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六章 火中取栗
周正与田珍疏约在一个小酒馆,田珍疏的表情晦涩的说不清,有凝重,有释然,还有一抹痛苦。
周正猜不透他的心思,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田珍疏喝了口酒,道:“我听说,皇上在潜邸召见了魏忠贤,具体说什么清不清楚,但大概意思,就是一切照旧,魏忠贤依旧掌管司礼监。”
周正顿时明白田珍疏这个复杂表情的意味了。
田珍疏与他背后的人,既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阉党,而是自成一系,但不论是东林还是清流都面对阉党的强势打压,艰难求存。本以为新皇上位会涤荡乾坤,扫除阉党,却不曾想,新皇对魏忠贤也是如此宠信。
田珍疏神情落寞,幽幽叹气道:“这样下去,我大明还有什么希望?”
周正轻轻摇头,道:“我不知道新皇上是什么心思,但不管是谁继位,都会立即安抚权臣,而不是着手打压,铲除,除非是傻子。”
田珍疏一怔,表情若有所动,道:“你是说,新皇上是在虚以为蛇?”
周正道:“我猜不透,但魏忠贤权倾朝野,宫内宫外到处都是他的人,新皇上若不想发生意外,即便有什么计划,也要先稳住魏忠贤,免得他狗急跳墙,危及自身。”
田珍疏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振奋不少,认真的看着周正,道:“令尊在潜邸,可是知道什么?你总得给我透露一点吧?”
周正沉吟片刻,道:“昨天,皇后娘娘要求客氏搬离咸安宫,皇上没有反对。”
朱由检刚刚登基,还没有册封皇后,现在的皇后娘娘,是天启的张皇后。
咸安宫,这个宫殿往往是太后的居所,客氏能住在这里,说明了她在天启心中的地位。而张皇后要求客氏搬离,朱由检没有说话,透露出了一点他的心思。
田珍疏这才满意的笑着道:“你总算肯松口了。”
田珍疏心里是稍松,这才认真的思考起来。
若是新皇帝对阉党不满,想要铲除阉党,必然要虚以为蛇,徐徐图之若真是这样,大有可为!
田珍疏沉思半晌,抬头道:“你有什么打算?”
周正一笑,道:“我已经被罢官,坐看风云变幻。”
田珍疏摇头,道:“你要是逃得开就没人避不了,我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就又要有事情可做了。”
周正不在乎这个,问道;“朝局最近有什么动静?”
田珍疏道:“元辅总理内阁六部,倒是很顺畅,没有以往那么热闹。各项奏本,尤其是弹劾奏本少了大半。我听说上面一些大人不断的去潜邸见皇上,除了元辅,皇上没有见其他人,包括我们的二位大人。”
黄立极此人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为了权势巴结魏忠贤,登上首辅宝座。虽然在很多事情上以魏忠贤马首是瞻,但一些问题上又与魏忠贤针锋相对,寸步不让。
比如,朱由检这次登基,是黄立极力排众议,统帅文官,抗住了魏忠贤的压力,否则朱由检继位不会这么顺利。
田珍疏看着周正,凑近一点,低声道:“宫里之前有传言,说皇上不是光宗亲生,张皇后杖毙了好些人。”
周正微微点头,宫里在过去是客氏与魏忠贤的天下,即便不是他们编撰,也是他们刻意纵容。
“自寻死路啊。”周正轻声自语。
田珍疏明白周正的意思,道:“李国普等人也安静了下来,听说,李国普很快就会入阁,排名第三。”
这个周正不意外,道:“只怕是平静不了多久。”
田珍疏点点头,道:“不少人告假,周应秋早上告病,霍维华更是声称要致仕,冯阁老更是卧床不起……”
周正一怔,旋即摇头,道:“他们权力欲特别重,不可能放手,多半是以退为进。”
“我也是这么想的,”田珍疏道:“还有,有几位大人进京了,与令尊有些关系。”
周正神色微动,又暗自摇头,也不算意外了,道:“现在朝局纷乱,你跟你背后的人还是不要妄动。”
田珍疏看着周正,稍一沉吟,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同乡会吗?要不要随我去见见几位大人?”
周正表情不动的看着田珍疏,好一阵子才慢吞吞的道:“我与家父不朋不党。”
田珍疏道:“不是朋党,是同志,我们对朝局看法相近,对未来有着共同的目标。”
还不是结党?
不管是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想法,抱着什么目的,一朝得势,就会是下一个东林党。
周正摇头,道:“不用了。”
田珍疏看着周正态度坚决,心里叹了口气,当初在周正第一次上朝堂后就应该拉拢的,现在周正之父成了新皇的潜邸之臣,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着实是错过,可惜了。
周正与田珍疏分别,回到周府,正准备爬墙头的时候,不远处一个胖子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低声喊道:“周征云,等等!”
周正一只手已经按在墙头上,闻声转头看去,居然是胡清郑。
刘六辙看着胡清郑,又抬头看向周正。
胡清郑跑到近前,道:“快上去,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就踏上了梯子,跟在周正屁股后面。
周正想了想,翻过墙,在另一边等他。
胡清郑气喘吁吁的爬下来,一边擦汗一边道:“快点走吧,我渴死了。”
周正看着他的表情,向不远处的亭子走去,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之前胡清郑为了躲避朝争,告病回乡了,这一转眼又回来了。
胡清郑虚胖的厉害,不停的擦汗,道:“我哪回去过,就一直在京城。”
周正顿时无语,倒是小看了这胖子。
两人来到亭子坐下,下人送来壶凉茶,胡清郑咕咚咕咚就连喝三杯。
他正要喝第四杯,周正连忙按住茶杯,道:“行了,我们家茶水不要钱,慢一点。”
胡清郑有些意犹未尽,长舒了口气,砸了砸嘴,抬头看着周正,道:“我也不废话了,有人找我给你递话,继续弹劾崔呈秀,两个月之内,你就是浙江道主官了。”
周正知道胡清郑带着任务来的,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交易。
周正思索片刻,道:“你背后的人?我这个年纪,资历,做不了主官吧?”
“代管。”胡清郑道。
周正顿时恍然,正式的自然困难,但代管就不同了,有实无名,能堵住很多的人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资历,不管是在都察院内部升迁,还是外放,那分量就与普通监察御史大不相同。
同时周正也明白,李国普等人之所以不再亲自上阵,大概还没有摸清新皇帝的真实态度,所以就想到了周正,让他来做试探。
第两百二十七章 未来的首辅
周正去试探,如果合新皇帝心意,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不合,那新皇帝就会严惩周正,以安抚魏忠贤以及阉党了。
这摆明是要利用周正!
真当我傻啊?
周正神色不动,就这么看着胡清郑。
胡清郑被周正看的有些不自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也是个机会啊,一般人捞不着,何况你不是刚刚还弹劾了崔呈秀,再上两道奏本,关系也不大……”
周正看着胡清郑,心里了然。
胡清郑多半是出于好心,但他背后的人就不一定了。
周正之前的奏本都是新皇登基之前的,是上给天启的,如果现在再上奏本,那就不同了。
再说了,只怕胡清郑背后的人早就算计好,一旦周正真的上了,哪还由得他!不知道有多少阴谋诡计在等着他!
李国普等人,现在怕是春风得意,已经迫不及待了。
周正暗自摇头,朝堂这坛水,是越来越浑了。
“我可以继续上书,不过,我要盐课提举司提举。”周正看着胡清郑道。
胡清郑一愣,想着这个官职,眨了眨一双小眼睛,道:“你才七品,提举是从五品,你坐不上去。”
周正道:“我有人。”
胡清郑还是有些不了解,道:“你要这个盐课提举司干什么?”
“有用。”周正淡淡道。
大明的盐法很复杂,但到了现在,基本上是一种‘废弃’状态。
之所以‘废弃’,是因为实行了‘纲法’,朝廷设立了一个册子,在册子上登记商人之名,只要上了册子,就可以自行去盐场买盐,卖盐,再无约束。
盐课提举司,盐课转运司,形同虚设。
但盐课提举司还掌握着一个权力,就是那个册子,盐课提举司有权增加删除册子上的名单。
没有这个名单,也就是所谓的‘窝本’,理论上就无法再买盐卖盐。
这‘窝本’还是世袭罔替,代代相传的!
若是周正掌握了这个盐课提举司,就等于握了一件利器!
在胡清郑看来,这个盐课提举司已经是废了,完全没用。
不过周正既然想要,胡清郑只能转达,道:“那我回去给你说,你还有什么别的条件吗?”
周正道:“没有了。”
胡清郑有些看不懂周正了,那些人摆明是要利用他,这个时候,不应该是狮子大开口吗?
他哪里知道,新皇帝对阉党无比厌恶,铲除就是早晚的事,周正别说弹劾崔呈秀了,就是弹劾魏忠贤,朱由检心里肯定也是高兴,即便要暂时稳住魏忠贤,对周正也只会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日后的补偿那是肯定丰厚!
至于提其他的要求,李国普等人现在还做不到。
胡清郑猜不透周正心思,又拿起茶杯喝茶,然后就一脸松了口气的表情,道:“这件事你可别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周正笑了声,道:“你还真不适合官场。”
胡清郑默默点头,道:“他们说,用不了多久,调我去礼部做员外郎,年底之前到吏部做郎中,明年年中,调任工部侍郎。”
周正神色讶异,道:“半年一个台阶,你不出三年就能入阁了。”
胡清郑听得出周正话里的调侃,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我不适合官场,但又离不开。”
周正想到阉党之后,党争更烈,不由得道:“听我一句劝,要么就调去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养老,要么,就辞官吧,不然,你迟早会被他们拖下水。”
胡清郑抬头看着周正,满眼幽怨。
一入官场,事事不由己,岂是他想脱身就脱身的。
周正知道,胡清郑还是放不下,稍一思索,道:“要不,明年跟我走?”
胡清郑一怔,道:“你要走,你去哪里?”
周正道:“我打算外放,暂时没有确定去哪里,在京外,总比京城安全一点。”
胡清郑知听得出周正话里有保留,胖脸拧成一团,好半晌,道:“我再想想。”
周正嗯了一声,没有再劝。
胡清郑心里觉得对不住周正,本来一肚子话想与周正说,现在不好意思了,坐了一阵,便匆匆离去。
周正看着胡清郑爬上梯子,消失在墙的另一边,刚要转身,刘六辙又爬过来,急匆匆的走近周正,低声道:“二少爷,那个何琦图近来抓了不少人,有好些人消失了。”
周正神情微动,旋即若有所思的道:“应该是为了封口。”
何琦图是崔呈秀的亲信,前一阵子爆出了三个大案,尽管被压了下去,但崔呈秀显然不安心,这是要抹除所有后患了。
刘六辙见周正要走,连忙道:“二少爷,有个人要见你,说是万千介绍来的。”
周正一怔,转头看着刘六辙,道:“叫什么?”
刘六辙道:“马瑶草。”
“女的?”周正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刘六辙愣了愣,连忙又道:“马士英,字瑶草。”
周正顿时恍然,马士英啊。
这个人,周正自然有印象,平时无能无德,卑鄙无耻,临了一死报君王,守住一点节操的典型。
周正眼神微微闪动,道:“让他进来吧。”
刘六辙哎了一声,又爬上墙,喊还站在外面的马士英。
刚才周正与胡清郑对坐的亭子里。
周正身前站着一个白白净净,二十六七岁,神色颇为拘谨的年轻人。
“马兄,请坐。”周正看着马士英,微笑着道。
马士英脸上有不安之色,勉强的笑着,道:“多谢周兄。”
两人对坐,喝了茶,马士英依旧一脸难色,仿佛不知道如何开口。
周正对于历史上的这位南明首辅也颇为好奇,神色不动的打量着。
好一阵子,马士英定了定神,看着周正道:“周兄,不瞒你,我遇到了麻烦事,求遍了所有人,最后,只能求到你这里了。”
周正对于马士英现在的官职,关系网并不清楚,但位置应该不高,道:“什么事,说说看。”
马士英看着周正,心里依旧忐忑,犹豫着道:“我现在是户部员外郎,因为得罪了崔呈丽,也就是崔堂官的弟弟,我可能要被夺官下狱了。”
周正听着马士英的话,脸上不变,心中思索起来。
户部有十三个清吏司,主官是郎中,副官是员外郎,从五品。
“你为什么得罪崔呈丽?”周正看着马士英问道。
马士英神色挣扎,片刻道:“我免了几个人的官,没想到他们给崔呈丽送了银子,现在他们报复来了。”
周正哦了一声,双眼看着马士英,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意来。
第两百二十八章 给你们送一根搅屎棍
崔呈秀正在想方设法的抹除过去的罪证,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周正头上,李国普等人要周正弹劾崔呈秀,摆明是要利用他。
双方都在想着周正不好过,恰恰,马士英送上了门。
周正嘴角的笑容一闪而逝,看着马士英淡淡道:“我要帮你就会得罪崔堂官。”
马士英听着周正的话,心里一阵失望,之前他听到太多类似的话了。
马士英脸上变得有些苦涩,道:“我知道,所以也只是来试试。”
周正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眼神里的笑意浓郁不散。
马士英见周正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心下失望又很是不甘,看着周正道:“我知道令尊现在在皇上潜邸伺候,只要周兄帮我度过这一劫,必有厚报!”
“厚报,有多厚?”周正看着马士英道。
马士英双眼微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即道:“我有祖产一千二百亩良田,存银六千两,另外,我愿意,今后以令尊与周兄马首是瞻,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周正这才满意的点头,道:“好,我想想办法,给你换个地方,嗯,我记得户部的盐课提举司好像缺个提举,愿意去吗?”
盐课提举司提举,也是从五品,但跳离了户部,算是摆脱泥潭。
马士英本来是要夺官下狱的,现在不但能保住官位,还能调出户部,自然大为欣喜,道:“周公子,你真的能做到吗?”
马士英现在是崔呈秀手里的蚂蚱,他蹦不出去,别人想要抢夺也没那么容易。
整个大明,又有几个人能从崔呈秀手里抢人?
周正淡淡道:“回去等几天就知道了。”
马士英看着周正,神情微微变化。
他来之前就查过周正,尤其是从万千那里得到消息,周正可能与宫里内监有关,这才求上门,只是,周正就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这个比他小了几岁的年轻人,让他看不透,心里不禁有些不安,不由怀疑这次来是不是错了?
周正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直接道:“六辙,送客。”
马士英越发不安了,看了眼走过来的刘六辙,只得站起来,道:“一切劳烦周兄,在下说话算话,绝不食言!”
周正端起茶杯,嗯都欠奉了。
马士英一步三回头,深怀忐忑的走了。
刘六辙送走了马士英,回到亭子里,道:“二少爷,送走了。”
周正放下茶杯,道:“嗯,盯着他,该给我们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少。”
刘六辙道:“是,我让成掌柜他们去做。”
周正手在石桌上拍了拍,道:“你再让人给胡清郑传话,就告诉他三个字:马士英。”
刘六辙并不知道里面的内情,只是习惯性的道:“是二少爷,我待会儿就让人去。”
周正微笑,心里还在转悠着念头。
崔呈秀与李国普都想利用他,他就给他们中间钉一根钉子,送一根搅屎棍,看着他们难受!
周正站起来,转向他的房间,道:“爹与大哥回来,告诉我一声。”
刘六辙哎的一声,想提醒他盐商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正回到书房,拿出一道空白奏本,再次写奏本,依旧是弹劾崔呈秀,这次不是将崔呈秀的党羽罗列清楚,而是将他的家产情况列了个大概。
这位崔尚书的家产周正也只是摸了个五六成,崔家两兄弟,家产过百万,无不是贪污受贿所得,其中克扣的赈灾钱粮,修河款,军饷尤多。
在周正写奏本的时候,聚福楼里的杨四少面沉如水,双眼里都是冷芒。
他边上坐着万千,没了靠山的万千不再有以往的从容,神色看似平静,眼神里都是不安。
周正没来!
完全没有给杨四少,以及他背后的盐商力量的面子!
杨四少浮肿的双眼幽厉闪烁,语气漠然的道:“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七品官,居然这么摆谱,真当我是寻常百姓,说不见就不见了!”
万千要说话,张了口又闭了回去。
现在是十分敏感的时期,谁乱来都可能引来大祸。不过,万千没有劝,盐商与他的关系就是金钱,除此之外,别无牵涉。
这些盐商要是倒霉,他很乐见。
杨四少转向万千,道:“你去告诉那周征云,我要对他出手了,让他做好准备。”
万千用毛巾擦了擦嘴,道:“四少打算怎么出手?”
“侯国兴,客光先拿了我们不知道多少好处,让他处置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还有什么难。”杨四少淡淡道。
他们盐商惯会钻营,对朝局异常敏感,阉党崛起,他们就迅速投资了。
不止于客光先,侯国兴,有两位盐商大佬,还是九千岁府的座上宾,只是这种关系不能轻易动用罢了。
万千知道盐商的势力很大,也知道这是杨四少给周正下的最后通牒,道:“嗯,我会转告给周征云。”
杨四少冷哼一声,道:“你告诉他,我告诉他不是要他来求饶,我是要告诉他,他这种货色,根本不在本少眼里,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他又能如何!”
万千想着周正在宫里的关系,以及周正之父周清荔现在还在新皇帝潜邸,默然一会儿,他开口道:“好,我知道了。”
杨四少闻着酒楼里的酒香气,神情厌恶,道:“我去见侯国兴,你去找周征云。对了,何齐会等人能不能捞出来?”
万千面色一难,道:“打听出来了,是宫里的李公公出的手,他是九千岁眼前的红人,即便是侯国兴,客光先的面子都不卖,钱,人情都难,还得另想其他办法。”
杨四少知道涉及内监就麻烦,眉头皱起,厌烦的道:“你能不能约一下这个李太监,我不信周正的价码能比我们的高!”
万千心想,如果李实是为了银子,他干嘛直接出手,威逼利诱,你们还不大把的送银子上门?
心里腹诽,万千神色不变的道:“好,我找找门路,看看能不能带个话过去。”
杨四少愤恨于周正的不识抬举,一拍桌子起身,大步离去。
万千看着他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手巾捂着嘴,自语的道:“早该抽身的,哎……”
第两百二十九章 朱由检的魅力
夜里,周老爹没有回来,倒是周方回来了。
他一脸疲惫,还带着难消的兴奋之色。
两兄弟坐在凉亭里,感觉着丝丝凉风,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聊。
周方道:“二弟,你不知道,新皇上是一个非常克谨,勤奋的人,你知道吗?我在潜邸一天,皇上就没有休息过。而且为人非常谦逊,彬彬有礼,礼贤下士,持身有度,乃是千古难遇的明君啊……”
周正微笑着听着,没有评价。
周方抬着头,神色有种狂喜之色,道:“皇上还与我讨教了一些学问,皇上不同于先帝,饱读圣贤书,凡是讲规矩,从不逾矩,能辨善恶,能听忠言,即便是对我都温声勉励,不曾疏远……”
周正看着周方,显然,这位大哥被新皇帝折服了,满心的欢喜与期待。
没有打击他,周正给他倒了杯茶,不动声色的道:“皇上再如何有礼那也是皇上,作为臣子,该有的礼数,分寸要拿捏好,不能恃宠而骄,须知祸从天上来……”
周方依旧很兴奋,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周正的话,嗯嗯两声,道:“对了,皇上说了,想让我大理寺,爹重回吏部……”
周正听着,微微皱眉,道:“爹怎么说?”
周方道:“爹婉拒了,但我答应了,我去大理寺,从小官坐起,一步步来……”
周正隐约明白,只怕朱由检还给周方许诺了其他的,沉吟一声,道:“爹是怎么安排的?”
周方双眼灼灼发光,道:“爹好像是去詹事府,少詹事。”
周正一怔,旋即若有所思,周老爹还是谨慎的,没有轻易的涉入朝局。
詹事府相对来说偏离朝廷,能够避开很多是非,却又是一个非常容易晋身的地方,倒是一个好去处。
周方去大理寺?
周正想着朱由检可能的一些目的,轻轻点头,道:“有没有提到我?”
周方吃了口点心,道:“说了,皇上说了,你是被阉党构陷才罢官的,很快就会官复原职,要你不要担心,切勿多想。”
这一点倒是不意外,周正道:“你什么时候去任职?”
周方道:“我这两三天吧,爹已经兼任了,詹事府事情挺多的,人还在潜邸做事,潜邸也特别忙……”
新皇帝登基,事情自然很多。
周正见周方兴奋难消,与以往大不相同,道:“休息吧,你明天一早还得去潜邸。”
周方本来兴致盎然,听着周正的话,神色微变,道:“你说得对,我去睡了。”
周方说着起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你也早点睡吧,没事就别惹事。”
说完,大步离去。
周正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笑了笑,这位大哥,是有点样子了。
周正又喝了口茶,心里盘算着朝局。
魏忠贤以及阉党还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新皇帝,不敢妄动。倒是李国普等人的新党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而被阉党赶回家的那些在野大佬,更是接二连三的进京,这是明摆着要搞事情。
新皇帝朱由检则是隐忍不发,在潜邸里按部就班的准备登基,没见多少人,朝臣很难揣度他的真正心思。
也就是这个时候,朝臣们才不敢小看十六岁的新皇帝,都异常小心谨慎,慢慢试探。
“平静不了多久了……”
周正自语一声,站起来,准备回府。
“二少爷,万千又来了。”周正还没直起腰,刘六辙就跑过来道。
周正听着,慢慢的又坐了回去,思忖一会儿,道:“这位是咱们的财神爷,不能轻待了,带他进来吧。”
刘六辙应了一声,又跑回去。
没多久,万千就来了,没有以往的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神情不再是令人的讨厌的假笑,而是更讨厌的苦笑。
那一身令人作呕的胭脂味,还是如影随形。
万千走到亭子里,看着周正,长叹一声,道:“之前我就说过,不再接与周公子的有关的事,但屡屡管不住手,这才深陷旋涡,不能自拔……”
周正看着他的表情,笑着道:“万掌柜这是怎么了?大晚上找我发感慨来了?”
万千看着周正的表情,又叹了口气,在周正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的道:“这帮盐商不是好惹的,他们有钱有人有势力,就是千岁府他们也是座上宾,你这样斗下去,迟早会把你给斗没了。”
周正听出味道了,道:“你这是来给我通风报信?”
万千道:“不是,是他们让我来告诉周公子,他们要出手了,周公子煎熬的等着吧。”
盐商要在这个时候搞事情?
周正来了兴趣,道:“他们要怎么做?”
万千见周正丝毫警惕没有,神色肃了一分,道:“周公子,你最好认真一点,他们在千岁府还是有很多关系的,客光先,侯国兴他们按月送银子,从来没断过。”
周正不但没有警惕,反而笑了,道:“他们还有什么能力?东厂,锦衣卫?或者刑部,顺天府?”
阉党的一些关键力量,在天启驾崩之前就被剪除了,就是为了防止阉党威胁到继位的朱由检。
万千摇头,道:“你以为这样,他们就调不动东厂与锦衣卫的人了?他们真想要对你动手,有的是人手,以你的能力,根本反抗不了,哪怕你有宫里的关系也不行。”
周正暗自点头,万千这话对,阉党无孔不入,魏忠贤的徒子徒孙不知道有多少,真要对付他,手段多得很。
看来,还得小心一点。
周正心里自语,看着万千,玩味的道:“万掌柜,你今天的话,似乎有些多?”
万千神色微怔,似也刚刚察觉,看着周正道:“我只是一个商人,不想掺和到你们的事情里,这一次之后,我就要回乡了。”
周正明白了,这万千是怕了,要跑。
“万掌柜,恕我直言,你走不了的。”周正微笑着道,他怎么可能允许这个人跑了呢?
即便周正肯放他,盐商那边也不会,再说,后面崇祯清算阉党,万千得罪那么多人,肯定还是逃不了。
万千听着周正的话,神色微紧,僵笑着道:“周公子,我们也算愉快,我可未曾害过你。”
周正直视他双眼,道:“真的没有吗?”
万千眼神闪烁,拘谨的道:“周公子,我只是个商人。”
第两百三十章 官场速度
万千与周正,现在是攻守转换,高下调转。
周正看着万千眼中一闪而过的畏惧之色,道:“万掌柜是商人不假,但做的事情,可不是商人该做的事情。”
万千没了靠山,最近一直很忐忑,眼见周正也不加掩饰的威胁,神情凝重,眉头拧在一起。
周正的能力他已经看到了,何齐会一个刑部郎中都被抓进了东厂,他一个没有靠山的牙商,能怎么办?
万千神色变了又变,还是看着周正道:“周公子,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周正心念转着,淡淡道:“我在京城的生意你是知道的,有不少麻烦,你帮我摆平。整个京城,一个月内我要增加二十个铺子,出去的货翻一倍。”
万千久混江湖,自然不信周正的条件就这么简单,依旧拧着眉头看着周正。
周正笑容渐浓,道:“我还要盐商在京城的所有势力名单,不论是官场还是商场,我都要。”
万千脸上的凝重之色慢慢消失,变得面无表情,这是一种恐惧!
“你要对盐商出手?”万千看着周正,声音都有些发颤。
盐商的势力,不说江南,即便是京城,从上到下,无孔不入,别说小小的周正了,就是新皇帝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周正神色淡漠,道:“记住,我要的是全部,你要是少一个,我就送你进东厂!”
万千也不是没有一些势力,但相比于东厂,还是差了太远。
他现在心里无比后悔,当初怎么就觉得周正无能可欺,揽下了盐商的事呢?
眼前这个人,野心分明比盐商还大,还贪婪,吃人不吐骨头!
万千没有的选择,失去了田尔耕的庇护,他既没有与那些盐商讨价还价的资格,也没有拒绝周正的能力。
万千心里无比后悔,无可奈何的道:“好,我帮你查。不过,盐商的势力之大超过你的想象,你不要冲动行事。”
周正淡淡道:“你帮我查就可以了,不用教我怎么做事。”
万千心里有怒意,脸上却不敢显露,道:“好,三天之内,我会将我能查到的都给你。”
周正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道:“不是你能查到的,我要所有,如果你给不齐,我就将你当盐商一并处置了。”
万千盯着周正的脸上,心头怒意更盛,却也隐约明白了,这周正显然是有所依仗,有信心对盐商出手。
他依仗的是什么,是他爹周清荔?是宫里那李太监?
这些都不足以对付盐商,难道,是新皇帝?新皇帝要整顿盐政?
想到这里,万千神色陡然警惕,眼神有畏惧色的看着周正。
“好,我知道了。”万千目光闪烁的看着周正说道。
周正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万千满心的不安从周家走了。
“这一夜的事情还真多啊。”
周正目送万千离去,伸了个懒腰。
实则上,近来的京城,似乎每个人都很忙,忙的没有白天黑夜,周家就是京城的一个最小的缩影。
第二天一早,周正将写好的奏本让人送去都察院,他则在周记待着。
周记的生意越来越好,产量也跟得上,算不上日进斗金,但确实相当赚钱,不怪那么多人眼红。
等下午销售完之后,周正勉励一番伙计,又与寇槐壹等人聊了会儿天,转向九江阁。
九江阁已经在收尾阶段,偌大的六角形建筑,四处都是人,冒着酷暑在装修。
周正站在一处阴凉下,与包工头子刘师傅道:“尽量避开最热的阶段,早晚最好。”
刘师傅笑着道:“是,多谢周公子关心,我们都是天微亮就干活,中午最热的时候休息,现在也就是些零散的活,其他时候不敢做,怕出人命。”
周正嗯了声,看着已经有了大概模样的九江阁,满心欢喜的道:“嗯,每天我给你加十两的工钱,你分给兄弟们,就算是高温奖励。”
刘师傅双眼一亮,十两银子可不少,连忙道:“那我代兄弟们多谢周公子。”
周正摆了摆手,道:“能按期完工吗?”
刘师傅抬头看了看天,道:“如果不下雨就没问题,就怕突然来雨。”
大夏天的,这事确实说不准。
周正想了想,道:“嗯,尽力吧,如果不行,就完成前面一部分,我已经给很多人发了请帖,不能延期。”
刘师傅道:“好,我让兄弟们从前往后弄,绝不耽误周公子的事。”
周正微笑点头,在九江阁转了一圈,这才离开。
在一处角落里,孟贺州与周正聊了一阵,这才若无其事的继续回府。
本以为会有人对周正出手,结果周正走到周府大门前,依旧没人动作。
“看来今天是稳了。”
周正一只脚踏入门槛,自语的道。
“周公子留步。”
周正刚要踏入另一只脚,后面忽然有人大喊。
周正身形一顿,转头看去,居然是马士英。
马士英气喘吁吁跑过来,满头都是汗,脸上却有着兴奋的笑容,还没到周正近前就抬着手,道:“多谢周公子!”
周正神情微怔,旋即明白了,暗道‘李国普的动作这么快吗?即便是一个从五品的平调,也要时间吧,这才半天就做到了?’
心里这样想着,周正脸上微笑道:“小事。”
马士英不顾头上的大汗,道:“我明天就要去盐课提举司上任,多谢周公子提携,马士英永远铭记大恩!”
马士英心里真的十分激动,昨晚他一夜没睡,怀疑周正能否做到,需要多久?却没想到,周正居然只用了半天,就真的做到了!
激动之后,马士英心里还有些忐忑,这位年纪轻轻的周公子,让他感到害怕!
周正看着他,沉吟片刻,道:“明天晚上你将拥有窝本的盐商名单送来给我看看。”
窝本,也就是买盐卖盐的资质凭证。
马士英一怔,连忙道:“是,明天我就去调阅,晚上给周公子送来。”
周正嗯了一声,道:“没有别的事了,你忙你的吧。”说完,他就转身进府。
马士英看着周正就这么进府了,神情发愣,他原本以为周正帮他,还有别的目的。
第两百三十一章 不知死活
马士英看着周府这座平凡无奇的大门,神情有些凝重。
周正只要求了这么一点,说明他真正要做的事还在后面!
“不管怎么说,我摆脱了崔家!”
马士英沉着一口气,又看了一眼周家大门,转身离去。
周正回到书房,休息一会儿,一边练字,一边思索着。
近来朝局有些太平,弹劾的奏本非常稀少,他弹劾崔呈秀的那道应该非常显眼才是,却没有任何反应。盐商那边本该有些动作,却也无声无息。
今天,安静的有些怪。
崔呈秀是魏忠贤最得力的文官,在朝廷中影响力最大,李国普等人选中他,是对魏忠贤的试探,也是对新皇朱由检的试探。
但,各方都表现出了隐忍,没有人动作。
那些陆续进京的大佬,也仿佛消失了,不见动静。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周正自语一声,放下笔。
周正笔一放下,刘六辙就在外面敲门,道:“二少爷,有人送来请柬。”
请柬?
周正道:“拿进来。”
刘六辙推门进来,递给周正,道:“是周尚书家的。”
周正接过来翻开看去,居然是周应秋嫁女儿,请周家父子赴宴,请帖里还特别注明了‘本家之亲’这样的话。
周正摇了摇头,将请帖扔到桌上,沉吟一会儿,道:“告诉来人,就说我并不清楚宗亲情况,等家父回来再做答复。”
刘六辙立即道:“嗯。对了二少爷,有一个叫做崔智佑的人,不久前在周记下了三万两的订单。”
“三万两?”周正眉头一挑,诧异的道。
三万两啊,是一笔巨款,一般人拿不出,就算拿得出,谁没事会买这么多的货?做生意也不是这样的。
刘六辙自然也知道不同寻常,凝色道:“我找人查了一下,这个人,是崔尚书的侄子。”
周正也猜到了,笑着道:“他们既然有银子,那我们就收,货拖着不给。”
刘六辙眨了眨眼,道:“二少爷,他们会不会还有别的目的?”
周正嗯了一声,道:“这是示好,估计也是想要拖时间。”
崔呈秀是工部尚书,又有魏忠贤做靠山,这要是拖下去,对周家很不利啊!
刘六辙一脸担心的看着周正。
周正对他点点头,道:“不用担心。”
都是秋后蚂蚱,蹦不了多久。
刘六辙对周正有着一种盲目的信任,听他这么说,就道:“嗯,那我去外面继续盯着。”
周正看着他出去,心里思索一番,便继续练字。
周方是深夜回来的,倒头就睡,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周方依旧满脸振奋的与周正说着潜邸的事情,眼中光彩莫名。
周正微笑着没说话,周方临走前,道:“皇上过几天就要搬到宫里了,我与爹估计都没空回来,家里你照应着吧。”
周正点头应下,朱由检搬到宫里,应该是做好一些准备了。
周方刚走没多久,周正剃着牙准备出府的时候,胡清郑又来了。
在周正书房里,两人对坐,喝着茶。
胡清郑脸上掩饰不住的笑容,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就要复职了。”
周正一怔,看着他道:“谁的主意?”
胡清郑道:“不知道,是上面传下来的消息。”
周正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复职,想了一会儿,道:“你这么高兴,不会是因为我要复职了吧?”
胡清郑脸上掩饰不了的得意,道:“我要去太仆寺了,少丞。”
周正听着这个官职,笑着道:“半年一个台阶,开始了?”
少丞,少卿,正卿,正卿就能调任六部尚书,比侍郎还要快。
胡清郑听着有些没好气的看了周正一眼,道:“他们说了,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要你继续上书弹劾崔呈秀。”
周正端起茶杯,道:“这样吧,五天一封,可以吧?”
现在弹劾阉党,事后肯定要论功行赏,现在出头固然貌似有危险,可收益是稳稳当当。
胡清郑有些愣神,看着周正道:“你说真的?”
五天一封,在这种时候,非得逼急了崔呈秀不可。
周正道:“我说到做到,不过,我不想现在复职。”
胡清郑神色狐疑的看着周正,总觉得周正另有阴谋,还是道:“好,我回去转告。”
刘六辙急匆匆跑进来,在周正耳边低声道:“二少爷,田御史因为涉入工部贪渎案,被刑部抓走了。”
周正听着就神色怪异,田珍疏涉入工部贪渎案,被刑部抓走了?作为监察御史,即便要查,也是都察院的事,怎么就轮到刑部了?
这事怎么听着都有些不对劲,周正看着刘六辙,道:“消息怎么传来的?”
刘六辙道:“郑御史传来的。”
郑守理?
周正面露疑惑,在这个时候,居然爆出了工部贪渎案?崔呈秀不是忙着擦屁股吗?
胡清郑看着周正,忽然道:“忘了告诉你了,二曹昨天见了皇上,准备离京了。”
周正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二曹是因为迟迟没有官复原职或者另有重用,这是在以退为进吗?
“二少爷,外面有人送来一个拜帖。”一个家丁跑过来,递过一张拜帖。
周正看着他,接过来打开,一眼扫过,不由得歪了歪头,脸上有些怪异。
这是崔呈丽的拜帖,邀请他中午去酒楼喝酒。
崔呈丽居然用上了拜帖?他给周正用了拜帖?
他什么时候用过拜帖,这不掉身份吗?
旋即,周正就眼神微冷,他明白了。
田珍疏的事,是崔呈丽搞的鬼,一面在周记下单,给足好处;另一边就抓他朋友,示威。
恩威并施,想要迫使他就范!
周正里里外外的看着这道拜帖,没什么稀奇,也没有说其他。
不知死活啊。
周正转向家丁,道:“告诉来人,中午我要设宴请田御史喝酒,没空。”
家丁哪里知道多少,应了一声就走了。
刘六辙眨了眨眼,一脸不解的看着周正。
周正没有多说什么,如果崔呈秀不放人,他不是说有贪渎案吗?他就利用这个贪渎案,好好说道说道!
胡清郑在周正对面,听到看到一知半解,不明其意。
第两百三十二章 匪盗合流
刘六辙,胡清郑不了解并不重要,消息很快回传到崔呈丽耳朵里。
崔呈丽脸色铁青,恶狠狠的看着传话的家丁,道:“那周征云真的这么说的?”
下人苦着脸,道:“小的根本就没有见到周征云,周家大门都没进去,就是门房传的话。”
“什么!”
崔呈丽一拍桌子站起来,一张脸扭曲的变形。
下人缩着头,不敢说话,这位爷可是一不高兴就将人打死的主。
崔呈丽咬牙切齿一阵,又坐回来,冷笑道:“一个小小的七品御史,还想反了天不成!去,把曹志煌给我叫来。”
“哎,是老爷。”下人连忙答应着,转身跑出去。
崔呈丽一脸的嗤笑与不屑,自语的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曹志煌,原本是运河上的水匪,后来被官兵剿灭,他被通缉,万般无奈之下,带着钱财,投奔了这位崔二爷,得以保命,成了崔呈丽手下的御用杀手。
曹志煌还没来,又有下人来报,道:“老爷,有个叫做杨四的人求见。”
崔呈丽皱眉,仔细想了想,道:“就是之前上过门,被我大哥赶走的那个?”
下人连忙道:“是,他说带着重礼来的。”
崔呈丽本不想见,听着重礼二字,故作犹豫一下,道:“让他进来吧。”
“是。”下人转身去领人进来。
杨四少浮肿的双眼越发浮肿,如同凸起的鱼泡,他手里提着一个锦盒,笑呵呵的进来,道:“崔兄,有段日子没见了。”
崔呈丽自侍身份,瞥了眼他的锦盒,淡淡的嗯了一声。
杨四少察言观色,立即将锦盒放桌上,打开道:“崔兄,这是从海外带回来的夜明珠,有价无市,我大明找不出第二颗,您瞧瞧?”
锦盒里,一颗温润如玉,色泽通透的夜明珠静静的放着,这一看就是个好东西!
崔呈丽忍不住的伸出双手拿起来,即便是看惯好东西的崔呈丽,还是忍不住的双眼发光,连连道:“嗯,好好,是好东西……”
杨四少看着崔呈丽的笑容,眼神得意一闪,站着不再说话。
把玩了好一阵子,崔呈丽咳嗽一声,将夜明珠放回去,盖好,放到手边,看着杨四少道:“说吧,什么事情?”
杨四少没敢坐,走近崔呈丽一点,低声道:“想请四少帮我收拾一个人。”
“什么人,值得你这一颗夜明珠?”崔呈丽好奇的道。
杨四少双眼有恨色,道:“想必崔兄也听过,监察御史,周征云。”
崔呈丽脸色变了,目中有厉色闪动,盯着杨四少道:“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杨四少看着崔呈丽的脸色,神情微变,有些拿不准,还是道:“他屡屡与我们为难,不得不已才想收拾一下。”
杨四少很谨慎,留了退路。
崔呈丽看着他的表情,确定没有诳他,直接道:“说吧,你打算怎么收拾?”
杨四少这才有些看明白,感情周正连崔呈丽也给得罪了,那太好了!
杨四少表情发狠,道:“崔兄,找几个人上书弹劾,令兄是刑部尚书,挂个罪名,下面的,交给我来做。”
因为周正的背景有些复杂,既有宫里的关系,他爹又在皇帝潜邸做事,想要动他不得不顾忌一些,杨四少也是没办法才找到崔呈丽这里。
崔呈丽已经准备动用狠手段,直接将周正给处理了,听着杨四少的话,道:“就这样?能成?”
杨四少脸上有自信的微笑,道:“不敢瞒崔兄,侯都督那边已经答应我,只要周征云有罪,他立马抓去东厂,不会让周正活到第二天天亮!”
崔呈丽双眼一睁,道:“好,我这就让人去办!”
如果能不冒险就解决周正,崔呈丽自然十分高兴。
杨四少听着就更加高兴了,道:“那一切就拜托崔兄了,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崔呈丽听着双眸发光,道:“好,你等着吧!”
两人相视一笑,有着不约而同的得意。
周正并不知道崔呈丽,杨四少合流对付他,自顾忙着他的事情。
他打算明年外放去永平府,一直在收集永平府的相关资料,不断在研究,查看。
从永平府的人口,地理,卫所,官吏,再到赋税,商贩,民情等等,周正都在看。
等到中午的时候,周正还是没有等到田珍疏放出来的消息。
吃过中饭,周正神情平静的出了府,径直前往诏狱。
魏希庄近来一直住在这里,魏忠贤还在,到底没人为难他,倒是舒心自在,比以前还胖了一些。
两人喝着酒,说着话,没多久,魏希庄就惊讶的道:“你打算对崔呈秀出手?”
周正道:“不是我对他出手,是他在逼我,他抓了田珍疏。”
魏希庄眉头皱起,道:“你别看他只是个文官,死在他手上的不知道多少人,也就是现在情况特殊,不然你死一百次了。”
周正自然知道,道:“我就是要趁这段时间,露个脸。”
现在可以说是一段真空期,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不敢冒头。但周正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大显身手,这样才能赢得名望,同时也赢得朱由检的关注,以期在阉党倒台后,分取最大的好处!
魏希庄知道周正有打算,道:“你想怎么做?”
周正伸头,靠近他一点,道:“田尔耕将暗卫交多少给你了?”
魏希庄也凑近一些,低声道:“有好几百人,散落在京内外各处,我正在想办法接手,目前能掌握的就几十人。”
周正嗯了一声,道:“尽快握在手里,有大用。”
魏希庄应该是少数能感觉到周正野心的人,低声道:“我知道。你想怎么对付崔呈秀?”
周正瞥了眼门外,低声道:“你把孟贺州借给我几天,等着瞧吧。”
魏希庄没有追根究底,道:“这没问题,不过你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他们的手段不止在官面上,暗地里才最可怕!”
周正已经有一段时间进出明暗都带着人了,点头道:“我知道,不用担心。对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来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八大皇商
魏希庄现在倒是有点不想那么快出去了,道:“你忙你的。”
周正不多劝,也担心魏希庄出来再去千岁府,那就白费他一番心思了。
离开了诏狱,周正想去刑部看一下田珍疏,结果根本进不去,有人刻意阻止周正见田珍疏。
周正又转头去找郑守理,结果也没有找到,想了又想,只得回来。
周正刚刚回府,门房就在周正耳边低声道:“二少爷,家里来了贵客,老爷都从潜邸回来,亲自招待了。”
周正神色微异,什么人能让周老爹放下新皇帝跑回来迎接?
周正想着,向正厅走去。
门房连忙拦住他,低声道:“二少爷,老爷说了,不让你去见。”
周正一怔,有贵客来,不见,多少失礼啊?
旋即,周正想到了一些,莫非,是他得罪过的某位大佬?
不见就不见吧。
周正得罪的人他自己都不清楚有多少,也懒得去见了。
周正回到书房,随手又拿起永平府的资料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下人来敲门,道:“二少爷,老爷喊你过去。”
周正放下书,来到周清荔书房。
只见周老爹双眼黝黑,眼皮打架,整个人显得十分疲惫,坐在椅子上,有着下一刻就能睡着的感觉。
周清荔看着周正,道:“是前任的一位阁老,他想要复起,准备求见皇上。”
周正隐约猜到了,摇了摇头道:“他们太心急了,只怕皇上不喜欢。”
周清荔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所以皇上都没见。”
周正看着周老爹疲惫之态,道:“这阵子,怕是不少人找爹吧?”
周清荔微闭着眼,似乎想休息一下,道:“能推的我都推了,这位实在推不掉了。”
周正看着周清荔的神色,想了想,道:“爹,皇上在宫里准备好了?”
这是周正最关心的了,大明最大的是非之地就是皇宫,这些年不知道枉死了多少人,光宗是死于红丸案,天启的死也是存在诸多疑点。
周清荔微微一笑,道:“不用担心,宫里明事理的内监还是很多的,曹化淳已经提督东厂,整肃内廷,一些要害都已经掌握,问题不大。”
曹化淳?
周正心里暗自点头,这是一位大太监,也有能力,若是如此,倒是不用担心了。
周正看着周清荔,道:“爹,今晚还得去潜邸吗?”
周清荔轻轻吁一口气,道:“不去潜邸,去宫里。”
周正看着周清荔,脸上若有所思。
宫里,除了内廷外,外廷是诸多文官办公的地方,包括内阁以及诸多修典的馆堂,以及武成阁,武英殿等地方,都需要文官来打理。
周清荔站起来,道:“我走了。对了,你别急着复官。”
周正看着周老爹的表情,心里微动,道:“我知道了。”
显然,周老爹知道了什么,或许是,朱由检有些计划安排了。
周正目送周老爹离府,转身又进了书房。
他刚坐下,刘六辙跑进来,递给周正一道厚厚的文册,低声道:“二少爷,这是马士英送来的。”
周正连忙接过来,道:“他人呢?”
刘六辙道:“好像在附近看到熟人,没敢多待。”
周正嗯了声,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看去。
这是盐商的‘纲本’,只有在这份名册上的人才能经营盐业。上了这份名册,会发下‘窝本’,有了窝本就能世袭罔替的经营盐业。
当然了,这是朝廷的规矩,早已经崩坏,不在这上面的也有无数人在‘盐’上上下其手,大发其财。
但是,这是朝廷的规矩,若是有谁不在上面,朝廷就能随意拿捏,同时,若是对这名册做出更改,对一些已经扎根在这上面的大盐商来说,将会是致命的!
周正心念飞转,目光仔仔细细的看着‘纲法’目录,而后看向名册。
名册上,不止有名字,还有简单的籍贯介绍,以及经营范围等等,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并且,这已经是多年以前的,肯定不准确,而且经营范围这些规定,形同虚设。
周正看着,杨湖致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经营的范围也是仅在扬州府。
周正看着杨湖致等人的名字,双眼微微眯起,自语道:“不惹我便罢,惹了我,我吃定你们了!”
周正再次认真的看着,还拿笔记录一些人的名字。
晚饭之前,周正叫来刘六辙,让他将这道纲本给马士英送回去。
周正刚吃过晚饭,准备在凉亭坐一会儿的时候,万千将盐商在京城的势力名单也给送来了。
万千坐在周正对面,神色凝重,道:“我这一查也吓了一跳,他们的势力横亘朝廷内外,无孔不入,你真想要对他们出手,你要想清楚了。”
周正翻看,慢慢看去。
万千这个名册罗列的十分清楚,关系网也备注的明明白白。
周正一一看去,目露肃色。
这是一张巨大的关系网,牵一发动全身。
比如,刑部侍郎何齐会,他是前任吏部尚书房壮丽的远房姻亲,还是前任首辅顾秉谦的干儿子,同时他的三房妾室都与几大盐商有关,同时与六部,都察院等不少人是同年,关系走的极近。
这份名单,囊括了六部九寺近百人,兵部尚书霍维华的名字在极其醒目的位置!
同时,里面不止有阉党人,东林党,尤其是新党也有人不少人的名字出现在上面。
周正看了好一阵子,轻轻合上,微闭着眼。
朝廷是不可能对盐商出手的,即便是朱由检要动,也会有无数人阻止。
万千看着周正的表情,道:“放手吧,与他们和谈,一起发财才是正理。”
周正看了他一眼,随手拿起茶杯,眼神有冷色。
他在这份名单里,还看到了‘八大皇商’中的几位。
放手,休想!
本来周正还只是想割一块肉,现在看来,割肉是不够的!
‘得重新谋划一番了。’周正心里自语,慢慢放下茶杯。
那些盐商周正准备狠狠割一刀,但这几位未来的满清皇商,周正准备连根拔起!
第两百三十四章 东厂的大牢待遇可好?
周正有了新想法,自然要动作起来。
他第二天一早就直奔都察院,在胡清郑进门前拦住了他。
胡清郑昨天显然喝过酒,睡眼朦胧,一身酒气。
听完周正的话,他睁着一双小眼睛,吃惊的道:“你说什么,你要对崔呈秀出手了?不是,为什么啊?”
胡清郑完全不了解周正的作为,如果只是与他们的交易,那完全可以谨慎一点,慢慢来,你上赶着对付一个随时能把你捏死的阉党大佬是怎么回事?
周正没有废话,看着他直接道:“我超额满足你们的要求,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胡清郑挪了挪屁股,道:“我们只是让你弹劾崔呈秀,没让你对付他。”
你上赶着对付崔呈秀,还要我们答应你一个要求,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胡清郑一肚子疑惑,睁着一双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盯着周正。
周正道:“我之前可没提什么要求。”
胡清郑看着周正,胖脸有些肿,眉头皱在一起,心里古怪异常,还是道:“你要我们答应你什么要求?”
胡清郑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亏欠周正,这才松的口。
周正道:“不算什么事情,对你们来说易如反掌,但现在不方便说。”
胡清郑看着周正,眨了眨眼,一会儿才道:“我能答应你,但不能保证他们也答应你。”
周正道:“你现在去问他们,有结果了立刻告诉我。”
“现在?”胡清郑愣神,现在是刚刚上班时间,估计还有些人没醒呢。
周正嗯了一声,道:“现在,你这个月酒钱算我的。”
胡清郑看着周正,凑近一点,低声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正在计划做什么?”
周正知道瞒不过多久,道:“午后就知道了。”
胡清郑砸了砸嘴,坐回去,好一阵子道:“酒钱什么时候给?”
周正微笑,道:“老规矩,让人去牙行领。”
胡清郑看着周正,犹豫着道:“好吧,我现在给你去问。”
周正嗯了一声,站起来,道:“我还有别的事,有消息派人传到周记。”
胡清郑看着周正走了,揉了揉宿酒的头痛,起身,并没有去都察院,而是转向了城东方向。
周正直接来到周氏牙行,见了成经济与上官勋二人。
周正极少来这里,二人都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正摆了摆手,来到一间密室,看着二人道:“我之前让你们做的,怎么样了?”
成经济与上官勋对视一眼,与周正道:“东家,我们挑来挑去,挑了三十人,每一个都是六部的低级官吏,没有靠山,位置也都是没有油水,虽然在六部做事却是穷困潦倒,四处借钱度日,我们以周氏牙行的名义,每个月资助他们三两银子,并没有要他们做事……”
周正嗯了一声,神色认真的道:“你仔细整理一下,晚上将名单送到我府上,对了,再扩大一些,不用投资了,直接收买,一定要靠得住,关键时刻能用。”
成经济又与上官勋对视一眼,他们分明听得出,周正这是要做些什么事情了。
成经济思索片刻,道:“东家,这好办,六部里没有靠山,苦熬的人太多,只要给点银子,再稍微提携一下,这些人一定会为东家拼死效命!”
周正点点头,道:“你们做吧,隐蔽一些。”
“是。”成经济与上官勋应声。
周正没有多待,又问了一些周氏牙行的经营情况,便离开牙行,转向周记。
“我让你资助的那些个落魄秀才,有没有可用的?”周正将刘六辙叫上二楼,直接问道。
刘六辙想了想,道:“有几个,非常落魄,还有两个之前还跑去青楼做龟公……”
周正眉头一挑,道:“嗯,将名单给我,我安排他们入仕。”
“好,我去整理一下。”刘六辙应了一声,飞快下楼。
周正没多久就看到了刘六辙的名单,也等到了胡清郑的回复,都是好消息。
在周正这边做准备的时候,崔呈丽,杨四少等人的动作更为快捷。
三道弹劾周正的奏本从通政使司飞入司礼监,司礼监如往常一样,‘转部议’,由于周正已经不是都察院监察御史,这个‘部议’就转到刑部。
这三道奏本弹劾周正,不像以前那么假大空,一个是‘滥用职权’,侵吞商户财产,说的是周记发展过程,周正利用了监察御史的权力,‘徇私’;二是‘为官不正,行为浮躁’,大概是说周正时常告假;三是,‘经营贱业,德行有亏’,这也是确凿无疑的。
这些是实实在在的,落到刑部后,刑部迅速落案,并且已经派出衙役来抓周正了。
现在周正只是一介白衣,没有任何顾忌。
等周正从周记出来的时候,就又遇到了老熟人何琦图。
何琦图笑眯眯的看着周正,比上一次更加自信,手里还晃悠着一根镣铐。
周正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他。
刘六辙心里一慌,转头看向周正,低声道:“二少爷,怎么办?”
周正抬头看了看太阳,道:“没事,你谁也别惊动,我去刑部见见崔尚书。”
刘六辙见周正神色平静,似乎早有所料,想来应该有安排,便道:“老爷也不说吗?”
“不说。”周正道。
两人低声说着的时候,何琦图带着两个衙役,上前来道:“周公子,走吧?”
周正笑着伸出双手,道:“何郎中,每次都要劳烦你,真不好意思。”
何琦图的笑容微微收敛,眼神里多了一丝警惕,道:“你在等我?”
周正道:“也不是,不过,今天不是你来,也有别人来,没有什么不同。”
何琦图看着周正这张平静,从容的脸,越发谨慎,道:“你想做什么?”
周正伸着双手,示意何琦图拷上,道:“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何琦图知道周正不好对付,眼见他有恃无恐,脸上忽的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是我们要抓你?不过是走个过场,很快就会被转到东厂去,我就不信,你还能活着从东厂出来!”
周正脸色一紧,旋即淡淡道:“所有的牢我都坐过一遍,就差东厂了,也好。”
何琦图见周正还是没有多少慌乱,神情变冷,盯着他一阵,道:“那我就满足你。”
第两百三十五章 登闻鼓再响
在周记一群人的注视下,周正被何琦图与两个衙役,带离,向着刑部方向走去。
寇槐壹一直在周记负责整理那些书籍工作,眼见周正再次被抓走,一脸懵的看向刘六辙道:“六辙,东家又被抓了?”
刘六辙此刻也很担心,脸上却不漏声色,道:“没多大事。”
寇槐壹默默点头,望着周正渐行渐远的背影。
不远处的一个茶楼上,杨四少亲眼看到周正被抓走,浮肿的双眼都是笑意,哼笑一声,道:“就凭你也敢跟我作对,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身后一个家丁模样,等了一会儿才道:“四少,三叔过几天就到京了,是否要准备接一下?”
杨四少见周正被抓,心情无比舒爽,朗声道:“三叔要来,当然要接,就用这个周记作为迎接礼!”
家丁双眼一亮,道:“四少有主意了?”
杨四少背着手,豪气干云的道:“明天传出周正的死讯,这周记就群龙无首,到时候我软硬兼施,十两银子买下来就是!”
家丁连忙拍马屁,道:“四少英明!三叔他老人家一定会很高兴!”
杨四少看着周记,双眼发亮,尽皆是贪婪之色。
这周记就是只会下蛋的母鸡,拿到手,又是一个财源!
崔呈丽自然很快得到消息,正在喝酒的他,大是痛快,道:“告诉我哥,先别急着给东厂,我要去教训他一顿!”
说着,他拿起崔呈秀经常打他的那根棒槌,喝了口酒,摸了摸嘴,提着就奔刑部。
就在他们动作的时候,正是何琦图押着周正前往刑部的时候,孟贺州带着一个中年人,出现在大明门外。
这里四周都是吏部,户部,工部等大衙门,大明门进去,就是紫禁城,是皇宫!
中年人头上冒着冷汗,眼神又有恨色,看着身旁的孟贺州道:“你说的,只要我进去了,就能洗清家父的冤屈?”
孟贺州淡淡道:“新皇初登基,除了现在,你还有别的机会吗?”
中年人深吸一口气,双眼坚定,道:“我能走到午门吗?”
孟贺州道:“放心吧,我都已经为你打通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好,我只要到了午门,一切就都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尽管安心!”中年人沉声道。
孟贺州神色不动,看着大明门。
中年人脸角绷直,大步迈过去。
真的没有人拦他,他一直向里面走,这条路很长,守卫很多,偶尔会有查验,但他还是顺利的穿过了端门,进入到了午门。
午门前,有一群侍卫,还有都察院的衙役,在门旁不远处,有个满是灰尘,又格外高大的巨鼓登闻鼓!
登闻鼓一响,按照规矩,值班的监察御史要领着伸冤人进宫,面见皇帝,否则,死!
而今天,是新皇帝,刚刚搬入宫里的日子。
中年人看着午门,看着一群侍卫,衙役,目光转向登闻鼓,秉着一口气,大步向前。
那些侍卫,衙役都看到了,却视若无睹。
午门的箭楼上,有两个监察御史,他们今天值班,看着这个中年人过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中年人来到登闻鼓前,伸手拿过鼓槌,深吸一口气,双眼通红的用力敲击过去。
咚咚咚
登闻鼓的声音沉闷,厚重,响亮,在午门炸响,迅速向紫禁城的四面八方传递。
这一声声鼓响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新皇帝刚刚搬进皇宫,这登闻鼓一响,让无数人心里咯噔一声,翘望向午门方向。
最先被惊动的,就是大明门两侧的六部等各衙门,一些大佬都出了门,望着皇宫方向,急急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衙门也很快知道了鼓声,一些人震惊无比,同时又满脸骇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箭楼上的两个监察御史看着下面敲鼓的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下楼。
他们要履行职责,带着这个敲鼓人进宫,面见皇帝。
中年人看着两个监察御史,极力镇定心神,抬着手道:“麻烦二位大人。”
其中一个监察御史淡淡道:“我们只是按规矩做事。”
中年人并不知道多少内情,依旧抬着手道:“我知道,劳烦。”
监察御史没有多说话,也不多问什么,交代几句,转身向午门。
与午门守卫交代几句,就看到一个侍卫飞奔向里,直奔乾清宫。
两个监察御史与中年人则在等着,等着皇帝的传召。
三个人,面沉如水,没有只言片语。
新皇刚刚登基,刚刚从潜邸搬入宫里,这个时候,谁能不紧张!
周正此刻已经来到刑部门前,听着隐约的鼓声,脸上的微笑一闪而过。
这一幕,被何琦图注意到,他神色微变,道:“你做的?”
周正看着何琦图,道:“鱼死网破,我这条小鱼,能让崔堂官鱼死网破吗?”
何琦图望着午门方向,头皮发麻,一挥手道:“带他进去。”
说完,他急匆匆跑进刑部,直奔崔呈秀班房。
崔呈秀也听到了登闻鼓,但并没有多惊讶,依旧忙着他的事情。
见何琦图进来,便放下笔,看着他。
何琦图镇定心神,抬手道:“大人,听到登闻鼓声了吧?”
崔呈秀拿过茶杯,道:“去年就听过一次,今年又一次,几十年不响,最近响的倒是勤。”
何琦图见崔呈秀还不知道多少,上前一步,低声道:“大人,我将那周正带来了,我怀疑,这个登闻鼓,是他搞的鬼。”
崔呈秀脸色微变,想到了上次就与周正有关,加上周正之前就是监察御史,顾不得喝茶,放下茶杯,沉色道:“你知道多少?”
何琦图道:“下官还没来得及问,但现在怕是人已经被带进宫里了,若是真的是冲着大人来的,不知道新皇上……”
崔呈秀沉着脸,没有说话,双眼急急闪烁。
现在朝野都在想摸清新皇帝的脾性以及对如今朝野大臣的态度,尤其是对魏忠贤的态度。
在没有摸清之前,谁都不敢乱动。
若是真的冲着他去的,新皇帝,会是什么态度?
崔呈秀作为阉党大佬,朝廷重臣,自然对现今的朝局分外敏感,心里不禁有些慌乱。
“那周正先别动,我出去一趟。”崔呈秀看着何琦图,沉声道。
何琦图肃色点头,他知道崔呈秀要做什么,心神一样的紧张。
第两百三十六章 要被吓死的崔呈秀
崔呈秀之所以在刑部,是因为六部尚书又有调整。
周应秋告假,崔呈秀暂代刑部尚书。
兵部尚书霍维华因为献上‘仙引露’给天启,导致天启驾崩,已经‘告病’在家。
而根据内阁的消息,崔呈秀即将调任兵部尚书。
六部尚书的更替是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崔呈秀进了宫,直接奔赴司礼监。
新皇进宫,魏忠贤不敢乱动,近来一直在司礼监,不曾出入。以往横行的紫禁城,现在他是步步小心。
在宫里如太后一般存在的客氏,现在已经搬离了咸安宫,暂住在宫里一个偏僻院落。
魏忠贤并不知道这案子是冲着崔呈秀去的,听到消息,也有些慌乱,却没有如过去天启一样,跑去哭诉,而是小心翼翼的找了以前的一个赌友,让他小心的在乾清宫探探消息。
那中年人确实被两个监察御史带进了乾清宫,未来的崇祯皇帝朱由检,此刻正在接见。
但除了两个监察御史以及中年人外,没有其他人在场。
周清荔从文渊阁回来,手里抱着一堆书,见乾清宫突然安静了,看着一个从潜邸过来,相熟的内监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这内监瞥了眼宫里,低声道:“有人敲登闻鼓喊冤,听说是冲着崔呈秀去的。”
尽管这是一件不寻常的事,应该与周清荔无关,但周清荔本能还是想到了他那个往往不走寻常路的次子。
沉吟片刻,周清荔道:“我在文渊阁发现了一些事情,皇上得空了,你告诉我一声。”
这内监也知道皇上敬重周清荔,连忙陪笑道:“周詹事有空就来,哪里还需小人通报。”
周清荔道:“规矩还是要守的。”
内监道:“难怪皇上敬重周詹事,小人记下了。”
周清荔微微一笑,又看了眼宫里,转身离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崔呈秀被召见入宫,很多人认为皇帝会降下雷霆之怒,严惩崔呈秀,但却不是。
皇帝亲自送崔呈秀走出乾清宫,脸上都是勉励之色。
崔呈秀诚惶诚恐,躬着身,谨慎小心。
两人站在台阶前又说了好一阵子,崔呈秀这才跪地磕头,一脸激动与不安的离开。
乾清宫四周的所有人都看到,新皇帝面带微笑,不见丝毫怒容。
周清荔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看着新皇帝的这一举一动,眼神不自觉的警惕。
在潜邸的时候,他就知道新皇帝对阉党十分厌恶。登闻鼓这么大的事,就算是无中生有,恶意诽谤,那也应该交还有司查处,怎么皇帝还亲自上阵安抚了?
那只能一个解释:皇帝这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谁看的?魏忠贤!
周清荔看了一会儿,无声的坐回椅子上。
他是从国本之争过来的人,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切身体会,还是第一次。
“征云说的对,还是要克谨一些。”周清荔自语。新皇帝不同于天启,隐忍,有城府,心思难测,如果仗着一丝从龙之功就忘了尊卑,那是大祸!
崔呈秀出了乾清宫,没再去司礼监,而是径直出宫。
新皇帝跟他提了那告状人的事,是天启五年的一个侍郎,涉入了‘逆党案’,是作为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崔呈秀亲审,判了斩立决。
自然,这个案子是一个冤案,就是崔呈秀排除异己,故意栽赃,将那人名字列在‘逆党案’里。
那敲击登闻鼓的人拿出的证据十分详细,完全可以为他父亲翻案,但是,新皇帝只是提了两句,继而夸赞了崔呈秀这些年的功绩,三番几次的勉励,对于案子,再不提了。
崔呈秀也是宦海几十年的人,对于新皇帝的安抚,一边想着可能是魏忠贤的关系,一边又忐忑不安,恐惧难以自持。
崔呈秀回到刑部,还没说话,何琦图就跑过来,道:“大人,二哥突然来了,还带着棒槌,去了周征云的班房,我实在拦不住了。”
崔呈秀脸色大变,喝道:“快带我去!”
何琦图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跟我来。”
崔呈秀脚步极快,走到了何琦图前面。
崔呈秀心里十分明白,登闻鼓一案就是周正的反击,虽然新皇帝没有提,但不代表事情就过去了,要是崔呈丽将周正打个好歹,周正干脆撕破脸,再来敲一次登闻鼓,他崔呈秀就算不被处死,也得被吓死!
周正并没有被抓进刑部大牢,而是被关在刑部的杂物房。
崔呈丽拿着大棒槌,一脸阴恻恻的笑容看着周正道:“周征云,我早就想打你了,今天,老子要打个痛快!”
周正看着他手里的棒槌,不自觉的向后缩了缩,知道今天这顿打是躲不过了,点点头道:“打我可以,不过我身娇肉贵……”
“打的就是你身娇肉贵!”崔呈丽学着他哥打的模样,一棍子打在了周正肩膀上。
周正顿时龇牙咧嘴,感觉着胳膊好似一下子废了,忍着疼,看着崔呈丽道:“我说的身娇肉贵,不是那个意思。”
崔呈丽一只手拖着棒槌,道:“那是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今天我一定打你打的痛快!”
眼见他又要打,周正连忙道:“别打,咱们先把话说清楚。”
崔呈丽不屑的嗤笑一声,道:“你落在我手里,还有什么好说的!想拖延时间,门都没有!”
周正道:“打我一下,一万两!”
崔呈丽要挥的棒槌一顿,疑惑的看着周正道:“一万两?什么意思,你说不打你,折算银子给我?”
周正道:“不是,你尽管打,记住你打了多少下,到时候一次一万两,咱们到时候要对账,免得说不清楚。”
崔呈丽听明白了,双眼阴沉的笑道:“你以为,你还能出去?等我哥回来我就把你交给东厂。在刑部弄死人比较麻烦,可是在东厂,你要是死了,谁还敢管?”
周正道:“我们赌个十万两怎么样?就赌你今天能不能把我送进东厂如何?”
“十万两?”崔呈丽双眼一睁,他虽然家产不菲,但十万两,依旧是一笔十分庞大的数字,不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
“没错,十万两,赌不赌?”周正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着说道。
第两百三十七章 大明官员的立场
崔呈丽很爱钱,听着十万两,双眼发亮,这是等于白给的啊!
崔呈秀看着周正,脸上有一种怪笑,道:“十万两我要,打你也要!”
话音未落,他就挥动棒槌,向着周正猛的打了下去。
周正知道这一顿打是躲不了,连忙双手抱头,缩在一起,咬牙不吭声。
这棒槌是结结实实打在他身上,那叫一个痛,周正这辈子重活都没做几次,那受得了,好在意志力不错,硬生生的咬牙扛着。
崔呈丽恨极了周正,打的自然毫不留情,一连就是十几下,他身虚体乏,这几下就气喘吁吁,拄着棒槌,脸色涨红。
周正龇牙咧嘴,浑身疼痛难忍。
崔呈丽休息了一会儿,再次拿起棒槌,一脸的快意看着缩在一起的周正道:“老子今天一定要打你个痛快。”
周正胳膊稍稍抬起,露出脸,道:“刚才是二十五下,二十五万两,你没有异议吧?”
崔呈丽双眼一睁,猛的再次挥起棒槌,就要再次打向周正!
周正吓了一跳,连忙抱头缩在一起。
“住手!”
崔呈丽还没打下去,门外就有人突然踹开了门,大声喝道。
崔呈丽对这声音极其敏感,一个踉跄,转头看去。
崔呈秀面无表情的进来,看着周正缩在一起,明显被打了,神色阴沉,喝道:“滚出去!”
崔呈丽一怔,看着他哥道:“哥,出什么事情了?”
崔呈秀神色冷漠,道:“我让你滚出去!”
崔呈丽虽然不在官场,却极其了解他哥,一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不好,不敢多问,连忙道:“好好好。”
说着,他提这棒槌就跑出去。
崔呈秀压下怒气,看着已经缓缓坐起来的周正,与何琦图道:“在门口守着,谁都不准靠近!”
何琦图连忙应声,道:“是大人。”
说着,他看了眼周正,关上门,站在门外。
崔呈秀看着坐在椅子上,揉着肩膀的周正,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周正对面,目光审视的看着。
周正仿佛没有看到他,上上下下的揉捏着身体,真的是疼啊。
崔呈秀看了周正一阵,道:“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周正揉着胳膊,看着崔呈秀笑着道:“这么看来,我是不用去东厂了。”
崔呈秀干枯的双手交叉抱在身前,淡淡道:“我刚刚从宫里出来,皇上温言安慰了我半晌。我现在能好好的坐在你身前,你觉得你不用死了?”
周正浑身还是很疼,但笑容越多,道:“如果大人现在被下了天牢,那我才是死定了,大人既然回来了,那说明我就不用死了。”
崔呈秀眉头微皱,旋即道:“你确实是个聪明人。”
崔呈秀如果真的被下了天牢,那肯定要与周正鱼死网破。但他现在没死,那就会有忌惮,不会真把周正怎么样,以免周正不顾一切拉他一起死。
“不敢。”周正放下手,轻轻动了动肩膀。
崔呈秀看着周正,脸上似有一种疑惑的表情,道:“我在官场几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是你,很不同,与所有人都不同。”
周正微怔,道:“哪里不同?”
崔呈秀比周正矮一些,但坐在那却有种前辈高人姿态,道:“国本之争也好,移宫案也好,后面的东林党争也好,不管他们是为私为公,他们都有一个立场,这是党争的根本原因。但是,你没有。”
周正还真没想过这些,认真思索着,道:“我没有立场?”
崔呈秀道:“我看不出你的立场,你得罪了所有人,你将自身陷于孤立,若非先皇突然驾崩,你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周正之前疑惑,现在却是明白了。
崔呈秀所说的立场,其实都是‘先私后公’,大明的官员都是如此,而周正则不同,他是‘立公行私’,本质上不同。
对于崔呈秀的话,周正不回答,反而问道:“我想做什么已经与大人无关,大人刚从宫里回来就来见我,想必是有什么想法吧?”
崔呈秀双手交叠在一起,静静的看着周正,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周正才做了多久的监察御史?他周家是什么家庭,怎么可能掌握那么多崔呈秀的证据?
只能有一个解释周正背后有人!而且身份,地位很不一般,这样才能拿到那么多详实东西!
周正看着崔呈秀,神色不动,道:“大人何必多此一问,不应该是考虑何去何从吗?”
崔呈秀脸上第一次出现嗤笑之色,道:“你连登闻鼓都敲了,也没能把我怎么样,你觉得你们还有机会?”
周正看着崔呈秀,道:“大人,咱们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你短短时间暴出这么多事情,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致你于死地,为什么我们会没有机会?”
崔呈秀看着周正,神色浮动杀意,道:“你真的以为,我没有一点反击之力?就比如,我现在杀了你,你背后的人,敢与我撕破脸吗?”
崔呈秀是魏忠贤最得力的臂膀,是阉党大佬,在朝廷里影响巨大,他能逼走首辅顾秉谦就可见一斑,他要是拼命,谁能不畏忌三分?
周正眉头一挑,道:“应该不敢,但我能。”
崔呈秀脸角抽搐了一下,双眼更加阴沉。
这个周正说的没错,他现在确实很危险,不管是朝局的微妙,还是宫里皇帝的叵测,都令如惊弓之鸟。
如果周正真的继续出手,别说宫里的皇帝了,恐怕黄立极,甚至是魏忠贤都要请他走了。
或许,还不是走,而是天牢,是死!
崔呈秀心里恨,眼神杀机更浓。
这几年来,他哪一样事情不是顺风顺水,什么时候被人逼迫到如此地步!
若非先帝驾崩,新皇初登基,时局敏感,他何必这样束手束脚,小心翼翼!
崔呈秀深吸一口气,按压下怒意,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崔呈秀知道,周正背后那些人不敢与他撕破脸,但他摸不清这些人的底,在图谋什么,为什么一直在针对他?
周正从怀里拿出几封信,递过去,道:“很简单,我要大人在七天内辞官。”
崔呈秀眼神里杀机骤浓,却没有说什么,伸手接过周正手里的信。
他翻开看去,全都是他的亲笔信,有卖官的,有科举舞弊的,还有几封是瓜分西北赈灾钱粮的。
这些都是他的亲笔信,若是传到外面,必然是轩然大波,那就真的不是他走不走的问题,是他怎么死的问题了!
第两百三十八章 连章抟击
崔呈秀看着这些东西,神色变幻不断。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有办法将事情压下来,再不济还有魏忠贤。
但现在,每个人的态度都十分诡异,这些东西放出来,必然会是一个火药桶!
周正背后的人,还有李国普等新党,只怕会追咬不放,加上新皇的态度难测……
崔呈秀脸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盯着周正道:“你们想要我辞官,为什么?给谁腾位置吗?还是说,你也是新党之一,这是李国普的意思,亦或者,这是皇上的意思?”
周正好整以暇,道:“大人,你问的太多了。”
崔呈秀看着手里的几封信,道:“我若是不答应,你们就会将这些信公开?”
周正摇头,道:“手段哪能那么单一,我们的东西也不止这些,公开一些,给内阁送一些,给皇上送一些,或者今天这一出,明天那一出,花样多的很,崔大人你绝对想不到的。”
崔呈秀右手猛的一用力,将几封信捏在一团,表情狰狞的可怕。
他是多么不容易才熬到今天这个位置,经历了多少,放弃了多少,谁想要他离开,他都绝不答应!
“我不答应!”崔呈秀沉声道。
周正晃了晃脖子,叹了口气,道:“看来,下官这趟东厂在非去不可了。”
崔呈秀目光幽冷,道:“你可以不去。”
周正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摇头道:“我非去不可,即便崔堂官帮我,我也得去,不然会死的很惨很惨。”
崔呈秀向后仰了仰,以一种不容抗拒的语气,道:“你去了东厂,我保证你会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不出来,而且乖乖听我的。”
周正神色不动,道:“下官知道崔大人的能力,只不过,不管是我在刑部,还是在东厂,我随时都会死,崔大人保不了我。崔大人,不用试探了,我们的计划很周全,不会留有任何破绽给你的。比如,你今天要是不答应,或者我没有传出话去,天黑之前,还会有动作。”
周正半真半假的吓唬着崔呈秀。
在崔呈秀眼里,这些可不是狐假虎威,是他面临的极其脆弱的现实。
要是再出事,谁还能保他?
崔呈秀脸角又抽搐了一下,狠狠的闭上眼。
别看他是暂代刑部尚书,所谓阉党大佬,在这个时期,魏忠贤都小心翼翼,何况是他崔呈秀!
如果周正以及他背后的人不断攻击,他能撑多久?撑不下去的后果会是什么?
牢狱之灾,遣戍,还是抄家灭族?
崔呈秀猛的睁开眼,道:“我要见你背后的人,如果我见不到,我什么也不会答应你!”
周正又动了下身体,真的是疼啊,他看着崔呈秀,十分自然的道:“崔大人,你是什么处境,我们大家心知肚明,何必呢?你若不肯走,后果你清楚。”
崔呈秀腮帮鼓动,眼神里的杀意前所未有的浓郁。
这周正以及背后的人,就是吃定了他,丝毫不肯退!
“你真的不怕死?”崔呈秀盯着周正,不掩饰杀意的道。
“怕!”
周正十分果断的道:“谁还能不怕死?但我的小命一条与崔大人的可不一样,为了我这样一条小鱼,崔大人要毁掉你这张大网吗?”
周正与崔呈秀就是两个赌徒,但他们两人桌上的筹码不一样,周正输的起,崔呈秀却不能,也不敢赌,他桌上的筹码是他的一切,赌的太多,太大!
崔呈秀心里的恼恨无以复加,右手死死的捏住手里的几封信,心里恨的发狂!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眼见就要入阁了,岂愿意在这个时候放弃!
周正好整以暇的坐着,他对崔呈秀这类人十分了解,为了官位可以不要廉耻,为了命,也可以不要其他一切!
在官位与命之间,他会挣扎,会两难,但最终的选择,是不会有列外的。
崔呈秀盯着周正不知道多久,眼神闪烁不休,忽然起身,道:“我要想一想。”
“七天。”周正道。
崔呈秀看都没看周正,大步离去。
周正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的很开心。他知道,崔呈秀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只不过还不能立即接受,需要有个缓冲。
崔呈秀出了这间房,何琦图刚要说话,崔呈秀已经大步离去。
何琦图心惊胆战,目光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周正。他在外面听了个清楚,这周正真是胆大,他居然要逼崔呈秀辞官?
崔呈秀走入班房,看到崔呈丽在那大吃大喝,脸色难看,喝道:“给我滚!滚回府,不准再出来!”
崔呈丽愣神,含着一嘴食物的看着崔呈秀,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崔呈秀大喝,道:“要我派人押你走吗!”
崔呈丽确认他这大哥很生气,哪敢多待,什么也不管,大步向门外跑出去。
何琦图走过来,看着崔呈丽的狼狈模样,心神暗凛,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崔呈秀坐在班房椅子上,面沉如水,闭着眼,表情痛苦的不知道心里再想着什么。
经过这么长时间,周正被抓入刑部的消息,慢慢散播出去。
但不管是与周正有关的人,还是那些想要对付崔呈秀的人,表现的极其安静,一点多余的动作,声音都没有,仿佛都在冷眼旁观。
令人意外的是,周正被关在刑部,都察院却有周正弹劾崔呈秀的奏本再次上到了通政使司,而让朝野不少人惊闻。
周正这是要干什么,与崔呈秀死磕吗?他这是找死啊!
这是无数人心里的感慨,暗自摇头,觉得周正脑袋坏了,嫌命太长,在找死。
还有更多的人则在高兴,周正他们不喜欢,崔呈秀他们也不喜欢,两个人恶斗,不管是谁胜谁败他们都高兴,最好就是两败俱伤。
这一夜的刑部很安静,周正没有被放出来,崔呈秀也没有离开刑部。
在第二天一大早,都察院又一道周正的奏本上到了通政使司,还是弹劾崔呈秀的。
算上昨天与前天的,周正已经连上三道弹劾崔呈秀的奏本,这是不罢休的势头!
在以往言官弹劾朝臣的时候,也有连章抟击,不成功不罢休的,但那也要分弹劾什么人,什么时间。
弹劾的刑部尚书,阉党大佬崔呈秀,是新皇刚刚登基的敏感时刻!
昨天还觉得看好戏的人,今天就有些慌了。
第两百三十九章 慌了慌了
最慌的,莫过于李国普等人为首的新党了。
弹劾崔呈秀,试探新皇帝对阉党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但要是把崔呈秀逼急了,阉党反击新党,那就是大象碾蚂蚁,新党根本没有任何的反抗实力。
所以,周正接连上书弹劾崔呈秀,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之势,没有吓到阉党,倒是把新党吓的不轻。
胡清郑轻轻松松的进了刑部,一脸苦涩别扭的坐在周正对面,小眼睛都是幽怨与委屈。
周正最受不了他这表情,也怕他说多了,直接道:“这就是我要做的事,你不用插手,隔墙有耳。”
胡清郑本来一肚子话要说,准备好好劝说周正赶紧收手,但周正一句‘隔墙有耳’,将胡清郑刚要脱口的话又堵了回去。
胡清郑被咽了半晌,一脸难受的道:“你别上书了行不行?”
周正道:“不能。”
他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挨了一顿打,正是收获的关键时刻,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胡清郑的表情差不多要哭了,道:“你就不怕他们真的弄死你吗?”
胡清郑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他同样知道,周正把崔呈秀以及阉党逼急了后果。
天启四年,天启五年,天启六年,阉党掀起了三次大狱,死在牢里牢外的数以千计,三品以上的大员数以百计,他们新党才有一点苗头,在边缘试探一下可以,哪敢真的去惹怒阉党?
周正现在身上还是很疼,揉着胳膊,道:“越危险的事,往往代表越高的收益。”
胡清郑不理解周正做的这些事情,头疼不已的道:“如果你继续上书,他们会阻止你的。”
周正摇头,道:“我要上书,谁阻止不了,实在不行,我就让我爹直接带给皇上。”
胡清郑这次真的要哭了,他知道周正的老爹周清荔就是在新皇身边,每天进进出出,他身后的人有办法阻止都察院,通政使司周正的奏本,还真的阻止不了周清荔。
“你就给我一次面子行不行?”胡清郑可怜兮兮的看着周正。
周正看着他的表情,不知道真假多少,想了想,凑近一点,低声道:“给你一个机会,想不想要?”
胡清郑双眼一亮,道:“赚钱吗?”
周正道:“我哪次没让你赚钱?你在都察院活动一下,盯紧崔家,他们快不行了。”
胡清郑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僵住了,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周正,满是恐惧。
崔呈秀真的要是倒台,不说魏忠贤如何震怒,阉党人人自危之下还不得撕碎了他们这些人?
“机会我给你了,下面就看你的了。”周正低语一声,坐直身体。
胡清郑小眼睛不断的眨,心里害怕的不行。
崔呈秀啊,你以为你是皇帝吗?说他不行就不行,我盯着他,我是活腻歪了吗?
胡清郑是真不敢惹崔呈秀,眼见周正不肯罢手,颓丧的道:“话我已经带到了,你要是强出头,他们可能也不会放过你,你这官是真不想做了?”
周正一昧的对崔呈秀强出手,过了新党的线,新党恼怒,将来周正在朝堂上更加举步维艰,别说复官了,就是再想入仕都千难万难!
周正哪里会在乎所谓的新党,直接道:“我连阉党都不怵,还怕他们?”
胡清郑嘴角动了动,无奈的起身道:“你还有什么别的事要我做吗?”
周正想了想,道:“周记最近在扩张,你帮忙处理一些小问题,老规矩。”
万千在给周正做事情,不止买二十个铺子,也在不断的扩大周记的经营范围,遇到官场街面上的麻烦事不少。
胡清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就走了。
周正瞥了眼这间屋子四周,不知道有多少双耳朵,但他不是新党,也不怕崔呈秀多想什么。
另一边周家是内紧外松,周清荔抽空回了一趟周府。
周方是一脸恼恨,看着坐在书房里的周清荔道:“爹,崔呈秀真是无法无天,公然打击报复,今后谁还敢上书?阻塞言路,亏他还做过左都御史!”
周清荔心里则是一叹,在宫里的那个预感成真了,崔呈秀这事就是他那二儿子搞出来的。
周清荔一脸疲惫,刚刚从詹事府出来,他喝了口茶,道:“这事,你没在皇上面前提吧?”
周方神色一正,道:“陛下那么多事,我哪敢打扰,没有说,不过应该瞒不过陛下,他对爹十分器重。”
周清荔微微点头,他不在乎新皇帝是否知道,而是不能从周家人嘴里知道。
周清荔黝黑的脸上看不出表情,目光幽幽一阵,道:“这样,你让你媳妇做点吃的,让六辙送过去,六辙不要进刑部大门,不要见征云,送完就回来。”
周方一怔,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周清荔向后倚了倚,淡淡道:“表达态度。皇上在送走崔呈秀后,在书房里咒骂了好一阵子,我不巧听到了。”
周方脸色微变,旋即明白了,道:“爹,陛下对崔呈秀也不满,只是眼下不能发作,所以才先安抚着?”
周清荔轻轻点头,道:“征云做事虽然惯于剑走偏锋,兵行险着,那也是看准的。”
周方若有所悟,道:“那要不要多找些人,壮壮声势?”
“不行!”
周清荔立即道:“你不能动,其他人也不准动,就让征云一个人。”
周方有些不解,道:“爹,这是为什么?”
周清荔脸上微笑,道:“势单力孤,单枪匹马的弹劾阉党与一群人弹劾阉党,区别在哪里?”
周方心里浮现了‘悲壮’二字,又觉得不妥,却也明白他爹的意思了。
周正一个人弹劾,那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不管成败,名望都是他的,如果成了,那功劳也都是他的!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掺和进去,那明显就是分桃子或者摘桃子了。
“爹,我知道了。”周方正色道。
周清荔轻轻嗯了一声,眼中闪动着一丝异色,道:“你去找你老丈人,让他悄悄走动一下,让人弹劾征云,声势越多越好。”
周方知道,他爹这是要加把火,道:“好,我这就去。对了,爹,你待会儿还去詹事府吗?”
周清荔道:“不去,我去乾清宫请罪。”
周方一怔,道:“请罪,请什么罪?”
第两百四十章 大人物介入
“征云确确实实犯了错,子不教父之过,我去向皇上请罪。”周清荔说着,已经站起来。
周方脑子有些跟不上,怔怔的看着他爹。
周清荔心里暗叹,他这大儿子到底是差了二儿子一些机敏,淡淡道:“皇上要是见你,你也只管认罪,给征云抗一抗,莫要辩解,知道吗?”
周方有些不明白,却听话的道:“我知道了。”
周清荔没有再说,出府进宫。
周氏牙行。
成经济与上官勋正在讨论一些事情。
上官勋道:“山西太原那边进展的很不错,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小姐夫人很喜欢,我觉得,可以继续扩大经营的范围,价格也要稍微抬一抬。”
成经济道:“不着急,用东家的话来说,咱们先用低价扩大我们的客户群,等到了一定规模,再推出高端产品,现在,我们还在扩张阶段,不宜价格太高。另外,山东那边,可以落个点了,以点带面,徐徐图之。”
上官勋没有反驳,看着成经济道:“嗯,那还是按计划行事。对了,东家又被抓了,你怎么看?”
成经济没有前面那么慌乱,晒然一笑的道:“又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用慌。我听说,周老爷现在已经是詹事府少詹事了。”
詹事府是一个特殊的地方,那是教育皇子,为皇子服务的地方。不止是下一代皇帝会倚重。现在的皇帝肯让这些人教导皇子,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肯定,步入朝堂,飞黄腾达就是时间的问题。
上官勋看着他的表情,脸上也有笑容,道:“那倒也是。嗯……小女刚刚组建了一个镖局,你看,是不是提携一下?”
成经济知道,上官家是镖局起家,上官清自小跟着上官勋走过镖,倒是不在意的道:“你女儿也是东家府里的人,用的找我来安排吗?”
上官清的卖身契虽然拿回去了,但到底是卖身过周家,并且还是周正身边的侍女,成经济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上官勋听着有些别扭,不知道是该是什么表情。
周氏牙行这边对周正再次被抓入刑部的反应是平淡至极,甚至是漠不关心。
另一边的周方去找他老丈人丁棉,让丁棉找些人弹劾周正,绕一圈,安稳一点。
厌恨周正的的大有人在,丁棉只是让人稍微走动,撺掇一下,不管是清流还是阉党,立即就有不少人上书,弹劾周正,斥责周正‘妄言自大’,‘构陷大臣’,‘妖言惑众’,‘祸乱朝纲’,‘谄媚邪党’,‘阿谀于上’等等。
只是短短半天,弹劾周正的奏本多达十几本,而且快速的进来通政使司,飞速司礼监,而后进入乾清宫。
乾清宫静悄悄的,对外来说,那是一个水泼不进,风声不出的地方,宫外的人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正连上三道奏本弹劾崔呈秀,本来就让阉党,新党有些慌乱,现在冒出来一拨人反驳周正,为崔呈秀辩解,不但没让崔呈秀以及阉党安心,反而更让他们忧心忡忡,想方设法的刺探乾清宫里新皇帝的态度。
新皇朱由检不动如山,在乾清宫几乎不出,既压下了弹劾崔呈秀的奏本,也压下了弹劾周正的,对这件事,他仿佛不偏不倚。
乾清宫这个态度,仿佛是一种激励。
又过一天,周正弹劾崔呈秀的奏本,如期的出现在通政使司。
这更加坐实了周正要与崔呈秀死磕到底,没有结果不罢休的决心。
昨天还是十几本弹劾周正的,现在激怒了阉党不少人,接连上书弹劾,本来相对平静的朝局,一时间有了热闹的迹象,仿佛要回到天启时期。
但是,现在时机太敏感了,不知道多少人心慌意乱,担心出现大变故,以至于一些大人物开始干预。
周正的‘牢房’外,来了一个真正的大人物首辅黄立极。
因为拥戴朱由检登基,他的威望前所未有,不管是谁都要敬畏几分,即便是魏忠贤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客气。
他站在周正身前,枯瘦的脸上没有表情,淡淡道:“收手吧。”
黄立极的出现在周正的意料之外,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作为当朝首辅,他需要朝局的稳固,以等新皇帝坐稳皇位,任何人破坏现在稳定的局面,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之所以亲自出面,黄立极是知道周正的性格,一般人压不住周正,任由周正继续下去,阉党按耐不住,可能会出大事!
这种大事,包括威胁到刚刚登基的新皇帝,那就真的影响到大明国祚安稳了!
所以,黄立极出面了。
周正站在黄立极不远处,收回抬起的双手,道:“元辅,见过崔尚书了?”
黄立极神情平淡,道:“我不管你,你背后的人要做什么,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否则我不会客气。”
崔呈秀到底不是内阁首辅,如果黄立极现在裹挟声望做些事情,还真没谁能阻止他。
不等周正说话,黄立极道:“你要继续,我现在就能收了你上奏之权,送你去辽东。”
黄立极这是要彻底封杀周正!
作为首辅,黄立极确实有这样的权力,也真能封杀周正,令周正彻底与朝政无缘。
周正静静的看着黄立极,很显然,他做的这件事,触及到了这位首辅,令首辅大人十分不满,亲自出面弹压。
周正神色不动,他做了这么多事,不止是自保,更是在图谋阉党倒台的大蛋糕,岂能蛋糕味还没闻到就被推离到一旁。
周正沉吟良久,看着黄立极道:“下官什么时候上路?”
黄立极枯瘦的脸上出现一抹严厉之色,道:“我不止能送你去辽东,也能送你父亲,你兄长去云南,十年八年回不来!你不想要你的的前程,你父亲,你兄长也不要了?”
周正最恨别人拿家人威胁他了,面无表情的缓缓后退,坐到了椅子上。
黄立极对周正的无礼举动视若无睹,淡淡道:“不要去想别的念头,我不是其他人,我说到做到。”
周正看着黄立极的表情,嗤笑一声,道:“元辅,你不是与崔呈秀有什么关系,怕他倒台,牵连到你吧?”
黄立极枯瘦的脸上厉色更重,沉声道:“我只问你,是否收手,给我一个回答!”
周正本来只是随口之言,但看着黄立极的神色,再想着他们同为阉党,黄立极的上位还是崔呈秀赶走顾秉谦的结果,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朝廷这坛浑水,还真是不一般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