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左一拳右一拳(求收藏~~)
顾及池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笑话,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
钟奋腾更是上前一步,冷笑道“周正,顾兄岂是你可以随便说打就打的,信不信他现在就能把抓你进大牢!”
周正怡然不惧,看着顾及池道:“我是等着你叫人,还是直接动手?”
钟奋腾张嘴就要骂,顾及池收敛笑容,拦住了钟奋腾,两步走到周正身前,十分认真的看着周正,一字一句道:“你打我一下试试?”
周正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抬起拳头,甚至还卷了卷袖子。
顾及池眼神冷漠,就那么看着周正。
钟奋腾以及两个家丁却十分紧张,这个周正是个疯子啊,他可能真的敢打啊!
刘六辙以及一干家丁也是紧张不已,这可是顾首辅的孙子,打了他,那是要捅破天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周正一拳挥了过去,同时冷声道“一拳打你那个不知廉耻的爷爷!”
顾及池一声惨叫,连连后退,被钟奋腾下意识的扶住。
所有人都惊呆了,周正打了,真的敢打啊!
不等其他人说话,顾及池捂着左眼,睁开钟奋腾,满脸凶狠的盯着周正,气急怒笑道:“哈哈,好好好,好胆,今天我要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啊……”
不等他说完,周正又是一拳头,打在他右眼上,同时冷声道:“这一拳,打你仗势欺人,害人无数!”
顾及池这一次直接倒地,两眼已经睁不开,一边忍痛,一边大呼:“周正!周正!我一定要弄死你!我一定要弄死!”
钟奋腾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这周正是疯子啊,真的敢打啊,这可是顾秉谦的孙子,是首辅的孙子啊!
周正这两拳是用尽了力气,拳头非常的疼,他走到顾及池身前,蹲下来,甩着手,看着顾及池抱着双眼,痛苦挣扎,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敢打你吗?”
顾及池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这两拳让他痛的受不了,蜷缩在地上,咬着牙嘶吼道:“为什么?”
周正硬生生的掰开他捂着眼的双手,道“第一,你爷爷现在麻烦缠身,急于离京,绝对不会再惹麻烦,一点都不会!第二,我是一个疯子,你要是把我怎么样,我们周家折腾起来,清流群起而上,你爷爷未必还能走得掉,有的是人想送他下大狱。第三,最重要的一点,我不怕。”
周正是真的不怕,一个垂死挣扎的过气首辅,一个注定无法翻身的阉党大佬,不趁现在踩他几脚,捞足名望,更待何时!
待越过明年,崇祯上位,阉党倒台,周老爹必然能借着这波名望进一步高升!
到那时,别说顾及池了,他爷爷顾秉谦那个已经曾经的首辅,周正都能随手拿捏!
顾及池自然不知道这些,睁不开眼,咬牙切齿的道:“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我要让你跪在我面前,吃我的屎!”
周正眉头挑了挑,转头看向钟奋腾。
钟奋腾脸色大变,怒声道:“周正,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不要太过分!”
周正当然不想看顾及池吃他的屎的画面,太美,想都恶心。
周正站起来,道:“说说我们的事情吧。”
钟奋腾见周正连顾及池都真的敢打,再无侥幸,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周正道:“我想扒光你衣服,给你扔大街上。”
钟奋腾怒气冲头,脸色瞬间涨的通红,脸角狠狠抽搐,双拳紧握,整个人如同要发疯的狮子。
他的两个家丁也是惊恐无比,他们家少爷要是真的被扒光衣服扔大街上,那绝对是全城笑柄,今后连门都出不了!
至于什么前途,怕也是没了!
钟奋腾愤怒无比,整个人都快疯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疯了疯了疯了……周正这是要与他不死不休啊!
但猛然间钟奋腾又冷静下来,脸色依旧难看,道:“说吧,什么条件。”
周正神色微异,这个钟奋腾倒是没那么不堪,这个时候居然还能冷静下来。
“三百两,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如果你还想继续泼粪,我也不反对。”周正道。
钟奋腾冷静下来,自然知道讨价还价,冷声道:“买那个铺子我还是借来的钱,别说三百两,三十两我都拿不出。”
周正道“六辙,去柜台借笔墨来,让钟少爷写一份欠条。”
刘六辙一听,连忙道:“诶,好。”
刘六辙还在震惊中,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周家那些家丁现在是一脸的佩服,二少爷真的是生猛啊,首辅的孙子说打就打了,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楼梯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些人在围观,却谁都没有说话,偶尔议论也极其小声。
毕竟,首辅啊,那是高攀不起,仰望不到的真正的大人物!
顾及池已经被钟奋腾的家丁扶起来,站在不远处,双眼依旧疼的睁不开,没去管钟奋腾与周正的恩怨,只是心里在一阵阵恼怒,想着怎么炮制周正。
至于周正的话,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刘六辙很快就拿来了笔墨,摆放在桌上。
钟奋腾看着,心里自然怒恨无比,却也没有犹豫,径直坐下,拿起笔,工工整整的写好欠条,按下手印,然后递周正,漠然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周正检查一遍欠条,递给刘六辙,道:“嗯,欢迎下次光临。”
钟奋腾没有理会周正的嘲讽,扶着顾及池就走。
顾及池双眼已经能睁开一条缝,眼角不时抽搐,临走还阴狠狠的看了周正一眼。
没放狠话。
周正一波操作下来,怒气尽消,理了理衣服,道:“回府吧。”
刘六辙以及一干家丁连忙应着,这要是再不走,那位顾少爷怕是要带人来堵他们了。
楼梯口,楼下的人,看着周正,都是一脸敬畏的表情。
这位周二公子了不得啊,竟然敢堂而皇之的打顾首辅的孙子!
周正没什么畏惧,出了酒楼,施施然的又逛了一会儿,在刘六辙等人催促下,这才有些不情不愿的回了周府。
不等周正坐定,周方突然从国子监杀回府,冲进周正的书房,劈头就问道:“你没事吧?顾及池没把怎么样吧?”
显然,这位首辅的孙子在京城是颇有‘威名’,周方也是了解。
周正不动声色的收起桌上的练字稿纸,道:“没事,我打了他两拳。”
周方一听,关心的神色顿时没了,恼怒的教训道:“我就说不能让你出去,你一出去准得惹事,顾秉谦是你能惹的吗?就算他致仕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要整我们周家那就是一个眼神的事情,你说说你,怎么就不肯听我的话……”
周正对这位大哥也算是有些了解了,品行不坏,对他也算照顾有加,脸上有些无奈的听着。
周方还没说完,刘六辙跑进来,道:“大少爷,二少爷,老爷回来了,让你们都过去。”
第十七章 游街
周方,周正两兄弟来到周清荔书房。
周清荔一脸的疲惫,正在喝茶,看着两人过来,目光都在周正身上,他审视好了一阵子,开口道“没犯病?”
周正点头,道“一直很清醒。”
周方紧皱着眉头,道:“爹,今后就将二弟关在家里吧,这一天天的尽惹事,我天天往家跑,国子监的事落下不知道多少……”
周清荔没有理会周方,看着周正一脸平静,道“为什么?”
周正想了想,以一种婉转的方式解释道:“顾秉谦被东林,清流,阉党三方不容,注定是回不来了,拿他邀些清名也好。”
天启明年死,崇祯明年继位,阉党明年垮台,东林,清流明年复起……说出去谁信?
周方听的是好气,忍不住就要教训。
周清荔却是点了点头,道“嗯,现在阉党大肆攻击顾秉谦,清流也趁势而起,顾秉谦这个时候只想逃离京城,不会多生事端,你不用担心。不过那顾及池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你还是要小心些。”
周正对周老爹的态度感到诧异,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道“嗯。”
周方在一旁看得是莫名其妙,转向周清荔,道“爹,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周正打的可是顾秉谦的孙子,顾秉谦在官场几十年,又是阁臣又是首辅,想要对付他们小小的周家,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周家就要大难临头了,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过去了?
周清荔转头向周方,没有回答,反而道“你的事情差不多了,去山东海阳县做知县,十月二十一上任。”
周方一怔,道“之前不是说去户部的吗?”
周清荔拿起茶杯,淡淡道:“没有合适的位置了。”
周方虽然不解,想了想道“也行。”
在周方看来,去哪里都行,关键是从国子监跳出来,真正的入仕,开启官场仕途。
周正在一旁听着,在看着周老爹的神色,心里有些恍然。他这位大哥本性过纯,好直厌曲,在京城这种错综复杂,明争暗斗激烈的地方,早晚会出事,还不如去地方避一避,磨练一番。
周清荔说完周方,看着周正道:“你的事也有些眉目了,我再在走动走动,你等几天。”
周正很多事情还没有准备好,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入仕,周清荔的这些安排,无非就是一个挂职,增加一些资历,根本不需要人去吏部。
吃空饷,在这个时候也是明着的潜规则。
是以,周正无所谓的道“好,我不着急。”
周清荔看着周正,似还有些不放心,道“钟钦勇给顾秉谦送了八百亩良田,已经投到他的门下,听说可能调去太仆寺,你今后小心些。”
周正在酒楼已经猜到钟家投靠了顾秉谦,嗯了声,道“我知道了。”
周清又看了两兄弟一眼,脸上一阵疲惫,道“没什么事就去吧。”
周方欲言又止,看着周清荔疲惫的神色,犹豫着没有说。
周正走的更快,径直回了书房,没让周方抓到。
周正回到书房,拿出他的图纸,都是关于他的铺子的。他认认真真的看着,不断的做着微调。
周正修改了一阵子,又去了卫怀德的房间,检查了一下进度。
晚饭后,周正便继续看书认字,练字,还兼顾看些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
……
第二天一大早,周正便带着刘六辙以及七个家丁出门,前往他的铺子。
前几次没发觉,这一次周正就感觉累了,道“六辙,家里有马车吗?”
刘六辙拿着工具跟在周正身侧,道:“没有,要是用的话,老爷都是让福伯从外面租回来。”
周正感觉着腿的酸疼,道:“等赚了银子,提醒我买一辆,不,买三辆。”
刘六辙抬头看着周正,提醒道“二少爷,马车倒是不算贵,但养起来特别麻烦,耗费也大,还不如轿子。”
周正仔细一想也是,养一匹马,抵得过好几个家丁了,忍着双腿的酸疼,道“嗯,得赚了银子再说。”
刘六辙对这个倒是没有在意,目光一直警惕的看着四周。那七个家丁也是如此,仿佛在做贼一样,观察四周,每一个人。
周正扫了眼,奇怪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刘六辙看了眼不远处,低声道:“二少爷,我怕姓顾的的与姓钟的带人堵我们。”
周正伸手拿过他肩膀的一个袋子,教育道:“首先要你要分清楚定位,咱们是好人,他们是坏人。好人打坏人,天经地义;坏人打好人,天理不容;尤其还是坏人还强大的时候,咱们就更是有恃无恐,无所畏惧。”
刘六辙眨了眨眼,这是什么道理啊,完全理解不了啊。
周正看着他的一脸不解,道:“我就怕他们不来,他们要是来了,我们就树立一个坚强不屈的反抗者形象,那是我们以后发达的资本……就好比朝廷的那些大人们,以被廷杖等为荣,争先恐后的挨打,为什么?因为那是名望,一被打就海内称颂,清望冲天。再用不了多久,这就是他们晋升的资本……”
刘六辙更加不解了,低声道“可是,我们得罪的是顾首辅,是阉党啊……”
周正这次懒得解释那么多了,道“一时的。走吧,今天先把房子装修起来,明天还有事情要做。”
刘六辙对于周正的行为做事是完全不解,只求着今天平平安安,别再出乱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周正身后,向着铺子走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铺子,这次没有被泼粪,也没有被烧,完完整整。
周正等进了铺子,放下东西,周正打量一眼,拿出图纸,道:“来,我先说说怎么装修。第一,左面那间房子砸了,铺出一条路来,然后里面这道墙开出来。墙壁全都刮了,重新装修,颜色我亲自选。地板要铺青瓷砖,墙外壁也要重新装,屋梁用隔板阻挡,挂灯,刷漆,墙外竖四个柱子,要高,横幅四面,要远远的就能看见,内容我来写……”
刘六辙以及七个家丁围着周正,认认真真的听着。
周正这个铺子的装修有很多想法,说的特别的多。
他正说着,忽然间,一声声敲锣声响起,越来越清晰。
周正等人转头看去,两队缇骑押着一个满身枷锁的中年人出现在街头拐角,一个转弯,径直向他们这里走走来。
周正还是第一次看见犯人游街,但他们这里是街的尽头,奔着他们这里是做什么?
第十八章 怼御史(求收藏~)
周正等人好奇,纷纷站在铺子里,看着缓慢而来的游行队伍。
这个时候,是锦衣卫最是横行无忌,最为臭名昭著的时候,四周的铺子有很多百姓在看,却没有谁站到街上,透过门,透过窗户,很是小心谨慎。
校尉手里的锣不时敲一下,声音清脆,厚重,传递的很远。
前面被押解的中年人,一脸的从容,哪怕是阶下囚,傲骨依然,高抬着头,双眼圆睁,远远就感觉到一股凛冽正气!
在这队锦衣卫中,有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他骑着马,身穿鱼龙服,异常的显眼,倨傲的仰着头,在马上悠哉悠哉,好不得意。
周正看的是一脸奇怪,这个时候的游街是这样子的吗?为什么奔他这里来?
这么想着,周正低声问向刘六辙道“那个犯人你认识吗?”
刘六辙摇头,低声道:“二少爷,是李恒秉,李御史。”
似乎又陡然想起周正疯了,不记得以前的事,道“江西饶州人,与老爷是同年,以前来过府里。”
周正不再问,神色平静,静静的看着这个渐走渐近的李恒秉。
他对这个时候的人事进行过一番刻苦的深入了解,恰恰这个李恒秉,不,应该说饶州李家就在周正的了解范围内。
锦衣卫不时的敲一声锣,不断向着路的尽头周正的铺子走来。
中年人一身灰朴囚衣,双手带着枷锁,头发凌乱,按理说应该很狼狈,但他身姿挺拔,眼神灼灼,一举一动都有慷慨赴死的从容之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两边的铺子没有什么动静,但周正感觉到了这些人对这位李御史的敬意,隐隐还能听到哭泣声。
周正抬头看向两边,皱了皱眉,目光盯着走近的李恒秉。
队伍走到周正近前,拿着锣的校尉一敲,扬声道“掉头!”
李恒秉神态傲然,不屈于人。很配合的跟着就要转身。
周正看着他,瞥了眼身前,墙边有几块沾染着粪便的碎砖头。
周正上前,拾起一块,径直的向着李恒秉砸了过去。
那碎砖头正中李恒秉的脑门,碎砖头落地‘啪’的一声,两边街道陡然寂静,那些转身的锦衣卫也硬生生的被定住了。
周正身后的刘六辙双眼大惊,脸色发白,更别说那些心惊胆战的家丁了。
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愣住了。
李恒秉是什么人?那是清流砥柱,享誉盛名,清望遍海内,尤其是这次被锦衣卫下狱,更是惊动了整个清流,声望冲霄。
别说京外的声援,京城内就有无数人在奔走相告,想方设法的营救他!
这样一个被奸臣构陷的直臣,忠臣,不应该人人称颂,佩服,敬仰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周正,愕然不解。
周正就那么的站在那里,神色从容平淡。
李恒秉没有惨叫,没有恼怒,他看了眼地上的碎砖头,艰难的擦了下头上被砸的地方,看着手指头的血,抬头看向周正,语气十分平静的道:“为什么?”
周正也平静的看着他,道:“第一,去年皇帝为辽东之事纳捐,你捐了多少?”
李恒秉道“二百两。”
周正道“第二,你月俸八两,但你有七个妻妾,九个儿子,五十多个家丁,婢女外加各种来往,应酬等等开支,每个月至少五十两,你是怎么养活这一大家子的?”
李恒秉神色依旧,眉宇凛然,道“我有祖田八百亩。”
周正脸色也是一成不变,道:“第三,你一个月前上书,要求朝廷尽迁关外之民入关内,据守山海关,你可知道,这是将关外千里之地白白拱手送给建虏,比割地赔款,卖国求荣还不如?”
李恒秉这次皱了下眉头,道:“这是军国大政,你还不懂。你现在应该多读书,秉持为国之心,为江山社稷,斩妖除邪,不惜自身……”
周正连说三条,已经厌烦,神色趋冷,道:“你有良田八百亩,一个月花费五十两,在国之大事上,却只捐了二百两;说明你贪财无德,心中根本没有江山社稷,无半点忠诚为国。辽东乃我大明国土,你居然动动笔就想让叛臣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千里沃土,威逼京城咫尺的山海关;说明你无能无才,没有廉耻,公然卖国,不知羞耻……你不屑于所谓的妖邪奸佞,你比之妖邪奸佞更可恨……”
李恒秉怔住了,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他一向铁骨铮铮,一杆笔不知道弹劾倒了多少奸佞妖邪,今天,居然有人说他比之妖邪奸佞更可恨!
“说得好!”突然间,骑在马上的那个年轻人大叫一声,抬头看着周正大声道:“兄弟,说得好,这帮狗东西,自诩直臣,天天喊打喊杀,尽做些恶事,还自以为清高,想要名留史册……”
周正抬头看着这个年轻人,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年轻人正在得意的笑,看着周正的目光忽然戛然而止,脸色如便秘。
他会意过来,周正话里的奸佞妖邪,不就是说他的吗?他高兴什么?
李恒秉眉头皱了皱,以一种前辈看待后辈的目光看着周正,道“我做的事情,你现在可能不了解,但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史书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价……”
周正最厌恶这种一脸正义做着恶事而不自知的人,他弯腰,又要拿起脚边的碎砖头。
那年轻人吓了一跳,连忙喊道“别砸了别砸了,再砸就死了。快,掉头,掉头……”
李恒秉以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神色摇了摇头,被锦衣卫押着,转身走了。
那年轻人看着周正没有继续砸,这才放下心,双腿拍打着马,自语的道:“这谁家的孩子,这么楞……”
刘六辙被周正吓的心惊胆战,看着锦衣卫渐走渐远,这才苦笑道“二少爷,你这是干什么……”
周正看着李恒秉的背影,冷哼一声,道:“李家在饶州府,良田万垧,购买了十几个村子的土地,不知道多少长工,多少佃户,经营的商铺更是一条街一条街,日进斗金,生活奢侈的你想象不到……”
刘六辙也是第一次听到,睁大双眼,道:“那得多少银子?”
万垧,一垧是三亩,那就是三万亩!加上铺子那些,家资起码几十万!
乖乖,了不得,再想想捐给朝廷的区区二百两,还真是寒酸的不能再寒酸。
怎么拿得出手的?脸皮得多厚?
刘六辙震惊了一会儿,道“二少爷做的对,这个李恒秉就是个伪君子,刚才只砸了一下是便宜他了……”
第十九章 算计周正
扔块转头这对周正来说只是插曲,他今天的任务是要装修房子。
抛开这件事,他便再次给这些家丁讲解,然后看着他们装修,不时的纠正。
一群家丁,包括刘六辙都在动手,敲敲打打,灰尘滚滚。
周正站在不远处,认真的打量着这个铺子。
这是这条街的最北端,也是南居贤坊的最北端,隔着一条河对岸就是繁华的北居贤坊。两边的铺子并不相连,都算是独立的小院,经营的也是酱油,醋等物,也只能在这偏僻角落。
趁着家丁们正在忙碌,周正在附近的铺子转来转去,走走停停,不断的探听一些事情。
直到中午的时候,家丁们终于将西面的这间屋子给砸了,清理了干净,露出了一条颇为宽阔的通路来。
周正穿过去,站在河边,望向对岸,看着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满意的微笑。
刘六辙擦了擦手,过来道“二少爷,咱们回府吧,是吃饭的时间了,吃完饭咱们回来接着干。”
周正没理会,道:“我想在这里架一座桥,要什么手续?”
“架桥?”,刘六辙一怔,看向对岸,猛然的醒悟,道“二少爷,你是要架桥?”
刘六辙是周正的书童,自小也是读过一些书的,自然有一定眼界,脸上十分的惊喜。
他们这边虽然是偏僻角落,但对岸是热闹的北居贤坊,若是有一座桥,他们这个铺子绝对很扎眼!
刘六辙迅速转头两边看了看,发现也只有他们这里适合建桥,其他各处要么有阻碍,要么就是有铺子,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好地方!
刘六辙心脏砰砰砰跳了两下,激动的道:“少爷,建桥问题不大,在顺天府那边说一声就行,我现在就去!”
如果这里架了一座桥,完全不愁生意,肯定赚钱!
周正一把拉住他,道“先吃饭。”
刘六辙刚要说话,他们身后就响起一道热切的声音“周公子,您点的酒菜来了,都是最好的,您来看看。”
周正转头看了眼,迈步过来。
刘六辙以及一干家丁围过来,看着这个明显是酒楼伙计的少年人,他身前推着一个平车,上面的布已经被掀开,车上都是装饭菜的锦盒。
周正看了眼屋子里,道“都是粗人,六辙,铺开布,咱们坐地上吃。”
刘六辙犹豫,那个伙计却连忙道:“不用不用,周公子,我来。”
说着,这个伙计就拿着布进了刚刚灰尘落地的铺子内。
刘六辙看着,凑近周正低声道“二少爷,你是有功名的,这样不好,我们是下人……这样老爷会怪罪的。”
周正懒得理他,看着那伙计忙活,自顾的在一个位置上盘腿坐下,看着摆放越来越多的酒菜,有鱼有肉有汤,色香味俱全,满意的道“你们醉仙坊的名声果然不是虚传,不错。”
那伙计飞快的摆放着酒菜,笑着与周正道“那是,我们醉仙坊的酒菜,保证周公子满意。”
周正点头,看着站着的一群手无足措的家丁,抬着筷子招呼道“别站着了,赶紧吃,吃完收拾一下,下午还有事。”
刘六辙看着周正,一咬牙,道“都坐下快点吃,下午给我卖力干活!”
这些家丁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听着话,连忙道“诶,谢二少爷。”
七个家丁纷纷坐下,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起来。
周正慢条斯理,吃着饭,不断的看着铺子上下,想着装修的事。
醉仙坊的伙计收拾完,走过来,看着周正讨好的道:“周公子,明天还送吗?”
周正喝了口酒,清冽爽口,入喉生津,抬头看着他道“嗯,送,连续送五天,菜的样式要变一变,饭要多加一些……”
伙计听着大喜,道“好嘞,我这就回去给您下单。”
嗯了声,周正抱着碗,继续吃饭。
刘六辙听着不是滋味,心里想着回去得与二少爷好好说说,他是举人,不能跟他们这些下人这样一起吃饭,有失体面,传出去也被人嘲笑。
周正自然不在意这些,心里不断的在盘算着装修的事情。
吃完饭,刘六辙匆匆的赶去顺天府,备案建桥的事。家丁们吃了一顿好的,自然更加卖力气,用心用力。
装修是一件麻烦事,周正全程盯着,不断的指导修正,同时思考着后面的经营。
卫怀德偷偷摸摸的出现了一次,被周正逼着去购买原料,工具,准备开工制作。
周正是忙的热火朝天,铺子在不断的发生变化,向着他的预期模样。
此时,顾秉谦府邸。
顾秉谦已经致仕,正在匆忙收拾细软,准备离开京城,回江南老家。
但他在京多年,家当实在太多,以及一些人情往来,尤其是那些对他喊打喊杀的人追着不放,还需要擦好屁股,一时间并没能走得掉。
顾及池屋里,一个大夫正在给他换药。
“嘶~,老东西,你给我轻点,信不信本少打死你!”顾及池身体一哆嗦,大声骂道。
大夫小心翼翼的给他换好药,蒙上眼,道“顾少爷,伤的有点重,还得等几天才能取下,这期间千万不能摘下,更不能沾水,迎风,忌腥辣……”
顾及池眼角不停的抽搐,咬着牙道“本少爷知道了。王八蛋!周正,你给我等着,看本少爷怎么炮制你!”
大夫小心的拿好医药箱,退走了。
顾及池蒙着眼,什么也看不见,对周正的恨意是前所未有的浓郁。
这个时候,一个瘦小八字胡的中年人走进来,看着顾及池的模样,笑着道:“少爷,想要炮制一个小小举人有什么难,你说句话,小的立马给你办了。”
顾及池脸角抽搐了下,冷声道“不用你们,本少爷要亲自在他面前拉屎,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下去,一点都不剩!”
八字胡似乎想到了那个画面,连忙紧抿着嘴,好一阵子才道“少爷,你这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出不了门,那个时候太爷可都走了。”
顾秉谦忙着擦屁股,也用不了多久就会离京,顾家一家人都得回乡,包括顾及池。
顾及池顿时来气,冷哼一声,道“你说怎么办?”
八字胡嘿嘿一笑,凑近道“少爷,那周正不是举人吗?就把他破格调到太仆寺去,就放在钟钦勇手下。”
顾及池顿时一喜,就要站起来,但猛的又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捂着眼坐下,咬牙切齿的道“好!就这么办!钟钦勇本来就恨死了周家,再告诉钟钦勇,只要弄不死,就给我往死里弄!”
八字胡见顾及池答应了,喜上眉梢,道“少爷放心,我亲自去跑一趟,最多三五天就能成事,一定在太爷离京前让少爷看到想看的场面。”
顾及池虽然痛,但心里却爽,磨着牙道“好,你现在就去办,银子不够尽管跟我说,不管多少银子,我都要姓周的跪在脚底下求饶叫爷爷!”
八字胡越发大喜,道“是少爷,我这就去办!”
顾及池听着他的脚步声,心里的快意更多,气息有些急促的道“周正,老子先让你得意几天,到时候看你怎么哭!”
第二十章 昏暗官场
周正忙碌装修的事情,一直到晚上才带着众人回府。
临进府,周正再次交代刘六辙,道:“这个月每个人多发一两银子,别忘了。”
刘六辙十分不想,但当着一众家丁的面又无法直说,只得闷闷的应下。
周正迈脚一转头,刚要进府就看到福伯含笑的看着他。
周正看着他,犹豫了下,还是道:“爹,知道了?”
福伯神情倒是很轻松,道“嗯,老爷请二少爷过去,一起吃饭。”
周正倒是不在意,道“好。”说完,就熟门熟路的奔着后厅走去。
周清荔正常吃饭,见周正进来,道:“坐下吃吧。”
对于这位周老爹,周正的评价还是不错的,基本是属于那种怀才不遇型。
不过,大明这个时候怀才不遇,或者有遇也做不成事的大有人在。
总的说来,非战之罪。
周正坐下来,拿起筷子吃饭。他也不生,想吃什么菜就夹,快慢随心,没那么拘束。
周清荔对这些也不甚在意,自顾的吃着饭。
父子俩坐在饭厅里,只有吃饭的声音,除了开始的寒暄,没有半句多余的话。
周正吃了一阵,心里微动,停下筷子,观察着周老爹的神色,片刻道:“有事?”
周清荔抬头看向周正,对着他的目光,哦了声,又叹了口气,道:“李恒秉祖上三代荫封尚书,家资不菲,说他贪污受贿可能有些冤枉,但眼高手低,好清名,误国事是不假。”
这说的是周正砖头砸那李恒秉的事,显然周清荔已经知道了。
周正的几句话是针针见血,刺透了李恒秉以及他为代表的很多清流。
但是,能认真思考,明悟的人却不多,即便是李恒秉本人,最后也不觉得他有错,还语重心长的教育了周正一番。
周正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当时也是看不惯,明明为恶,还一身正气,受人膜拜,天下的道理简直都反了。”
周清荔似乎没了胃口,放下碗筷,紧皱着眉头,道:“现在官场的风气极其不好,一部分人为邀清名不顾一切,什么事都干做,什么话都敢说;一部分不知廉耻,毫无节操,卖官鬻爵,贪污受贿,祸国殃民……”
周正看着他的脸色,道“你有事?”
周清荔这才反应过来,看着周正关心的神色,心里有些安慰,轻轻点头,道:“吏部几位大人要辞官了。”
周正顿时恍然,却没有说话。
吏部尚书是周应秋,这个人是阉党的十狗之首,他因为年纪比魏忠贤大,想了个辙,让他儿子认魏忠贤做了干爷爷,由此就可见这人是多么无耻。
吏部是阉党的一个大本营,清流在这里如何能生存?
再说了,现在的官场倾轧可以说是极其惨烈,清流的代表东林党已经被打杀的抬不起头,众多大佬被逼死,流放,何况其他的小喽。
周正看着周老爹似乎有些心灰意冷,语气镇定的道:“辞官未必不好,明年复起或许能更进一步。”
周正这话说的是相当保守了,崇祯清算阉党那叫一个狠,明年空出的官位那叫一个多!
周清荔没有注意到周正话里的‘明年复起’,只当是安慰他,点点头,没有再说。
实则上,他心里也有辞官的打算了。
在工科做事,相对单纯很多,又是小吏,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但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就不同了,盯着他的人太多。周清荔又不收礼,不偏私,得罪的人自然与日俱增。
一个字:难!
周正没有再多劝说,周清荔的位置不算高,没人会想弄死他,只要不死,明年就飞黄腾达!
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最重要的就是坚持!
父子俩各怀心事,吃完饭,简单说了两句,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周正再次带着一大群家丁前往他的铺子,今天要做的事情非常多。
刷墙,吊天花板,打柜具,再买各种材料,还要准备架桥,事情着实太多。
周正等人是忙的脚不沾地,各种敲敲打打。
尽管这里是偏僻之地,还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驻足议论,甚至劝说周正。
“哎,这里是偏僻之地,做什么都不赚钱,你看看我们附近这十几家,哪家不是惨淡经营,铺子想卖都卖不出去……”
“公子,我劝你别白费劲了,能试的办法我们都试过了,一赔到底,无人问津啊……”
“公子,如果有银子,往街那头,那边几个铺子都不错,买下来,做点生意,回本不难……”
周正对于这些好心的劝说都报以微笑,没有解释太多。
临近的几个铺子倒是都很热心,见周正人手不足,还拿着工具过来帮忙。
中午的时候,周正自然留着五位邻居吃饭,边吃边聊,不动声色的摸着附近的商业脉络。
这五位掌柜经营的基本收是米醋酱油,家具,鞋帽之类,在这里浸淫多年,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一问一答,给了周正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样一忙就是两三天,墙壁,柜子等基本完成,可以开始铺地板了。
周正赶时间,将家丁分了两波,另一部分着手开始架桥。
周正这个院子后面的小河不足两丈宽,是一个狭窄处,架一座桥倒是不难。
刘六辙在顺天府备过案,又找来一个架桥的工匠,在这位工匠的指挥下,家丁们开始架桥。
这个动静就大了,主要是吸引对岸,北居贤坊的人。对岸是一处热闹的商业街,人流特别大,本来过不去的南居贤坊,现在突然要多了一道桥,将省去不知多少的绕道功夫!
这一时间,引来了诸多的人围观议论,甚至一些人还迫不及待,希望周正尽快架好。
对岸的周正不管,倒是帮了他几天忙的几个掌柜,啧啧称奇。
“周掌柜,不厚道啊,我说你怎么花这么大力气装修,感情是要架桥啊……”
“别说做生意了,就这桥一架,周掌柜这铺子,起码值二百两,甚至更多!”
“周掌柜这眼光,这想法,佩服佩服啊!”
周正对此倒是从容,微笑着道:“不止是我,几位老哥的铺子怕也要有热闹了,趁着我还没架好桥,合计合计,改改营生?”
五位掌柜一听,猛的会意过来。
“哎呀,周掌柜不说我还忘记了,走走,我这就回去跟我婆娘商量一下……”
“周掌柜,承情承情,改天一定去我那喝一杯!”
“周掌柜,你忙着,有事招呼……”
五个人急匆匆的走了,他们都在周正铺子两边,周正首当其冲,从这里向南走,几家又是在最前,生意哪能不好?
周正应着,专心的装修着他的铺子,盯着逐渐架好的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周正心潮澎湃,准备了这么多,就差最后的一哆嗦了!
第二十一章 牙行
周正的桥还没架好,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公子?”来人抬着手,客气的笑着说道。
周正站在铺子前,看着刷墙的家丁,闻言转过头。
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笑语从容,自信之色外溢。
周正也抬着手,疑惑道“兄台是?”
男子看着周正,笑着道“在下成经济,受人所托,有笔买卖想与周公子谈。”
“哦?什么生意?”周正露出感兴趣之色。他现在想做很多事情,缺的是银子。
成经济看了眼周正身后杂音不断的铺子,道“咱们,换个地方说?”
周正也回头看了眼,片刻道“好。”
成经济喜形于色,道“不远处有一家不错的茶楼,很是幽静,周公子请。”
周正抬着手,微笑道“请。”
两人相视一笑,沿着街向南。
刘六辙一见,连忙跑过来,道:“二少爷,我陪你去。”
刘六辙是真的怕了,他这位二少爷疯了之后太能惹事了,他必须得看着,不然不放心。
成经济倒是无所谓,笑着走在前面。
周正仿佛没听到,与成经济来到一家茶楼,小二上了茶,简单客套后,成经济道:“周公子是爽快人,那我也不藏着掖着,在下做的是牙行生意,有位贵人看中了周公子的铺子,想出高价买下来,不知周公子意下如何?”
周正神色有些意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商人嗅觉这么灵敏,桥还没架好就有人忍不住了。
周正默默思索片刻,道:“既然贵人看中了,自然知道这个铺子不久后肯定日进斗金,不知出价几何?”
成经济见周正愿意卖,顿时大喜,道:“周公子的铺子,现在能值三百两,我多出二百两,五百两!”
成经济本以为周正会欣喜的答应,没想到周正却摇头,道:“成老板这就不诚实了,我这铺子放半年就值五百两,到时候溢价起码八百两。别说卖了,就是出租,每年起码也有二百两的收入……”
成经济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笑呵呵的道:“周公子说的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咱们是谈眼下的生意,周公子是爽快人,给个实价,如果合适,我替贵人做主!”
周正想了一会儿,竖起两个手指,道:“两千两。”
成经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了,看着周正道:“周公子,你这就是欺我,你这铺子,放十年也不止两千两,大家都是痛快人,希望你给个实价。”
周正看着成经济,正色道“我很认真,两千两,不二价。”
成经济看着周正,他做的是牙行生意,见惯了各种人,似乎猜到了什么,道:“周公子是缺银子?”
周正双眼一亮,道:“成老板可以借我?”
成经济认真的打量周正,目光微闪,笑容忽的依旧,道“若是周公子愿意用这个铺子作抵押,两千两,倒也不是行。”
周正心里十分清楚,他的铺子是不值两千两的,但周家,或者是周清荔值!
刘六辙在一旁听者,看着周正意动的表情,连忙道“二少爷,铺子装修的差不多了,你还得回看一下……”
周正没理会刘六辙,看着成经济道:“桥还有五天能架好,三天后能通人,十天后,我要两千两。”
成经济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弧度,道:“好。不过这是生意,其中的利息,周公子应该了解。”
周正对这些倒是不在乎,道:“没问题,十天后咱们详谈。”
成经济倒是没有想到,一场收购突然变成了这样一笔买卖,他的牙行肯定是稳赚不赔,对贵人也有所交代,自然十分高兴,道“周公子爽快,十天后,我再来找周公子!”
周正微笑,没有结束话头,继续说道:“周兄是做牙行生意,想必能接一些杂事吧?”
成经济兴趣浓厚,道“比如?”
周正神色如常,道:“十天后,我们详谈。”
成经济就更高兴了,两千两还能回来,这是笔好买卖!
“好,十天后,我来与周公子谈这笔大生意!”成经济道。
两千两的生意,确实是大生意了。
周正同样很高兴,不管成经济背后那位贵人是谁,打的什么主意,倒是给他送来了一笔可观的启动资金,并且牙行,正是他所需要的!
两人是相谈甚欢,刘六辙快哭了。
两千两啊,加上利息,就是卖了铺子,加上周家的地,宅子都未必够!
在周正这边谈成了一笔买卖的时候,在这条街右拐,原本被钟奋腾买下的铺子里,正有两个人也在谈论周正的事。
那位中年人掌柜,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个年轻人身前,道:“东家,那位周公子还真是不简单,那天坑了一把钟奋腾不算,买的那个偏僻铺子,架起了一座桥,直接联通了南北居贤坊,成了一个要害之处,那铺子陡然翻了十倍不止!”
年轻人穿的很华丽,但表情很轻佻,砸了砸嘴,放下手里的茶杯,咧嘴道:“这茶差了。”
中年人连忙陪笑,道:“好的都给九千岁送了去,小人待会儿再去找些。”
年轻人立即摇了摇头,道“算了,三爷爷那有的是,我什么时候去顺点回来。”
中年人小心的陪着笑,这位是九千岁的族孙,很得魏忠贤喜爱,也就他敢这样说,这样做。
年轻人说完这句,仿佛刚回过味来,看着中年人道:“我倒是想起来了,就是在转角街尾,拿碎砖头砸李恒秉,破口大骂的那个愣小子?”
周正砖砸李恒秉,对问的事情,自然传了出去,中年人离的这么近,又是他东家的事,自然做了一番了解,他道“是。此人是吏部考功司员外郎周远山的二儿子,前不久中举,喜极而疯,现在看来,应该是好了。”
远山,周清荔的字。
“好了?”年轻人斜眼看着中年人,翻着白眼道:“正常的人敢当着我的面砸我的犯人?就不怕我把他抓进大牢?我看他是疯的没救了!”
这样说来也没错,中年人笑着,道:“东家说的是,那,咱们要不要也出手,那个铺子位置极好,恐怕已经有人出手了。”
年轻人顿时厌烦的摆手,道:“我手里还有一堆破事,哪有空理那个疯子。这样吧,你去问问他,看看他愿不愿意跟我做事。”
中年人一听,连忙道“东家惜才,这我周公子真是好运。”
年轻人丝毫不在意这些,刚要说话,一个锦衣卫跑进来,急声道“都督,那位侍郎死了。”
年轻人一怔,问道“哪个侍郎?”
那锦衣卫道:“就是九千岁说不能死的那个侍郎,还指望他追赃张慎言,周宗建等人……”
年轻人吓了一大跳,慌忙向外跑去,道:“快,叫所有人都到北镇抚司。”
九千岁的事,谁也不敢轻视半分!
第二十二章 ‘恭喜恭喜’
周正与成经济谈妥了贷款的事,有了底气,在铺子还在装修的时候,就着手生产产品了。
铺子后院,卫怀德看着周正要求买回来的工具,一脸犹豫的道:“二公子,咱们真的要弄这些吗?”
他们身前都是一些模具,是定制的,还堆满了各种草药。
周正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面膜先做,然后是洗脸水,口红,牙刷,药膏,画眉笔,洗发水,沐浴露,肥皂……”
卫怀德听着周正一连串说出这么多莫名其妙的东西,连忙打断,有些惊慌的道:“二少爷,咱们做不了那么多,不是说做感冒药的吗?”
周正不在意的‘嗯’了声,道:“那先做面膜,洗脸水,搭配着,先试试京城的水。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慢慢来,你这几天都住在铺子里,给我认真做,我再从府里调几个丫鬟帮你,记住了,要不停的做,还有,要安全,不能有一点害人的东西!”
卫怀德嘴角抽了抽,这位二少爷还真是雄心勃勃,只是他要受苦了。
‘当初我怎么就这么不长眼的去了周府……’
卫怀德心里暗暗发苦,现在周正派人盯着他,想跑也跑不了。
铺子在不断装修,桥在不断的架设,产品在不断生产,周正等人是忙的热火朝天,连府里都很少回去。
一连三天,周方忍不了,跑到了周正的铺子里,看了一番,皱眉与周正道:“别一天到晚不务正业,这里交给六辙,你还是回去读书练字……”
读书人的‘正业’,当然是科举入仕,其他的,都是不务正业。
“你什么时候走?”周正淡淡的回了一句。
这句话噎的周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气道:“你等着,我这就回去告诉爹!”
周正看着周方的背影,暗自叹气。
周老爹之所以将周方弄去山东,就是有些扛不住,偏偏这位耿直大哥还弄不清局势,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肯离京。
又过了几天,周正的五位邻居接二连三的来跟周正告别。
“周老弟,老哥能脱手这个铺子,真的要多谢你了。”
“本来还准请老弟喝顿酒,但那边的铺子刚拿下来,还得有一番忙活,老弟放心,忙过这一阵子,最好的酒楼,老弟随便点!”
“不瞒老弟,我们的铺子翻了五六倍,被人高价买走,背景了得,周老弟切莫硬抗……”
“虽然我也不清楚,但都有猜测,只怕背后都有那些堂部的关系,一不小心就是大祸……”
这几人是真的对周正很感激,半死不活的铺子一下赚了一笔,还置换了一个不错的铺子,自然感激莫名,说了真心话。
周正自然都一一应下,感谢他们的好意,祝福他们生意兴隆。
季业牙行。
一个八字胡的瘦弱中年人,眯着眼,阴恻恻的看着眼前的成经济,道“成老板,我的事情,你没放在心上啊?”
成经济自然知道这位是谁,顾首辅家的一位管事,手段相当了得,能力不可测。
成经济很仰仗这位李小庭管事,从容笑着道“李管事,那周征云想要抵押铺子给我,再借两千两,到时候,别说铺子了,周家的一切,都是您的。”
大明的牙行,分为官牙,私牙,但吏治崩坏,官牙名不副实,私牙比比皆是。无一例外的都是跑腿办事,关说谋利,抽取分成。
李小庭却不领情,冷笑一声,道:“谁让你擅自行事!明天那周征云就会被调去太仆寺,生死不论,他的铺子会被充公,到时候,你让我去跟那些大人物抢食吗?”
成经济心里一惊,顿时明白过来。
这李管事之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那周正的铺子,是怕用不了多久周正就被下狱,财产充公,是要提前抢夺!
成经济脸色如常,心里暗道‘看来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还得找周正谈,只是,怕是难了。’
这么想着,成经济道“李管事,我明天再去走一趟,只不过,那周正态度很硬,五百两怕是拿不下来。”
李小庭冷哼一声,道“我不管那么多,我银子给了你,明天在傍晚之前,你要是再拿不下来,我就封了你的牙行!”
私牙,实则上是非法存在的,只是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只要认真,随时可以拿捏。以李小庭的能力,封一个牙行,实在是太容易了。
成经济脸色变了,看着李小庭狠厉的眼神,眉头拧起,语气倒是平静,道:“李管事放心,我明天傍晚之前,一定帮你拿下来,还是五百两。”
李小庭这才满意,看着成经济冷哼一声,道“明天中午我来契约。”
成经济听着时间又提前了,神色依旧不变,道:“是。”
李小庭又阴恻恻的冷哼一声,摸着八字胡,趾高气扬的走了。
成经济看着他的背影,紧拧眉头,脸上渐有凝重之色。
那天他见过周正,看出了周正的野心勃勃,那铺子明显是他的一个根基,别说五百两,两千两也未必真的肯卖!
成经济心里飞速转念,眉头越皱越深。
李小庭是他得罪不起的人,周正也是,他只是个小小的牙行老板,当官随时都能捏死的小角色。
即便李小庭暗示他,周正很快就会倒霉,但作为牙商,谁也不得罪,两全其美是成经济的做事做人宗旨,周家没有彻底垮掉前,他不会全盘押宝李小庭。
“到底该怎么办?”成经济心里翻腾,无力的叹了口气。
周正并不清楚有人在算计他的人,算计他的铺子,依旧忙的脚不沾地,不亦乐乎。
刘六辙已经将周正准备向牙行借款两千两的事情传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周清荔并没有说什么,依旧忙着他的事情,早出晚归,很少归家。
倒是周方,告状不成,反在周老爹训斥下,当晚收拾行李,急匆匆的前往山东赴任。
周正最近都住在铺子里,一大早,洗了脸,吃了早餐,便继续忙碌。
在铺子前,有一节一节的粗竹竿,家丁们正在忙着嫁接,绑定。
周正在一旁,看着道:“一定高,最好全城都能看到,并且能够顺着找到这里。”
一个家丁道“二少爷放心,这种竹子最结实了,大风也不怕。”
另一个家丁道:“二少爷,字我们已经抄下来了,待会儿就拿出去,请人写好,然后我们油漆,保证不掉色,一两年都没事。”
周正听着很满意,这几个家丁还是很有潜质的,值得调教。
就在周正准备夸奖两句的时候,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突然响起。
“周公子,开业大吉,恭喜恭喜。”
第二十三章 出事了
来人,赫然是成经济。
这与周正约定的时间不符,周正神色不动的抬手,道“同喜同喜,成老板这是送银子来了?”
成经济脸上笑容一僵,继而道:“周公子,在下有笔生意,不知周公子愿不愿做?”
周正看着成经济的神色,隐约察觉到了,走近一步,道“成老板想要变卦?”
成经济笑容收敛,思索片刻,道:“我给周公子卖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抵你铺子。你放心,绝对物超所值,保你不会反悔!”
周正面上不动,心里飞转,道:“你背后那位贵人等不及了?”
成经济做的是牙行,深知消息及时才能值钱,过了这会儿,就一文不值,他脸色诚恳,道:“这应该与我的贵人无关,是周公子得罪了其他人,他们要对付你。”
周正微微点头,没有立刻接话。
他得罪的人,严格来说,就只有钟奋腾,然后连带出了顾及池。钟家投靠了阉党,想要报复周家是理所应当。顾及池是顾秉谦的孙子,尽管顾秉谦要离京了,可能量依旧不容小觑。
但是依照这两家的情况,若是出手,绝对不会盯着他这个小小的铺子或者是他,应该是冲着周老爹去,将周家连锅端掉。
是钟奋腾,顾及池?
周正虽然想不透里面的关节,但心里十分透亮,这个成经济是知道一些内情的,不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还来与他‘好商好量’,完全可以落井下石,借机抢夺。
周正看着成经济,眼神炯炯闪烁,道“赌一把!赌赢了,我保你将来发达,发达的超过你的想象!”
成经济一怔,这个时候的周正,不是应该很惶然,急急的探问究竟吗?
“你一点都不害怕?想要对付你的人,你们周家仰望不及。”成经济盯着周正,问道。
周正神色不变,道:“我知道,所以,赌不赌?赌赢这一把,两年内,我保你让你现在的资产翻倍!”
成经济更好奇了,周家虽然清贵,但只是小小的六品之家,顾首辅一只手指头就能随意捏死,这个周正的底气到底哪来的?
成经济犹疑,试探性的道:“周公子想要赌什么?”
周正笑了,道“也不需要你冒多大风险,只要借我银子,再帮我找一些人就成,成老板完全不用抛头露面。”
成经济到底是做牙行的,牙行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谁也不得罪,之所以成经济要与周正说这些,为的还是卖周正一个人情同时完成李小庭的要求拿到周正的铺子。
眼见时间就到了,成经济自然不可能再与周正谈什么生意,到了这里,成经济打开山门,道:“周公子,不是在下不想接,而是中午之前你不解决麻烦,今后怕是再也做不成生意了。”
周正顿时会意,道“顾及池?”
钟家对周家的威胁已经不大,所以钟奋腾不能拿他怎么样,那么不能冲着周老爹去,而冲着他来的,只有顾及池了。
成经济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道:“周公子,你现在脱手这铺子,有了一笔银子,回去之后还能四处周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实则上,在成经济看来,得罪顾家,周家绝无生机的。
周正看着他,语气有些咄咄的道“你就不动心?你现在的资产轻轻松松翻一倍,你做十年也赚不到吧?两年内,翻倍只是一个起步!”
成经济只是求全,对于周正的诱惑只能摇头,道:“周公子,还是想想我的提议吧,对付你的人已经出手了。”
周正见成经济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也是摇头,道:“可惜了,你将来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
成经济苦笑,这位周公子的口气真是大的很,到了这种关头还死抱着铺子不撒手,一门心思赚银子。
要钱不要命,到底是年轻人啊。
成经济没有掩饰,直接叹了口气,道:“周公子,我就在上次我们去的那家茶楼,傍晚之前,你要是想卖,五百两现银,我等你。”
京城是不缺牙行的,本来周正还很看好这个成经济,现在也只能另找他人。
“好。”周正笑着,而后就转身回铺子。
成经济看着周正的从容模样,丝毫不见慌乱,心里再次狐疑,暗道‘莫非,周家也有什么隐藏的靠山不成?’
尽管这样想,成经济还是决定继续观望,等着周正来卖铺子。
周正回了铺子,继续忙碌他的事情。
铺子已经装修的差不多,桥也有了基本模样,他设计的几样产品在卫怀德以及家里的三个婢女,七个家丁的日夜赶工下,已经有了不少,可以做第一波的试水了。
下午,一群人在后院,围着一张大桌子,十几个人在吃饭。
卫怀德狼吞虎咽,嘴里还在不停说话,道:“二少爷,那黑乎乎的面膜真的能卖出去吗?还有那洗脸水,谁家缺水啊?”
婢女,家丁则完全不在意这些,吃的不亦乐乎。他们都是周家的下人,只管干活,并且二少爷这里好吃好喝,月钱还加了,有什么不乐意的?
周正没理会他,与刘六辙道“吃完饭,带我去牙行走一走。”
刘六辙正在吞着一块肉,哪管周正说什么,连连点头:‘嗯嗯嗯’。
周正又看向在座的一群家丁,婢女,鼓舞道“晚上大家再辛苦一下,三天后,我看看情况,决定是否招人,减轻大家的压力。”
对于婢女,家丁来说,熬夜做事非常正常,但二少爷如此体恤,他们自然是十分感激,纷纷道谢。
卫怀德这些天虽然辛苦,但也是吃好喝好,就是没时间去青楼。见周正不理他,暗自腹诽:你这些鬼东西卖得出去才怪,等你没银子了,看你怎么办?
一阵子之后,周正吃完,擦了擦嘴,站起来道“六辙,咱们走吧。”
刘六辙近来伙食也非常好,吃的肚子溜圆,嘿笑道“二少爷,牙行我知道好几家,我这就带你去。”
刘六辙还没迈出门,周家一个家丁急匆匆跑过来,冲着周正道“二少爷,老爷回来了,让你赶紧回去,出事了!”
第二十四章 危机
来了!
周正一直在等,却没想到等到这么晚。
周正看着家里的这个家丁,思索片刻,看向刘六辙道:“六辙,你继续跑牙行,找这么五六家,大的两家,小的多几家。我回去一趟,很快就出来。”
刘六辙担心府里出事,道:“二少爷,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府吧,或许我还能帮上忙?”
周正对眼下的处境有着十分清晰的判断,沉色道:“没事,你继续跑,咱们连夜将事情做下来,不能拖了。”
这还是刘六辙在周正疯后第一次看到他这么严肃的表情,神色也跟着肃色,道“好,二少爷你回府吧,我这就去!”
周正点点头,又对卫怀德以及一干家丁,婢女嘱咐一番,匆匆赶回周府。
在这条街不远处的茶楼,成经济见周正离开铺子,没有来找他,不由得轻叹了口气,道:“到底是年轻人,不知道世事险恶啊……”
周正没有卖给他铺子,李小庭那边自是不好交代,他还得想办法应付。
而就在成经济对面的一个酒楼二楼,钟钦勇,钟奋腾父子一直在看着周正的铺子。
钟奋腾看着周正的背影,一口酒倒进嘴里里,十分快意的道“爹,周正肯定是知道了,你看他的背影多狼狈!”
钟钦勇脸上的横肉动了动,目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道:“就先拿这小畜生开刀!有这个小畜生在手里,我有的是办法将周清荔拉进去!”
钟奋腾心里不知道对周正有多少怒气,隐隐气的肝疼却又十分兴奋,咬牙道“爹,给我好好整治这个狗东西,不弄死他,我都出不了这口恶气!”
钟钦勇现在成了阉党,被清流唾弃,四周的同窗好友,亲朋师生,甚至家里人都写信来破口大骂,断绝关系,他心中对周清荔以及周家的恨意半点都不比儿子钟奋腾不少!
钟钦勇脸角抽动了一下,双眸冰寒,狠厉之色尽露。
……
周清荔已经在书房等着了,看见周正进来,本来就冷清黝黑的脸上,多了一丝凝色。
周清荔没有绕弯子,道:“太仆寺那边给吏部来了一个通文,关于你的。”
周正不意外,道“我已经知道一些消息,具体是什么?”
周清荔有些讶色的看着周正,没有追问,道“是调你去太仆寺任录事,主簿是钟钦勇。”
录事,七品小吏,主簿,六品上,一上一下很明显。
周正顿时了然,脸上不慌不忙,思索着道:“这应该不是顾秉谦的手段,估计是顾及池以及钟家做的。”
周清荔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道通文来的非常突然,一切手续都完成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更改不了,太仆寺那边,要求你明天前往录职。”
周正听到这里,倒是彻底放下心了,只要不是暗地里的勾当,那都有周旋的余地。
“称病不就,怎么样?”周正问道。这是他早就想过的,他还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入仕。
周清荔想过这个办法,道“我担心的是,他们还有别的手段。”
周正‘嗯’了声,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那我就去?”周正道。若是这种正常调动,即便钟钦勇有所为难,甚至是恶意构陷,哪怕是下狱,将来都会被洗刷,是他与阉党英勇抗争的光辉事迹,是一种资本。
周清荔断然摇头,道“你不知道官场里的龌龊,不能去。我在吏部那边想办法拖延两三天,走动一下关系,让你不在钟钦勇之下。”
周正无不可的点头,看着周老爹紧拧的眉头,道“那几位辞官了?”
周清荔抬头看了眼周正,脸色愈沉,默默点头。
阉党势大,朝中的清流即便不是东林党也遭到了极大的排挤以及打击,躲的再远都没用。
周清荔以及背后的人都想要极力避开党争,但在一片混沌的官场,哪有清净之地,何况是吏部这样的地方。
周正认真的思索一番,第三次建议道:“辞官吧。”
周清荔似乎有些免疫了,有些头疼的站起来,道“再说吧,先将你的事情摆平,这几日不要再冲动。”
周正见周老爹有些心灰意冷,微微犹豫,安慰道:“爹,如果想要做事,那就坚持住,别动摇,现在是黎明前最昏暗的一段。”
对清流来说,这确实是最昏暗的时光,成祖之后从未有过的。但越过明年,阉党就会被清算一空。
周正自‘疯后’就很少喊出‘爹’这个字,周清荔听着,再看着周正关心的神色,欣慰的道:“嗯,大不了就辞官,不用担心。”
周正见如此,稍微放心,忽然又道“信王,爹你熟吗?”
周清荔一怔,认真想了想,道“信王还未就藩,住在十王府,很少露面,为父未见过。不过据说是气度非凡,礼贤下士,宗室少有。”
大明宗室是被当做猪圈养的,能拿出手的确实极少,认真论起来,信王朱由检,还真是非常的出类拔萃!
周正只是点了这么一句,没有再多说。谁能想到,才二十多岁的天启皇帝明年会飞快的驾崩?
周清荔也不曾在意,交代两句,便又匆匆离府。
将近年关,吏部的事务特别多,作为考功司的员外郎,考核任务自然更重。
周正随后也出门,他需要抓紧了,事情变得有些急迫。
天色已经黑了,周正汇合刘六辙,寻找各处牙行。
这是一家很小的牙行,在巷尾的偏僻之处。老板是一个女人,斜眉,尖下巴,漫不经心的抬着眼皮,看着都是先看衣服。
周家到底是清贵之家,周正的衣服很寻常,她扔掉手里的瓜子,坐在凳子,语气不那么热情的道“你们要做什么啊?”
周正浑然不在意,坐在她对面,道“跟你做一笔生意,很大。”
女人顿时冷哼一声,翻着白眼道“你看我这地方是做大生意的地方?”
周正微笑,道“我告诉你方法,你按我说的做,只要你的人脉足够多,一个月是十两还是五十两,看你的本事。”
女人神情微变,坐直了看向周正,狐疑的道“五十两?你不是在逗我吧?”
周正笑容深邃,凑近开始说起来。
半个时辰后,女人十分热情的送周正出门,道“哎呀周公子,实在是小地方,我男人也不在,不然肯定好好招待你……”
周正客套着,转身前往下一家。
女人看着周正的背影,满脸欣喜的笑容,自言自语的道“我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遇到这么会赚钱的俊俏小哥……”
第二十五章 不可思议的生意经
周正离开这一家,很快来到另一家。
这一家门面十分不错,有门有匾,但内里却给人一种家徒四壁的凄凉感。
这家牙行的老板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人,对着周正招待很是热情,道“公子是需要我们做什么?是跑衙门,还是疏通关系,或者是要买些什么?”
牙行是一种中间商,行事非常复杂,五花八门,明暗皆有。当然,这也跟牙行的大小有关,越大的牙行能力越强!
周正看着这个中年人,心里暗自摇头,客气的笑着道“今天有些晚了,我们明天再来吧。”
这就是假客套,周正说着转身就要走。
不等周正转身,一声很是媚人的女声快速响起,连连笑道“公子,不用明天,你大晚上的,肯定有急事,你说,只要能办,我现在就给你办。”
这是一个穿着绫罗,气质非常不错的三十二三岁的妇人,她快步从里面走出来,不动声色的拍了下中年人,笑容嫣然的走向周正。
中年人皱了皱眉,闷声不敢说话。
周正看着这个女人,神色微动,道“老板娘,看来出身不凡。”
这妇人笑呵呵,一脸热情道:“在家的时候还行,现在有些没落,让公子见笑了。公子是要做什么?”
周正目光微微闪烁,道:“想请老板娘帮我演几出戏。”
“演戏?”这妇人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周正凑近一点,低声说起来。
妇人双眼越来越亮,等周正说完,道:“你说的提成算数?”
“自然。”周正道。
妇人稍稍犹豫,看着周正道:“你们的东西,不是假的吧?”
周正一笑,道:“效果有没有以后自然知道,我给你保证,没有一丝毒素,不会产生任何不适。”
妇人一听,重重点头,道:“好,我帮你!”
周正道“一言为定!明天一早就到我铺子来,我们再详谈。”
妇人一拉她男人,笑容更多道“好嘞。”
周正与夫妻二人客套一声,便转身走了。
刘六辙全程听着,已经是目瞪口呆。
生意还能这么做?
周正二人一走,中年人看向他媳妇,皱眉道:“夕霞,你就不怕他骗我们吗?怎么听着都不对劲。”
刘夕霞没好气的瞪了眼她丈夫,道:“我们又不出银子,能亏什么?卖出一单拿一单的提成,钱过的是我们的手,你怕什么!”
中年人听着,嘴唇蠕动,没有说出声。
周正很快走入了第三家,这是一家看上去很有气势,满屋子是壮汉在喝酒赌博的牙行,一看就是那种走黑的地方。
倒是老板,是一个非常斯文的年轻人,比周正可能大一两岁,一手折扇,走路是潇洒从容。
“公子,是要平什么事情?”年轻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笑着与周正道。
但是满屋子的人,喷着酒气,满脸通红不善的盯着周正,偌大的牙行,非常的安静。
这个场面很有压抑感,刘六辙站在门口,忍不住的想要拔腿跑,一脸害怕的看着周正。
面对这样的场面,周正恍若未觉,道:“想让你帮我卖一批货。”
这个年轻人顿时愣住了,他们牙行做的是中间商的生意,什么时候帮人卖过货了?
但是他还是很感兴趣,道“卖什么货?”
周正道“让女人保持美貌,焕发容颜的一种产品,一份十张,十文钱,配合洗脸水二十文,也可以单买。你卖出去了,抽一成。”
年轻人顿时笑了,是一种乐笑,道“二十文钱?你知道,我做一笔生意,利润起码是十两以上,不然我怎么养活这些兄弟?”
周正瞥了眼满屋子的人,道:“人越多越好,一个人起码有三五个好友,好友还有好友……”
年轻人这会儿不笑了,神色认真的看着周正。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人,很清楚周正话里意味着什么,如果真的以这种方法卖出去,那利润绝对很可怕!
“只是,你的东西确定能卖得出去?”年轻人目光冷静,盯着周正的脸。
周正面色如常,从容自信,道:“卖出去了你抽成,卖不出去,退货给我,前期我不收押金。另外,我会做出其他安排,扩大名声。”
年轻人手里的折扇缓缓的合起来,目中若有所思。
如果是无本可谋利,倒是可以试试,反正他闲的人手一直都有。
小半个时辰后,谈妥的周正从这里出来,再走向下一家。
刘六辙跟在周正身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震惊的眼神看着周正。
他以为来牙行要花很多钱,但是走了这几家,二少爷一分钱未花就谈妥了,这些牙行心甘情愿的帮二少爷做事!
周正又走入第四家,这是一家不大不小的牙行,看上去‘正规’,从门面到接待的人,都很是令人赏心悦目。
周正看着接待的半百老者,道“很简单,我希望你们帮我做个广告。”
老者一看就是读书人,神态儒雅,摸着胡子,双眼微亮的道“广告?广而告之?有意思有意思,你想怎么广告?”
周正凑近一点,在老者耳边低声说起来。
但老者却皱眉,道:“你确定要这样做?虽然可能有奇效,但也可能惹来麻烦。不说官府,即便是街面上的那些人也不容易打发。”
老者说的很有道理,明朝这个时候的吏治已经彻底崩坏,不止官府黑暗,街面上收保护费的比比皆是,没有足够硬的靠山,想要安稳赚钱,做梦都没有!
周正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些,道“这个我会想办法应付,只要老板能够按照约定完成我的广告,我自然会付剩下的银子。”
老者看着周正,若有会意,道“看来公子也不是寻常人,好,你的活我接下了!明天一早是吧,好,我这就安排人,你明天可以派人跟着,保证保质保量,这是我们牙行的信誉!”
周正最喜欢这样的人了,留下十两银子,转身前往下一家。
老者看着周正的背影,摸着胡须,自语道“广告?有意思,有意思,看来,我也得开一些铺子了。”
本来周正只准备找五六家牙行,但显然是不够的,周正又陆陆续续走了十几家,谈成了五六家,总数有十家牙行与周正达成了合作!
周正大晚上的奔走,几乎没什么人在意,但成经济是例外。
一来,他还在盯着周正的铺子,二来,牙行圈子不大,周正走了那么多牙行,哪里瞒得住有心人。
成经济只是稍微用点心思,就将周正今晚上行程摸了大概,甚至周正的一些计划他也知晓了。
成经济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对于周正的计划,他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不可思议’!
成经济在牙行里犹豫再三,一咬牙,稍微乔装,便奔着周正的铺子走去。
第二十六章 载入史册的合作
周正的铺子内。
卫怀德从院子里进来,擦了擦头上的汗,道“二少爷,材料用完了,只弄出了五百份,没办法再多了。”
周正也是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嗯,明天先看看。”周正说道。如果明天效果好,他还能想办法借贷,如果不好,还得另寻他辙。
卫怀德乐的轻松,这是故意来找周正叫苦的,闻言就一脸辛苦模样的坐在周正对面,开始偷懒。
周正没理他,看向刘六辙,道“六辙,明天先开三个柜台,做好迎接,记住,不要慌乱,微笑服务。”
周正已经讲过一次了,刘六辙士气很足,道“二少爷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只有有人上门,一定想办法卖出去!”
周正‘嗯’了声,神色不动,心里却也是忐忑。
这毕竟是试水,他的商业计划能不能行,就看明天了。
啪啪啪
忽然间,门外响起敲门声,同时伴随着熟悉的声音“周公子,方便再谈一谈吗?”
周正听出来了,起身打开门,不等成经济开口,他便直接道:“成老板,我不会抵押铺子,免开尊口。”
成经济脸上一如过往的笑容,仿佛看不到虚假,道“周公子,这次成某来,是你与做生意的。”
周正道“还是为了铺子?”
成经济笑容凝结一闪而过,道“不是,这次是正经生意。”
周正看着他,顿了顿,道:“你不怕得罪你背后的贵人?还有,我确实遇到麻烦了。”
成经济站在黑暗中,左右看了眼,道“周公子,能否进去说?”
周正看着成经济,沉吟片刻,拉开门,道“请进。”
成经济快步迈进来,神色中那一抹紧张与不安才彻底消失,抬眼就看到了铺子里的装修,面露异色。
铺子装修的十分清新干净,不是富丽堂皇,没有奢华,但给人一种非常舒服的感觉。还有一股淡淡的清新香气,浸入心扉,让人浑身舒服。
卫怀德已经进了院子里,只有刘六辙在。
周正见成经济四处的看,坐下道“成老板,请坐。”
成经济笑着坐下,开门见山道“周公子,还缺银子吗?”
周正给他倒了杯茶,自顾的喝了一口,目光盯着成经济,道:“成老板不妨一口气说完。”
成经济没有喝茶,看着周正道:“我知道周公子这一晚的安排,也能猜到明天会引起的轰动,如果有可能,我想在周公子的生意里,占一股。”
周正神情平淡,直接否决道:“我的铺子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成老板想要合作,只有借银子给我,并且没有任何抵押。”
成经济一怔,盯着周正,若有所思的道“看来,周公子对你的生意十分自信,并且对那个麻烦也有把握解决?”
周正神色如常,道“生意还在试水,明天才能看出究竟。至于你说的麻烦,顾首辅明天就要离京,顾及池也会跟着走,没有顾家的庇护,钟家不能把我怎么样。”
周正自然不傻,跑牙行的时候,顺便也查了查顾家。顾秉谦明天离京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稍微一问就知道了。
成经济见周正这么坦然,也不掩饰疑惑,道“周公子,为何一点不怕顾家?那可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覆灭你们周家的。”
周正放下茶杯,淡淡道“如果早半年,我绝对不会惹。顾及池鞋子踩到我脸上,我都能唾面自干。但是现在的顾及池,他要是敢再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敢再打一次。”
成经济越发不解,道:“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顾秉谦现在不敢乱动,怕被留在京城走不了。
为什么?因为明年阉党就凉了,周正揍阉党那是声望,是在积累资本,有合适机会他都不会错过!
周正自不会与成经济说这些,道“你是来赌一把的?”
成经济大晚上跑过来,又不紧张铺子,那肯定有所图!
成经济对周正越发看不懂了,心里的犹豫在翻涌。他十分清楚,凭借周正的安排,想要赚钱很简单,并且可能是大钱!
犹豫的原因,是他不知道,周正能不能躲得过这次危机,他若投银子,会不会打了水票,甚至被牵累?
成经济向来求全,两不得罪,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次心里总有种不安,想要赌一把,蠢蠢欲动,难以控制!
‘是因为周正那句‘可惜了,你将来会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还是周正的这些手段,他的自信?’
成经济想不明白,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慌乱,道“不错,我打算赌一把。”
周正脸上有了笑容,道“两千两?”
成经济眉头皱了下,到了这最后关头,他还是有些犹豫,脸色不动,不想让周正看出他的紧张不安,道:“两千两,我能得到什么?”
“以市面的利息?”周正道。
“不,一个月,我要翻倍!”成经济看着周正,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周正抬眉,看着成经济,目光深深的道“一个月赚两千两……成老板,你要做的事情会很多。”
成经济目光依旧灼灼,头凑近周正,道:“只要能赚到银子,再多的事情,我也愿意!”
周正也凑近一些,语气低沉的道“只要你卖力气,我保证你能赚到!”
刘六辙看着桌上伸头凑近,神情晦涩的两人,这个动作很像坏人密谋的场景。
在刘六辙晚年,曾经与孙子讲过这个故事,他用这样的话来叙说:‘那一晚,是宏图伟业的开端,也是成经济发达的开始,其后我们所有重大事情中,多有成经济的影子,是他提供了足够的钱粮,帮助甚大。当然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决定对日后的影响,嗯,二少爷可能知道,但成经济肯定不知道……’
刘六辙身边六七个小男孩,睁大双眼,一脸崇拜的看着爷爷。
第二十七章 250定律
成经济与周正谈了很久,急匆匆的走了。想要翻倍赚银子,他要做很多事情!
成经济走了,刘六辙不解的看着周正,道“二少爷,这个人是牙商,最是反复无常,能相信吗?”
周正拿起茶杯,道:“不管他究竟想做什么,两千两我是拿到了手,并且没有任何契约。”
刘六辙一愣,双眼大睁,这才突然发现,成经济急匆匆而来,急匆匆而走,根本就没有与周正签署任何的契约!
“他,是傻了吗?”刘六辙怔怔的看着黑漆漆的屋外,神色古怪的道。
这可是两千两,就这么走了?
周正喝了口茶,点头道“不是傻,应该是紧张。”
虽然成经济极力掩饰,周正还是看出来了,成经济对这一次的‘赌’十分忐忑,既想赚大银子,又担忧偷鸡不成,很是慌乱。
当然了,其中可能还有其他原因,比如,成经济有底气,根本不在乎这份契约!
不管如何,周正都不惧,眼下重点是开好这第一炮!
刘六辙想了想,凑近周正,低声道“二少爷,那件事怎么办?”
他说的自然是周正调任去太仆寺,成钟钦勇下属的事。钟家那么恨周家,周正到了钟钦勇手下,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周正不怕明面上的动作,担心的是暗地里的,沉默片刻,他低声道“六辙,你小心一点铺子,还有是原料,千万不要让人做手脚。对家里的人,看紧一点,不要让他们被人收买……”
刘六辙听着,神色顿时认真,越发低声道“二少爷放心,我有办法监视他们,有一点风吹草动我都能知道。”
周正诧异的看了眼刘六辙,想着他也是在周府长大,有些手段不足为奇,‘嗯’了声,道“你盯紧了,今晚估计没法睡了,买些夜宵回来,告诉大家辛苦一下。”
“好嘞,我这就去。”刘六辙答应着,就奔外面跑去。
周正随后走出铺子,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表情一片平静。
准备这么久,成败在此一举!
……
成经济的能力迅速凸显,各种原料,在夜里不断的运送到周正的铺子里。
本来已经停工的铺子,再次忙碌起来,一个个成品迅速出现,堆满后院库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鸡鸣突然响起,打破了铺子里的平静。
周正一直站在门口,这一声鸡叫,让他一个激灵,睁眼看向外面。
远方吐出鱼肚白,一丝丝光亮降临,即将天明!
“开始了。”周正轻声低语,目光闪动着期待之色。
刘六辙,卫怀德以及一干周家家丁,婢女也是如此,他们辛苦这么多天,终于要见真章了!
南北居贤坊的一些铺子陆续开门,街面上也渐渐有了人烟。
周正围绕着铺子走来走去,看来看去,反复多遍。
铺子已经装修好,流程清晰,货备的也差不多,桥已经可以通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昨日约定好的几个牙行的人,陆续来到,一番交谈好,带着周正的货,快速离开。
明照坊。
在一个胡同里,周正昨日见过的中年女人,名叫陈秀莲,正在与一群女人说话。
陈秀莲身边有六七个女人,与她差不多年纪。她手里拿着一个薄纸卷,一个琉璃瓶,道:“这个面膜,敷在脸上,去垢,美容,能让脸上保持光泽亮丽,这个是洗脸水,能够更有效的清洗脸上的污垢,保持容颜嫩白。单个十文,总共二十文,找你们的关系,只要卖出去了,我就给你抽成,卖的越多,抽成越多……”
其中一个女人看着,道“莲姐,这东西能有多少抽成?”
陈秀莲一笑,道“这东西最多用五天,五天得再买,你要是能有固定的客人,每个月什么也不干,我给你八十文,一个人就是八十文!”
几个人女人双眼大睁,其中一个呐呐的道“莲姐,岂不是说,要是有十个八个,一个月什么也不做,就是八百文?”
陈秀莲道:“不错,这东西不贵,谁都用得起,哪个女人不爱美,你们去吧,他们交了钱,你们就来牙行取货。得快,很多人都在抢!”
几个女人一合计,连连答应着,快速离开。
她们平日都是没事,走街串户的闲人,街头巷尾认识的人不知道多少,这东西又不贵,又戳中女人痛点,稍稍一说,肯定有的是人给面子掏钱!
这些女人飞快离开,散落在巷子深处,无声无息的不知道会形成多大的规模。
保大坊。
刘夕霞出现在一户大院子内,七拐八折才来到内院,已经有十几个女人正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说什么。
年纪大的有三十多,小的十五六岁,衣着讲究,婢女成群,显然不是一般人家。
刘夕霞还没进来,就笑呵呵的道:“晴嫂子,你们就会躲清闲,只怕早将我忘了……”
三十多岁,一看就是这里主心骨的女人,人称大少夫人,她听着刘夕霞的声音就笑着道:“刘辣子又来了,咱们今天是有的闹腾了。”
一群人女人也是笑呵呵的,连连称是。
刘夕霞穿着黑白相间的碎花裙衫,来到这里,看着众人一一招呼,笑语从容,显然与这些人很熟,时常相聚。
大少夫人说笑一阵,招呼刘夕霞坐下,这才问道“这次又给我们带来外面什么好玩的故事?”
一群女人纷纷侧着耳朵,面露期待。
作为深宅大院的女人,她们不是不能出门,但在家居多,消息闭塞,远不如刘夕霞在外面消息灵通,每次都能带来有趣的事情。
刘夕霞瞥着一群人,笑着道:“还真有。前不久,河南那边又发大水,淹没了数个州府,一个秀才被困在一个光秃秃的山头十多天,你们猜,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一群人女人纷纷伸头,几个人已经忍不住的问道:“怎么活下来的?你快说啊。”
刘夕霞环顾一圈,凑近一点,低声道:“说来也奇,每当他饿的时候,就有鱼出现在他身边的水里,有死的有活的,十多天,他吃了几十条鱼,就这样活下来了。”
一群女人睁大双眼,惊奇不已,继而叽叽喳喳,热闹的讨论起来。
那大少夫人也是如此,好一阵子,她才叹道“人间奇事多,若不是你说,我还真不敢信。”
刘夕霞笑着道“可不是,我原本也不信,后来这秀才入京,听说还当面进宫给皇上讲过,这假不了了吧?”
这哪里还能假,一群女人更是深信不疑,啧啧称奇。
刘夕霞见气氛差不多了,悄悄给其中一个女人使了个眼色。
那女人会意,忽然惊咦一声,看着刘夕霞道“霞嫂子,你的脸是怎么保养的,比我们也好太多了。”
众女人被她这一喊,纷纷盯住刘夕霞的脸。
一个人女人看着,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霞嫂子的脸色还真好,皮肤又白又嫩……”
“是啊,我记得霞嫂子比我还大几岁,你看看我,皮肤又干又燥,都快成黄脸婆了……”
“我记得霞姐夫比霞姐小吧?我上次见,感觉霞姐夫比霞姐大十岁……”
一群人女人盯着刘夕霞的脸,评头论足,又唉声叹气,少不得哀怨声。
大少夫人看着刘夕霞,好奇的道“你这是怎么保养的?”
刘夕霞自然是保养有道,但来之前也悄悄擦了些看不出的水粉在脸上,自然越发的白嫩有泽。
她摆了摆手,如同随意又得意的笑着说道:“我男人是做牙行的,他帮了一个人的忙,那人事后感激,送了我一些面膜与洗脸水,本来只是随意用的,没想到效果特别好,看看我,哪像三十五的人,说我二十五六过了,三十,总有人信吧……”
“信的信的,霞嫂子的脸色是真好……”
“是啊,我要是这样,我家那死鬼也不会四处鬼混不着家……”
“嗯?面膜,洗脸水是什么?”
一群女人问到了关键处,那大少夫人神色不动,双眼有神的盯着刘夕霞。
刘夕霞一愣,旋即道:“不怪你们不知道,他们家很低调,卖的也少。这样吧,你们想要,我去买一些送给你们试试,好的话我告诉你们地址去买,不好的话就当我没说。”
那个与刘夕霞对过眼神的女人立即道“哪里能让霞嫂子花钱,你说多少钱,在哪里,我让人去买。”
这里都是不缺钱的主,谁还愿意凭白落人情,纷纷跟上。
刘夕霞笑着道“也是,也不贵,一份也就二十文,就在南北居贤坊交界处,你们想买就打发人去。不说这个了,我还跟你们说,外面还有有趣的事情……”
刘夕霞往常也是这样与她们逗乐,但现在谁还有心思听故事,看着她嫩白的脸,都想着尽快拿那面膜,洗脸水试试。
于是乎,接二连三的悄悄使眼色,让身后的婢女赶紧去买。
第二十八章 爆炸效果
在刘夕霞讲故事的时候,昨日周正见过的年轻人,名叫陈山友。
他潇洒从容,折扇轻摇,迈入了京城一家颇为有名的教坊,盈春坊。
“哎哟,陈公子,你可好久没来了,儿姑娘老是念叨你……”老鸨脸上的粉都快要掉下来,亲昵的不得了。
陈山友一合扇子,笑着道“我也很惦记儿姑娘,带我去她的闺房。”
如果是别人一大早来逛青楼,肯定被骂死,但这位陈公子,老鸨热情得不得了。
一路上各种谄媚,带着陈山友入了儿姑娘的闺房。
这位儿姑娘是这里的头牌,与陈山友暧昧不清,两人眉来眼去不知道多久。
儿姑娘一身粉色罗裙,睡眼惺忪,支着白细胳膊,侧躺在床上,娇嗔道“一大早的,你干什么来了?”
陈山友一笑,轻车熟路大步向着床边走来。
儿姑娘顿时俏脸一红,娇媚的道:“又是哪个狐狸精一大早惹你邪火,让你来找我……”
本来陈山友没这心思,被这儿姑娘说的心里突突一跳,还好他记得今天的事,强压着**,笑着走过来,坐在床边,看着儿姑娘的俏脸,从怀里掏出一份卷纸,一个玉瓶,凑近低声道“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儿姑娘俏脸越发通红,媚眼如丝,娇哼道“我我我,大白天我的可不陪你疯……”
陈山友心里一颤,双眼看着儿姑娘冒着火光,喉咙动了下,道“不是,你躺着,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儿姑娘咬着嘴唇,媚眼看着陈山友,放下胳膊,慢慢的躺下去。
这一过程露出一片白腻的胸口,看的陈山友心惊肉跳。
‘银子银子……’
陈山友心里默念数遍才压下邪火,放下玉瓶,将卷纸撕开,拿出一张面膜,缓缓贴在儿姑娘脸上。
儿姑娘本来欲语含羞的微闭着眼,感觉着脸上的清清凉凉,双眼睁开,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山友贴好,这才看着她的双眼,笑着道:“可以保持肌肤白皙,润滑,柔嫩的好东西。”
儿姑娘才十九岁,对这个倒是不甚在意,白了陈山友一眼,道:“你是嫌弃人家老了?”
陈山友拉过她一只手,道“我哪里敢,这个东西,比你们那些胭脂水粉更有用,我好不容易弄来的。”
儿姑娘感觉着脸上的清凉,娇哼一声,似乎不买账。
陈山友连忙一阵好哄,各种暧昧不清的话语砸过去,儿姑娘很快被逗的咯咯笑,一大早,两人你来我往,满室皆春。
陈山友默默的算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伸手揭开儿姑娘脸上的面膜,道“起来,洗洗脸,感觉一下。”
儿姑娘都忘了这茬,应着起床,让婢女打来洗脸水。
陈山友连忙贴心的打开玉瓶,递给儿姑娘。
儿姑娘按照陈山友说的,用玉瓶里的液体洗脸,凉水拍打在脸上,等彻底洗净,擦干脸,儿姑娘有些愣愣的看着铜镜。
陈山友已经试验过,自然知道感觉,笑着道:“怎么样?”
儿姑娘看着镜子,道:“清清凉凉,感觉皮肤更干净,清爽,更加水嫩了……”
陈山友搂着她的腰,道“我说的没错吧,今后每五天我给你送一次。”
儿姑娘转头看着陈山友,目光娇媚不善,道“五天?你是还要给其他相好的送吧?”
陈山友顿时苦笑,道:“我哪有什么相好,这是好东西,做出来不易,我能弄到已经不错了。”
儿姑娘自是不信,不依的娇嗔。
陈山友头疼不已,道“好好,我每天给你送,给你送……”
儿姑娘这才放过他,两人坐在床边又是一番亲昵,大半个时辰后,陈山友才出了盈春坊。
出来后,陈山友回头看了眼这青楼,笑了声,向着另一家青楼走去。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要儿姑娘帮忙推销的意思,但他相信,依照他对儿姑娘的了解,用不了多久,整个青楼都会是他的客户。
再等一阵子,他在再点一点,这些姑娘们还会将她们的客人发展成他的客户!
这是一座金矿!
陈山友一边走着,一边自语道“我得与周征云谈谈,这个价格有些低,利润太少了……”
对于这些青楼姑娘以及姑娘们背后的人来说,十文钱,实在太便宜了!
对于这些牙行,周正采取的策略是不同的,有的是分销商,有的是广告商,有的是代理商,有的是合作伙伴等等。
这些牙行还是很有力量的,尤其是对这种价格便宜,有针对性的商品,很快起到了作用。
周正的铺子,从北居贤坊过桥的客户排成了一个长队,柜台前的三个婢女已经忙碌不过来。
“我们是刘家嫂子介绍过来,我们要二十份……”
“我们是陈老板介绍的,我们要三十份……”
“我们是陈大娘介绍的,说好给我们优惠的……”
“我们是成老板派来取货的,两百份……”
“我们先来的,给我们,我们家夫人还在等着……”
排队的人越来越多,一开口都是几十份,这给周正的库存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没多久,刘六辙从院子里跑出来,看着铺子内的周正,急急的低声道“二少爷,我们的货不多了,再这样下去,很快就会没货……”
周正对这样的场面也有些失于预料,看着长长的队伍,道“这样,你再开三个柜台,限购,每人只能买一份!”
刘六辙一惊,道“二少爷,这不是赶客吗?”
周正面色不动,道:“你先这样办,晚上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刘六辙想着也只能如此,连忙招来三个家丁,将铺子正面打开,又开放三个柜台。
人群顿时一阵紊乱,拥挤到这三个柜台。
但随后更加混乱,拥挤在前面的客人纷纷不满的叫嚷。
“你们说什么?只能买一份?凭什么,你是觉得我没钱吗?”
“是啊,前面为什么能买那么多,赶紧给我,不然我砸了你们铺子!”
“我要二十份,一份不能少,钱拿去!”
顾客们愤怒不已,激烈的叫嚷起来,吵吵闹闹一片。
前面的婢女,家丁纷纷解释,口干舌燥。
“这位客官,今天的客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我们的货不够了,您要是想买,明天早一点。”
“客官,这是我们掌柜的规定,我就是小小的婢女,您大人有大量,莫要为难我……”
“这样这样,您明天来,我给您留二十份,对对,名字我已经记下了,我保证给您留……”
周正在一旁看着,不断的传授技巧,让家丁,婢女应付这些客户。
即便如此,排队的队伍还是乱糟糟一片,秩序随时都会崩溃。
周正也是头疼,盯了一阵,走向院子里,卫怀德迎出来,一脸枯槁的道“二少爷,不行了,太累了,快撑不住了。”
周正看着家丁们,他们也是忙了几天几夜,休息极少,现在累得不行,有些。
周正神色沉着,道“还有多少备货?”
卫怀德道“不足一千份。”
周正望着他,心里计较着道“排队的还有一两百人,各牙行那边估计也不少。府里没有多少家丁了,看来,得找成经济想办法。”
卫怀德连忙道“对对,现在不缺银子不缺原料,就差人手,还有,地方也有些小了。”
这家铺子并不大,后院更小,十几个人已经很挤了。
周正对这些心里早有想过,道:“嗯,暂时先这样,我让成经济找人,两班倒不停。这样,一天能有多少份?”
卫怀德做了好些天,张口就道:“如果昼夜不停,一天八百份没问题,熟练的话,更多一些,面膜好说,洗脸水配的比较不容易……”
周正目光动了动,嗯了声,道:“你先盯着,我去找成经济。”
“价格太便宜了!”
周正在茶铺见到成经济,成经济的第一句话。
第二十九章 饥饿营销
周正的铺子现在快要炸了,他也没心思兜圈子,直接与成经济道:“我已经想过了,将面膜做成三种,高中低三等,价格从五十文,三十文,十文不等,针对专门人群销售……”
在成经济想来,五十文还是低了,道“五十文也太便宜,你有些小看京城的那些有钱人了。”
周正对这个时候的有钱人的规模以及潜力认知确实有限,见成经济这么说,便道:“我打算采取定价处理,第一,我们直销价格不变,但你们代销的,上浮五成,利润五五。”
成经济顿时皱眉,看着周正道“如此一来,不是所有人都到你铺子里买,我岂不是卖不出去?”
成经济已经初步打开销路,虽然利润低,但薄利多销,并且潜力巨大,他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外加投入那么多,岂肯轻易罢休。
周正看着他的神色,道:“我们限购,每天只卖出一定数量。”
成经济做的是牙行生意,周正只说了一句,他就想到了很多,激动的拍着大腿,道:“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物以稀为贵,肯定能吸引更多人。我这边再提价也说得过去,必然是洛阳纸贵,好!周征云,我没看错你!”
周正没理会他的激动,道:“我现在需要你帮忙,我人手不够用,地方也太小了,你帮我招募一些人手,最好是女子,地方大一些,要秘密,人手要可靠,我们需要扩大生产……”
成经济自然明白周正的意思,道:“你放心,我这就给你物色,中午之前给你消息。我那边事情还很多,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
成经济刚要走,又坐回来道“顾首辅举家准备走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到了这个时候,这些事情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
周正没有瞒他,道:“我爹那边会拖延几天,慢慢想辙。”
成经济神色有些急,还是耐着性子道“嗯,顾首辅走了,钟家那边失去靠山,不会太过分,令尊应该有办法将你调离,再不济,称病不就也行。”
成经济说的轻巧,周正却不这么认为。
阉党日益炽盛,明年,天启死之前那段时间,才是最恐怖,最可怕的。
阉党之外,人人自危!
钟钦勇既然靠上了顾秉谦,那与其他阉党,顾秉谦的党羽必然有联系,若是想要折腾周正以及周家,有的是手段,而且会相当黑暗。
不惧明枪,就怕黑箭!
周正平静的点头,道:“我知道,按照计划行事。”
成经济看着周正的神色,没有多说,匆匆的走了。
有了成经济这个门路熟悉的牙商帮忙,周正省了很多事情,不放心的又转回铺子。
铺子在排队的人依旧很多,但似乎习惯了限购,没有之前那么闹腾,拿到面膜与洗脸水的人匆匆离开他们都是跑腿的。
周正一进铺子,刘六辙就擦着汗迎过来,低声道“二少爷,还是不行啊,人数太多,库存不够……”
周正已经猜到了,抬头看看天色,道:“留下三百份,关门,今天就卖到这里。”
刘六辙一怔,道“不卖了?”
哪有上门的生意不做的道理?
周正看着人群,向里面走,道:“明天开始,每日售卖五百份,多一份都不准卖。”
刘六辙愣住了,不明所以,但周正的话他得听着,连忙将柜台上的六个人喊过来,悄悄交代一番。
周正走进院子的一刹那,外面忽然爆发巨大的争吵声。
周正被吓的一个激灵,甩甩头,若无其事是继续向里面走。
卫怀德看着周正,眼神里分明透露着清楚的意思:肯定是你干的好事!
“各位,各位,真的卖完了,我们就是家小铺子,没有那么多存货……”
“客官客官,我们以前都是只卖熟客的,不知道是谁将消息放了出去,抱歉抱歉,对对,明天还有,您早些来……”
“客官,真没有了,您也看到了,我们今天不知道卖出去多少了,还有这么多人排队,如果真有,我们会放着银子不赚吗?”
“留,肯定留!您看看,我不是都将您的名字记下了吗?我会给我们掌柜说,给您留,对对,今天您就先回去……”
刘六辙带着一群家丁,婢女苦口婆心的对着围着不散的客人劝说,嗓子都说的冒火,足足一个时辰,这边走了,那边就有人过来,络绎不绝,相同的话,不知道要说多少遍。
找了空隙,刘六辙直接将铺子上板,挂上‘售罄’的牌子,躲着不见了。
尽管周正的铺子关了,但引起的效应还在不断扩大,尤其是女子之间,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周正的铺子,想要购买面膜,洗脸水。
这会儿,周正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的铺子还没名字!
他将卫怀德,刘六辙以及一干家丁,婢女聚集在一起,商量着取名。
在周正思索给铺子取名的时候,顾及池正随着顾秉谦,准备离开顾府,离开京城,回江南老家。
李小庭躲的远远的,不敢被顾及池看到。
他之前信誓旦旦的要替顾及池整死周正,但想着之前抢夺周正的铺子,现在不但没弄到铺子,周正也没去太仆寺,顾及池正在到处找他,他害怕顾及池将一腔怒火撒在他身上,不敢冒头。
顾及池被家里看着,不能乱走,又找不到李小庭,恨的咬牙切齿,抓过身边的小厮,一脸怒容的低声道“李小庭那王八蛋靠不住,你去找钟钦勇,让他给我想办法,一定要弄死周正,不然我就弄死他!”
这小厮不知道随着顾及池做了多少恶事,很自然的应了一声,悄悄的溜走。
顾及池看着不远处顾秉谦以及他父亲上了马车,目光一阵闪烁,自语道:“不弄死姓周的我不甘心,我必须要留下来……”
不等顾及池的人到,钟奋腾,钟钦勇父子已经知道了周正的动作,周正的动作这么大,他们又一直盯着,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
在酒楼上,钟奋腾看着周正紧闭着门的铺子,双眼通红,满腔怒火的道“爹,我算了一下,周正这半天,赚了起码五十两银子!”
钟钦勇脸上的刀疤抽动一下,神情阴鹜。
五十两啊,只是小半天,一个月的话,就是一千五百两!
日进斗金,也不过如此吧!
钟钦勇盯着周正的铺子,眼神冷冽,有贪婪之色,声音嘶哑的道:“不用着急,周正那份通文,周清荔在吏部最多压三天,三天后,周正就得乖乖的去太仆寺,任由我操弄!”
钟奋腾看着周正赚了这么多银子,满是不甘,又有些担心的道“爹,周正要是坚辞不就,或者告病不去怎么办?他之前得了疯病是人尽皆知的。”
钟钦勇冷笑一声,道:“这个由不得他!我已经联络了巡城御史,他要是不乖乖的去,我就找个理由,查封了他的铺子,抓他入狱!”
钟奋腾一听,大喜道“爹,就这么办!等他下狱,他这个铺子就是我们的,每年可都是几万两的银子!”
钟钦勇自然早就看上了周正的铺子,道:“嗯,你在这里盯着,我还得去太仆寺,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告诉我!”
“爹,你放心去吧,我保证周正跑不了!”钟奋腾咬着牙,压着心底快意与激动的说道。
第三十章 周记
钟奋腾在外面盯着周正的铺子,周正浑然未决,正在商量铺子的名字。
卫怀德喝着茶,很是悠哉的道“二少爷,我看‘聚财’二字最好不好,天下之财汇聚于此……”
一个家丁道“那还不如叫‘汇财’,‘聚财’有些俗气……”
一个婢女道:“‘汇财’也有些俗气,比如叫‘灵秀’,咱们做的是面膜,灵秀铺子,多好听。”
刘六辙道“二少爷,我觉得那些都不好,我认为‘垂范’商记比较好,有意味……”
“不好不好,还是叫‘‘聚财’’……”
“‘汇财’更好一些……”
“‘灵秀’,咱们是赚的女人银子……”
“你们都别吵,二少爷,我觉得‘垂范’好……”
周正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心里也在思索,用手压了压,道“‘周记’,怎么样?”
众人一怔,静了一会儿,卫怀德道:“二少爷,你知道这‘周记’在我整个大明有多少吗?”
“是啊二少爷,这个名字更俗……”
“我还是觉得‘灵秀’比较好……”
“‘汇财’才好……”
“二少爷,‘垂范’更好……”
周正听着一群人反对,顿时面色淡淡,道:“谁说俗?”
一群人猛的反应过来,纷纷悻悻而笑,不敢言语。
周正看了众人一眼,直接对刘六辙道:“待会儿你去找人打个匾额,挂起来。”
刘六辙见周正神色不善,连忙‘哎’了声,起身就向外面跑去。
卫怀德看着周正的眼神,顿时感觉到浑身疼,仿佛又挨了板凳,慌忙站起来,道“二少爷,我休息的差不多了,这就干活去……”
其他家丁,婢女跟着起来,低着头,喊了一声,蜂拥着跑向院子内。
周正淡淡的哼了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自顾的看起来。
今天的试水让周正放下心,但依旧难免心里的紧张与激动,看着书缓解这种情绪。
不等周正看多久,成经济就急匆匆赶过来,道“院子,人手我都找齐了,走,去看看,不满意再换。”
周正厄需扩大生产,也要准备后续产品,毫不犹豫的跟着成经济走了。
钟奋腾看着周正出了铺子,叫过一个家丁,冷声道“给我盯着,看他们去哪里,干什么!”
“是少爷。”这个家丁匆匆下楼,悄悄跟着周正与成经济。
在那座大院子内,女人们的聚会已经散了,大少夫人的房间里,大少夫人敷完面膜,洗了脸,感觉整个人都清爽,精神了不少,脸上笑容也多了几分。
刘夕霞察言观色,笑着道“大少夫人,怎么样,我可没骗你吧?”
大少夫人转过头,嗔笑道“你霞嫂子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一声‘霞嫂子’让刘夕霞如同心里吃了蜜,脸上笑开花道“只要大少夫人喜欢就好……”
大少夫人自然喜欢,深宅大院的女人,最怕的就是失宠,她已经三十出头,危机感很重,尤其是丈夫新纳了一房小妾。
摸了摸脸上的柔滑,大少夫人眼神多了一丝自信的笑容,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刘夕霞道:“听说,这个面膜,洗脸水那家铺子做的不多?”
刘夕霞脸色一僵,有些尴尬的道“那本来就是一家小铺子,不知道是谁将消息放了出去,今天太多人去抢了。”
大少夫人看着刘夕霞,心里想着一些人,笑容越多,道“能不能帮我多买一些,我要送些人。”
刘夕霞眼里光亮不可察的一闪,故作犹豫,一阵子之后道“大少夫人,这东西本来就少,现在抢的人又多……我可以高价去买,只是你也知道,我夫家……”
大少夫人一笑,转头道:“秀儿,你待会儿拿十两银子给霞嫂子。”
刘夕霞脸上笑容陡盛,心里暗道不愧是霍侍郎家,一出手就是十两!
刘夕霞心里很清楚,十两对霍家来说不算什么,以后源源不绝,会更多!
这意味着,她每个月都将有可观的抽成。
刘夕霞心里转悠着得多去几家,嘴上道:“哎呀,大少夫人放心!我这就去那家铺子,不信有银子他们还没东西!”
大少夫人连忙拉住她胳膊,笑着道“不急,老太君今天心情好,开了戏,咱们一起去听听。”
刘夕霞双眼一睁,连连道:“好好,老太君心情好,一定要去陪着。”
大少夫人笑着,拉着刘夕霞就向外面走去。
刘夕霞这边打开了霍家的销路,又有十两银子在手,心情不知道有多好,更是琢磨着多走几家。在另一边,陈秀莲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莲嫂子,我已经给十个人说好了,钱都付了,你这没货不行啊……”
“是啊,我这边也有三十份,人家都等着了,咱第一次做生意,不能失信……”
“莲嫂子,王大娘你知道吧?她可是有名的大嘴,她买了五十份,要是没有的话,咱们名声可就坏了……”
陈秀莲本来从周正那拿了五十份,只是试验一下,却没有想到,这东西这么好卖,小半个上午就有了两百多份的订单,并且还在不断增加。
她现在是痛苦的烦恼,不断的陪笑,解释着,承诺着。
“你们听我说,听我说,三天,三天,三天你们要的我都给你们弄来,现在外面抢的多凶你们也知道……”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找那掌柜,能弄多少来就弄多少,你让他们等等……”
“哎哟,我的好嫂子们,我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大能耐,就帮帮我好不好,我这就去给你们抢去,抢不到我就不回来……”
陈秀莲好不容易摆脱这些人,急匆匆的向周正的铺子跑去。
而陈山友这会儿已经闭门谢客,不敢见人。
但是他的生意,哪敢真的谁也不见,这会儿,他身前站着一个大汉,是他长久的兄弟,这大汉一脸谄笑的道“友哥,你就帮帮忙,我们家那婆娘不知道从哪听说你这有那面膜,好歹给我弄一份,不然我家都回不去了……”
陈山友拿着扇子砸头,一脸苦恼的道“我要是有,我能躲着不见人吗?我求求你,放过兄弟一马……”
大汉继续谄笑,道“谁不知道友哥的神通广大,您想想辙,下次有活,我不收钱……”
陈山友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刚要说话,一个娇俏的少女走上来,一把银子拍在陈山友桌前,挺着胸口道“陈公子,我们家儿姑娘说了,给她来五十份,现在就要!”
陈山友嘴角立即抽了抽,这就不止是生意的问题了,还有这相好能不能哄的大事。
陈山友苦笑一声,道“好好,你让她等着,我这就去给她弄。”
陈山友站起来,匆忙向周正的铺子去。
这与他们约定的不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