄悄查了查。这才发现了,估计,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周正摸了摸下巴,也笑了,道:“人间处处有惊喜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 惊喜
刘六辙见周正似乎不太在意,瞥了眼外面,上前低声道:“二少爷,你说,他会不会是想利用建虏人夺权?”
周正神色立肃,沉吟片刻,道:“你盯紧了。告诉辽东,辽西巡抚,对建虏人的安置要加快,对他们的出入严格把控,不准他们出县,更不允许入关。在京城里的,也盯紧了。”
刘六辙点头,道:“我再将原本暗中保护的人都换了,换做绝对可靠的人。”
周正仔仔细细的盘算一阵,道:“嗯,不止我,其他人也要注意。宫里的人,让李化贞盯着。”
刘六辙应着,而后道:“二少爷,我觉得,地方上的一些事情,有些诡异。”
周正哦了一声,道:“怎么诡异?”
刘六辙神色迟疑,道:“我也说不上来,锦衣卫在各地也协助地方应对剿匪,民乱等。从我们锦衣卫的情报,损失来看,地方上的民乱在增加,但朝廷里却没有什么反应。”
周正神情动了动,斜靠在椅子上,自语的道:“是地方上故意瞒报,还是大胜之下的麻痹大意?”
他没有怀疑刘六辙什么,这些事情,他迟早都会知道。
刘六辙道:“二少爷,我觉得,地方上,似乎还没有完全沉下心去。”
周正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合村并镇势在必行了……”
刘六辙不在朝廷,对这个说不出什么,只能听着。
周正沉思一阵,道:“你去挑选合适的人,都察院等的十八道监察御史,锦衣卫也派人参与,杜绝他们弄虚作假,糊弄朝廷。”
刘六辙想着,道:“二少爷,不至于吧,他们可是随机的交叉轮流巡视,这样也能欺下瞒上?”
周正摇头,道:“他们的手段多着了。早上孙阁老还与我说,近来贪腐之风有增加的趋势,怕是地方上也对朝廷展开逆流攻势了。”
地方上对付官吏无非是‘威逼利诱’四个字,威逼不成,那就是利诱了。
世上多少人要钱不要命,高压政策不能解决**问题,还得建立持久有效的反腐机制才行。
第二天,周正没有去内阁,而是少有的告假休息。
在家里与周清荔下下棋,聊聊天,与几个孩子玩一玩,倒是轻松不少。
可即便他躲在家里,事情还是找上门。
丁琪送来一封信,满脸喜色,道:“二哥,你快看看,是科尔沁那边的消息。”
周正一怔,接过来打开,猛的站起来,道:“这是真的?”
这封信,是漠西漠北蒙古的联合信,他们表示希望与明朝结盟!
这个事,周正内心已经期待很久了,他不确定会不会发生,直到看到这封信,才放下心!
历史上,蒙古曾经向建奴臣服,而今大明灭了建虏,他们就调转了方向!
周正知道,漠西,漠北都不止面临天灾,还有着外敌的威胁,就是不断壮大的俄罗斯势力!
西面面临强敌,他们要缓和东方,同时想要获取一些援助,以应对灾情造成的民生困难。
丁琪已经看过,他也很激动,道:“二哥,怎么办?”
周正一怔,旋即就明白过来。
这些人如果药结盟,肯定要在一个地方举行仪式,这些大汗估计没胆子来北京,那明朝这边就要派人去甘肃镇。
朱慈烺不可能去,周正也走不开,那派谁呢?
丁琪看着周正的表情,神色骤然警惕,道:“二哥,不能派卢象升,我建议擢升秦良玉,由她代表朝廷。”
周德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咬着苹果道:“他是女人,那些蒙古人怕是觉得我大明轻慢他们吧?”
丁琪一怔,想了想道:“那就让给钱谦益去,他是首辅,正好。”
周德悭旁若无人的大口咬着苹果,吃的稀里哗啦,道:“钱谦益要是去了,乘机抬高声望,想要送走就没那么容易了。他看似老实,背地里不知道搞了多少事情。那孝庄的事情,没他掺和,我打死都不信……”
丁琪一直在阻止卢象升去,听着周德悭不断给他添堵,顿时没好气的道:“给我扔了!一天天的,能不能不要跟你那个混账学,那么多人,那么多优点我就没看你学半点,就这些混账事学的快!”
周德悭愣了愣,完全不知道他舅舅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拿着苹果看着他二叔。
周正知道丁琪的意思,摆了摆手,道:“不要在小孩子面前说这些。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请孙阁老走一趟?”
孙阁老,孙传庭。
丁琪双眼一亮,道:“这个倒是可以。”
周德悭这会儿又道:“孙先生走不开吧,现在那么多事情。”
丁琪直接抬脚就要踹,周德悭觉得莫名其妙,还是躲开,道:“舅舅,你今天怎么了?”
丁琪冷哼一声,想打又打不了,转向周正道:“二哥,这孩子都是你们惯的!”
周德悭更加糊涂了,吃了口苹果,眼神在两人之间看着。
丁琪看他这个模样,越来越像上官烈,直接道:“去去,找那个混账去。”
上官烈近来要纳妾,还是一个风月女子,闹得上官家上下不宁。毕竟上官家现在也是显赫,多少名门望族盯着,上官烈偏偏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闹得家宅不宁。
这件事也闹到上官清了那,上官清哪会管。老岳母又找到周正,这种事周正也没法办,几次想要开口也没说出口。
上官烈似乎也感受到压力,直接将那女子养在外宅,现在那女子怀孕,弄得上官家进退失据,着实不好看。
这也是丁琪骂同为周家小舅子的上官烈混账的原因。
比起丁琪这个舅舅,周德悭确实更喜欢上官烈,咬着苹果就真的走了。
周正看着舅甥俩的模样,直接头疼,拉住周德悭,道:“我还没问你回来干什么。”
周德悭哦了一声,道:“本来说是要打吴三桂的,后来又不打了,我带着无聊,就回来了。”
周正对这个家伙也很无奈,道:“你打算做什么?”
周德悭顿时来了精神,道:“我想去曹总兵的军中。”
曹总兵,就是曹变蛟了,他的骑兵准备扩大到五万人,是一支明朝柱石般的骑兵部队,就驻扎在密云。
丁琪听着,登时冷哼道:“你还嫌不够乱,要么去四川,要么去云南,要么就给我待在府里,好好读书准备应试。”
周德悭对他舅舅不感冒,直接道:“我跟我爹说了,不应试。”
不应试,那就意味只能走军旅。
丁琪登时脸色铁青,道:“你爹答应了?”
周德悭预感不妙,盯着丁琪轻轻点头。
丁琪气的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道:“你!你们!你们简直要气死我!”
丁琪也不顾周正在场,一把扯过周德悭拉着就往外面走,道:“跟我去见你爹,我倒是看看,他怎么跟解释!周家的孩子不科举,你不要脸,我这个舅舅还要!”
周德悭眼见舅舅真怒了连忙向周正道:“二叔,二叔……”
周正懒得掺和了,直接转身向屋子里走去。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临别之言
周正没有去掺和他大哥周方一家的事情,忙着蒙古来信的事情。
明朝的各种机构正在趋于完备,周正也没有独断专行,将消息传到内阁,自然就让朝廷各机构都知道了。
原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却没想到还未成型的‘议政会’居然出了个幺蛾子。
内定的‘军备审议团’,总共五个人,突然写了一道奏本给内阁,要求朝廷发兵,灭了蒙古,完成明朝两百多年的夙愿。
这一道奏本,还真的在朝野掀起了不小的动静,大大小小几十个官员上书,言辞慷慨,字里行间十分激烈,俨然就要亲自带兵讨伐的模样。
不管是这些人想要真打邀功,还是搏名出位,真的掀起了不小的动静,连朱慈烺都坐不住,亲自询问。
这一下子惹恼了有‘铁公鸡’之称的户部尚书高弘图,他直接上书,对这些人言论大肆批驳,针对军备,战场,对敌了解,国库钱粮以及运输等问题,几乎是全方位的驳斥。
高弘图讲的是十分务实以及专业,将朝野压的再无声音。
由此,内阁会议,决定派孙传庭为明朝特使,前往甘肃镇,与蒙古诸部落相会,商讨相关盟约事宜。
针对这件事,内阁里,周正,卢象升,孙传庭等前前后后商议了七八个时辰,这才定下章程。
在孙传庭临行的这一天,周正送着他,两人并肩走着,周正道:“与蒙古的谈判,无需让步什么,态度要强硬,我已经命满桂随行,你在与秦良玉等筹谋,必要的话,就打一架,和平,是打出来的……”
孙传庭明白‘打一架’的意思,速战速决,展现明朝的军力,若是长久战,明朝可能会一败涂地。
孙传庭认真听着,道:“军情处那边显示,各个蒙古部落的情况都很不好,尤其是漠北,大人真的没有想法,将漠南,漠北趁机收入囊中?”
周正一笑,道:“还是你懂我。不过不是时候,现在拿了,还得花力气养着,等等吧。”
孙传庭也笑了,道:“漠西那边,我大明很不了解,还需时间,和硕特是很强的。”
和硕特部是漠西蒙古的盟主,统治诸多的蒙古部落,实力不容小觑。
周正点头,道:“当年的成吉思汗以及后代,还是很雄才大略的,他们所占领的领土超乎想象,漠西以西,从情报处所侦查来看,大部分是蒙古以前的领土,现在除了一个俄罗斯,几乎就是他们在内斗。”
蒙古帝国以及后裔真的是不能小看,漠西蒙古面对的威胁,出了不断崛起,四处扩战领土俄罗斯,还有哈萨克汗国等,包括后世的印度,现在也是蒙古后裔在统治。
孙传庭自然也看到了这些,望着周正,微笑着道:“他们口中的盟约,我们之上的‘臣服’,将漠西纳入我大明版图,大人这是计划深远了。”
周正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道:“不着急。先让他们打一打,我们赚点好处,恢复民生。”
孙传庭道:“兵器,铠甲,火气,以及其他生活类用品,大人真的要开放给他们?”
周正沉吟一阵,道:“给和硕特部,漠北也可以給一给,控制数量。至于什么丝绸,瓷器,甚至酒品等奢侈品,不在战略物资之类的,可以放心的给,咱们省吃俭用的给他们,只要他们拿得出换的东西。”
周正现在也不喜欢黄金白银,这些东西是死的,他更喜欢粮食,牛羊马匹这些活的。
孙传庭明白,道:“我让范文景去漠西走一圈,看看这些蒙古各部落以及漠西的风土人情,国家间的势力。”
“张骞出塞吗?”
周正思索着,点点头,道:“可以,他谈谈路也好,可以打着通商的旗号,让他多带点东西,走出一条路。我大明地大物博,能卖出去的东西太多了。”
孙传庭向着苏州府的那个海贸码头,这边又要一条路,暗道:看来,大人对贸易真的很执着。
周正看着不远处的车队,道:“你没有什么话要留给我吗?”
孙传庭沉吟片刻,道:“我知道我说出来,大人可能会不高兴。”
周正一怔,笑着道:“我们相识也十多年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孙传庭神色微肃,道:“因为我了解大人,大人重情重义,信任一个人后,很难再起疑心。”
周正眉头皱起,他又不是傻子,能让孙传庭这么煞有介事的说起的,朝野没有几个人。
“卢建斗?”周正似自语的道。
孙传庭盯着周正,道:“外面都说,卢象升的‘社稷之功’不差于大人,加上他的底蕴,现在朝野相望,将他视作大人的劲敌,而非左膀右臂。他现在入阁,心思都在兵事,大人真的就一点都不防备吗?”
周正对卢象升有着特别的情绪,这一点孙传庭也感觉到了。所以,周正身边的人,不管出于什么袁咏仪,试图阻止卢建斗入阁,现在也在不断的试图限制卢建斗的权力,影响力,孙传庭都不曾说话。
周正默默一阵,道:“有证据吗?蛛丝马迹也行。”
孙传庭摇头,道:“没有,大人应该清楚,卢建斗跟我们不一样,我们要的是‘大明中兴’,卢建斗要的是什么,大人可曾想过?他如果忠心于皇帝,会不会在某个时刻,请大人退位让贤?他或许没有在意权位,只是希望归本还原呢?或者他就认为大人是这么想的,有一天发现不是呢?”
周正看着孙传庭,道:“你是想我以莫须有的罪名赶走卢象升?”
孙传庭平静如常,道:“下官不是秦桧,也做不出那等事。只是希望大人能有所警觉,在我们万众一心的改革的时候,朝廷之中,有一个特殊的,能一举破坏我们所有事情的人在,这个人讳莫如深,格格不入。”
孙传庭几乎是最后一个劝说周正,对卢象升进行提防的人了。
周正想了想,道:“我知道了。”
孙传庭看着周正这个表情,心里轻叹,他也不能说周正有什么错,顿了片刻,道:“大人能否答应下官,下官回来之前,不能对吴三桂等人用兵。”
周正果断应着,笑着道:“放心去,即便卢建斗有什么心思,暂时我也压得住。”
孙传庭对于周正的宽慰之言微微点头,抬手道:“下官告辞。”
第七百四十四章 前人后人(完本)
周正目送孙传庭西去,好一阵子才转身上马车。
马车外,刘六辙骑着马,一直没有说话。
周正掀开帘子,道:“你今天很奇怪啊。”
刘六辙一愣,旋即嘿笑着道:“我猜到孙阁老与二少爷说什么了。”
周正哦了一声,沉默片刻,道:“都是这么想的?”
刘六辙瞥了眼四周,小心的凑过来,低声道:“二少爷,你也别怪他们。咱们做的事情,虽是千秋之事,却也冒着太大的干系。将来某一天,被秋后算账几乎是必然的。他们所想的,无非就是拖一拖,将事情都夯实了。清算我们可以,但事情不能推翻,不能像宋朝那样。”
宋朝的改革,可以说是翻来覆去,这个皇帝改,那个皇帝推翻,三翻四次,将宋朝弄得党争不断,耗尽国力。
周正暗吸一口气,拉上窗帘。
刘六辙也没有再说,他知道,他家这位二少爷向来重情重义,要他卸磨杀驴,赶走卢象升,做不到。
周正回了城里,来到班房,虽然在做事,孙传庭的话却一直萦绕在耳旁,令他神思难属。
到了晚上,周正刚要下班回家,卢象升忽然提着酒,少有的笑呵呵的堵着周正道:“定国公,今夜月色正好,喝一杯?”
卢象升入京后,一直回避着周正,对于朝政也寡言少语,今天这样的热情,周正还是第一次,让他想到了当年在西安府两人的初见。
卢象升也是这样提着酒,两人抵足而眠,聊了一整夜。
周正顿时笑容更多,揽着他的肩膀,道:“走,去我府上!”
卢象升当即道:“那就不能只带酒了,路上再买几斤牛肉。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烧鸡,买几只!弟妹的手艺好,请她做两盘。”
周正见卢象升前所未有的热情,心里忽然微动,笑呵呵的应着道:“好,走!”
两人肩并肩的出了内阁,离开内阁大院,一路上不知道引来多少目光。
卢象观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表情有些默然,不像以往那么多的话。
周正与卢象升突然的动作,在内阁大院引来不知道多少目光,又有多少忐忑。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四处乱传,传播不知道多远,多少地方。
周正与卢象升并无所觉的离开了内阁大院,来到街上,亲自买菜,一路上说说笑笑,从相见之初开始谈,这些年的兜兜转转,话语几乎就没有停过。
到了周府,两人一边解开包装,一边犹自说个不停。
卢象升道:“当初你不知道,我在牢里看似无所畏惧,实则也怕得很,身前身后,都得顾及啊……”
周正撕开烧鸡,直接拿出一只肥嫩大腿,狠狠咬了一口,又喝了口酒,忍不住的道:“舒爽!当初啊,我在先帝面前力保你,立了军令状的,我当时就想着,大明不能没有你,怎么也得保住,跟你说句实话,我当时还花了不少银子给内监……”
卢象升见周正毫无顾忌的喝他带来的酒,眼神笑意一闪,也撕了个鸡腿,咬了一口,喝着酒,嘴里有些含混的道:“我知道,家里几个兄弟一直都念叨,说要凑银子还给你,我说还了显得生分,哪知道,这笔银子没还,以后就没有还的清的时候了……”
周正挥着鸡爪子,道:“平心做事,不求回报。你这些年替我南征北讨的,又受了多少委屈,从来没向我提一句,咱们,贵在交心……”
卢象升咽了一口,道:“说得对,他们不懂,来,喝酒……”
两人喝着酒,吃着肉,当真是爽快。
而不远处则围满了人,周方,上官清,刘六辙,丁琪,卢象观多多少少有十多人!
周方沉着脸,自语的道:“我很久没见征云这么开心了。”
上官清则有些担心,道:“他好像有些喝醉了。”
倒是刘六辙好像看出了什么,转向卢象观。
卢象观默不作声,欲言又止。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周正,卢象观酒足饭饱,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卢象观半躺着,双手抱腹,看着周正感慨道:“我一直想,我当初要是死在狱里,或者放出来,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战死沙场,或者死在牢里?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征云,当初西安府那一夜,当真是命中福寿禄。”
周正打着嗝,道:“我家婆娘在,不要说这样奇奇怪怪的话。”
不远处的上官清听着清楚,眉头轻轻皱起,神色不善。
没有人因为周正这个玩笑而笑,包括卢象升。
卢象升抬头看了看黑下来的天色,道:“自古以来,事事两难全,你我的情谊与这朝政是格格不入。倒也并非是权力作怪,而是你站得太高,走的远,我隔得太远,来的太迟了。”
周正满脸的酒红,好像喝醉了一样,道:“越说越奇怪,外面的人都说我不纳妾是惧内,你不要再给制造谣言了。”
卢象升没有理会周正的插科打诨,看着周正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杨嗣昌已经围了台湾,虽然有些难打,但最迟明年中应该能打下来。蒙古那边问题应该也不大,建虏被灭,漠南以及漠北臣服是必然的。剩下的,就是一个吴三桂等人了。”
周正见他终于说到今天的正题,看着他,沉默不语。
卢象升伸手,摸了摸头顶,叹道:“我知道你不会马放南山,但用得着我的地方也不多了。给我五万人,我去云南,给你将他们扫灭,咱们就算两清了。我回乡著书立说,实现我另一个愿望。”
周正看着他,语气平静道:“他们说的,做的,不代表我的想法。”
卢象升一笑,道:“我知道。不然你不用将我抬入阁,不瞒你说,当初我是拒绝的,后来想着或许还能做点事情,我毕竟也是进士及第。后来发现,我居然做不来。现在也不瞒你了,元辅找过我。皇上私底下也派人对我威逼利诱。而且,你的人里面,也并非铁板一块,我从那些话里能猜到,有些人的心思与你不一样的。”
周正听着他的话,知道他去意已决,或者,在内阁的时候就知道了。
周正沉默良久,轻轻一叹,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你应该也是倾向于我将来某一天还政于皇上的。那样才能保持社稷的稳定,大明的长盛久安。”
卢象升看着他,道:“不是我,应该是绝大多数人。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些人,或许他们眼下是跟着你变法,意志坚定如铁,可将来某一天,他们或许也会突然发现,还政于皇上,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不会允许你做皇帝的,也不会允许你们周家出一个曹丕,我大明不是汉末三国。”
卢象升这是推心置腹了,说了一些别人不敢说,却又都知道的话。
周正拿起酒杯,有些艰难的喝一口,道:“在世二十年,顾身后十年,再十年就鞭长莫及了。”
卢象升审视着周正,笑道:“我都要走了,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将来到底怎么打算的?这些事情,可都是你藏着掖着搞出来的。”
周正看着他,又沉默了好一阵子,道:“这件事,要么二十年后再说,如果我活不到二十年后,就在我死之前来问我。”
卢象升目光深深,道:“看来,你这个想法也是不容于世的。”
周正一笑,道:“也不是,只是需要些时间。”
卢象升会意的点头,忽然道:“今晚我跟你睡。”
周正嘴角一抽,叹气道:“你是非要给我制造谣言啊。”
上官清已经懒得听了,转身走了。
周方等人也无声的离开。
周正与卢象升同时站起来,勾肩搭背的,犹自说笑着,回忆起在西安府时候的那一晚。
周正与卢象升突然爆发的热情,亲密,在京城上下掀起热议,同时有不知道多少人惶惶不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
第二天,阁臣卢象升主动请缨,前往云南征讨叛逆吴三桂,唐通等人。
内阁批准,将云南,福建,广西三地兵马尽归他节制,由他择机征讨。
京城自然是一番舆论地震,不知道多少人或明或暗的指责周正排斥异己,卢象升是周正逼走的。
周正懒得理会,送走卢象升,继续埋头做事。
纷纷扰扰之下,很快安和三年渐渐尾声,即将步入安和四年,历史上的崇祯十七年。
周正要忙的事情更多了,除了年终总结以及明年的规划,还有‘议政会’的事情。
议政会暂定为每省二名‘议员’,内阁另外可以指定十人,内阁阁臣,尚书自动兼任议员,皇帝可以指认五人,每名总兵可以举荐一人等。
总数加起来,七十五人。
在年近尾声的时候,周正还忙着给这些人上课。
在内阁大楼不远处的一个联排的房子里,周正敲着黑板,看着面前的三十多人,道:
“第一步,立法。今后的立法工作以及权力,应该在议政会,术业专攻,议政会要学习怎么立法,你们代表的是全国百姓……”
“第二步,你们的工作是审计,审计朝廷的各项支出,是否合理,是否调配得当,也包括复核,是否用到实处,有无贪污,克扣等……”
“第三步,对国政的谏言,朝廷各项政策,计划,要进过充分的讨论,取得最大共识……”
“第四步,对各级官员的弹劾,复核……比如,朝廷出现重大的事件、人事抉择,需要议政会投票决定……”
“第五,议政会对内务,外事都将有一定的话语权……”
“第六……”
“第七……”
周正指着小黑板,一边写,一边说着。
下面三十多人,埋头记,并且心里也在激动的思索。
这么大的权力,谁人能不激动!
他们一边听,一边记,还在思考。
他们也都知道周正刚才的‘骑马看路’的意思,一切还得边走边看,不断完善。但即便是这样,既定的一些权力已经足够他们垂涎三尺了!
周正不断的讲着,不远处的门旁还有不少人在旁听,包括首辅钱谦益等内阁要员。
半个时辰后,周正讲完,对着一群人道:“都是想法,想要付诸实施,还需要仔细的研究。议政会的详细章程,内阁六部已经草拟的差不多,年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开大会,认真的定下来,议政会开始工作。争取三到五年,可以初步完善,十年左右,成熟运用……”
一群人纷纷站起来,抬手而拜道:“谢定国公教诲。”
而今的周正,有资格教别人一些东西,无关乎他的秀才功名了。
周正从侧门走了,三十多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的离开,犹自兴奋莫名。
钱谦益看着周正走了,面无表情的也往回走,突然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范文景一闪而过,心里一动,忽然喊道:“范侍郎。”
范文景本想去户部,因为明年年底要出使西域,听到喊声,转头看到钱谦益,顿时一怔,只好过来,抬手道:“见过元辅。”
钱谦益看着这个周延儒的关门弟子,眼神动了动,道:“范侍郎,周阁老近来可好?”
当初周延儒等人被杨嗣昌,李恒秉等人联手搞下台,几乎所有人都走了,唯有这个范文景被周正留下。
一来,为了拉拢人心,二来,这个范文景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范文景将钱谦益也当做是逼走周延儒的凶手之一,神情平淡道:“家师身体硬朗,有劳元辅挂心。”
钱谦益仿佛看不出范文景的疏离表情,故作沉吟片刻,道:“你对这个议政会怎么看?”
范文景神色不动,对这个议政会也深为了解,将会对内阁,尤其是首辅起到很大的制约。
他自然不会说,道:“定国公思虑深远,这个议政会会极大的遏制党争,重新架构,平衡朝局。”
钱谦益可不想听这个,道:“你们就没有别的想法?”
范文景听出来了,钱谦益是想探听他老恩师周延儒的想法,以此借机做什么,淡淡道:“自然是全力支持定国公变法,我大明唯一的出路,就是变法。”
钱谦益也不会将范文景当做傻子,笑着道:“你说这议政会会遏制党争,我怎么觉得这个议政会会成为最大的党争地方,我听说,你们在里面安插了不少人?”
范文景现在是工部侍郎,与钱谦益有些不耐烦,道:“元辅,到底有什么指教?”
钱谦益没了笑容,道:“这个议政会,从头到尾可都没有提及到皇上,周阁老就真的没有半点想法吗?”
不管是什么事情,在这个时代,‘皇帝’终究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范文景直接道:“元辅有什么话,为什么不直接与定国公说?”
钱谦益呵呵一笑,道:“范侍郎要是有什么新想法,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着,钱谦益就走了。
范文景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又皱。
忙忙碌碌,很快就过年了。
周府这一年极其热闹,几个亲家都来了,外加孩子们也长大,着实是热闹。
上官烈的事情还是没有摆平,上官家已经不管他,任由他去。
倒是第三代的婚事,成了三家主要认真考虑的事情。
周方的长子长女,周德悭,周景瑗都到了议亲的年纪,提亲的不知道多少,但周家非比寻常,一直没有定下。
周德悭没心没肺,一心要建功立业,倒是十六岁的周景瑗,听说在外面与一个书生悄悄有联络,却又瞒着家里人。
为这事,周丁氏没少与周方争吵,官司也打到了周清荔面前。
周清荔与长孙女密谈了一次后,就没有再管。周丁氏气的又只能跟周方吵,要周方管教女儿。
后来,这件事就到了周正身前,周正见老爹都不管,他还哪能管大侄女的情事。
但又由不得他不管,元宵节未过,不知道从哪里突然传出来消息。
皇帝朱慈烺要宣召周景瑗入宫,册封为皇后。
这件事立刻在朝野激起巨大动荡,无数反对声起。
从祖法对立后的规则上,以及周正的特殊身份,反对声无比的强烈。
周家人向来反对纳妾,周清荔,周方,周正都没有纳妾,自然也不同意将后代送入宫里,那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于是乎,不管真假,周清荔将一家人叫到跟前,面无表情的商议。
周清荔,周方,周正,周丁氏,上官清,周景瑗,周德悭,周德慎,周德恪一家子都在。
周景瑗跪在地上,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却泪流不止。
周方,周正则拧着眉头,没有说话。
其他三个孩子似乎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抿着嘴,肃色的没有往常的皮闹。
周丁氏沉着脸,拿出了周家大儿媳的姿态,语气几乎撒泼的看着周清荔,周方,周正三人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打的什么主意,我女儿绝不能入宫!”
周方看了她一眼,道:“没人说让景瑗入宫。”
周丁氏冷哼一声,道:“想都别想。”
周清荔心里也有怒意,看向周方,周正两兄弟,道:“我的态度你们应该知道,景瑗入宫,对她,对我周家都是祸非福,我不同意。”
周方见一家子没人理解他,有些厌躁的道:“我没这个想法。这件事摆明是皇上的试探,加上有心人的挑唆。”
周清荔看向他,道:“别当我不知道,官场上那些事情,我比你们懂!”
周景瑗真的要入宫为后,周家的地位以及未来几十年,或许将无人可以撼动!
周方越发烦躁,转头向周正,没好气的道:“你惹出的事情,你来说!”
周正正喝水,道:“这关我什么事情?你女儿,你自己决定。你要是跟皇上说你不同意,他还敢来我们周家抢人不成?”
周景瑗一听,泪眼婆娑的看向周正:“二叔……”
看着从小在他跟前长大的大侄女泣不成声的模样,周正一阵心疼,上前扶她起来,道:“没事,二叔还在,没人能欺负你。”
周景瑗抿了抿嘴,哭腔的连连点头。
周方看着周正表现了,哼了一声,道:“你就说现在怎么办?宫里要是下旨了,你还能公然抗旨吗?”
周正刚要说话,刘六辙忽然敲门。
刘六辙就在周家长大,不是外人,进来后,他在周正耳边低语了一句。
周正眉头挑了挑,看着一家人道:“有办法了,我这就进宫去。”
众人见周正终于肯说话,这才松口气。
周正出了周府,坐着马车,直奔皇宫。
在宫门口,有一辆马车已经在等着了,马车里,坐着面无表情的布木布泰,也就是孝庄。
孝庄听着周正的马车到了,犹豫了下,慢慢下了马车,在周正马车前行礼道:“布木布泰见过定国公。”
周正在马车里坐着不动,淡淡道:“你要这个名分?”
布木布泰神色平静,躬身低头,道:“还请定国公成全。”
周正道:“上车,随我进宫。”
布木布泰应着,双手小心的扶着小腹,转身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在一群锦衣卫的护送下,径直前往乾清宫。
周正现在每个动作都不知道引来多少人注意,何况是十分敏感的皇宫内。
朱慈烺听到周正进宫,神色有些慌乱,却又很快镇定,坐在乾清宫偏殿静等着。
周正带着布木布泰,来到乾清宫偏殿。
朱慈烺看着布木布泰,脸色大变,俨然知道事情败露,沉着脸,看着周正没有说话,心里忍不住的恼火。
周正行过礼,淡淡道:“陛下,布木布泰有孕了。”
朱慈烺双眼大睁,有些惊愕。
布木布泰低着头,没有说话。
朱慈烺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有些呐呐的道:“定国公想要怎么处置?”
周正道:“天家血脉怎么能遗野,布木布泰进宫吧。”
朱慈烺连忙道:“可是,她的身份……”
布木布泰的身份确实尴尬,不止是曾经的清国太后,还是降明的‘功臣’,朱慈烺再怎么样,也有些欺负人家的嫌疑。
周正背着手,目光冷静,道:“历朝历代并不鲜见,陛下不用担心,内阁来安排。这之前,还需要立后,内阁会与宗人府为陛下选定中宫,陛下就不要费心了。”
朱慈烺听出了里面的警告,当即道:“朕对周小姐是一见倾心,并没有……”
周正直接摆手,道:“陛下,一见倾心抵不过两情相悦,那位秦公子还请陛下放出宫吧。”
朱慈烺见周正打定主意不给他们之间缓和关系的机会,沉着脸,没有再说话。
周正说完这些,径直转身。
他心里已经决意让这位皇帝做个象征,对于他的小动作容忍再三,已经失去耐心。
“六辙,丁琪,封锁内廷,乾清门以南,对民众开放。”周正出了门就说道。
刘六辙,丁琪都知道,周正被朱慈烺激怒,这是要彻底的将朱慈烺圈禁在后宫里,闻言纷纷应命。
偌大的皇宫,随着周正的命令,禁卫,内监,宫女纷纷收拾,向后移,原本外廷,包括内阁等所在,全部在打扫,清理。
各处入口的门也在修缮,维护,准备向民众开放进出。
朱慈烺听到消息后,在乾清宫里是怒喝大骂,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
但令人惊奇的是,在布木布泰的三两句言语下,居然将朱慈烺劝说住了,并且传旨给内阁,要求内阁做好这件事。
周正听到,也是对布木布泰刮目相看,却也没在意,同时也要求钱谦益做好朱慈烺选后,大婚的事情。
摆平了宫里的纷纷扰扰,周正坐镇内阁,召集十八省总督,以及其他相关机构,制定了全国的剿匪计划,力争用一年时间,基本消灭全国匪患!
其他各部门也再次掀起浩大的行动,触角遍布大明全国,包括了村镇一级。
在周正的死命令以及强有力的监督下,全国的一致行动如同泰山压顶,覆盖到了全国。
刚刚到七月,全国各地剿除匪患的报告到周正桌上,大大小小山头七百多个,匪徒超过五万人!
其中牵扯到的官吏,乡绅更是不计其数。
朝廷各部加上各省各府,加强推动‘变法’,尤其是‘土改’,在强大的政治压力下,得到了长足的进步,尤其是南直隶,几乎完成了近八成的任务!
各级体制的改革,也在有序进展,朝廷的手,终于深入了村镇一级,各种各样的机构驻扎在村镇一级,试图打破千年藩篱。
到了七月,周正从江西回来,孙传庭也从甘肃镇回来,都带回来好消息。
孙传庭更为高兴一点,喝了口凉茶,道:“蒙古各部落的情况不容乐观,外敌虎视眈眈不说,内部也是倾轧不休,漠南,漠北,漠西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他们这次所谓的‘结盟’其实就是想要稳住后方,或许还想得到一些助力……”
这一点周正不意外,笑着道:“这是第一步,他们可能只是试探,等有机会,狠狠打一次,打的他们畏惧,逼着他们臣服。”
孙传庭这一趟是开了眼界,道:“再等一两年,他们的情况也需要发酵。不过,漠西似乎认准了漠北,蠢蠢欲动,漠北就没有什么兵力,他们一倒,漠南科尔沁那边也够呛。”
周正道:“暂时盯着,不用管,等他们求上门。对了,秦良玉跟你说了?”
孙传庭点头,道:“她说她年纪大了,做不了什么,请求致仕。”
周正也收到了秦良玉的私信,思索片刻,道:“给她最高的待遇,加封国公,荣宠三代。”
孙传庭有些诧异,旋即就道:“嗯,倒也配得上。”
周正与孙传庭喝着茶,聊着西北的事情。
孙传庭这次一去一归,是安了周正也安了大明上下的心。
西北暂时稳定,那么,他们的目光就慢慢的转向了南边。
孙传庭看着周正,道:“军情处那边的情报我已经看过了,杨嗣昌围住了尼德兰人最后的一个据点,但久攻不下,只能围住。”
周正抱着茶杯,道:“嗯,确实有些不太好办,但也就是时间的问题。也不要担心杨嗣昌再出什么幺蛾子,他不会的。”
孙传庭倒是没有怀疑杨嗣昌什么,想了想,道:“是我小看卢象升,小人之心了。”
周正看着他,笑着摆了摆手,道:“那夜卢建斗夸了你不少,说你能文能武,是帅才。”
孙传庭微笑,道:“有机会,我去当面赔罪。”
周正点点头,心里磊落的人才能相交,道:“你对吴三桂等人怎么看?”
孙传庭也拿起茶杯,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周正,道:“我认为,我们不能把所有事情都做了,有些事情,要留给后辈。”
周正眉头挑了挑,旋即会意的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拿起茶杯喝茶。
好一阵子,周正看向外面的天空,目光幽幽的道:“今年是甲申年,对我来说是特殊的一年。”
孙传庭一怔,想着朝中大小事情,附和着道:“该铺垫的都铺垫好了,下面,就是劳心劳力的推动,也算特殊了。”
甲申年,明亡的一年,史称‘甲申国难’。
没有人能体会周正的感受,轻轻一笑,道:“罢了,就像你说的,交给后人吧。”
孙传庭见如此,顿时接话道:“世子殿下?”
周正眉头一挑,道:“再说吧。”
他虽然打定主意君主立宪,但未来的首辅,他得做十年,下一任他得看着十年,再二十年,他就顾不及了。
谁又能望穿千古,把空一切?
那就交给后人吧。
他这个前人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
完本。
给大家道歉!
深深的鞠躬!
这本书没有写好,也没有写完整,我跟大家一样是失望的。
本来还想再写三十万左右的,可是发现写不下去了。
深刻反思之下,这本书之所以没有写好,并且拖拖拉拉,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独断有点成绩,这一本明廷却没有起色,落差之下,心态崩了,调整不过来。第二个,就是没有从独断的框架里走出来,这本明廷写着会不受控制的向着独断的方向走,每次发现都已经迟了。
一个心态崩,一个跳不出固有思维,这都是我的错。
小官对不住大家!
新书《宋时风流》,写的是宋朝皇帝的故事,没敢再写明,就是希望能跳脱出来,写出不一样的故事。
小官打磨了几个月,希望能用这本来弥补大家的失望,这一本也定然好好写下去。
在这里肯定的说一句,《宋时风流》,绝不会在三百万字内完本!
谢谢大家的支持与陪伴!
官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