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1章【毕业季】 无意中偷听来的消息
“罗玲，今天碰到辅导老师，他说Z市地区医院招一个工程师，要我告诉我们班的女生，谁要是有意，就去找他，他会说明医院具体的地址和联系方法。”
“具体是干什么的？”
“辅导老师也说不清楚，只是说这是个就业的好机会，那家医院待遇不错。”
“那你真打算告诉她们呀。”
“我才没有这么傻呢，等周末我自己去看过，不满意再告诉她们。”
“那你要是满意呢？”
“满意了就先签意向，她们知道了也没用，谁先签意向算谁的，人家医院只要一个人。”
“那可不一定，秦勤那两个单位不都是已经和她签了意向吗，你一去人家就不要她了。”
“那是她成绩太差，活该。”
“哎哟，快上课了，赶紧走，下节课可是系书记亲自上课，抓着了可了不得。”
“我的实验报告也还没有写完，衣服先泡在这里，中午再洗。”
外面两个人终于离开，沃琳这才慢慢往起站，顿时眼前一黑，要不是她反应快及时扶住墙，真就会晕倒在厕所里。
大学宿舍的水房标准格式，洗澡间和厕所一墙之隔，中间有门相通。
刚才在洗澡间说话的两个人，一个是沃琳的同学仇敏，另一个是仇敏的老乡罗玲，这两人都是趁着上午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中间休息时间长，赶回宿舍洗衣服的，刚好凑到了一块。
这两人也是大意，只管说话，没想到隔墙有耳。
等眩晕的劲头过去，沃琳才整理好衣服，扶着墙慢慢挪回宿舍。
不得已蹲了近二十分钟，她的腿脚不麻才怪。
躺在床上等着脚底针扎一样的劲头过去，沃琳盘算着等下去系里找辅导老师。
她们这一届毕业后的就业，是最后一届国家包分配的，也可以自己找工作，采取的双向选择政策。
沃琳的专业课成绩不错，可就是人懒散惯了，综合成绩在班上算是中下等，要是服从分配，绝对分不到什么好单位。
跟她的专业相关的单位，都是特别偏僻的地方，不是在偏远山区，就是在荒无人烟的沙漠，要不就是城市特别郊区的地方。
沃琳已经打听过了，系里给她分配的单位，在西北某省一个山沟内，她班上的一个男生，就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子弟，据说当地环境很恶劣，人也很贫穷。
她不想去那个地方，正在努力找别的单位。
不过学理工的女生找工作比较难，用人单位都喜欢要男生，至今为止她还没有一个签过意向的单位。
沃琳班上的女生总共才四个，有一个已经定了分在首都城市，虽说是郊区，那也是首都地盘。
连她一块的另外三个，综合成绩都不是很好。
仇敏学习很认真，可成绩就是上不去，属于没有天赋的品种。
“呼——”
想到这里，沃琳长长舒了一口闷气。
上学期的专业英语考试，明明仇敏是全盘抄的她的答案，结果成绩出来以后，她的分数是五十九，仇敏的却是七十二。
她去找英语老师对答案，英语老师明言告诉她，实际上她的分数是八十三，可有同学告密说她的答案全是抄的仇敏的，所以只能按不及格给她分数。
沃琳那个气呀，问英语老师，你有见过抄的人比被抄的人的分数还高吗，而且还高了十几分？
英语老师说，那是因为沃琳运气好，抄错的那几个答案刚好是正确答案。
沃琳还要争辩，眼余光看见老师用脚后跟踢办公桌底下的一个很小的包袱，那包袱沃琳见过，是仇敏过完寒假后从老家带来的，同样的包袱有好几个。
当时仇敏神神秘秘地把包袱锁进她的柜子里，宿舍的同学都好奇包袱里是什么，问她，她只说是她姐姐给她送的女孩子家的东西，羞于见人，别人也就没有问了。
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她的思维模式，属于比较封闭的那种，认为女孩子家用的东西是见不得光的，要是再问，她就会恼，大家没必要为了这个跟她翻脸。
仇敏的内衣裤都是晚上偷偷洗，而且从来不挂在外面晒，她自己在宿舍门后面拉了一条绳子，内衣裤都是挂在这条绳子上阴干的。
南方天气潮湿雨多，想起仇敏内衣裤沤出的那股味道，沃琳皱皱眉头，不愿再想下去。
秦勤后来私底下和沃琳说，她认得出仇敏那几个小包袱里装的是什么，是她们老家的特产，叫做发菜，很贵，挖发菜的人是舍不得吃的，都用来换了钱。
秦琴和仇敏是一个省的老乡，成绩还不如仇敏。
看到英语老师此时的动作，沃琳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目前为止，仇敏和沃琳的综合成绩不相上下，为了能压过沃琳，仇敏给老师送礼，故意让老师给沃琳不及格，也好能分一个好单位。
发菜可是有价无市的，这对于老师是多大的诱惑。
突然没有了和英语老师争辩下去的心绪，沃琳死死盯着那个还没有来得及藏起来的包袱，什么话都不说。
英语老师将双脚并拢，刚好挡住了沃琳看着包袱的视线，沃琳扭头就走。
后来，系主任找沃琳谈话，问她怎么回事，她的英语成绩一向很好，为什么那次英语成绩校正后，也才只有60.5分。
沃琳没有解释，嬉笑着说，及格就行，那0.5分都是多余。
从那以后，沃琳就当仇敏陌生人，不过也没有去揭穿她。
沃琳正想着心事，秦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喂，躲在宿舍干什么，偷会男朋友？”
“嘁，你还不是偷跑回来了。”逃课被抓包，沃琳没当回事，回敬秦琴。
秦琴辩解：“哼，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是我偷跑回来了，是老师突然有事，让我们自习，我回来拿图书证，去图书馆借书。”
沃琳赶紧翻出自己的图书证：“太好了，我刚好上次有资料看了一半，一起去。”
第0002章【毕业季】 决定去试一试
走在路上，沃琳压低声音给秦琴说了她偷听到仇敏的话：“要不你先去试试，她抢了你几个单位了，你也抢她一个。”
在宿舍说这事，要是门外有耳，防不胜防，露天说，反倒不怕被人偷听。
“不去，我还是要回本省，离家近，要不你去试试，算是替我出一口气。”
她们就读的这所大学，在南方H城，以前听说过Z城，据说比H城还靠南，离秦琴的家乡差了五千多里路。
想起被仇敏抢走的那几个单位，秦琴就恨得牙痒痒。
那几个单位都是她本省的，仇敏自己不去找，都是她找好后，仇敏去捡现成的果子，还到处向别人说是因为她的成绩不好，怨不得人家单位。
其中有个中专学校是她最中意的，部队院校，当老师，教她最擅长的英语。
仇敏拿着成绩单去那家学校，英语成绩比她的还好，那家学校就换成了要仇敏，意向又不是正式合同，她申诉也没人理她。
她还说了，仇敏的英语成绩全是抄别人的，可人家让她拿证据。
她上哪儿拿证据去，四年都快结束了，她也不可能拐回头给仇敏摄像呀。
不管怎么说，成绩单在那儿摆着呢，系里的大红章盖在上头，比她的话有说服力，说来说去她反倒成了遭人嫌弃的小人。
“那我真去了啊，要是人家医院要了我，你可别后悔。”
“不后悔，我就只想回本省，其他地方都不考虑。”
两人到岔路口分手，沃琳去了系里，秦琴直奔图书馆。
秦琴被抢了意向单位，虽然气，却不是十分着急，实在找不到别的单位，她还可以回老爸工作的单位，以子弟的名额安排工作。
“是有这么回事，人家医院人事科的人说了，只要男生，我说要不就是女生，要不就等下一届了，你们选人请早。”系主任笑得豪爽。
读理工的女生虽然少，却不好找工作，他当然要先把女生先推销出去了。
具体Z市医院的情况，系主任让沃琳去找辅导员。
辅导员更干脆，把去Z市的乘车路线，还有Z市医院的联系方式给了沃琳，就把沃琳打发走了。
他是一眼都不想看见沃琳，要不是沃琳是从系主任那儿来的，他理都不会理。
沃琳往宿舍走，刚好秦琴也抱着几本书出图书馆，俩人就相跟着一起回宿舍。
“你都看多少遍了，看不厌呀。”沃琳随手从秦琴手上拿起一本张爱玲诗集。
秦琴有两大爱好，一个是吃，家里给她一个月一百块钱的生活费，她几乎全用来吃了，钱不够，就做家教，工资也都吃了。
再一个爱好就是看书，但从不花钱买，图书馆是她的书库。
她爱看书，但也不是什么书都看，看的都是些知性读物，给人的感觉这人特有学问，特深沉，特哲理，反正就是和文化人挂钩就是了。
不过她不说话还好，一张嘴就本性毕露：“要不怎么说我当初头脑发热，选错了科呢，要是学文科，我现在就是一文豪。”
人都说，爱读书的人，看起来气质就不一样，所谓腹中有书气自华，秦琴广读书的最终效果，都用在吹牛和狡辩上了，一般人都说不过她。
“行行行，知道你博学多知行了吧？”沃琳不和秦琴耍嘴皮子，告诉秦琴她马上就去Z市，最好周末之前能赶回来。
“那你赶紧去吧，我保证守口如瓶，给她一个惊喜。”秦琴幸灾乐祸。
至于那个她是谁，两人心照不宣。
沃琳一脸不在乎：“你说出去我也不怕，咱们就四个女生，可欣去首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坚决要回家乡，她是老师面前的乖乖女，不可能旷课出去找工作。”
其实沃琳心里还是很紧张的，她说的都是事实，可要是出个万一呢？
大四也没多要紧的课了，学校支持学生出去找工作，只要你提出的要求学校做得到，学校绝对一路开绿灯。
除非这个学生恶劣到学校怕学生毁了学校的名誉，一般不会卡人。
秦琴好奇：“辅导员没为难你？”
她们大二的时候，辅导员刚从大学毕业，意气风发的他，第一次在沃琳班上发展学生会干部，下午放学后把全班人留在教室，不选出干部人选，不准出教室。
这一举动引起大家的不满，食堂里的菜，中午份量还行，晚上做的可就没那么多了，天气热，省得剩下了坏掉。
等定出人选来，菜渣子都不剩了。
和学校连通的研究所那条路，到了晚饭时间有不少人摆摊子，味道好花样多，可也贵呀，煮一碗面条的钱，够在食堂吃一天了。
辅导员不止让同学们必须选人选，还指定了必须选某个同学，说这是任务，谁要是不选，或选别的同学，就要扣综合评分。
迫于这个压力，有的同学听话乖乖选了那个同学，有和那个同学不对付的，就是不选，年轻气盛的学生，和同样年轻气盛的辅导员，就这么杠上了。
沃琳也是不服气的一个，但别人虽不乐意，却没有离开，沃琳是起身就走。
辅导员个小腿短，一个人和十几人对抗，想堵沃琳硬是差了一步。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沃琳这一开头，没几分钟，教室就剩下一半人不到。
后来系里调查这事，沃琳实话实说：“我饿得时间长了就胃疼，这个班里很多人都晓得，医生说要吃饭定时定量，否则胃出血就麻烦了，要是换个时间，我不会冲动。”
不用找班里其他人问，系书记自己就给沃琳作证，是她亲自带沃琳去市第一医院找熟人看的，她也用医生的话叮咛过沃琳几次。
这事不了了之，但辅导员自那之后就没给沃琳过好脸色，不过再也没有强迫过学生，反倒和同学们称兄道弟，无比亲热。
第0003章【毕业季】 去医院应聘
“没为难，”沃琳撇嘴，“我先去的系主任那里，他为难我，不是给他自己找不自在吗。”
“那倒也是，”秦琴想得比沃琳要多，“你说辅导员会不会告诉其他人，比如，男生？”
她这是被仇敏坑苦了，想事情先想到阴暗面。
沃琳心里咯噔一下：“哎哟，这可难说。”
脚下加速，先是小跑，越跑越快，急匆匆回宿舍拿了钱，一点没耽搁，直奔汽车站。
系主任先压着消息没告诉男生，不代表男生没有途径知道这消息，她得抢个先。
实在因为她是女生，抢不过男生，她也没办法，总得试一试。
出了学院路就是汽车站，沃琳买车票的时候，还不时左看右看，看有没有本班其他人。
直到坐上去往Z市的大巴车，她的心才放进了肚子里。
Z市离H市四百多里路，路况也不是很好，沃琳早上十点多上车，下午五点多才到Z市。
等沃琳找到Z医院，天已经黑了，人事科也早已下班。
人生地不熟，她站在医院门口，脑子一片迷茫，不知该到哪里去。
为了赶车，中饭她就没吃，现在已是晚饭时间，她竟然没觉得饿。
她出学校时，把上个月的全部家教工资带在了身上，总共二百二十块钱。
坐大巴花了45，坐摩托车花了3块，她还不知在这里要呆几天，所以也不敢住宾馆，就在医院门口找了家小旅店住下。
柜台上服务员报价：“三人间5块，双人间10块，单人间15。”
沃琳狠狠心，要了单人间。
她对这里一点都不了解，方言也听着费劲，和别人住一间的话，真不知该怎么应对。
医院周边的小旅馆，基本都是病人和家属住的。
看着那些病蔫蔫的，甚至缺胳膊断腿，五官奇怪的人，她觉着瘆的慌。
还是住单间吧，虽然贵，最起码心里好受些。
她身上的钱，减去回学校要花的四十八，还有124。
今天星期三，如果明天办事顺利，她只需要住一晚，如果不顺利，说不定要住3晚。
三天就是住宿费45块钱，还能剩79块钱。
她还要吃饭喝水，79块钱，省着花，兴许回到学校还能有节余。
领了钥匙，按照服务员说的，来到三楼房间，门一打开，沃琳傻眼。
确实是单人间，因为房间只有一张床，可也仅仅是一张床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桌椅，没有衣柜，没有脸盆，没有毛巾，更没有卫生间。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她也没有带行李，有张床能睡觉就行，等下出去买毛巾和牙刷牙膏。
开旅馆的，总不至于没有水吧，公共卫生间总得有一个吧，只要梳洗整齐能见人就行。
检查了下门窗，还好，窗户关得住，窗玻璃也不少一块，门插关也是好的。
虽然墙壁隔音太差，隔壁说话她听得清清楚楚，最起码视线是隔开的，而且她也听不懂人家说什么，就当没听见。
沃琳松了一口气，把门窗关好，坐在床上休息。
凑近被子闻了闻，有阳光的味道，看来被子今天晒过。
身体一放松，就有点犯困，沃琳拉开被子钻进去，先休息一下，等下再出去吃饭。
不管饿不饿，饭还是要吃的，否则胃疼起来不舒服。
想着明天可能遇到的情况，不知不觉睡着了，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把她吵醒。
沃琳第二天醒来，已是早上九点多钟。
在旅馆对面的杂货店买了简易洗漱用具，回旅馆在厕所随便梳洗了一下，来不及吃早饭，先赶去了医院人事科。
人事科长盯着她，好像要在她身上看个窟窿，老半天，才悠悠吐出一句话：“你们系主任还真是说话算数，说只给女生，真就来了个女生，我就不信你们系没有男生了。”
沃琳讪笑：“我们系每一届只有一个班，每个班三十个人，我们班是历届女生最多的，也只有四个女生，班上怎么会没有男生。”
人事科长的眼睛像刀子：“能考上大学的没有蠢子，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点都不客气，摆明了嫌弃沃琳是个女生。
沃琳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也不敢得罪对方，站着没吭声。
“我们医院是地区级医院，想来我们医院的人不少，所以我们对应聘的人有要求，男生要求一米七以上，女生要求一米六以上，不说各个要漂亮帅气吧，至少要五官端正。”
人事科长问沃琳：“你有多高？”
“一米六二。”沃琳老实回答。
心里庆幸，自己的个子还不算低。
“嗯，”人事科长的语气，变成了公式化，“医院以医务人员为重，工程师属于后勤人员，工资可能还没有护士高，你如果真要来我们医院，就要有这个思想准备。”
这个问题是关键，不能马虎，沃琳问人事科长：“请问护士一个月工资是多少？”
科长给沃琳普及知识：“工资按国家统一规定，才参加工作的人肯定没多少，收入主要靠绩效，按资历和职称来的，一两百的有，三四百的也有，六百封顶。”
说到底，也没有说护士具体的工资和绩效是多少，就一个意思，你还没有资格争工资。
然后他又说起了生活待遇：“单身住宿舍，同宿舍的人，肯定没有学生宿舍多，结婚后就分房，三室两厅，我们医院的福利还是很好的，别的单位结婚几年都不一定有房分。”
沃琳对这方面没有经验，她自己找工作，只是不愿去山沟沟里，或是很偏远的郊区工作。
按她的综合成绩，她要是服从工作分配的话，只能去这种地方。
她曾经请教过其他学生，也基本没谁有这方面的经验。
他们是第一批可以双向选择的学生，大多学生的思维习惯，还是等着学校分配，很少有人去了解自己找工作的事。
沃琳自己来自农村，爸爸是单位工作人员，可单位所处的地方还是在农村，职工家属也基本是附近村里的，上班住宿舍，休息时间回农村的家，不存在分不分房的问题。
所以人事科长这一通说，沃琳心里基本没什么触动，她只关心人家会不会和她签意向书。
第0004章【毕业季】 也只有学生这么直白
“你把简历留下，回去等消息吧，我们要研究一下。”
“简历？”
“是呀，你不会连简历都不知道吧？”
“简历我知道，不过真不知道找工作还要简历。”
人事科长一脸无奈：“你们这些学生，出来找工作，都不知道提前做功课的？”
沃琳也无奈：“我也不骗您，我昨天上午才知道有这份工作，急匆匆就赶过来了，其他啥也没想，就想着能早点过来，早点回去，省些花销。”
人事科长哭笑不得：“好吧，你们是H大第一届可以双向选择的，前面毕业的人没有经验传给你们，我理解，那你就口头说说你的简历。”
这个倒不难，沃琳开始叙述：“我七岁上大班，八岁上小学，五年小学，三年初中，都在我们村里上的，没留过级。
“中考考上幼师被人顶了名额，复读一年考上县二中，三年高中没留过级，第一年高考没考上，复读两年考上了大学。
“大学没留过级，现在是大四，跑您这儿找工作来了。”
“哈哈哈哈哈，”人事科长大笑，“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直白的话了，也就只有学生才这样。”
旁边的干事也跟着乐：“学生单纯，等她参加工作，再过几年，说话保准变味儿。”
沃琳想问变什么味儿，觉得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就那样站着听两人调侃自己。
人事科长问沃琳：“你住在哪儿？”
“医院门口的春晖旅社。”
“哦，春晖旅社我知道，是医院一个职工亲戚家的，住几楼？”
“三楼，单间，除了床啥都没有。”
“你填张表就回去等消息吧，不要乱跑，你一个单身女孩子，又是外地人，不安全。”
“好咧，谢谢科长。”
沃琳接过干事递过来的表格，是一张简历表，比她自己叙述的内容，多了年龄、性别、籍贯、职称、职务、就读学校或工作单位的名称、起止日期、证明人、得的奖励、受的处分。
她从小到大就是上学，没有别的，填起来倒也不费事。
人事科长瞥了一眼沃琳递回给干事的简历表，呵呵笑：“奖励那一栏不写点什么？”
“写什么呀？”沃琳没明白人事科长的意思，“三好学生算不算？”
进来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拿过沃琳的简历表看了一眼，哈哈笑：“别听他的，好好的孩子都给他教坏了。”
干事介绍这是李院长，沃琳有些紧张，不知怎么地就给李院长鞠了一躬：“李院长好！”
“哎哟，不用这么客气，”李院长笑得爽朗，“有什么不懂的你问小伍子就行。”
李院长和人事科长有事出去了，沃琳舒一口气，被李院长称为小伍子的干事呵呵笑：“这么紧张还敢出来找工作？”
沃琳尴尬：“没办法，我一见当官的就紧张。”
“那你对着我们科长，怎么就没见你紧张呢？”
“怎么不紧张，可能是一心想着你们会不会要我，才掩盖了我的紧张吧。”
“也对，这半天你一句工作上的事都没问，你是来找工作的，不想知道将来干什么吗？”
呃，伍干事这一提醒，沃琳才想起，人事科长给她宣教了半天，确实没提那个所谓的工程师是干什么的，她自己也忘了问。
沃琳不禁有点囧，请教伍干事：“谢谢提醒，能不能告诉我，这个工程师是干什么的？”
伍干事摇头：“其实我也不知这个工程师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医院要开肿瘤科，要买个大型仪器，厂家建议招一个你们专业的工程师，专门修这个仪器。”
因不能肯定自己说的对不对，伍干事最后用了疑问语气。
沃琳谢过伍干事，问伍干事明天什么时候来听消息。
“这个我也不确定，你自己看着办吧。”伍干事说完，去忙自己的事。
出医院回旅社的路上，沃琳回过味来，不是她没有向人事科长问清楚工程师是干啥的，是人事科长一直在向她普及工资知识，她根本插不进去嘴。
很多年以后沃琳才知道，因为她给李院长鞠的那个躬，免了她一场祸事。
第0005章【毕业季】 这奶粉哪敢喝
沃琳出了医院才想起，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说来也奇怪，她的胃有毛病，饿了就要赶紧吃东西，只要饿得稍微时间长点，就会胃疼。
这次是怎么了，一天时间过去，她竟然没有一点饿的感觉。
不饿也不能不吃呀，沃琳沿路走下去。
这一路走到尽头，除了三家旅社，两家杂货铺，一家药店，一家牙科门诊，其他门面都是饭馆，倒方便了她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人。
现在时间不到十一点钟，早就过了早饭时间点，午饭时间还不到，她一路问过去，几乎每家饭店都说早饭已经卖光了，只有炒菜，而且米饭还没有蒸。
沃琳只想吃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而且她也不喜欢吃米饭。
路的尽头是丁字路口，沃琳朝两边望去，沿路没有饭馆标志，记起人事科长盯住她不要乱跑，她只得拐回去。
她记得早上买洗漱用品的那家杂货店有奶粉卖，那先将就着冲杯奶粉喝吧，到了饭点再吃饭。
买了一包一杯的小包奶粉，问店家要了个一次性杯子和热水，沃琳冲泡奶粉。
在搅拌过程中，沃琳觉得不对劲：“老板，这奶粉怎么化不了呀？”
搅拌时，奶粉漂浮，停止搅拌，奶粉就沉淀在水底，水是水，粉是粉，奶粉颗粒明显。
老板过来看了一下：“是水不够热，不好意思哈，没有热水了。”
沃琳看了看生产日期，没有过期，摸了摸杯子，很烫手，再闻了下味道，确实是奶粉味。
可她不敢喝，也不想再重新买了，怕钱不够花，也怕再买到假的。
无奈，她只有熬时间，熬到饭店里的米饭蒸熟。
这样干熬着很无聊，沃琳干脆又拐回医院，沿着大路慢慢逛悠，打发时间。
大路两边区别明显，一边是医疗区，一边是家属区。
医疗区楼层高，最高的楼目测有二十多层，家属区的楼层不用目测，直接数出最高三层。
感觉还没有走多久，已经到了路尽头，正对面是一栋看起来很旧的四层楼。
说是办公楼吧，大门上没写字，说是家属楼吧，看起来又不像。
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沃琳认识，是人事科长。
人事科长也看到了沃琳，等着沃琳跟他打过招呼后，指着医疗区那边：“你要上班的机房正在建，你去看看吧。”
“哎，谢谢科长！”沃琳沿着人事科长指的小路，拐进医疗区。
大约走了二十多米的距离，看到前面有个又大又深的土坑，坑里有几个带着安全帽的人在拉钢筋。
沃琳不懂得这是在干什么，想来和村里盖房子一样，挖出坑来先打地基，村里房子地基用的是砖和石头，这是要建机房，可能还是楼房，要地基结实，就得用钢筋水泥。
沿着小路继续走，前面是医院食堂，沃琳下意识迈腿就要进去。
“十一点半开饭，现在还不到时间。”有个人堵在门口和沃琳正对面，谁也前进不了。
“哦。”沃琳没了进去的兴趣。
食堂正对面是过道，过道尽头，和过道垂直是一条长走廊，沃琳两边看了看，左边走廊尽头是她在大路上看到的那栋高楼，写着红色的字：内科住院楼。
鉴于自己一天没吃饭，沃琳还是放弃了上楼参观的想法，往右继续往前走。
前面走廊两边，外科住院楼，医技楼，门诊楼，出了门诊楼，就是医院大门了。
和家乡的县城医院相比，这个医疗区占地面积真心不大，Z城沃琳去过的医院，比这个医院是大些，但也比家乡的县医院小很多。
说它们是城里的大医院，沃琳没有每层楼去看，想着应是它们是楼层高，分工细致吧。
这么大个地区级医院，没个专门的办公楼，人事科所在办公区域，就在住院楼一楼。
想起被几栋楼包围着的那巴掌大的园子，和家乡的县城医院每栋楼前面都有诺大的花园相比，沃琳觉得，真不是她没见识，这只能体现在，越是大城市，越是寸土寸金。
沃琳很好奇医院的后勤处在哪里，不过她已没有精神再逛，浑身发软，头晕，饿得。
就近走进一家饭馆，店里已经有人在吃饭，沃琳观察了一圈，发现一个令她为难的事。
她问服务员：“有没有不辣的菜，我不吃辣椒。”
平时都不怎么吃辣椒，胃空了一天，她更不敢吃。
服务员回答她：“你要想不辣，只有点蔬菜，其他菜如果不放辣椒，厨师炒不出味道来。”
沃琳看了一下墙上写的菜单，点了一份西红柿炒蛋。
西红柿和鸡蛋都是天然调味料，两者合在一起炒，不用放辣椒，还比光蔬菜下米饭。
如果只吃面食，没有菜沃琳也吃得下，可要是吃米饭，没有下饭菜，她实在吃不下。
饭菜很快端上来，沃琳只看一眼就觉得倒胃口。
米饭颜色发灰，比稀饭只是少了些水分。
西红柿炒蛋的分量倒是很足，怎么看着都是用油浸泡出来的。
她尝了一口，果然，油多得腻得慌。
沃琳腹诽，店家的油不要钱吗，这么舍得放油。
可是现在让她再换店，或是换菜，她又舍不得钱。
沃琳问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边吃饭边喝水，总算吃下去一大半饭菜。
兴许是之前胃空得太久了，本来没有感觉的胃，东西吃下去，反倒疼了起来。
剩下的饭菜是不能继续吃了，沃琳又坐了一会儿，待胃疼的感觉稍微缓解，她回了旅社。
房间门打开，她顿时觉得自己进错了门。
原本除了一张床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现在有六张床，大包小包，锅碗瓢盆，塑料桶塑料脸盆，衣服架子，堆了一地。
退出房间，抬头看看门上的号码，三楼三号，没有走错房间呀，钥匙也对得上号。
第0006章【毕业季】 无缘无故被换房
沃琳去找老板：“怎么回事呀，我交了两天的押金呢，又没说退房。”
老板答非所问：“你是来医院找工作的？”
“是呀，怎么了？”沃琳一头雾水，“找工作的不能住这里吗？”
“看你说的，我们开门做生意，谁都能住。”老板说着本地普通话，“今天突然住客多了，我们旅社小，房间不够，你那间房只放一张床也怪浪费的，我给你换了个地方，也是单间。”
“在哪呀？”是单间就行，沃琳倒不计较老板私自给她换地方。
“喏，就这里，”老板指了指柜台前面。
距离柜台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有一个用三胶板隔出来的小房间，沃琳拉开门，顿时无语。
这还真是单间，地方大小够放一张床，还有一条很窄的过道，仅够人侧身挤进去。
门的质量稍好点，不知是从哪里拆下来的旧门。
柜台是在二楼，隔间在柜台和楼梯口之间，如果没有三胶板墙，睡在这里直接吹过堂风。
“被子、洗漱用品，都是你用过的，我亲自搬下来的。”老板强调，生怕沃琳找麻烦。
“再没有别的房间了？”这一看就是值班的人住的地方。
“当然有，”老板娘踢踏着脱鞋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你一个单身女学生，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怎么办，这不是砸我们的生意吗，只有睡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才放心。”
老板补充：“你退房去别的地方，我们管不着，只要你住在我这里，就得负责你的安全。”
这两口子一唱一和，义正辞严，好像多为顾客着想一样。
摆明了，你要住，就这间了，你要是不住，请便。
沃琳的胃一阵痉挛，隐隐作痛。
叹口气，她不想再纠结：“算了，这间就这间吧，有没有热水，我胃不舒服。”
“哎哟，看你这样子，很难受吧，”老板娘绕到柜台后面，“我煮了玉米排骨汤，你喝点，比喝白水有用，喝完好好睡一觉，醒了就舒服了。”
沃琳苦笑：“谢谢老板娘，给您添麻烦了！”
心说就这个地方，人来人往，吵吵嚷嚷的，我能睡得着才怪。
“不麻烦，不麻烦，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老板娘挺热心。
舀了一碗汤，端出来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说汤，还就是汤，除了汤外，没看见玉米，也没见着排骨。
不过也确实比白水强，浓白浓白的，比白水好看，而且有玉米和排骨的清香。
沃琳由衷赞叹：“您这手艺可真好。”
不止口感好，一碗喝下去，胃暖洋洋的，确实舒服很多，真比白水有用。
平时她的胃难受了，就喝热水，喝下去后会有一段胃胀气的时间，很难受，然后胀痛的感觉才慢慢平复。
这碗汤下去，沃琳没有感觉到胃胀气，胃痛也在慢慢减轻。
老板哼哼：“她哪是手艺好啊，闲的没事干，熬汤四五个小时，能不好喝吗，浪费电！”
老板娘的嗓门提高八度：“要不你管账，你煮饭，老娘到外面去打牌，去和男人调情，你不是嫌老娘给你钱少吗，你管账，想怎么花怎么花，老娘绝不过问。”
这种小旅社，一般都是夫妻店，最多请一个服务员打杂，主要的事还是老板夫妻自己干。
老板娘管登记客人入住和退房，守在柜台的时间多些，顺便煮饭。
老板管跑腿，没事干的时候到处逛游，沃琳今早出门时，看见老板坐在别人店前打麻将。
“越说越来劲了你还。”老板大吼。
看这架势，沃琳以为两口子要吵起来，打起来也有可能，正想着劝架时怎么说，毕竟这两人是因为自己的话而吵起来的。
老板从柜台后出来，直接冲下楼去了。
“哼，算你跑得快！”老板娘坐到柜台后面，自管自吃起饭来。
呃，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两口子的事还真是捉摸不定。
胃舒服了，人就有点犯困，也到了平时睡午觉的时间。
沃琳检查了一下插关，插关是好的，管他环境吵不吵，躺在被窝里总舒服些。
原以为会睡不着，谁知闭上眼没多久就开始做梦。
迷迷糊糊间，沃琳似乎听到老板娘说话：“这妹子可真能睡。”
然后老板说了句什么，沃琳没听清，又睡熟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沃琳又听到老板娘的声音：“这妹子不会有病吧，也太能睡了，要不要把她叫醒，出事可麻烦了。”
老板打个哈欠：“能出什么事，年轻人不就是睡起来没个头吗。”
两人的对话，让沃琳清醒了一点，不过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老板娘还是忍不住拍了拍三胶板墙：“妹子，你都睡了一天了，要不要起来吃点饭？”
沃琳应声：“这边的饭我吃不习惯，老板娘，有卖面条的吗？”
老板娘嗓门不小：“大晚上的，哪有卖面条的，你要实在想吃，我给你下一碗，五块钱。”
“晚上了？”沃琳猛地坐起，看了下手表。
可不，已经晚上八点半，怪不得人家怀疑她有病呢，确实睡得够久。
老板娘问她：“你还吃不吃面条？”
“吃！”再不吃，胃又该犯病了，同时又心痛钱。
饭馆卖的面条，贵的才三块，有肉有菜，这老板娘一张嘴就是五块，太黑了。
当看到老板娘端过来的面条，沃琳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这哪是碗呀，是药店里用来装阿胶的搪瓷盆，面条不是饭馆里卖的挂面，而是湿碱面，这种面条她最喜欢吃，口感好，吃了胃也舒服。
切得很薄的五花肉，绿汪汪的生菜上卧着一个荷包蛋，再有浓白的汤汁衬托，看着就有胃口，沃琳很不雅地咽了下口水。
老板撇嘴：“说你不会做饭吧，你还不服气，这白乎乎的有什么好吃，辣椒都不放一点。”
沃琳刚要说，这个最好了，我不吃辣椒的。
老板娘已拉开嗓门：“你懂个屁，这妹子本来胃就有病，又睡了大半天，再吃辣椒还不得刺激得胃大出血。”
老板哼哼：“越说越来劲了，你以为住在医院门口，你就是医生了，还胃大出血呢。”
得，自己还是安心吃饭吧，这两口子纯属闲得。
这碗面到底还是太多，沃琳吃得剩了一小半。
饭后没事干，她本来想出去走走消食，被老板娘叫住：“妹子，你一个外地单身女学生，晚上最好不要出去，有抢劫的，最喜欢选你这种人做目标。”
人家的好心，沃琳还是接受，而且白天人事科长也说过，让她最好不要乱跑，不安全。
坐在大厅里和老板娘一起看电视，以为白天睡多了，晚上会没睡意，谁知没看多久就哈欠连天。
老板娘乐呵：“你这妹子可真能睡，困了就去睡吧。”
沃琳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犯春困吧，吃得饱也容易犯困。”
强撑着眼皮洗漱过，沃琳钻进被窝就人事不省。
昏睡中听到有人叫嚷，有人吵架，有人喝斥，脚步声如擂鼓，似乎就在身边，又似乎离自己很遥远，沃琳想让自己醒过来，可是无论怎样努力，就是醒不来。
第0007章【毕业季】 昨晚的事透着诡异
“哐啷——”
不锈钢碗掉在地板上的声音，惊醒了沃琳。
沃琳看手表，猛地坐起，竟然已经九点钟了，她现在去人事科，人家不会嫌她拖沓吧。
急匆匆穿好衣服，从床下拖出洗漱用品，沃琳找水管洗漱。
路过柜台，看见老板精神不振，满眼的红血丝，老板娘躺在旁边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棉衣。
“老板，你昨晚一下子都没睡吗，看起像熬了通宵的样子。”
“是呀，你可真能睡。”
老板皱眉，脸色更加憔悴，慢慢弯腰捡起不锈钢碗。
沃琳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时间紧迫，她顾不上多想，匆忙把自己收拾干净，赶往医院。
人事科长递给她两份打印材料：“你在这里签上你的名字。”
看清楚材料的内容，沃琳兴奋：“谢谢，谢谢！”
这是两份一模一样的意向书，表示医院已经同意接纳她这个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毕业后她就能来这家医院上班了。
签好字，沃琳把材料递回给人事科长，总觉得人事科长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
“怎么了？”沃琳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摸了一下脸。
衣服正常，脸就不知道了，旅舍没有镜子，她自己也没背包，难道是脸没洗干净，或是头发没梳好？
“你昨晚睡得好吗？”人事科长问。
这话问的没头没脑的，沃琳觉得她和人事科长还没熟络到这种问候的程度吧。
可人家问了，她不能不答：“睡得很好啊，早上还睡过头了呢，要不我来的还早些。
“你还睡在春晖旅舍？”
“是呀，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打算换地方。”
“就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好像很吵，可是我没醒。”
怎么感觉跟查户口似的，而且人事科长的眼神都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了。
她在脑子里回想昨晚到今天的细节，以备人事科长再问。
“好了，没事了，你现在去汽车站，赶天黑还能回到学校。”人事科长在意向书上盖了公章，给沃琳一份。
“哦，谢谢科长！”
本来沃琳还想给伍干事说一声谢谢的，人家不在。
回到旅舍，沃琳兴奋地告诉老板：“医院已经和我签了意向书，以后咱们就会常见面了。”
“恭喜呀，这个医院很难进，还是你这妹子运气好。”老板说着恭喜的话，神情僵硬。
人家没休息好，沃琳识趣地不再多话。
退房手续也没什么可办的，旅舍除了提供了床和被子外，其它东西都是自己的，所以也没什么物件丢失之说。
房费刚好交了两天，也不用多退少补，沃琳和老板说了声再见，就算是退房了。
自己买的洗漱用品虽不是一次性的，可为了省钱，买的都是质量最差的，和一次性用品没啥区别，沃琳也不要了。
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带了点钱，回去的时候钱少了，兜里多了一份意向书，沃琳很有成就感。
买好汽车票，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沃琳在汽车站对面买了两个包子，又买了一包饼干，边吃包子边往汽车站走。
看着周围熙熙攘攘人来车往，沃琳突然意识到旅舍哪里不对了。
静，对，是静。
九点多钟正是这种简陋旅舍热闹的时候，洗漱的，上厕所的，准备去吃早餐的，发泄怨气的，嬉闹叫骂，什么声音都有，人来人往，大厅不应该只有老板夫妻两人。
而沃琳唯一听到的，是老板掉到地上不锈钢碗的声音。
睡梦中的吵闹声，老板满眼的血丝和满脸的憔悴，人事科长莫名其妙的问话，告别时老板语言和神情的僵硬，沃琳越想越有种后怕的感觉。
昨晚，或许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以至于住客全都搬走了，只有她傻乎乎地睡大觉。
第0008章【毕业季】 到底是谁说话不算数
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晚上，H大都有舞会，天气冷的时候，在防空洞举办，天气暖和了，有时在防空洞，有时在女生宿舍楼前面的篮球场，如果有和外院校的联谊舞会，会把学校的会堂布置成舞厅。
沃琳回到学校时，天还没有黑，篮球场上已经有学生会的人在忙活。
现在是三月，H城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人们脱下笨重的冬装，穿上轻便的春装。
爱打扮的女孩子，甚至不顾倒春寒，迫不及待穿上轻薄的夏裙，彰显自己的美丽。
今天的天气还算好，即使微风吹起有点寒意，也不会感觉特别冷。
“沃琳，你这两天去哪里了？”迎面碰上罗玲。
“去玩了呗！”沃琳打哈哈。
“你去哪儿玩了，也不给我说一声，”罗玲埋怨，“你上次不是说，要是我进了方便面，先给你留十包，结果你自己说话不算数。”
罗玲宿舍的人都有做点小生意，罗玲卖方便面，学校小卖部的方便面一块二一包，罗玲卖一块钱，有着秦琴和仇敏的老乡关系，沃琳宿舍的人，也被罗玲发展成了客户。
沃琳有时候懒得去食堂打饭，就泡方便面吃，一包一包的买嫌麻烦，干脆一次多买一点。
“对不住，你也知道我这人，一提起玩，啥事都忘了。”沃琳赶紧掏钱，正好她饿了。
“对不住也没用，方便面都被抢光了，我拦都拦不住。”罗玲甩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这到底是谁说话不算数，沃琳心里嘟囔。
回到宿舍，沃琳二话不说，直接扑倒在床。
宿舍里只有秦琴在，不用问，仇敏肯定去了图书馆，另一位去会男朋友了。
仇敏的成绩不好，可永远做出刻苦努力的样子，穿的也非常朴素，学校筛选贫穷学生名额的时间段，她还会穿上打补丁的衣服，每年的贫穷津贴，都有她的份。
“喂，怎么样？”秦琴凑过来。
“还算顺利，签了意向书。”沃琳脑袋趴在枕头上，声音闷闷的。
这一路颠簸，可累坏她了，早没了签意向书的兴奋劲。
“那就是成了呗。”秦琴的语气里，也没有替沃琳高兴的意思。
意向书她签了好几次，还不都是白搭。
沃琳艰难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问秦琴：“我这两天不在，有没有人问起我去哪儿了？”
“有哇，”秦琴坐回她自己床沿上看书，“我就说，我又不是你的老妈子，还管你去哪儿。”
“嗤——”沃琳喷笑，“老妈子，亏你想得出，看书看多了吧你。”
肚子很饿，可又实在不想动，沃琳哼哼：“请你吃鸡爪，帮我买碗面，四两。”
书桌有两个抽屉一个柜子，沃琳的书桌有一个抽屉是从来不锁的，放些常用而又不值钱的东西，有毛票也放在这个抽屉里。
秦琴犯了鸡爪瘾，又生活费告急的时候，就自己在这个抽屉里拿五毛钱去买。
五毛钱一串，两个鸡爪，学院路晚上的路边摊有卖，吃了鸡爪能让秦琴兴奋一晚上。
秦琴动作迅速，拿了沃琳的饭盆就出去了。
学院路早晚有食摊，南北各地的口味都有，沃琳每天的晚饭都在学院路吃。
食堂的早饭是稀饭馒头包子之类，还算合沃琳的口味。
中饭只有米饭和炒菜，每个菜里都有辣椒，而沃琳不喜欢吃米饭，自小一沾辣椒就头晕。
到外面去吃中饭吧，又比学校食堂贵得多，只有将就着在食堂吃一点，或是吃方便面，每天到了中饭时间就盼着时间过快一点，晚饭她好饱餐一顿。
而且学院路的食摊有个好处，价钱比较灵活，按分量收钱。
就比如煮面吧，二两面起煮，一块钱，加一两面，加五毛钱，你想吃多少就煮多少。
外面的饭店只分大中小碗，价钱又贵又不灵活，小碗三块，中碗五块，大碗七块。
沃琳平时都吃三两面，这会儿实在是太饿了，顾及到自己的胃病，只敢多加一两。
等缓过劲来，要是还饿，再买点别的东西吃。
有人敲门，沃琳懒得动：“进来吧。”
宿舍门是开着的，门上只挂了现下时兴的方便面包装袋做的门帘，外面的人不用特意看，也知道里面有没有人，敲门代表礼貌。
是罗玲，端着一个纸箱子，进门就把纸箱子往沃琳的床下塞：“方便面到了，给你半箱。”
“太好了，不过我玩得身上没钱了，等下个月家教工资发了再给你。”沃琳还是没动。
身上倒是还有钱，就是不想起身，要不是罗玲敲门，她已进入梦乡。
罗玲进的方便面都是50包一箱的，半箱就是25包，这是要让她吃到腻的节奏吗。
而且吃了三年多的方便面，她已经吃腻了，10包已经是她打算到毕业那一天的数量。
H市的家教价钱，不分小学中学，英语课一节课五块钱，其他科目一节课四块钱，只教一门课的话，一周两节课，一个月八节，撑死了工资也才40块钱，就得花25块钱买方便面。
沃琳现在同时做四份家教，一个月至少两百多块钱的收入，家里每个月给她200块钱生活费，开学时一次性给她，说起来，她在学生里算个有钱人了，可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罗玲的动作顿住：“要不你找别人借点钱吧，我要钱急用。”
沃琳为难：“我找谁借呀，生活补贴也还没有发下来，而且周末本来就是花钱的时候。”
像秦琴一样，每个月初家里给她寄当月的生活费，月末是秦琴的钱最紧张的时候。
学校的现金补贴月末才发，现在还不到发钱的时候。
“十块钱你总有吧，我看中了一条裙子，就差十块钱。”罗玲不死心，降低标准。
沃琳摇头：“我刚让秦琴帮我去买面了，面钱我还没给呢。”
秦琴是有名的吃货，每个月家里给的生活费有120块钱，学校每个月还有30斤的饭票补贴，有十八块九的现金补贴，加上她自己同时搞两份家教，可钱还是不够她花。
每个月才过一半，她就开始借钱借饭票，下个月的月初还，然后月半再借。
沃琳能穷到借秦琴的钱，可见是真没钱了。
罗玲叹口气，把箱子又从沃琳的床底下掏出来，一声不吭走了。
“呃，饿死了。”沃琳翻了个身，面朝墙，恨不得赶紧睡着，就不会饿得那么难受了。
又有人敲门，沃琳懒洋洋地坐起，盯着门帘根本挡不住的人：“要钱没有，要命有半条！”
第0009章【毕业季】 脸皮厚的碰到装傻的
不能怪沃琳口气不好，实在是来人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脸皮，让人看见就生厌。
“哎哟，不要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嘛。”来人不管沃琳欢迎不欢迎，自顾走进来。
这两个女生是铁路技术学院的学生，每到周末，就抬着一大背包衣服在各院校兜售。
背包是真的大，立在地上，能到女生的腰部，目测这两个女生都有近一米七高。
这个头在北方女生里面已算拔尖，在平均个头较矮的南方，更是惹眼。
她们来的最勤快的是H大，因为H大是H市规模最大的大学，也是固定周五周六晚上举办两次舞会的学校，舞会之前兜售衣服，生意最好做。
两个女生进门就把背包打开，拿出一件披风式短上衣：“这是我们进的最新样式，最适合舞会上穿，你的舞跳得那么好，这件衣服简直就是为你而诞生的。”
沃琳面无表情：“你们是打算把舞会办成巫师大会吗，黑不溜秋的，吓都能把人吓死。”
“没关系，不喜欢这件，还有很多呢，照我看，哪件都是为你精心设计的。”
女生拿出一件长款白色毛衣：“蝙蝠式的，现在可是最流行这个，只要你穿上，保准让男生们挪不开眼睛，成为今晚舞会上最亮的亮点，这么好看的毛衣，才二十块钱。”
“别在我这儿耽误时间了，”沃琳不想和这两人费嘴皮子，“我不会跳舞，也没钱买。”
说实话，这件毛衣的样式她很喜欢，可她现在又饿又累，实在提不起精神。
“试了不一定非要买，你的身材这么好，穿上走这么一遭，美了你，也爽了我们。”
这两人的眼光还真是不错，沃琳一米六二的个头，体重九十六斤，标准的苗条身材，这件毛衣要是穿在沃琳身上，绝对是免费打广告。
要照以往，沃琳兴许会试一试，兴致来了也会在走廊上臭美一遭。
这两个女生脸皮厚，可从不翻脸，哪怕你试遍她们所有的衣服，最后一件都不买，她们照样笑脸对待，下次来了依旧挨个儿宿舍兜售。
时间一长，这两个女生摸清了H大每个女生的特性，专拣软肋捏，而H大的女生了不了解她们，那可就难说了。
就像现在，沃琳说她不会跳舞，也没钱买衣服，两个女生明知道沃琳睁眼说瞎话，却不反驳，也不揭穿，而是换种方式兜售衣服。
“咦？你们来了。”就在沃琳忍无可忍几乎要发脾气的时候，秦琴端着面碗回来，一脸看到亲人的欣喜，“你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呢。”
两个女生立即表现出她们见到亲人的欣喜：“哦，是吗，找我们有什么事，是不是今晚想参加舞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想我们的衣服？”
其中一个女生从巨大的背包往外掏衣服：“恰巧我们进了一批新货，很适合你这样气质的人穿，你试试看。”
“好啊，你先等等啊。”秦琴小心地把装面条的饭盆放到沃琳面前，再把手里的一个油纸包放在桌子上，没有接女生新拿出的衣服，而是拿起女生先前让沃琳试穿的白毛衣。
“唉，那个，你先试这一件吧，”女生急得要从秦琴手里抢走毛衣。
可惜她动作还是慢了，白毛衣已经在秦琴手上，随着秦琴摆弄毛衣，秦琴原本油腻腻的手擦了个干净，而毛衣上面明显的油印子让女生心痛。
看着女生强忍着脸部抽搐还要面带笑容的表情，沃琳心有不忍，低头专心吃饭。
“哇，这是现在最流行的蝙蝠衫式样呢，我早就想有一件这样的毛衣，今天总算有了。”秦琴手脚麻利，嗓门超大，在女生的手挨到毛衣之前，她已经把毛衣套在了身上。
“嘣，嘣。”很细微的两声毛线断裂的声音，沃琳的脸跟着抽搐两下，替那两个女生心痛。
蝙蝠式毛衣上宽下窄，以秦琴一米五的个头，一百二十斤的体重，毛衣套上身，最宽的地方都紧绷，窄的地方不崩线才怪。
“这件不行，咱们再换一件试试。”女生沉默了一下，把手上的花裙子递给秦琴。
人家没有因她损坏了衣服而发脾气，秦琴自己反倒不乐意了：“你们怎么这样啊，我说要蝙蝠式的衣服，你们给我这么肥的裙子，诚心骂我是不是？”
自己动手到大背包里翻：“快点，不是有很多衣服吗，把蝙蝠式的都给我试一下！”
两个女生四只手，赶紧死死把背包摁住：“对不住，我们今天只带了这一件蝙蝠样式的，就是想试试大家的反应度，看好不好卖，好卖的话下次多带点。”
秦琴松开手，看着背包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那你们记得下次多带点啊，我好喜欢的。”
“好的，好的。”两个女生抬着大背包就走，还不忘跟沃琳打招呼道别：“你慢慢吃啊，下次有适合你的衣服，我们一定给你留着。”
说得好像沃琳多喜欢她们的衣服，还跟她们预订了一样。
两个女生去了走廊尽头计算机系的女生宿舍，继续推销她们的衣服。
“唉，总算走了，怎么样，我厉害吧，把人赶走了。”秦琴得意洋洋地拍拍手，拿出油纸包里的鸡爪开始啃。
沃琳撇嘴：“你这哪是厉害，你这是缺德，不要人家的衣服就明说呀，干嘛把衣服弄脏又弄破，人家也不容易。”
“人家有这脸皮，就一定有这心理承受能力，你还是担心担心你的钱包吧。”秦琴晃动一下手里的鸡爪串，接着继续啃。
边啃边含糊道：“这两天你不在不知道，今天已是她们第三次来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笑脸相对，你不买件衣服，她们恨不得给你做全职保姆，我要是不下狠手，她们且能磨呢。”
“至于吗，二十多块钱的衣服而已，把脸皮都贴地上了？”要是让沃琳，绝对干不出。
“至于，太至于了，”秦琴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你别看她们当着面怎么试衣服都行，弄坏了也不言声，可如果她们一离开，你再找出衣服的毛病，她们绝对不认账。”
二十块钱的衣服，质量能好到哪儿去，和一次性的没区别，她们不认账，反正钱也不算多，谁还真会和她们不休不止地纠缠，只能自认倒霉了。
第0010章【毕业季】 普通的名字不普通的人
吃完面，用热得快烧了一桶热水，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沃琳把衣服泡在桶里，和秦琴聊起这两天的经历。
“哇塞，这么顺利，这也太变态了吧，我去过的那几个单位，都是左问右问，恨不得把我家的祖宗十八代查个底儿朝天，你这个就这么简单？”
秦琴明显不信沃琳的话，连个家庭背景都没问，她严重怀疑沃琳避重就轻，隐瞒了什么。
“信不信由你，我没必要骗你，骗你又没有大奖拿。”沃琳耸耸肩，打了个大哈欠，往床上一歪，眼见着要睡着。
秦琴去过的几个单位，其中有一个是部队中专院校招老师，一个是政府部门招干事，这种单位当然很重视家庭背景了。
“喂喂喂，你是瞌睡虫精上身了是怎么着，咋还睡呢，不是说你这两三天净睡觉了吗，还没睡够？”秦琴急得直拍桌子，“没听见下面的音乐吗，跳舞去呀！”
秦琴因为身体矮胖的原因，一般就是去舞会也很少有人邀请，她都是和固定的几个人跳。
而沃琳既是她的死党，男步跳得又非常不错，自然是她理所当然的舞伴。
沃琳翻个身，直接给了秦琴一个后背：“你先去吧，坐车颠了一天，我得攒攒劲儿。”
“可别，你这一攒劲就到明天早上去了。”秦琴过来往起拉沃琳，“他回来了，有舞会怎么少得了他，毕业以后大家天南海北，这一辈子恐怕今晚是最后一次看得到他了。”
沃琳的睡意瞬间去了一半，翻身仰躺，盯着秦琴那张满月脸：“见了又怎么样，他又不是为了我回来的，这个学校有太多他挂念的人。”
肖刚这个名字很普通，人却一点都不普通，是H大女生公认的白马王子，个头虽不高，也就不到一米七的样子，样貌却很能勾得住女生的视线，皮肤白皙，五官深邃，身材匀称。
最主要的是，肖刚能歌善舞，在娱乐活动匮乏的校园里，他称得上是鹤立鸡群，加上他的外貌，这种人尤其吸引女孩子，沃琳就是被他吸引的其中一个。
肖刚比沃琳高个一年级，沃琳大一时有个老乡带着她们这些新生玩，肖刚和那个老乡既同班又同宿舍，关系还不错，大家就凑在一起玩，一来二去，肖刚和沃琳班上的女生就熟识了。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就像众多的言情小说一样，沃琳喜欢上了肖刚，以找老乡玩为借口，找机会能和肖刚呆在一起。
肖刚明白沃琳对他的意思，他没有拒绝沃琳，却也对沃琳若即若离，喜欢他的人太多。
沃琳大二的时候肖刚大三，有一天肖刚告诉沃琳，说是他的妈妈要来H市玩，他会带着沃琳去见他的妈妈。
当时沃琳非常兴奋，这就意味着肖刚正式承认她是他的女朋友，而且要带她见家长。
可是等来等去，已经过了肖刚的妈妈呆在H市的时间，沃琳也没有等到肖刚来带她见他的妈妈，甚至那几天肖刚也没有出现。
去开水房打开水的路上，碰到肖刚班上的女生，那女生问沃琳怎么没有去玩，说是肖刚的妈妈好年轻，好漂亮，和肖刚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姐弟俩。
那女生还说，肖刚妈妈就住在她们班的女生宿舍，和所有女孩子都玩得来，请她们一起出去玩，去外面的大饭店吃饭，同去的还有其他女孩子，肖刚的妈妈很好相处。
沃琳不知道当时她自己是怎么反应的，她只记得开水是打了，回到宿舍却一口水都没喝。
后来肖刚来找她，说是他妈妈看了她的照片，觉得她的样貌当肖刚的妈都不差了。
沃琳当时什么都没说，之后照样和肖刚来往，但也只是泛泛的朋友关系。
她心里明白，自己和肖刚的差距太大，她来自农村，家境一般，样貌只能用五官端正来形容，而且她不会打扮，见识更是不能和大城市出身的肖刚比。
用大众的说法就是，她配不上肖刚。
H大的学生到了大四第二学期，不管是基础课，还是专业课，都基本已经上完，因工作学校包分配，他们也不用费心去找工作，这个阶段的大四学生有大把的闲余时间。
闲来无事，很多人选择找同年级的人谈恋爱打发时间，双方都心知肚明，这恋爱关系只是临时的，只要一毕业，谁都不会再把对方放在心上。
肖刚没有找同是大四的女生，而是找到了沃琳，说是他不打算服从分配，自己已经在G市找到了一份工作。
他说他会等沃琳毕业，等沃琳毕业时，他一定会在G市帮沃琳找到一份工作。
于是，沃琳终于牵到了许多女生梦寐以求的那双手，被他的结拜兄弟称呼大姐，和其他成双成对的学生一样，沃琳的脸上挂着梦幻一样的笑容。
虽然这一切都很美好，但沃琳就是觉得，只要进入肖刚的交际圈子里，一切都那么格格不入，一切都那么别扭，越是刻意融入，越是状况不断。
那晚，沃琳和其他老乡一起，欢送即将毕业离校的大四老乡，喝得有点多，自己一个人在路上走，肖刚找到她，拉着她在教学楼后的一处台阶坐下，她吐了肖刚一身。
平时身上有一丁点污垢都不能忍的肖刚，那晚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搂着沃琳，任由沃琳兴奋地不停说话，一直到教学楼熄灯，才把沃琳送回宿舍。
沃琳不记得当晚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肖刚离开学校时不让她送，她呆在宿舍里哪也没去，肖刚什么时候离校的她也不知道。
后来她和肖刚通过几封信，她说的是自己的近况，肖刚说的是她的专业很难找工作。
去年冬天，也就是她大四第一学期，肖刚回过一次学校，是和他的结拜兄弟们一起来的，告诉她没有单位肯接收她。
肖刚走后，她把肖刚的来信和所有照片都烧了，肖刚的结拜兄弟也都当她是陌路人。
第0011章【毕业季】 少了一只鸟的比翼双飞
想着往事，沃琳的睡意全无，看着秦琴那眼巴巴的小眼神，沃琳乐了：“来，笑一个，今晚让你尽情跳个够。”
“哈哈，别说笑一个了，亲一个都行。”秦琴满脸贼笑，俯身，作势要亲沃琳。
“噫～～恶心！”沃琳一把推开秦琴，赶紧下床站起来。
“来，咱们打扮漂亮点。”秦琴顺势把沃琳摁坐在凳子上，给沃琳整理起头发。
沃琳有着一头黑密的卷发，若是精心打理，肯定非常漂亮，可惜她太怕麻烦，大三之前都剪的短发，短得恨不得剃成平头。
上了大四，她才在别人的鼓动和阻拦下，没再去学校的理发店，头发也慢慢长了起来，现在的长度已经勉强够得上叫做披肩发了，只是卷曲的波浪太大，不借助发夹之类的东西，整个脑袋看起来就是雄狮头。
虽然头发是留起来了，管头发的东西沃琳却没几样，除了最普通的皮筋外，就是路边摊上买来的发夹，没一样精致的。
“唉——”
秦琴把沃琳头顶的头发编了个辫子，在沃琳抽屉里翻拣半天，最后叹口气，拿了自己的木质发夹，夹在了沃琳的辫梢。
秦琴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上面有五个姐姐，虽然家庭经济有些紧张，可作为最小的妹妹，姐姐们有什么好东西，也是都想着她，据秦琴说，这个木质发夹就是她大姐的挚爱。
发夹样式很简单，树枝上站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小鸟，雕工精致，原木颜色，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其中一只小鸟不翼而飞，秦琴也就没再戴，但也舍不得扔。
如今夹在沃琳的辫梢，和其余垂下的头发夹杂在一起，随着沃琳的活动，小鸟在她卷曲的头发间跳跃，半遮半掩，时隐时现，倒也别有情趣。
“你要是早留头发该多好，长发可是女孩子的一大杀器，没有哪个男生对长发有抵抗力，绝对拜服在你的牛仔裤下。”秦琴戏谑。
说起牛仔裤，秦琴觉得不对，从晾衣绳上取下沃琳的长裙，催着沃琳换上：“大四恋爱季你不谈恋爱，总得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吧，最后一个学期了，留个美好记忆。”
“算了吧，”沃琳不乐意，“穿了长裙就得穿高跟鞋，我颠哒了一天，就想舒舒服服的，牛仔裤运动鞋挺好的，不信你朝楼下看看，保准大把的人穿运动衣牛仔裤运动鞋。”
秦琴看了一眼楼下篮球场，还是不饶过沃琳：“不行，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说着话她自己也快速换上了一条长裙，说这样才配得上沃琳。
沃琳被她弄得哭笑不得，也很无奈，只好慢悠悠换上长裙，咬牙穿上高跟鞋，两人下楼。
下楼时秦琴有点着急，催着沃琳快点，出了楼门秦琴倒自己放慢速度，悠哉游哉牵着沃琳的手去了舞场边缘，也不急着跳舞，而是左顾右盼。
“你找什么呢？”沃琳好奇，也随着秦琴四处看，最后视线定在一个地方。
离她们不远的地方，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各个沃琳都认识，这几人中间围的那个人，紫色的西装，浅蓝色的衬衫，深蓝色格子领带，整齐的平头，从头到脚一丝不苟。
他这样的打扮，在这一群穿着随便的大学生中间，想不显眼都难。
沃琳看过去的时候，几人中的一个女生也看了过来，女生的视线只是和沃琳的视线碰撞了一下，立即转过头去，和她身边的男生嘀咕起来。
接着其他几人都朝沃琳看了过来，沃琳若无其事地把扭开头，准备拉着秦琴下舞池。
“沃琳。”身后有人叫沃琳的名字。
沃琳回头，看着肖刚朝她走过来，还有跟在肖刚身后的结拜兄弟，和那些兄弟的女朋友。
紫色西装配浅蓝色衬衫，衬托得肖刚皮肤更加白皙，人也更加飘逸有仙气，不过这是曾经的情景。
眼前的肖刚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仙气，小麦色的皮肤，黑密的胡茬，隐约的疲惫，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说不出的别扭滋味。
秦琴玩笑：“哎哟，肖大帅哥，你这是混得有多惨，都上班快一年了，还穿旧衣服。”
肖刚回击秦琴：“都快进入社会的人了，嘴还这么毒，小心将来没人要，嫁不出去。”
秦琴刚要回怼，刚才和沃琳视线碰撞的女生开了口：“秦琴，走，咱们去跳舞。”
不由分说，拉着秦琴就去了舞池中央。
这女生是秦琴的老乡，两人关系不算热络，但也说得上话。
肖刚的兄弟也各自拉着自己的女伴去跳舞，没有伴的，很快融入到人群中，留下沃琳和肖刚两人呆在原地，谁也不说话，也没有看对方。
沃琳穿着高跟鞋站得有点不舒服，不由自主动了动。
“请你跳舞。”肖刚伸出手。
“累了一天，找个地方坐吧。”沃琳朝远离宿舍楼的操场另一边走过去，到了阶梯下，沃琳拾阶而上，而后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下，脱下高跟鞋放在旁边。
篮球场有上下两层，上面一层面积小些，只有一个篮球场，周围一圈种着樟树，下面一层就是正举办舞会的地方，有两个篮球场，中间还有一块空地，只在篮球场的一角，种着一棵梧桐，两层球场通过台阶连接。
“呵呵，看你的打扮，还以为你变化很大呢，没想到还是那么随意。”肖刚调侃，坐在了沃琳身后，比沃琳高了两级台阶。
沃琳没说话，她虽然对肖刚的变化不是不好奇，可她就是不想说话。
肖刚也没再说话，舞曲结束，两人都朝篮球场中间看去，学生们成群结伙地走向舞池边缘，等着下一曲的开始。
虽然居高临下，两人也只能大致判断得出舞场里谁是谁，看不清楚面貌。
舞场没有另外弄照明设备，全靠女生宿舍楼的灯光照明。
第0012章【毕业季】 面对他已心无波澜
“不想知道我毕业后的情况吗？”肖刚打破沉默，声音压得很低，没有音乐的干扰，沃琳还是听得很清楚。
“如果你想告诉我，不用我问。”沃琳的视线搜寻秦琴的身影。
以秦琴的个头，丢在人窝里很难找到，何况现在光线并不是很好。
不过沃琳还是看到了秦琴，因为她看到了本班的常桦。
常桦个头虽不算很高，却也不矮，只要有心，加上他独特的气质，永远挺得板直的脊背，在人群里很容易辨别出来。
和常桦形影不离的，是成泽浩，秦琴从大一就暗恋成泽浩，近四年来，只要成泽浩出现的地方，秦琴必定会去凑堆。
沃琳问过秦琴，喜欢干嘛不去表明，这不像她的性格呀。
秦琴回答的很理智，她来自北方的深山老林，成泽浩来自南方的国际大都市G市，没有意外的话，她毕业后必定要回老家，而成泽浩注定属于大都市的精英，两人的交集本来就是个意外插曲，又何必给自己找烦恼呢？
所以这四年来，秦琴都把成泽浩当成高贵的艺术品一样，可近身，但不可亵玩。
“你看我的手。”肖刚从身后把手伸到沃琳的眼前。
沃琳低头，两道深色的印子贯穿肖刚的整个手掌，像是什么硬物造成的勒痕。
“所以你没有请迷妹们跳舞，是怕粗糙的手掌吓坏了你的迷妹？”沃琳还是没有忍住嘲讽。
“呵呵，你还是那么善解人意。”肖刚自嘲。
大学四年，他接收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迷妹的星星眼，其中不乏他真正欣赏的，也有几个正式交往过，沃琳是他最后交往的那一个。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大四的时候会和沃琳正式交往，在众多的喜欢他的女生中，沃琳何止不起眼，根本就很土气。
如今想来，他之所以找沃琳交往，度过大学最后一个无聊的学期，应是因为沃琳的善解人意吧，沃琳对他从来没有要求，只有迎合，也不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撒娇。
沃琳没有接肖刚的话，而是专心欣赏秦琴和成泽浩的互动，前者有意，后者无心。
如果当初她能像秦琴一样看得开，对肖刚也只是抱着欣赏心态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煎熬和痛心吧。
可奇怪的是，为什么经历了煎熬和痛心，如今的肖刚就活生生地在她的眼前，她竟然没有什么感觉了呢，好像和她呆在一起的人，只是似曾相识而已。
“要不要感受一下？”肖刚握住沃琳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又松开。
“看来是受了不少苦，是不是有从天堂掉进地狱的感觉。”就这轻轻的两下，沃琳感受到了肖刚手掌的粗粝。
肖刚呵呵两声，诉说：“上学的时候以为大学生会有多风光，毕业后才知道全不像想像中的美好，我已经在工地拉了三个月纤，和那些农村里出来的工人没有任何区别。”
G市比H市更加靠南方，初春的天气，太阳已经很毒了，每天在大太阳底下晒，要干粗活只能穿结实耐磨的工服，现在的他，不仔细辨认的话，扔进工人堆里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你现在这状态只是暂时的，”沃琳打断肖刚的话，“毕竟你是大学生，和一般工人还是不一样的，我爸单位的大学生刚上班时下基层，没几个月就上去了。”
在沃琳的印象里，大学生下乡都是赚资历来的，没谁真的使唤他们，只拿工资不干活。
不过肖刚既然有这么大的变化，应是真的吃过苦的。
“你说的没错，”肖刚笑道，“我现在已是师傅级，手下有几个人，算是一个小头目了。”
“恭喜你了。”沃琳的语调很平静。
两人聊天的时间内，音乐已经过去了好几曲，常桦也带着秦琴跳了两曲，成泽浩一直站在边上看别人跳，他只看热闹，从不跳舞。
迪斯科音乐响起，沃琳提起高跟鞋，没有回头，话是对肖刚说的：“走，下去活动活动。”
不等肖刚的反应，沃琳提溜着高跟鞋，顾自赤着脚下了台阶，走进狂舞的人群中。
肖刚没有动，回想着沃琳刚才的背影。
和沃琳认识四年，正式交往半年，他从来不知道，沃琳竟然有着一双小巧白嫩的脚丫，沃琳今天的打扮，衬托得她只称得上端正的五官，竟然也有些出彩。
仔细对比，今晚的沃琳，不比他那几个兄弟的女朋友差，甚至还略胜一筹。
左躲右闪，沃琳挤向疯狂扭动着胖身体的秦琴。
“沃琳快来！”秦琴的眼神贼好，从人群中穿插到沃琳跟前，嘻嘻哈哈继续扭动。
常桦随后跟过来，埋怨沃琳：“你怎么光着脚就来了，就不怕有玻璃渣什么的，被人踩一脚也够你受的。”
“嘿嘿，你不说我还没注意，”沃琳赶紧把鞋穿上。
天气乍暖还寒，光脚踩在地上也怪冷的，刚才下楼下的急，也没有来得及穿双丝袜。
高跟鞋一穿，跳起迪斯科来可就没有那么带劲了，没几分钟沃琳就放弃，走出舞场和成泽浩一起呆着。
一回头，常桦和秦琴就跟在她身后。
“你俩干嘛也不跳了？”沃琳好奇，这个时候应是秦琴最疯的时候。
“就我一个人跳没意思，”秦琴撇嘴，指着常桦，“这人就是个木头桩子。”
沃琳和成泽浩哈哈笑，常桦跟着秦琴下舞池是看孩子去了，他对迪斯科不感兴趣。
而秦琴跳迪斯科疯起来不管不顾，一个人都能玩得很嗨，摔跤了起来接着疯。
顺便说一句，秦琴算是个少年大学生吧，入大学时不满十六岁，在普遍复读几年才考得上大学的八、九十年代，秦琴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个孩子。
少年大学生，独自混在已算成年人的世界，四年来秦琴过得磕磕绊绊，学习成绩也不算好。
人多难免磕磕碰碰，常桦拦住了秦琴不少疯狂举动，秦琴说的木头桩子，是嫌常桦扫兴。
“常桦，你现在有事吗，我找你有点事。”仇敏站在离四人几米远的地方喊。
“没事，就是在这儿打发时间。”常桦回头，却没有动窝，也是用喊的。
仇敏没有要走过来得意思，提高嗓门：“咱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好吵。”
成泽浩推了常桦一把：“哎哟，快去吧，再这么喊下去，人家淑女的形象都被你带坏了。”
仇敏平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有时还要半捂着嘴，这种破坏形象的事，会耿耿于怀很久。
她耿耿于怀，按说和别人没关系，可她半夜咯煎饼一样地不停翻身，弄得床咯吱咯吱响，宿舍里的人都睡不着，连着几天男生都得看女生的怨妇脸，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了。
沃琳脱掉高跟鞋，边往宿舍楼走边说：“我要回去休息了，成泽浩你陪秦琴再玩一会儿。”
秦琴和成泽浩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她可不愿留下做灯泡。
第0014章【毕业季】 我就明白告诉你
沃琳边洗衣服边数落洗着澡的张可欣：“你说说，同样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同样都有五个姐姐，怎么人家秦琴什么都会，你就只剩会玩了呢，你还比人家秦琴大六岁。”
张可欣嘿嘿笑：“这就是天才和蠢材的差距，要不怎么秦琴是少年大学生呢！”
沃琳好笑：“你何止是蠢材，脸皮简直都厚到城墙拐弯的程度了。”
想当初张可欣入学第一次洗衣服，半包洗衣粉倒进水桶，把衣服往桶里一泡就去上课了，下课后把衣服从水桶捞出，直接就晾在了外面，衣服晾干后，皱巴巴地还满都是云图。
那哪是云图，根本是洗衣粉没有涮洗留在衣服上的印子。
沃琳记得，她和秦琴教了张可欣两个月，张可欣才算学会洗衣服，可晾出去的衣服永远没有平展过，怎么教都没用。
沃琳一直就想不通，游戏玩得那么溜的人，怎么连一件衣服都晾不好呢。
为了一起出去时不被异样的眼光关注，沃琳和秦琴认命了，每次张可欣晾晒衣服，两人都要重新给她规整一下，也为免宿舍被弄成狗窝，两人时不时替张可欣找东西。
沃琳敢保证，要是她晚回来一会儿，她的床绝对会变成垃圾堆，书桌也难逃脏乱，上下铺方便呀，张可欣暂时不要的东西直接丢在她的床上和桌子上。
水冷，洗澡也就有些马虎，加之张可欣速度本身就快，沃琳洗完衣服回到宿舍的时候，张可欣已没了影子，只有秦琴默默地啃着猪蹄，和低头看书的仇敏隔着书桌面对面坐着，两人谁也不说话，如同火车站候车室的两个陌生人。
“你这猪蹄哪来的，学校好像没有卖猪蹄的。”沃琳从秦琴身后挤过去，到阳台晾衣服。
“是成泽浩给的，现买现做，真空包装，不会坏。”秦琴指指沃琳书桌上的半边猪蹄。
这是成泽浩特意回宿舍拿给她的，本来拿给她好几个，她只要了一个，她吃半边，给沃琳留半边，两个半边也都是分开包装的，拆开包装后合起来是一个整体。
坐特快的话，从H市到G市只有四个小时，成泽浩有时周末会回家。
沃琳对蹄筋类吃食不感兴趣：“留着你自己吃吧，明天再吃，小心晚上吃多了闹肚子。”
“谢了啊！”秦琴也不客气，拿起沃琳书桌上的猪蹄就塞进自己抽屉里。
沃琳说起张可欣今晚和男生泡游戏厅不用留门的事，秦琴显摆：“我早就知道了，成泽浩说他会带猪蹄到游戏厅去，所以我没有替张可欣拿。”
沃琳朝下面篮球场看，舞会已进入尾声，人差不多走掉了一半。
“哦，终于快要清净了。”沃琳感叹，把桶塞进衣柜和床之间的缝隙，坐下休息。
仇敏犹豫了一下，问沃琳：“沃琳，你这两天多时间都不在，去了哪里？”
“找工作去了呀。”沃琳说完，去水房快速刷牙洗脸，回宿舍脱掉长裙，换上秋衣秋裤，钻进被窝。
“找到了吗？”仇敏继续低头看书，好像浑不在意。
“签了意向书。”沃琳打了个哈欠，的确很累了。
“哇，恭喜你了，是哪里？”仇敏半捂着嘴看向沃琳，脸上是替沃琳高兴的笑意。
“在Z市，是一家地区医院，系主任告诉我的。”说完，沃琳背转身面朝墙。
事实已成，明明白白说出来也没什么，反正仇敏明天肯定会去Z市，像顶了秦琴一样顶了自己也有可能，决定权在人家医院，不在自己手里。
久久地，没有仇敏的回音，宿舍里陷入寂静，门外走廊学生们走路说话嬉笑打骂的声音，楼下劣质音响放出的四部曲，衬托得秦琴啃猪蹄的声音格外特别。
久到沃琳陷入半睡半醒状态时，仇敏才开口，声音略带艰涩，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来：“那家医院都需要什么资料？”
“不知道，我什么资料都没带。”说完，沃琳陷入梦乡。
第二天沃琳是在卤粉的香味中醒来的，是秦琴在吃，边吃卤粉边啃鸡爪，旁边还放着昨晚那半边猪蹄，沃琳的那份卤粉就放在她自己的桌子上，一睁眼就能看见。
张可欣已经在上铺睡着了，胡乱地裹着被子，确切地说是睡在衣服和被子堆里，运动衣外套都没脱，一只脚光着，一只脚穿着袜子。
看着张可欣这份狼狈样，沃琳哭笑不得，把自己的被子扯起来，盖在张可欣身上。
秦琴嘴里含混不清：“盖了也没用，她魔怔了，睡觉还在打游戏，一个翻身被子就压在身子低下了。”
她自己的被子还压在张可欣身子底下呢。
仇敏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不用问，仇敏肯定去Z市了。
想起仇敏为了找工作而准备的资料，沃琳心里就打鼓，个人简历，仇敏准备了很多份，自己可是玩的空手套白狼，怎么着心里都没底儿。
秦琴油乎乎的手朝沃琳晃悠：“别想了，她天不亮就走了，这会儿恐怕已经快到了。”
“去了也没用，”沃琳装作满不在乎，“周末人家休息，她找不到人。”
“嘁，虚张声势，”秦琴揭穿沃琳，“医院哪天会没人上班，就是有人休息，也有人轮班。”
“这你就不懂了吧，医院里轮班的是医生和护士，机关和后勤的人可不用轮班，人家周末休息，也不用上晚夜班。”沃琳给秦琴普及知识。
沃琳先天体弱，小时候住院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上了高中身体才慢慢好起来，这一点还是弄得门儿清的，虽说她住的最高级的医院只是县医院，可也想着只要是医院都差不多。
“咦？是吗。”这个秦琴还真不知道。
她爸妈都是护林员，姐妹六个都在森林中长大，家附近的医院职工不多，不分医生和护士还是后勤，谁都能看病。
昨天她听沃琳说起Z市医院人事科，以为跟她家附近的医院一样，谁都得轮班。
这个时候，即使看的书再多，也没有亲身体会来得切实，书里面描写的那些医院的情节，一时被抛去了九霄云外，哪里还想得起医院里应该有的分工。
“可是，她不会也不懂这个吧？”秦琴的语气很不确定。
她虽来自森林，却也算是半个城里人，因为她们家是城镇户口，姐姐们的工作都由公家安排，每年她也会趁着爸妈去单位开会，跟着爸妈进城玩几趟，有时在城里一呆就是好几天。
而仇敏的生活环境虽不如她的单纯，仇敏却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据说仇敏家所在的村子不大，地方也很偏，说不定仇敏去过的医院还没有她家附近的医院大。
不过仇敏家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谁也没见过，所知道的，都是从大一开学时送仇敏上学的姐姐嘴里听说的。
“兴许她真得不知道呢！”沃琳一个字一个字的崩出这句话，心里有种说不清的兴奋。
第0015章【毕业季】 赚钱是为了找工作
张可欣这一觉睡到半下午，起来就喊饿，这个时间研究所路已经有食摊摆起，秦琴去给张可欣买蛋炒饭。
“哎，肖刚回来了你知道吗？”张可欣趴在床上不动窝，嘴巴却不闲着，八卦心起。
“知道，昨晚还见着他了呢，他变化挺大。”沃琳摆弄着笔记，整理今天要上的家教课。
今天的课倒也简单，先是下午五点去古筝培训班接一个上小学的小女孩放学，将小女孩送回家，然后陪伴小女孩到晚上七点钟，随便干点什么都行，重点是陪伴。
家长对沃琳的要求是，和小女孩多说话，小女孩可以跟着沃琳学普通话。
即使国家普及普通话教育，可本地方言口音比较重，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而小女孩的家长给她规划的路线，将来是要走艺术道路的，越早学会说普通话越好。
陪伴小女孩的这两个小时内，沃琳会用家长储备的食材做晚饭，把她和小女孩喂饱。
说实话，沃琳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女孩，父母和哥哥并没有特别宠溺她，可毕竟她也是最小的，又一直在上学，干活的时间不长，做饭手艺还真不咋地。
而且南北口味相差太大，开始时她做的晚饭别说小女孩不爱吃，就是她自己都没有胃口。
慢慢的时间长了，在小女孩纸上谈兵的指点下，一年多下来，沃琳也学会了做几样菜，两人一通乱折腾下，勉强饿不着自己，家长七点钟回到家，也会带回吃的，到时再做补充。
沃琳从小女孩家出发，七点半到达另外一家教物理，时间也是两个小时。
第二家除了自家的孩子外，也让同事的孩子一起来听课，两个女孩也是一个班的同学。
同时教两个孩子，也就能收两份钱，每次这家的家长都是月头提前把工资给沃琳，一节课四块钱，两个小时算两节课，一周上两次课，一个月就是128块钱。
H市家教的文化课价钱，英语一节课五块，其他课都是一节四块钱，不分小学还是中学。
每次这位家长都会多给，说是交通费，有时因为解答孩子的问题推迟下课，家长还会开车送沃琳回学校，也算省了沃琳一笔开支。
第一家的家长不会额外给钱，不过学费是按英语课的价钱，周末固定两天去接送小女孩，晚饭也不用自己花钱，有时周内家长实在忙不过来，也会打电话拜托沃琳去接送小女孩，都是给沃琳算了钱的。
电话打到宿舍楼的宿管那里，沃琳下午下课后从不乱跑，都会呆到宿舍，以备应急。
每个月只这两份家教就有两到三百块钱（认真算应该是三份），加上家里给的生活费，沃琳花起钱来也算宽裕。
还有一份不算家教的家教，是陪孩子玩，是个今年上初一的学生，沃琳是偶尔认识的那个初中生的家长，有时家长出差，会把孩子送过来和沃琳一块住。
不用沃琳和孩子挤在一张床上，沃琳对面本系大二女生宿舍有空床，家长和系里覃教授关系好，覃教授安排孩子住在对面。
那孩子住在H大期间正常上学放学，只不过放学不回家，而是回H大，沃琳负责她的功课辅导。
“哎，那你们都说了什么？”张可欣继续八卦。
“我说我和他单独呆了半个小时，只说了两句话，你信吗？”
“不信，你以前在他面前可能说了，这次好不容易见面，怎么可能只说两句话。”
“以前我能说，是为了能让他多关注我，现在还有这个必要吗？”
“你真的放弃了呀，你那么喜欢他，他也长得真好看，每回他来我都喜欢看他。”
“现在的他你还喜欢看吗，黑不溜秋的，”沃琳笑着摇头，“以前他是白马王子，现在成黑马了，还是不是王子，那可就说不准了。”
张可欣沉吟：“以前的他真好看，现在的他虽然没有以前好看，不过多了男人味儿。”
“什么味儿，汗臭味儿？”沃琳嘲讽，“以前的他是神仙，在天上飘，现在掉到了地上，扎扎实实的，对他来说倒是好事。”
“你不也从天上掉地上了吗，以前的你全是幻想，现在一脑门都写着赚钱，”张可欣说的很认真，“我倒觉得现在的你俩，更配。”
“我赚钱是为了找工作，他找工作是为了赚钱，怎么能一样。”
H大的学生，比起别的学校来，不用为生活费发愁，学校每个月有饭票和现金补贴，解决基本的温饱问题还是够用了，不过这是在毕业后服从分配的基础上。
如果你要自己找工作，就要把钱还给学校，工作单位在内陆，得给学校交5000块钱，要是你的单位在沿海，就得交7000，否则学校不给你发派遣证，你无法到单位去报到。
5000块钱对普通学生来说，是一笔大数目。
家里能供她读大学已经不容易了，沃琳不想因为找工作的事再拖累家里，这5000块钱她得自己想办法。
说起钱，沃琳看看手表，拿起笔记本就走：“再跟你瞎扯就得迟到了。”
“喂，我听肖刚的意思，是想跟你再续前缘。”张可欣对着门口沃琳的背影喊。
她敢对天发誓，她亲自和肖刚八卦过，肖刚话里的意思，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沃琳脚步都没停一下，要是再耽搁下去，可就真要断了她的钱源了。
小女孩学古筝学得很辛苦，每次都喊手痛，脾气也越来越大，跟家长闹了几次要放弃，也几次赶沃琳走，说是她不学了，不再用沃琳接送。
要是今天接小女孩迟到，想说安抚的话都没有底气，这份家教还真有可能丢掉。
出宿舍楼碰到常桦和成泽浩在打篮球，沃琳要了常桦的自行车钥匙，急匆匆去男生宿舍楼推自行车。
H大租自行车一天三块钱，常桦早上有家教课，他用完自行车不急着还，要是有谁要用的话，大家平摊租金，他也能省些租金。
做一次家教才赚八块，租金就去掉三块，怎么着都划不来，可不租自行车又不行，坐公交车没有自己骑自行车穿街钻巷方便省时。
若是以往，沃琳会早点出发，步行去培训学校，没有谈恋爱，周末她有的是自由时间，沿途还可以拐进卖小玩意的店子里，就是不买，看一看也是一种享受。
骑自行车紧赶慢赶，正好五点钟赶到培训学校，小女孩已经站在门口等了。
“婷婷，提前放学了？”沃琳去门房签字，领小女孩出来。
“嘿嘿，老师手疼，我出来有半个多小时了。”白雅婷，也就是小女孩，有些幸灾乐祸。
沃琳好笑：“这也值得你高兴，明天你不还得来上课。”
第0016章【毕业季】 闹脾气的小姑娘
“哈哈，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白雅婷乐得满头小辫子直甩，“老师说明天也不用来上课。”
“呵呵，那你明天就可以好好玩了，我也能休息一天。”沃琳把白雅婷抱到自行车后座。
白雅婷撇嘴：“想得美，我妈怎么可能放过我，肯定会给我找事做，你也甭想闲着！”
沃琳点头：“这还真有可能。”
白雅婷周末两天要上三个培训班，美术、舞蹈、古筝，早上是美术和舞蹈，各两个小时，下午是古筝，本来也是两个小时，她妈妈自愿给老师加钱，让白雅婷上学一个小时，主要是家里没人看孩子，她宁肯女儿呆在培训班，以免女儿在家贪玩。
周六和周日一样的课，两天时间排得满满的，晚上还要写学校布置的作业，作业写完必须睡觉，以保证睡眠时间。
听白雅婷这语气，恨不得所有辅导老师都生病，妈妈也最好忘了她，她就可以休息了。
沃琳心里摇摇头，说实话，她很羡慕白雅婷，要是她小时候家里有这个条件就好了。
想想白雅婷的想法也可以理解，玩是孩子的天性，别说她了，就是二十多岁的大学生，不照样通宵玩游戏，自己宿舍的上铺还摆着一位呢。
而且，城里人喜欢比工资，比孩子的成绩，家长除了按部就班地上班，就是让孩子多上培训班，扬言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其实是家长面子上好看。
除了这些，城里人似乎也没有其他事可做。
村里人比的是谁家的房子大，谁家娶的媳妇能干，嫁的女婿会挣钱，整天忙得昏天黑地，哪里顾得想那么多，孩子愿意上学就给你出学费，不愿意上学随便。
更何况村里也没有这些培训班可上，就是有也很少有人会上心，除非家里有闲钱。
不过，沃琳自己的想法，白雅婷这样的孩子只要能撑住，将来的生活还是会多姿多彩的。
据肖刚说，他上大学前的生活就过得很惨，整天被爸妈硬逼着学这学那，他的能歌善舞，都是被他妈硬逼出来的，所以大学才能活得这么风光。
沃琳叹口气，所有这些只是自己的想法，自己没有的，才会羡慕，要是自己换做白雅婷，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情形，说不定也会非常抵触吧。
“怎么了，为什么叹气，被我的话吓着了？”白雅婷问，小姑娘很敏感。
沃琳跨上自行车往白雅婷家骑，解释：“我是发愁做什么晚饭，实在是黔驴技穷了。”
小姑娘不屑：“嘁，还黔驴技穷呢，你根本就没有技好吧，就你那点水平，还是我教出来的呢。”
“行行行，你厉害行吧。”沃琳顺着白雅婷的话说，“那么请问师傅，咱们今晚吃什么？”
“吃……”白雅婷也说不上来。
她很想说吃肯德基，可是她不敢，身上也没钱。
妈妈从不允许她擅自在外面吃饭，每天早上妈妈起很早给她做早饭，中饭也同时做好，她回家只要热一下就行。
至于晚饭，妈妈怕放的时间太长会坏掉，不会提前给她做，宁肯给她雇家教做难吃的饭，也不准她在外面吃。
妈妈下班后给她带的吃的，一般都是水果，每天换个花样，洗了一遍又一遍，就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让她出毛病，影响她将来的艺术之路。
“算了，还是看到你家的菜再说吧。”反正两人谁都做不了主。
到了白雅婷住的地方，沃琳没敢把自行车放在楼下，丢了可是要赔的，她硬是把自行车扛上楼，放在白雅婷家的阳台，车子下面还垫了报纸，怕白雅婷的妈妈回来嫌弃。
白雅婷进门就把她自己撂在沙发上，小姑娘被束缚惯了，就是爸妈不在家，她也没心思自己找乐呵玩，呆呆地干等着时间滑过。
沃琳看过厨房，冰箱里有猪肉，菜篮有白菜，看起来都挺新鲜，应该是今天才买的。
白雅婷的妈妈很讲究，宁肯冰箱空着，也不会为了节约买菜时间，一次性买很多菜放在冰箱里，都是当天早上买，最早也是提前一天买好。
听说蔬菜放冰箱会产生病毒性细菌，白雅婷的妈妈从来不把蔬菜放冰箱，做好的中饭也是放在饭桌上，不会放冰箱，她怕白雅婷把饭菜热不透，吃了冰箱里的细菌。
而且，没有吃完的中饭一定要倒掉，不能晚饭再接着吃，说是饭菜超过六个小时，会影响女孩子的发育，严重者甚至到了毁容的地步。
反正自家没有冰箱，对于白雅婷妈妈的这套道理，沃琳也没有去研究过。
她就是想不通，北方大多人喜欢吃面食，每次做馒头包子，都是一次做两三天的，也没见谁因此毁容过，难道自己对毁容的理解，和白雅婷妈妈的理解不一样？
算了，想多了也白想，只有两个小时而已，把自己和小姑娘喂饱才是头等大事。
“婷婷，我要包饺子，你想不想一起玩？”沃琳做菜不咋地，饺子还是会包的，包出来的模样没有正宗的北方饺子好看，但最起码能做到不露馅。
“不想动！”白雅婷的口气很冲，她快睡着了被沃琳惊醒。
沃琳也听出来白雅婷的睡意，过来往起拉白雅婷：“你现在可不能睡，否则一会儿吃饭该没胃口了，你妈说了，晚饭不好好吃，空吃一肚子水果，对身体不好。”
“好吧，那我看电视总行吧。”白雅婷妥协。
如果没有好好吃晚饭，晚上肯定得听妈妈好大一顿啰嗦。
沃琳否决：“也不行，你只顾看电视了，哪顾得上和我说话，我的任务可是陪你说话。”
“陪你说话”这四个字咬的很重，这是她家教的内容。
白雅婷的妈妈回来会问起，两人都聊了什么话题，可以想像的出，如果白雅婷的妈妈知道家教时间白雅婷看电视或睡觉了，会是什么反应。
“你一个老女人，我有什么话可和你说的！”白雅婷的嗓门忽然提高，女童尖细的声音刺得沃琳的耳膜生疼。
“老吗？”沃琳把自己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还好吧，二十多岁，正是人生青春年华的黄金时代，你赶紧快快长大，到时候就知道我这年纪的美妙了。”
白雅婷气得鼓起小脸：“你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没听出我这是在嫌弃你吗！”
“听出来了呀，”沃琳扭头进厨房，“你嫌弃我没关系，等下你不要嫌弃我包的饺子就行。”
她得剁馅、和面、擀皮、包饺子、煮饺子，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要是和小姑娘磨叽下去，晚饭怕是吃不到嘴里了。
哪怕今天就丢掉了这份家教，晚饭还是要吃的，否则等到了下一家，自己闹起了胃病，岂不是耽误很多事。
再说凭什么要饿着自己呀，自己又没有犯规，归根结底，小姑娘闹脾气的源头还是她妈，自己只是被殃及的那条池鱼。
而且，经过她这一闹，小姑娘肯定是睡不着了，电视也没心情看，愿不愿意说话那就是小姑娘自己的事了，她又不能硬把小姑娘的嘴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