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8章【步入正轨】 不爱，才是真爱
原本韩霆也想过为沃琳在g医院放疗科买相关资料，g医院的肿瘤科和x省医院的肿瘤科不相上下，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强势科室，也有自己的专家团队，也有自己编写的相关书籍。
可因为韩霆的患得患失，他把买书这事给忘了。
现在看到沃琳看着的这本书，韩霆才意识到，自己的患得患失，已经令一向以冷静到冷酷自持的自己，完全失了方寸。
他是不是应该庆幸沃琳的狠心分手，才不至于让他伤她越来越多次，才没有让母亲所诅咒的“爱得越深，伤得越深”成为现实。
那么他自己，是不是也应该放下了，和秀才一样，选择不爱。
虽然依旧心痛，虽然明白心痛会持续很久，甚或一生，可他还是得放下。
不爱，才是对她真正的爱。
沃琳笑得苦涩：“咱们最好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给各自留下些曾经的美好吧。”
“好。”韩霆答应。
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情放轻松：“我可能会再次考研，曾经放弃考研，有我给你说过的原因，就是我不甘心放弃晋升副高的机会，其实还有一个我那时想隐瞒的原因，就是我不想离你太远。
“那时我考虑，如果我读了研究生，就要有三年时间和你分离，尽管我和你可以利用节假日相聚，但以你的工作性质，你节假日未必有时间，而我一旦进入实验室，会完全忘了时间。
“长期两地分离的话，变数太多，权衡之下，我还是决定先顾晋升这一头，读研的事看情况再说。
“现在我没有了牵挂，也已晋升副高，可以专心准备考研的事了，人要不停突破新的极限，活着才有意思。”
“那预祝你成功！”
韩霆当初放弃考研竟然还有她的原因，沃琳不知该作何反应，此时说这个已没有意义，她干脆略过。
话已至此，再无话可说，韩霆起身出宿舍。
到了门口，韩霆又转身：“我搬出去了，以后应该除了上班，就是看书，咱们很难再相遇了，你有事，就去科里找我。”
沃琳没动，也没说话。
当初她想去看他，要去给他送饭，他不准，现在他倒是说起了这话，不觉得没话找话太干巴了吗。
韩霆说完，大步离开。
他的不甘心得到答复，他虽心痛但依然不会向任何人诉说他的内心，既然不会有什么改变，那就这样吧。
韩霆下了楼后，沃琳才出宿舍走到走廊窗户前，看着韩霆沿着大路朝医院大门方向走去。
唯恐韩霆会突然回头看，她时刻准备着撤离。
然而，韩霆一路上并无停留，一直走出医院大门，汇入人流，也不曾回头。
即使沃琳的视力再好，也无法以这么远的距离，在夜晚的路灯下，从人群中分辨出韩霆的身影，可她依旧没有离开窗户，就那样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的各色人等，从初夜时的人头攒动，到渐渐地少到偶尔有人走动。
有要去上夜班的人从身后走过，沃琳才意识到时间不早了，她回宿舍拿了水桶，继续之前的洗澡睡觉的计划。
不过，此时已不能用早点睡觉来形容，夜，已深。
第0789章【步入正轨】 问得好
“这本书不错，我们科也有一本，哦，我是说省肿瘤放疗科也有一本，不过是我自己制定的制度，概不外借，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去借出来给你们看，哈哈。”
彭主任边翻看着《实用放疗射野技术》这本书，边给沃琳和李博讲解。
“咱们现在刚起步，做的是最基本的普通放疗，这本书是x省肿瘤医院早期编写的技术教材，他们自己现在用的时候越来越少，倒是适合其他地级市，或者是省级刚开展放疗的医院使用。”
“您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是他们医院已经淘汰了的技术？”李博提出疑问。
“嗯，问得好！”彭主任先表扬了李博。
然后解释：“不能说已经淘汰，而是他们已经有了更先进的技术，虽然这个技术更贵，可它的副反应更小。
“现在的癌症患者，不止要治病，也更加注重生活质量，只要经济上承受得起，大多患者和家属还是愿意选择更加先进的技术。
“也并不是说有钱人就一定要用先进技术，有些患病部位，用普通放疗方法已经完全够用，比如大部分骨转移，比如四肢肿瘤。”
沃琳好奇：“您说的先进技术，是不是书上说的三维适形放疗？”
“对，三维适形放疗相对来说已是比较早的技术了，现在有些大医院已经开始应用调强放疗，咱们国家个别顶级医院放疗科，有放疗的时候同步实时监控肿瘤的，这个等你们有机会外出进修时，就可以见识得到了。”
彭主任呵呵笑：“随着你们医院的发展壮大，说不定你们也有一天用得到这些新技术呢，所以，不要等着我给你们灌输知识，你们要自己主动积极寻找相关资料，不打无准备之仗。”
接下来彭主任给沃琳和李博简单普及了一下新技术是怎么回事。
因为自己这里还没有开展这些新技术，所以沃琳听得似懂非懂，而李博的放疗知识因完全靠彭主任灌输，没有像沃琳一样看了这本书，对新技术有了初步认知，他更是听得一头雾水。
彭主任看着两人懵懂的表情，乐呵：“哈哈，先不用急，目前咱们放疗也才刚刚起步，以你们医院现在的经济实力，想要拥有新技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学习。”
“什么新技术，什么学习？”刚刚进门的郎少敏，有些急迫地接了彭主任的话，以为错过了什么重要话题。
“瞧你这猴急样，”彭主任呵责郎少敏，“我不是让你每天跟着交完班查完房再过来吗，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这才刚刚上班，连患者都还没有来做治疗，郎少敏就来了放疗楼，这不符合彭主任让他坚持跟着住院部那边的步伐的指导原则。
郎少敏赶紧解释：“我这不是从门口过，习惯性往里瞟了一眼，看到你们这么认真地在说话，以为有什么事呢，就进来看一眼吗？”
随即他看到了彭主任放回桌子上的书，立即兴奋地捧了起来：“老师这是您给我们找的资料吗，哇哦，太好了，我正愁去哪找资料呢，我先拿去看啊。”
然后不由分说，嬉笑着抱起书就走。
书口上明显盖着本院图书馆的章，管他是谁从图书馆借的呢，他先看了再说。
第0780章【步入正轨】 违者，扣钱!
“把书放下！”彭主任突然暴喝，“是谁教你做事这么毛毛糙糙的，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理清楚前因后果，然后再做决定，你都把我的话记到哪里去了？”
郎少敏愣住，他还从没见彭主任发过这么大脾气，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平时大家嬉闹时，不都是这么玩的吗，不管是谁的东西，谁抢到谁先用，被抢的人最多是笑骂几句，又不是夺宝的事，至于这样吗。
而且彭主任也不是那种喜欢摆长辈架子的人，平时和他们这些年轻人也是这样玩闹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郎少敏脑子里这么想，手上却已经麻溜儿地把书放回原位，恭敬地等着彭主任接下来的训话。
彭主任沉着脸挨个儿扫了眼前的三个人，道：“你们几个都给我记住，以后凡是专业公用书籍，概不外借，就是你们自己，也都不准把书拿出这个大门，要想看，必须来这里看，周末和节假日也一样，只要让我知道谁私自把书带了出去，扣钱！”
沃琳和李博都点头。
刚才两人已经听彭主任提过，彭主任在曾经的放疗科就是这么规定的，两人明白彭主任这是要把他的原则在这里也要贯彻下去。
彭主任问欲言又止的郎少敏：“你有意见？”
郎少敏弱弱地问：“老师，如果交押金呢？”
彭主任斩钉截铁：“别说是你，就是院长交十倍的押金，我也不会准他把书带出去！反正我只是一个外聘人员，不怕得罪谁，除非你们院长实在被我惹恼了，解聘了我，那我就管不着了。”
见三个年轻人都因他这话而露出惊讶的表情，彭主任语重心长：“你们现在还体会不到专业书的难得，也难以想象隔行如隔山的尴尬。
“国内目前从事放疗的人还很少，放疗方面的专业书籍得有专门的路子才能弄得到，就比如这本书，如果不是文主任特意跑到x省肿瘤医院，还买不到这本书。
“如果这本书到了不懂放疗的人，你当宝贝一样的书，他则很有可能随手放在一边就忘记了，然后书再被其他好奇的人拿走，随手翻看几下后又不知搁置到了那里，书就是这么丢的。
“还有个别人，只要是没见过的东西，不管他自己懂不懂，他都喜欢收藏，如果这书落在这样的人的手里，那就真的是有去无回了。”
郎少敏听得说话都打磕巴了：“有，有这么严重吗？”
彭主任睨了郎少敏一眼，轻哼：“你们都是读了十几年书的人，有没有这么严重，心里没个底吗？”
“还，还真有。”郎少敏立即改口。
这书要只是被有收藏癖的人收起来，还算幸运，要是被完全不把书当回事，只是当纸用的人拿走，那这书的命运可就惨了，简直就是死无全尸的下场呀。
哎？不对，郎少敏反应过来：“我差点被老师吓糊涂了，这书我始终带在身上，也不借给别人看不就行了。”
彭主任反问：“如果田院长随口一句，他要看看这书，了解一下放疗技术呢？”
呃，郎少敏卡壳。
这个假设是很有可能发生的，而且他还无力拒绝。
彭主任吩咐沃琳：“你把书放到会议室的书柜里去，以后所有的公用书籍都不能出会议室，违者，扣钱！”
好嘛，这限得越严了。
第0781章【步入正轨】 打一棒子
这还不算完，彭主任虎着脸给郎少敏下达任务：“鉴于你今天的鲁莽，这次你外出开会，必须带点有用的资料回来也做为公用。”
“一定，”郎少敏义正辞严地做过保证，马上变脸嬉笑，“老师您要我带资料回来就直接说呀，看这搞得这一惊一乍的，我的小心脏都快给您吓得跳出来了。”
彭主任瞪郎少敏：“一码归一码，还不赶紧去病房交班，再磨蹭一会儿那边都该要查房了！”
“哎哟，是得走了。”郎少敏急得跑步出了放疗楼。
彭主任终于再也绷不住，笑了出来：“这小猴子成精了，给根杆子就顺杆爬。”
李博问彭主任：“郎医生是不是要参加学术交流会？”
他是医院子弟，从小耳濡目染，知道有些医学专业定期有学术交流会，有全国性的，有区域性的，有的每年一次，有的一年内在不同地方举办好几次。
他不止知道这种学术交流会能学到新知识，他还跟着去参加过，有时候是爸爸带他去，有时候是哥哥或姐姐带他去，倒不是为了让他学习交流会上的知识，而是会议结束后带他在当地玩。
因为，一般的学术交流会都会选择在周围有风景名胜的地方举办，有些参会人员会拖家带口去。
彭主任点头：“对，放疗年会，每年我都会派人去参加，以前是派省肿瘤医院放疗科的人，今年轮到你们。”
沃琳有些兴奋：“您是不是说我们也可以去开会？”
她听韩霆说过，参加学术交流会能增长不少见识，了解国内外相关专业的最新学术进展情况，受益匪浅。
“你们两个目前恐怕是参加不了，”彭主任道，“郎少敏是医生，他不在，还有我顶着，而且他目前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有他，我多个帮手而已，没他，也影响不了咱们放疗日常。
“你们两个可就比郎少敏重要的很了，李博要是不在，谁来操作机器，谁来给病人摆位做治疗，沃琳你要是不在，机器出故障了，谁来修，缺了你们两个，我这个所谓的专家，根本寸步难行呀，就是我有雄心壮志一个人玩转放疗楼，可有的事我也干不了呀。
“就比如一天几十趟的搬动铅模具，我虽不想承认自己老了，可岁月不饶人，有些体力活我还真干不了。就比如维修机器，这又不是喝水吃饭，是个人就会。”
李博和沃琳对看一眼，两人都不做声了，别看彭主任话说得漂亮，其实就一个意思，两人去参加学术交流会的事，想都甭想。
彭主任进一步让两人死心：“我在省肿瘤时，派科里的人外出开会的前提是，科室能够正常运转，也就是留下的人能维持正常上班，你们现在的状况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缺了谁都玩不转。
“你们想要外出开会，除非只是为期一两天的会议，而且会议地址还得是在z市附近，行程不耽搁正常上班，还得是周末两天时间内举办会议，否则你们只路上花费的时间，周末两天都不够用，所以你们要参加类似的会议，恐怕得等到咱们有人手可以轮班的时候了。”
第0782章【步入正轨】 给个甜枣
“那，如果我想休假回家呢，是不是也不行？”沃琳想到了这一点。
她回一趟家，来回路上的时间加起来就差不多有四天了，这其中还得不包括倒车时的不顺利，不包括火车动不动就晚点的时间。
她选择按部就班的上班方式，就是为了加班后攒休假，能名正言顺地休假。
“你什么时候休假，得经过我同意，不能说你什么时候休就休，”彭主任的话耐人寻味，“至少在有人能顶替你之前，或者有条件地休假。”
“条件就是，休假可以，但不能走太远，至少机器坏了的时候，能随叫随到。”沃琳踅摸出味道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就和她在维修组时根本没区别。
“或者是你选择休长假，比如至少休一周时间，不能零零散散地休，”彭主任补充，“你休的时间长，机器出了问题，我也好名正言顺地停机，然后联系厂家的人来修，如果你只休一两天，机器出了问题时，你不在，厂家的人一两天时间也来不了，等你休完假上班了，厂家的人也到了，这两天停机时间，给上面解释起来要多费很多口舌。”
沃琳苦笑：“我明白了。”
怪不得韩霆说彭主任老奸巨猾，彭主任这是一步一个套，骗得她不止放弃了原来的上班方式，还失去了休假的自由。
尤其让她郁闷的是，她现在连参加学术交流会的机会也没有。
医院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让她能外出学习而再招一个维修放疗机器的人。
早上她刚来时只有她和李博两个人，李博告诉她，据李博姐姐的小道消息，医院暂时不会考虑添加另一位放疗技术员，一来费娜丽目前还占着这个名额呢，再来她这个维修人员完全多余，那就废物利用呗。
所以，就连她自己，别人都以为是个废物摆设呢。
彭主任明显感觉到了沃琳和李博的失望，“你们先不要急着失望，事情总会有转机的，你们医院在发展，放疗技术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目前的阶段没有变化。
“要知道，咱们现在应用的技术，可以说是最基本的放疗技术了，以后随着新技术的引进，总会添加人手，你们早晚会被解放的。”
彭主任又特意对沃琳道：“别看你现在只是维修机器，等技术发展了，你就变身物理师了。
“可能刚开始的时候，你又要做物理师的事，又要做维修机器的事，可能还会兼做技术员的事，会忙得连轴转，不过随着物理师队伍的壮大，你就会解放出来专心做物理师了。
“省肿瘤医院放疗科刚开始成立的时候，也是只有一个物理师兼维修工程师，后来队伍慢慢壮大，有了物理师团队，有了维修团队，各司其职，又互相配合，搞得有声有色的。”
“是吗？”沃琳笑笑。
这个饼画得好大，离自己也好遥远。
“对了，我们医院有辐射线的科室都有辐射补足，我也得帮你们去向你们医院申请，一个月几十块钱，一年下来也相当于又多了一个月的收入呢。”彭主任把话题转移到最实际的利益上来。
他当然明白自己描述的这个前景对于眼前两个懵懂的入门者来说，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作用。
虽然这个前景一定会实现，但要花费很长时间，不如经济收益来得鼓励人。
第0783章【步入正轨】 自带扩音器体质
彭主任去住院部参加查房了，护士长带着一个卫生员来，说是这位卫生员原来在影像科，自己要来放疗楼。
“彭主任说放疗楼的事归你管，那你给袁姐安排一下看都做些什么吧，我还有事。”护士长对沃琳说完，风一样离开了放疗楼。
这位袁姐自我介绍她叫做袁丽萍，然后问沃琳和李博：“两位老师怎么称呼？”
有职务的人，她就称呼职务，没职务又穿白大褂的人，她都称呼医生，沃琳没穿白大褂，又管着她，她就先以老师称呼沃琳。
李博虽然穿着白大褂，可是白大褂一点都不合身，空空荡荡地挂在身上，显然这白大褂不是李博本人的，袁丽萍一时拿不准李博的身份，怕称呼错了得罪李博。
李博穿的是他爸爸的白大褂，一个清秀瘦削的年轻人，穿着身材发福的中年人的白大褂，能合身才怪。
“哦，我叫沃琳，年纪比你小，你就叫我小沃吧。”沃琳自我介绍完，又介绍李博，“这是李博。”
“沃老师，李老师。”沃琳这么个介绍法，袁丽萍还是没弄清她和李博是干什么的，干脆还以老师称呼。
她初来乍到，还不敢胡乱打听，想等慢慢熟悉了，弄清楚放疗楼里各自的身份，到时候再改口不迟，反正老师这个称呼不得罪人。
好吧，你愿意称呼老师就称呼吧，沃琳没去纠结。
她不是第一次被卫生员称呼老师了，也听其他卫生员称呼别人为老师过，不过是个称呼而已，一般人都不会在这事上费心。
住院部的病人要等着查完房才会来做治疗，门诊的病人只有一个，是个鼻咽癌患者，要治疗三十五次，每天来治疗的时间，要根据他自己当天什么时候有空来决定，今天已经上班半个多小时了，这位患者还没来。
所以沃琳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领着袁丽萍将每层楼的每个房间看了一遍，交代要特别注意的事。
其他日常要做的事，护理部有给卫生员们具体的规定，这些不用沃琳多说。
转完所有房间，下楼的时候，沃琳和袁丽萍闲聊：“袁姐，别人都怕我们放疗的射线，不敢来，你怎么还自己愿意过来呢？”
“这有什么好怕的，”袁丽萍满不在意，“我在影像科干了好几年了，又不是不知道射线是怎么回事。
“人家那些技师和护士，都是机器开着的时候进机房呢，都不怕射线，我是机器关了之后才进去搞卫生，我有什么好怕的。
“有病人呕吐，或者是有血把机房弄脏了，我就得马上进机房去搞卫生，机器虽然也是开着的，又没有在出射线，我怕什么。”
沃琳称赞：“哇，袁姐你是个明白人呀！”
“哈哈，我在影像科干好几年了，里面的道道，当然都弄明白了。”袁丽萍笑得好爽，嗓门大得沃琳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震得嗡嗡响。
沃琳心里调侃，有了袁姐，这下不用怕放疗楼冷清了，袁姐自带扩音器体质。
沃琳好奇：“人家都说做熟不做生，袁姐你对影像科那么熟了，怎么会想起到放疗楼来，人生环境也不熟。”
“为了钱呗，”袁丽萍撇嘴摇头，“我们部长说，放疗楼因为有三层楼，工资多给一百块钱，和我们主管一样的工资了，别人怕射线，有多的钱都不来，这便宜可不就让我给捡了吗。”
她到城里来打工，舍不得租几百块钱月租的房子，租的是人家的杂房，一个月房租五十，到放疗楼来做事，多出来的这一百块钱，够付两个月房租了，省下来的钱，可以给儿子买城里孩子用的文具。
第0784章【步入正轨】 人心哪有这么险恶
袁丽萍第一天来放疗楼上班，虽然沃琳该交代她的已经交代清楚，可袁丽萍还是每打扫一个房间就询问她一次注意事项。
沃琳实在有些无奈：“袁姐，你打扫一个房间上下一趟楼梯，不觉得麻烦吗？
“房间就这么几间，东西也没多点，除了机房里的东西按原样摆放，医生办公室的东西不能随便挪动外，其他的随你了。”
而且，其他也基本没什么东西了。
放疗楼正式营业才半个月，除了一楼的直线加速器机房和操作室，三楼的模拟机机房和操作室，二楼的医生办公室在用，其他房间目前都是闲置的，会议室只有个书柜，值班室有张床，剩下的房间根本是空的，打扫起来应该没什么为难的吧。
“我这不是怕你们有什么忌讳吗，”袁丽萍扯着大嗓门声明，“搞明白了你们忌讳和习惯，我也好安心做事。”
“没有，我没有什么忌讳，”沃琳哭笑不得，她问李博，“你有什么忌讳吗？”
李博幽幽地盯了几秒钟袁丽萍，然后把视线转向大门外，没有言声。
“哦，我知道了。”袁丽萍扭头又上了楼。
沃琳觉得莫名其妙：“她明白什么了这是？”
李博道：“她明白，如果她再这么无休止地啰嗦下去，她就可以直接出去了。”
“嗯，还是你牛！”沃琳冲李博竖起大拇指，“我的百句话顶不上你一个眼神。”
可能是因为在医院里长大，医疗场所就是他们的玩耍天地，自小受身为医务人员的父母和其他长辈的耳濡目染，这些子弟天生带有驾驭外来者的技能。
这不，李博童鞋不吭不哈的，只一个眼神，袁丽萍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博道：“她是在试探你我的底线。”
“底线？”沃琳沉吟，“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她自以为没人愿意来我们这里做卫生员，她就有底气不怕我们不要她，所以她试探我们能忍受她到什么程度，看看她能得到多大限度的利益？”
说完这些，沃琳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可思议，感觉自己都成了阴谋论者，人心哪有这么险恶。
再说，卫生员的工资由物业公司发，整个放疗楼除了机器和几个刚做的柜子，可以说是空空如也，这里有什么利益可以让袁丽萍得？
“她说她已经在影像科干了好几年，我实习时在影像科呆了一个月，从来没有见过她。”李博说完，开防护门进了直线加速器机房。
沃琳往门外看了一眼，是有患者往这边来了，李博这是先进机房去做准备。
“医生，成方到。”患者进了大门就笑呵呵报到。
“您今天来的有点晚呀，外面热得厉害了吧？”沃琳边登记成方的名字，边随口和成方聊着，同时把成方的放疗单从抽屉里拿出来。
成方边擦汗边唏嘘：“可不，我不过是晚出来十几分钟，这天就热得不行了。”
成方是县城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得的是鼻咽癌，人挺乐观，他每天从县城赶过来，做完放疗后又赶回学校去，既不愿意耽搁给学生上课，也不想间断治疗，大热的天，赶来赶去很辛苦。
彭主任说，老师因为每天要在黑板上写大量的字，粉笔末会进入鼻腔，得鼻咽癌的几率比较大。
现在还不到九点成方就来了，看来今天早上没他的课，否则他不会来这么早。
得亏成方普通话顺溜，否则沃琳和他还聊不起来。
“好了。”沃琳给已经来到窗口的成方看了登记本，示意成方进机房去。
第0785章【步入正轨】 你和医生串通好了
继成方之后，其他患者也陆陆续续来了，沃琳和李博便忙碌起来。
期间袁丽萍问过一次沃琳值班室的被子要不要抱出去晒，然后再没打扰沃琳。
袁丽萍问沃琳的时候，眼睛往监控器里瞟了一眼，看到李博在机房里面，袁丽萍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她的这个小动作沃琳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知怎么就冒出一句话，果然是不吭不哈的蚊子咬死人，李博一个字都没说，袁丽萍就已经吓成这个样子。
“医生，我做了多少次了？”那对鼻咽癌母子到了后，母亲趴在窗口，紧抓着窗框问沃琳。
“阿姨，您已经做了五次了，今天这是第六次。”沃琳边登记这对母子的名字，边耐心回答，然后把治疗单给这位母亲看。
站在这位母亲身后小伙子，双手紧扶着他的母亲，边数着治疗单上的治疗次数：“一、二、三、四、五，妈，你看，我没骗你吧，是五次，今天做了就是六次。”
母亲不满：“我就是记得我做几十次了，你不会和医生串通好了一起骗我的吧？”
“我就是想和医生串通，人家医生也忙得没有时间搭我这茬呀。”小伙子无奈。
彭主任和他谈话的时候说过，他和母亲的放疗方案都是分三个疗程，总共做三十五次，一周做五次，只不过他和母亲的肿瘤分期不同，受照射的范围也不同而已，算下来，他母亲在做放疗期间，要住院两个月。
自昨天他和母亲说起住院所需时长后，她母亲就一个劲地唠叨说已经做了几十次放疗了，要出院。
恰巧这个时候机房里面的前一位患者出来了，沃琳从监控器看到李博打手势让下一位患者进去，沃琳就叫了这位母亲的名字。
“妈，赶紧进去吧，要不等下别人冲到咱前面，咱又得等。”小伙子催母亲。
“哦哦。”这位母亲在儿子的搀扶下，进了机房。
李博给这位母亲摆好位后，和小伙子先后出机房，李博等随后的小伙子出了机房，用遥控器关防护门，小伙子凑到窗口和沃琳说话。
“医生，我妈的脑子有点糊涂，有时候会无理取闹，麻烦你们多担待，拜托了。”
沃琳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们知道阿姨什么情况，怎么会和阿姨较真。”
“谢谢，谢谢医生！”小伙子叹气，“我妈本身就有点老年痴呆症，现在又加上肿瘤的压迫，更糊涂了。
“可是你说她糊涂吧，一提起钱来，她清醒得很，硬是要出院，说住院白花钱。
“我都搞不清楚她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今天要不是她闹着不肯来做放疗，我们早来了。”
这下倒好，耽搁得他上午没上成班，等下午他到了单位，又得面对同事们的各种关心的询问。
说实话，他真心不希望别人过于关心他，甚至希望别人忽略他们母子生病的事，真的是心理负担挺大。
沃琳安慰小伙子：“阿姨这代人是因为节俭惯了，节俭已经成了本能，所以无论阿姨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她都是舍不得花钱的。”
“你这么说也对，”小伙子苦笑，“如果不是因为我妈脑子糊涂，我还把我妈送不进医院里来，她脑子明白的时候，病得再厉害都不肯进医院看病，就怕花钱。”
母亲一年前就天天喊头痛眼睛不舒服，医生说，如果那个时候就来医院做检查的话，病的分期可能不会这么晚，治疗效果也更好。
第0786章【步入正轨】 怎么又绕回原点了
“医生，我好痛呀，彭主任什么时候才来呀？”
“您再耐心等等，彭主任在别的科室会诊，一会儿就回来了。”
“这都快下班了，彭主任还会不会来呀？”
“会的，会的，我们给彭主任打了电话，彭主任说他会诊完一定回来。”
问彭主任会不会来的人是个老太太，来了就说找彭主任，沃琳和彭主任联系，彭主任说他在呼吸科会诊，完事后马上回来。
可是老太太等不及，几乎隔两分钟就问一次，指着墙上挂着的时钟非要说快下班了，而她问了十多次，时钟的时针才靠近十一点钟。
李博只管像雕像一样坐着，老太太问了十多次，他一个字都没说过，沃琳只能一个人应付老太太，连上个厕所，都被老太太堵在厕所门口问。
沃琳被问得无奈，反过来问老太太：“阿姨，您不是痛吗，那您老是这样走来走去，会不会更痛？”
“当然痛了，可是我干等着心里烦躁，才会更痛，医生，彭主任什么时候来呀？”
沃琳心里叫唤：“怎么还问，您再这么问下去，干脆我和您一块痛得了。”
她被老太太缠得实在是头痛，心里不停念叨着：“彭主任您快点回来呀，彭主任您快点回来呀，您再不回来我的头就炸了，炸了。”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看到彭主任进大门，沃琳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赶紧道：“彭主任，这个阿姨一直在等您。”
“你就是彭主任啊，救救我呀，我快要痛死了。”老太太转身去缠彭主任了，沃琳大大松了口气。
彭主任问老太太：“您的资料带来了没有？”
“什么资料？”老太太一脸茫然。
“就是诊断资料啊，影像资料啊，还有其他检查资料啊，”彭主任指了指坐在大厅椅子上另一位患者手里的东西，“就像他那样的，有了资料，我才知道怎么救你呀。”
另一位患者站了起来，向彭主任说明：“彭主任，我是呼吸内科的，我的主治医生说给你打过招呼了，让我直接过来找你就行。”
老太太不乐意了：“我先排的队，彭主任应该先给我看，你不要乱插队。”
彭主任让另一位患者到二楼医生办公室等他，然后问老太太：“你是哪个科的，有没有家属陪你？”
老太太觉得彭主任多管闲事：“有又怎么样，他们都忙得很，我能走能吃的，要他们陪我干什么？”
“你是住在哪个科的，你先回住院部去，让你的主治医生和我联系。”看来一时和老太太还真说不清楚。
老太太不干：“我人都在这儿了，还叫主治医生干什么，也不用什么资料，你直接给我看看不就行了。”
彭主任直接略过老太太，吩咐沃琳：“沃琳，你和这位老人家的主治医生联系一下，看是什么情况。”
说完，彭主任上楼去了，沃琳简直有苦难言。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彭主任盼回来了，怎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了。
她不是没问过老太太住在哪个科，也不是没问过老太太哪里痛，也不止一次提醒老太太要带资料，可老太太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彭主任什么时候来？”
现在您终于露面了，可怎么事情又落回我头上了。
第0787章【步入正轨】 问不清楚
“阿姨，您告诉我您是住哪个科的，我帮您联系，有了资料，您就能找彭主任看病了，没资料彭主任也不知怎么给您看呀。”
“彭主任不是省里的专家吗，他那么厉害，为什么还非得要资料？”
“省里的专家也不是神仙，也得有凭证才好下诊断呀，要是专家只凭空想象来给您看病，您愿意吗？”
“凭想象给人看病，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就是呀，所以您得有资料才行呀。”
“我人都在这儿了，还要什么资料呀，他给我看看，不就有资料了吗。”
“……”
“……”
车轱辘话来回倒腾，沃琳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老太太也愣是不肯离开。
直到彭主任给另一位患者在模拟机下定了要治疗的位置，患者拿着单子下楼来做治疗的时候，老太太还缠着沃琳要找彭主任。
无奈，沃琳把老太太又交回给了彭主任：“阿姨坚持原则，最信任的人还是您。”
说完，沃琳麻溜儿地跑下楼去，喝水。
老太太的嘴太能绕了，绕得她口干舌燥，她感觉自己嗓子都冒烟了。
沃琳边喝水边问李博：“你是学医的，也实习过，有没有应付老太太这种人的经验吧？”
“有啊。”李博很淡定。
“你说说，该怎么应付。”沃琳迫切想知道。
“就像我刚才一样。”李博说完，叫了新患者的名字，进了机房。
沃琳无语，我以为你是不爱说话才扮雕像呢，合着这就是你应付这种患者的办法呀，不搭理？
你这不是说便宜话吗，有我在前面挡着呢，你可以不搭理，要是这里就你一个人，你来个不搭理试试？
新患者得的也是鼻咽癌，一侧脖子的淋巴结肿得使整个面部已经变形，看起来有些狰狞，沃琳根本不敢直视患者，感觉瘆得慌。
给新患者刚做完治疗没多久，老太太一脸怨气地从楼上冲下来，冲出门去。
沃琳心觉怪异，老太太如此利索的步子，哪里看得出是浑身疼的患者。
紧接着袁丽萍也从楼上冲了下来，几乎是紧跟着老太太也出去了。
再然后，彭主任慢悠悠地从楼上下来，走进直线加速器操作室。
沃琳好奇：“彭主任，您问清楚老太太的情况了？”
新患者虽看起来病情严重，可患者行动自如，摆位时花费的时间也就不多，从患者进机房，到做完治疗出来，再到沃琳终于可以歇口气安静一会儿，前后算起来也就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这么短的时间内，彭主任竟然把老太太打发走了，沃琳可是被老太太缠得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这种人，你是问不清楚的，”彭主任如释重负地坐在了椅子上，“我问她哪儿痛，她说全身痛，我让她坐下要给她做触诊，她不肯，说她一碰就会更痛，我问她还有别的什么不舒服的，她就一个劲地说让我救她的命。
彭主任苦笑：“她再这么下去，我都得喊救命了，一句有用的都问不出，而且油盐不进，我从医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患者。”
第0788章【步入正轨】 辛苦小袁了
“实在没招了，我就问她知道这是哪里吗，她说她又不是不认识字，是放疗楼，我问她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吗，她说是止痛的，我就给她开了一堆的检查单子，让她检查完之后再来找我，我也好搞清楚怎么给她止痛。
“这下她不乐意了，说我是黑心医生，开这么多单子，这是要榨干她身上的钱，这不就气得跑掉了。
“既然她能说出这里是止痛的，说明她不是平白无故往这里跑的，这不，我让卫生员跟着她，看她去了哪里，也好和医生联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既然知道放疗楼能止痛这个概念，说明她听医生说过这回事。
放疗对于医生来说都是本市的最新治疗方法，普通人知道这个的可能性很小。
但愿老太太是住院部的患者，如果只是门诊患者，能追踪到老太太消息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您都给她开了些什么单子？”连八风不动的李博都好奇了。
“能开什么单子，我连她的名字都问不出，怎么开单子，不过是胡乱写单子吓唬她的。”彭主任嘿嘿笑。
还真是环境改变人呀，要是他还在省肿瘤医院的时候，每天忙得跟陀螺一样，哪里有空和老太太这种纠缠不清的人周旋。
快下班的时候，袁丽萍回了放疗楼，汇报她跟踪的结果，老太太跟个地下工作者一样，把整个医疗区转了个遍，那动作麻利得，有两次袁丽萍差点跟丢了。
“哪里看得出是您说的浑身疼的人呀，身体看着比我都好。”袁丽萍直咋舌。
“那最后呢，老太太去了哪里？”沃琳追问。
“骨科，”袁丽萍不再卖关子，“老太太一进骨科大门，就有护士跑过来，说是36床你可回来了，你儿子找你都找疯了之类的话。
“我和骨科的卫生员套近乎，打听老太太是怎么回事，那个卫生员说，早上查完房后，老太太的儿子去了医生办公室，老太太身边没有人陪护，护士配好药水要给老太太输液的时候，发现老太太不见了的。
“我就问那个卫生员，老太太得的是什么病，那个卫生员也不知道，只说听医生和护士还有老太太的儿子说，怕老太太摔跤什么的，其他的她不清楚，我看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就回来了。”
“好，辛苦小袁了，小袁真的是很能干，提供的这个消息很有用……”彭主任狠夸了袁丽萍几句。
袁丽萍被夸得喜笑颜开：“主任您客气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下回再有这样的事，您只管吩咐就是。”
放疗楼虽然有三层楼，但和影像科比起来，真得是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家具少不说，人员也简单，而且患者少，不像影像科那样人来人往像个菜市场，经常因为排队和等待而吵吵闹闹。
看来，她选择来这里是对了，既轻松，又多了一百块钱的工资。
沃琳苦笑：“还要有下一回呀，就这一回我都怕了。”
彭主任吩咐：“好了，你们都下班吧，那个老人家的事，我让郎少敏去打听。”
每周二下午有整个大内科的病理讨论会，今天医务科临时通知，讨论会提前到今天上午十点钟开，彭主任让郎少敏去旁听了。
第0789章【步入正轨】 焦躁的中年男人
下午沃琳上班又看到了老太太，这次不是老太太一个人，还有一个中年男人陪着老太太。
中年男人和老太太有五六分像，沃琳猜测这个中年人可能是老太太的儿子。
和上午相比，此刻的老太太判若两人，老太太安静地坐在长椅上，表情呆木，看似眼睛是盯着安装在大厅墙上的电视机，可其实老太太的视线根本没有焦距。
中年男人神情有些焦躁，在大厅里走来走去，不时看向大门外，偶尔在老太太身边坐下，又马上站起来，盯一眼老太太，盯一眼电视，又看向大门外。
沃琳问中年男人：“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中年男人和老太太从进大门开始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不像一般人那样，有事询问工作人员。
尤其是中年男人，视沃琳和李博为空气，似乎整个空间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别的人，就是他看老太太的眼神，都不带丝毫感情的，就像看一个物件。
这会儿没事，李博保持他一贯的作风，扮雕像，不言不动，双眼看向大门外，不知在想什么，即使中年男人走来走去挡住了他的视线，也对他没有丝毫影响。
沃琳却是被这中年男人的来回走动扰得心烦。
同样的话她在中年男人和老太太刚进大门时，已经问过一次了，那两人好像没听见一样，老太太自顾坐在了长椅上，中年男人自顾焦躁，沃琳也就由着他们，没有追问。
这会儿她倒是可以使用“眼不见心不烦”这一招，同样视中年男人为无物。
问题是，中年男人那皮鞋踩踏地板的声音，单调而频繁，在寂静的大厅里往复回旋，似乎将中年男人的焦躁也散播在了空气里，使得她也越来越心烦。
如果能搞清楚这两人到底有什么事，她也好早点把这两人打发了。
她不是没见过男人穿皮鞋，也不是没听男人穿着皮鞋走路的声音，可像这位中年男人的皮鞋声比女人踩着高跟鞋的声音还刺激耳朵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男人斜睨了沃琳一眼，没有回答，走出了大门，在门外站了大约一两分钟的样子，被外面的热气又逼进了大门，重新又开始了他的来回踏步和朝门外观望。
沃琳从中年男人的眼神以及周身散发的气场中，感受到自己在中年男人眼里，不过是一个蝼蚁而已，自己根本不值得中年男人搭理。
这什么鬼人呀，沃琳心里腹诽，自己干脆上楼去了会议室，真正做到眼不见心不烦，就让中年男人自个儿溜自个儿玩吧。
想是这么想，沃琳还是好奇老太太是怎么回事，怎么上午和下午完全不一样，好像被人施了魔咒，变成了木偶人一样，所以她把会议室的门大开，便于时刻关注楼下的动静。
会议室就一张椭圆形的会议桌，几把椅子，一个书柜外，别无他物，书柜里除了早上放进去的《实用放疗射野技术》外，空空如也。
彭主任说过，他会从家里带一些期刊杂志和相关资料来充实书柜，不过目前为止，他还没时间回家去。
沃琳拿出这唯一的一本书来看，总不能干坐着吧。
第0790章【步入正轨】 多处骨转移
下午的上班时间大概过了一半的时候，沃琳听到楼下彭主任和人说话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我找院领导办了点事，花的时间有点多，所以来晚了，让你们久等了。”这是彭主任的声音。
“是我们来早了，住院部的中央空调效果太差，我是早早过来蹭你们的空调的，哈哈哈哈。”听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爽朗又风趣。
彭主任和男人边说着话边上了楼梯，沃琳好奇地朝门外看，会议室的门正对着楼梯，彭主任和男人上到楼梯的一半，她已经看清，说话的这个男人，正是陪着老太太的那位。
不过此时的中年男人的态度和之前已然完全不同，此时的男人，客气中带着亲热，对着彭主任的神情中，有着对专家的尊重，但又不失晚辈爱戴长辈的熟稔，说话不卑不亢且分寸得宜。
看样子，中年男人应该是个有点头脸的人物吧。
沃琳心中感慨，还真是一人千面，她在办公区帮忙时，见过了领导们和各色人打交道时的姿态，就如中年男人一般，对着一个人是一张脸，对着另一个人时，马上又换上另一张脸。
估计自己这种小人物，在中年男人眼里，根本就是不用放在眼里的角色吧。
彭主任和中年男人进了会议室斜对面的医生办公室，沃琳听中年男人说，他的母亲因疼痛而来骨科住院的，诊断是肺癌多处骨转移，母亲自己还不知道。
今天早上医生和他谈话时，母亲躲在医生办公室外听墙根，听到医生提起放疗楼的机器对于缓解疼痛很有效，母亲就迫不及待地自己跑了过来。但母亲又怕被他知道自己乱跑而受责备，所以才对彭主任什么有用的消息都不说。
“哦，怪不得呢，”彭主任笑着摇头，“你母亲真的不是一般精明，我们的物理师和你母亲聊了半天，也硬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物理师？”中年男人不解，“您说的物理师，是物理治疗师吗，没想到你们医院动作这么快，连理疗师都配备好了，真是高效率。”
“哈哈哈哈，”彭主任打了个哈哈转移话题，“让我看看你都带了哪些资料，要是资料齐了，咱们今天就能开始做放射治疗。”
心里骂，我明明说的是物理师，还以为你这个做学问的人，不懂会问清楚呢，没想到你能拐到理疗师上去，你是理疗做多了吧，对理疗师这个词反应这么快。
不过物理师这个词目前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太抽象，就当自己没说吧，你想知道，我还懒得解释了呢。
“哦，现有的都带了，您看还缺什么不。”中年男人把手上的资料袋给了彭主任。
“哎哟，你这资料挺全的，目前是够用了。”彭主任边一样样看资料，边聊着。
ct片及报告、磁共振片及报告、ect及报告、病理报告、b超及报告，常规化验单……，凡是应该做的相关检查，资料袋里都有。
看完所有资料，彭主任道：“确实是多处骨转移，你母亲说她全身痛，可我看着一点都不像，她是用了止痛药，还是硬扛？”
中年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冷漠，答非所问：“我母亲的特质就是能吃苦。”
彭主任道：“那咱们就开始准备吧，你现在去把你母亲带到三楼模拟机室去，我在那里等你。”
对于中年男人的回答，他直接略过，也不置可否。
他只管做自己分内的事，患者及家属的家务内幕，他没有兴趣。
第0791章【步入正轨】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沃琳下班回到宿舍楼，一进走廊就看到李磊靠在她宿舍门旁边的墙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曾依依在水槽那里不知在洗什么。
沃琳直接径自约过李磊，开了宿舍门进去。
李磊跟进宿舍，开口就不招人待见：“喂，你这人气量怎么这么小，你是和我师兄分手，又不是和我分手，你干嘛把我当空气。”
沃琳反讽：“嘁，你见过会编瞎话的空气吗？”
上次李磊来，一会儿说韩霆出国了，一会儿说韩霆跳槽了，还说什么因为韩霆的突然离开，他被他爸叫回来上班，说得那叫个委屈。
结果，韩霆就站在沃琳宿舍门外，也就是李磊刚才呆着的地方，而李磊的叫屈，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
“嘿呀，我那不是受人所托吗，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呀，何况最后我的阴谋也没得逞呀。”李磊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
沃琳懒得理李磊，自顾开了冷风机，先让宿舍里的空气流动起来，温度也尽快降下来，否则这么热的天，人还不得焖熟了。
“喂，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可是来送礼的，怎么着你也得装个好脸给我看吧。”李磊腆着脸凑到冷风机跟前来。
“你一个堂堂太子，给我一个平民女子送礼，我可担当不起。”沃琳作势左看右看，上下前后都看了一遍，不屑道，“太子爷，您的礼呢，难道只是空手白牙？”
“礼来了！”曾依依应声而进，手里提着一大堆袋子，袋子里不是菜就是水果，湿漉漉地还往下滴水。
曾依依把袋子一股脑全放在桌子上，然后给了沃琳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们买了菜和水果和你共进晚餐，是不是很感动？”
沃琳被曾依依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愣住，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曾依依已经松开了她。
沃琳抖抖身子，一脸嫌弃：“你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都这么喜欢自说自话，今晚恐怕我要做噩梦了。”
“哈哈，要不怎么我们两个能凑到一起呢！”曾依依这脸皮，赶上李磊的厚度了。
沃琳哭笑不得：“你们两个人有没有一点道德心，在我一个刚刚失恋的人跟前秀恩爱，不觉得残忍吗。”
她声明：“你们俩要是吃饭就自己做，我可没有心情伺候太子和太子妃。”
以前每次都是她做好了饭，这俩货来蹭饭，这次虽然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曾依依已经勤快地把菜全部洗好，可她也得先搞清楚这俩到底有什么目的。
没理由这两人来她这献殷勤呀，事出反常必有妖。
“没问题，既然说是我们送的礼，当然是我们自己动手做饭，你只管等着吃现成的就行。”李磊说着话，拿起案板和菜刀去水槽边洗。
沃琳问曾依依：“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
曾依依反过来问沃琳：“你们今天是不是收了一个肺癌多处骨转移的患者？”
“是呀，怎么了，”沃琳随口问，“你们认识？”
曾依依点头：“不止认识这么简单。本来是想请你出去吃饭的，可我们回来这几天就没有在家吃过安生饭，李磊说，反正你喜欢自己做饭吃，不如我们买了菜在你这做着吃，不比在外面吃的差，也能吃安生。”
第0792章【步入正轨】 为了我姨妈
李磊从切菜，配菜，到炒菜，全程没有让沃琳和曾依依插手帮忙。
看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沃琳食指大动，边吃边赞：“好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而且还是送上门的美食，说吧，你是为了什么事要贿赂我。”
“自然是你手头上县官不如现管的事。”李磊舀了一碗鳅鱼豆腐汤给沃琳。
“说说。”沃琳喝了一口汤，然后继续吃菜。
汤浓白咸香，豆腐细嫩滑润，沃琳自己是做不出这个味道来的。
她已经从曾依依口中知道了李磊要说什么，只不过是想趁机打打太极拳而已，谁让李磊见面就刺她来着。
“为了我姨妈。”李磊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
“什么？”沃琳一口汤咽了一半，差点被呛着。
“喂，有必要这么惊讶吗？”李磊不满，虽然他早就料到沃琳会是这个反应。
沃琳小心翼翼把另一半汤咽下，回怼：“你说话就直接说好不好，有必要绕这么大个弯子吗？”
还县官不如现管，她现在能管的只有放疗楼里的机器，这个怎么着也和李磊扯不上关系呀。
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曾依依没有提前告诉她，李磊今天是为了今天那个老太太而来，她听了李磊的话还不至于这么惊讶。
因为老太太无论从身量和长相，和李磊的妈妈差别都太远，李磊的妈妈可以用“壮硕”来形容，那位老太太长得小巧玲珑，而且两人的相貌看不出相似之处。
如果李磊刚开始就说老太太是他姨妈，沃琳还不至于反应这么大，李磊绕这么大个弯子才说出这层关系，沃琳不惊讶才怪了。
她和李磊虽然见面就掐，可也算得上损友，不管谁有事需要帮忙，另一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李磊有必要这么绕弯子吗，肯定其中有什么原委。
曾依依嬉笑：“他和你说话绕弯子不是常态吗，要是哪天他突然正儿八经和你说话，你还不得吓死。”
“那倒也是。”沃琳继续吃菜，让李磊接着说。
李磊道：“就是以后她做治疗的时候，麻烦由你给她摆位呗，听她说今天给她摆位的是个男的，她感觉很难为情，可是我表哥在跟前，她又不敢吭声。”
“就为这事呀？”沃琳嘿嘿笑，“这事你直接给我说一声就是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肯定没说实话。”
在医务人员眼里，只有患者，不分男女，而从患者的角度来看，给自己做治疗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心理感觉上是不一样的。
哪怕李博从年龄上已是老太太的孙子辈了，可老太太还是在意李博是个男的。
老太太全身多处骨转移，一处是胸骨，一处是胸椎，一处是腰椎，一处是肋骨，还有一处是髂骨。
听彭主任说，一般的人别说五处骨转移，就是两处骨转移，都有可能行动不便了，像老太太这样胸椎腰椎髂骨都已转移的，行动还能如此利落的，还真不多见，是骨转移引起的骨质破坏还较轻，也尚未压迫脊髓。
不过，老太太的儿子担心的也对。
老太太虽然行动没有障碍，可毕竟转移处的骨头已经受到破坏，不摔跤都有可能发生骨折，要是摔跤了，瘫痪的几率很大，甚至可能致命。
沃琳现在帮忙干技术员的活，虽说一般只是负责操作台，可给患者摆位也算分内之事，不过她觉得李磊绝不是因为这事特意请她吃饭，应该和李磊那位视她和李博如无物的表哥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