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1章【螺丝钉】 不用紧张
裴科长把沃琳送到手术室就离开了，接沃琳进去的是手术室的护士长。
护士长往手术室最里面指了一下：“诺，张主任就在那边三号手术台，你自己过去吧。”
沃琳点点头，打眼看了一下手术室内的布置，手术室有三个手术台，其中有两个手术台上都有在做手术，一号手术台只有一个医生在做手术，二号手术台围了五六个人。
不过她没敢看都在做什么手术，怕打扰到别人，也怕看到电影电视里那种血腥的场面。
她只听到二号手术台那里有人问：“谁呀，怎么这个时候进来？”
护士长答道：“是裴科送进来的，说是给张主任帮忙的。”
然后就没了下文。
问话的人只是随口那么一问，并不在乎答案是什么，只是为了说话而说话而已。
沃琳走到张主任跟前，轻声打招呼：“张主任，我是沃琳，裴科长让我来给您帮忙。”
“哦，好，你把万用表的表笔递给我。”张主任自顾忙活，没有看她，不过嗓门可不小。
沃琳吓了一跳，从张主任放在地上的帆布包里拿出万用表，表笔递给张主任，自己拿着万用表，并小心翼翼地看向正在忙碌的手术台。
心说这么严肃的场合，张主任怎么能这么大声。
她的视线和护士长看过来的视线刚好相撞，沃琳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用紧张，”护士长呵呵笑，“手术室就像你在办公室一样，只是个工作场所而已。”
沃琳有些尴尬：“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哈哈，我们不怕打扰。”护士长边和沃琳说着话，边在手术台旁边帮忙。
手术室有专门的护士，今天这台手术比较复杂，护士长亲自上手。
“沃琳？”正在做手术的一个医生突然开口，“你怎么跑手术室来了？”
沃琳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张主任吩咐：“打到欧姆档。”
“哦。”沃琳把万用表打到欧姆档，然后回答那个医生的问话，“我今天转到维修组了。”
手术医生都戴着一样的口罩和帽子，穿着一样的手术服，但从声音里沃琳还是听得出，问她话的医生是李磊。
不过，围着手术台的医生几乎是一准的大高个，又都低着头在忙活手术，沃琳一时搞不准哪个是李磊。
“通不通？”张主任问。
沃琳看了一下万用表，指针指到“0”，赶紧答道：“通的。”
“电压档。”张主任吩咐。
沃琳把万用表打到电压档：“好了。”
无影灯架得的很高，张主任是站在凳子上的，站在地上的沃琳，只能看到无影灯是由中间一个灯泡和周围一圈灯泡组成，看不到无影灯背面的情形。
张主任的表笔每换一处，就让沃琳给他报一次数。
沃琳在学校实验室用的是数字万用表，测量结果非常直观，而张主任的万用表是指针表，只有欧姆、直流电压、交流电压、直流电流、交流电流五档，指针晃晃悠悠，沃琳看得费劲。
“把表举起来给我看。”张主任不放心沃琳的报数，干脆自己辛苦一点。
沃琳赶紧把万用表举高高，她还真怕报错数。
第0362章【螺丝钉】 手术室里说炒菜
李磊问沃琳：“喂，我姐中午给你们做了什么菜？”
“嗯？”沃琳一时怀疑自己幻听，或是听错了，手术的时候怎么说起炒菜的事了。
“沈娴亲自下厨哇，”主刀雷医生接了李磊的话茬，“几年没吃到沈娴做的菜了。”
“我也没吃到，”李磊和雷医生自顾聊起来。
这下沃琳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问题，李磊确实说了沈娴炒菜的事，她插话：“中午我们都吃的食堂，沈老师说晚饭请我们吃饭，菜她都已经买好了。”
李磊道：“我当然知道她菜买好了，早上是我和她一起买的菜，说好中午她请你们吃饭，我去打下手的，谁知临时有手术，我们早上进的手术室，现在都还没出去。”
手术已经持续快八个小时了，他和另外几个医生轮流吃了简单的盒饭，而主刀医生从进手术室到现在都水米未沾，所以他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有继续坚持。
“电流档。”张主任吩咐。
“好的。”沃琳把万用表打到电流档，继续举高高给张主任看。
雷医生吩咐：“剩下你们来吧。”
李磊和其他几个医生纷纷道：“好咧，雷医生赶紧去休息吧。”
麻醉医生问雷医生：“你这都站了快八个小时，腿还是自己的不？”
“要不，你踢我一脚，看我的腿是自己的不？”雷医生玩笑着慢慢挪离手术室。
近八个小时没动窝，他现在的腿是僵的，根本走不快。
“你这是想坑我，”麻醉医生嘿嘿笑，“我踢你一脚，你砸了我的机子，吃亏的还是我。”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雷医生乐呵呵挪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手术最主要的部分他已经完成，剩余缝合硬脑膜和包扎的部分，其他医生完全可以胜任。
从休息室出去，可以避免和等在手术室外的患者家属碰面，又累又饿的他，实在是没有精神应付患者家属层出不穷的问题。
而且，手术还没有做完，主刀医生却离开了手术室，患者家属如果不理解的话，又是一场纠缠。
麻醉医生话里的意思倒不是雷医生真的会砸麻醉机，雷医生站得久了，腿脚僵硬没有多少知觉，要是麻醉医生碰一下雷医生，雷医生一个站不稳，很有可能倒向麻醉机。
不说雷医生砸到麻醉机后会不会受伤，是怕麻醉机被撞，手术中的病人万一出危险。
沃琳在张主任的吩咐下，来回倒腾万用表，每次都换一只手举起万用表。
终于，张主任发话：“行了，剩下的事你也帮不上忙，自己看看想干点啥。”
沃琳腹诽，在手术室我还能干点啥，又不是在外面，可以随便走动。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禁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靠近二号手术台。
越离得近，沃琳的脚步越慢，离二号手术台还有一段距离，沃琳走不动了。
不是沃琳的脚累得走不动了，而是看到手术台上的情景，她不敢再往前走。
这是一个开颅手术，患者的头上盖着手术巾，只露出手术部位，颅骨打开了沃琳的拳头大那么一块，流出的血液由仪器抽走，抽不走的部分用纱布擦掉，所以场面看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血腥。
第0363章【螺丝钉】 你他妈变态呀
护士长问沃琳：“害怕吗？”
沃琳笑笑，摇头，她感觉心里真没有害怕，不敢往前走，是怕给人家添麻烦。
电影电视里看到的，进手术室都要消毒，换隔离服。
可她进来时，护士长只要她换上了手术室的拖鞋，既没有让她消毒，也没有让她换衣服，所以她怕离手术台进了，会带给患者细菌什么的。
李磊一副吊儿郎当的语气：“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胆子倒是不小。”
沃琳没有理他，改去一号手术台。
一号手术台正在进行的是眼科手术，医生坐在高高的手术凳上，不像二号手术台的医生那样直接用肉眼看患者手术部位，而是通过仪器，手术医生双手拿着手术器械，边给患者的眼睛做手术，边和患者聊天。
沃琳没想到，手术患者竟然是清醒的。
后来沃琳才知道，手术医生用的仪器是一台高倍显微镜，可以把人体毛细血管放大几十万倍。
沃琳看了一眼患者，胃里一阵翻腾，不由双手捂住自己的嘴。
患者双眼圆睁，眼皮上翻，眼皮的颜色惨白，像极了她在恐怖片里看到的僵尸。
在电影里看是一回事，现实中遇到又是一回事，沃琳赶紧退回到三号手术台。
“怎么了，你不是不害怕吗？”李磊注意到沃琳的不对劲，幸灾乐祸。
“谁说我害怕，我只不过是不想看了。”沃琳嘴硬，“有什么好看的，我又看不懂。”
“是看不懂，还是不敢看？”李磊讽刺。
“看不懂，也不敢看，怎么着？”沃琳回呛。
李磊卡壳，他是真没想到沃琳会这么光棍地承认，女孩子不是都死要面子硬撑到底的吗。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沃琳竟然又跑到二号手术台这边来。
“你不是害怕吗？”李磊刻意挡在沃琳和患者之间。
他刺激沃琳只是图过嘴瘾，不过是真怕沃琳留下心理阴影，毕竟沃琳不是学医的。
就是他们这些学医的，第一次接触手术时，也有不少人要经历心理适应过程，甚至有些人经历多次都难以适应。
“我怕那边，可不是怕这边。”沃琳换了个角度，依然能看见患者头上的血窟窿，她是真的好奇取下的颅骨是怎么放回去的。
“你他妈变态呀，那边不出血你害怕，这边开颅你往跟前凑，爱怎么着怎么着！”李磊也懒得再理会沃琳，手术八个多小时了，赶紧完成手术，早点休息。
张主任叫沃琳：“小沃，你带钟表起子没有，有没有梅花起？”
“我看看啊。”沃琳赶紧跑过去。
她的工具是小杨准备的，具体都有些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看。
打开自己的帆布包，里面的工具十分凌乱，十字起，一字起、扳手、钳子、钢锯、电钻、锤子、万用表，稀里哗啦全都混在一起，一时也搞不清型号。
翻了半天，沃琳总算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套排列整齐的钟表起子。
她拿出梅花起递给张主任后，没有离开，以便随时给张主任递东西。
无影灯还没有修好，二号台的手术就已经完成，疲惫的医生们推着患者出了手术室。
一号手术台的手术还在继续，有护士进来替换了护士长，守在手术室。
第0364章【螺丝钉】 冷光源无影灯
无影灯修好时，一号手术台的手术也已做完，医生和患者都已经离开。
护士递给张主任和沃琳打湿了酒精的纱布用来擦手，边给张主任说着：“张主任，我们护士长说，调无影灯位置的事，我们自己来，您辛苦了。”
“行，那我就偷个懒。”张主任仔细把手上的污垢擦干净，“反正手术时无影灯的位置，只有手术的人才最清楚，我们就是要调位置，也要你们医生护士在场。”
不同的手术，对无影灯的位置要求不同，这个还只能看现场。
跟着张主任出了手术室，沃琳长出一口气。
张主任呵呵笑：“怎么了，是不是在手术室不舒服？”
“很紧张，”沃琳承认，“不舒服也是有点的。”
“小丫头不错啊，第一次看开颅手术，还敢往跟前凑。”张主任调侃，“听说老狐狸把你送进来，我心里还把老狐狸骂了一通，担心你一个小丫头会吓哭呢，看来老狐狸白被我骂了。”
“您在心里骂，他又没听到。”沃琳凑趣。
“张主任，医生手术时不是应该很专心吗，怎么他们还聊别的？”沃琳想起李磊他们在做手术时聊炒菜的事，一直觉得心有余悸。
“我看你是电影看多了吧，”张主任笑着摇头，“手术一做就是几个钟头，像他们神经科的手术，一台手术花十多个小时是常事，要是不聊点别的，人怎么受得了。”
“可是，聊别的，会不会手术时分神？”
“不是分神，是提神，你觉得手术是救死扶伤，神圣不可侵犯的事，可对于医生来说，他们做手术就像咱们修机器一样，做惯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即使是手到擒来的事，长时间只专注于一件事，致使大脑疲劳，反倒容易出错。”
“哦，是这样啊。”沃琳心里释然。
她又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无影灯那么多灯泡，不会产生很多热量吗，医生站在无影灯下那么久，怎么受得了？”
张主任点头：“当然会很热，所以无影灯的上面是敞开的，装有风扇，就是为了使灯泡产生的热量尽快散掉，刚才修的无影灯，就是风扇坏了。”
“那有没有既能发光，又不产生热量的灯泡？”沃琳提出这个问题，自己都觉得不可能。
张主任道：“有啊，冷光源灯泡，要是手术室换上冷光源无影灯，可以避免无影灯散热问题，无影灯的灯泡损坏的几率减小，寿命也会大大延长。”
如果无影灯不散发出过量的热，因为过热会使手术者不适，也会使处于外科手术区域中的组织干燥。
冷光源灯泡利用了led的光源原理，在常态工作下基本无热辐射，属于半导体照明，直流驱动，没有频闪，没有红外和紫外的成分，没有辐射污染，显色性高，具有很强的发光方向性，调光性能好，色温变化不会产生视觉误差。
冷光源既能提供令人舒适的光照空间，又能很好地满足人的生理健康需要，是保护视力且环保的健康光源，冷光源无影灯对做手术的医生和接受手术的患者都大有益处。
张主任只知道目前已经有了冷光源无影灯，也建议手术室引进这种设备，可具体医院会不会同意，这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毕竟这涉及到资金的问题。
第0365章【螺丝钉】 酒精依赖
两人一路聊，一路回维修组。
沃琳从张主任嘴里了解到，维修组的人大部分是医院子弟，小杨也是医院子弟，专门负责在办公室接电话，记录各科室需要维修的东西。
如果有科室等不及，把出问题的仪器送到维修组，小杨负责接下，修好的仪器如果没有及时送回科室，人家科室又急着用，小杨也负责给送过去。
不过一般情况下，都是维修组的人去科室修仪器，毕竟仪器搬来搬去不方便，有些仪器根本不能挪动，或是靠人力搬不动。
至于那个喝醉酒的男人，外号秀才，提起他，张主任也是无奈。
秀才毕业于名牌大学的自动化专业，秦院长亲自签合同招的人，为医院计划中要成立的计算机室储备人才。
因计算机室还没个影子，而秀才又学过电子，院领导就把他先放在维修室，不管是院领导，还是张主任，都对秀才寄予很大的希望。
秀才刚上班时还挺好，脑子灵活，不时提出很有建设性的建议，业务能力强，有些多年积压的技术性问题，让他给解决了，张主任是心花怒放呀，觉得有了秀才的加入，维修组必会大有改观。
可惜好景不长，秀才上班不满一年，他嗜酒的毛病就越来越明显，每天都要喝酒，刚开始只是下班时间喝，渐渐地，喝酒就不分时间了。
经过调查，秀才上学时就嗜酒严重，不过是为了找工作，强行克制他自己，以至于秦院长和裴科长都没有发现他有这个毛病。
医院对秀才的嗜酒采取过措施，最先是纪律上的处罚，警告，记过，扣工资，没用。
后来是药物治疗，不但没用，反倒差点要了他的命。
经过专家会诊，秀才对于酒精的依赖，就像正常人对水的依赖，一旦强制断了他的酒精，他的身体就会出问题。
秀才的家人已经放弃了他，医院一时对秀才也没有好的办法。
维修室也有电话，号码和主任办公室的一样，小杨嫌弃秀才碍眼，一般时间都呆在主任办公室接电话。
“那为什么？”沃琳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自己千辛万苦才找到现在这份工作，为什么不让他离开的话，她说不出口。
“为什么不开除他是不是？”张主任说出口的话，比沃琳心里想的还直白。
沃琳点头。
张主任摇头：“上级的心思，又怎么是我们这些做实事的人猜得透的。”
同样被称呼主任，他这个主任，不过是个组长而已，没有决定任何人去留的权利。
回到维修组，已经是铁将军把门。
张主任看看手表，从沃琳肩上拿走沃琳的工具包：“咱们干维修的，一修起仪器来就忘了时间，已经六点多了，你先回去吧，我把东西送进去就行。”
沃琳怎么敢劳累张主任，赶紧道：“您那个工具包就够沉的，我哪能让您再拿一个，还是我跟您一块进去吧，主任您还有什么要帮忙的，我也好搭把手。”
“呵呵，这么客气，”张主任也没坚持，“那帮臭小子们，不使唤我就不错了。”
他问沃琳：“老狐狸是不是说，我急着要你来我这里上班的？”
“是呀，您怎么知道？”沃琳心想，难道裴科长让她来维修组，是有什么猫腻？
第0366章【螺丝钉】 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张主任哈哈笑：“肿瘤科的仪器申请有了点眉目了，他是想让你早点对维修工作上手，算是把你派到我这里实习吧，可他就是不明说，还拿我当借口，他是在逗你玩呢。”
“搞了半天，并不是您要的我呀，”沃琳打蛇随棍上，皱吧起小脸，叹气，“怪不得学理工科的女生不好找工作，原来您也不能免俗。”
“哈哈哈哈，我可不是这样的人。”张主任开了维修组的大门，和沃琳一前一后进去。
到了主任办公室前，张主任没进去，而是先打开主任办公室隔壁的办公室，带沃琳进去：“你以后就在这间办公室，有电脑，你想用电脑干点啥都行，其他人包括我都不会用电脑。”
这本来是他特意分派给秀才的办公室，电脑是秀才用报废电脑的配件自己组装的，后来秀才嗜酒越来越厉害，他怕秀才醉死在办公室都没人知道，就把秀才撵进维修室，一旦秀才出事，也能及时被人发现，这间办公室也就闲置了下来。
沃琳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待遇，一来就有单独的办公室：“哇，张主任您太好了。”
张主任被沃琳的夸张神情逗乐：“办公室又不是我家的，拿公家的东西送人情谁不会。”
嘱咐沃琳：“我明天替你申请传呼机，有任务时传呼你，没事时你就是跑到月球上去都没人管你，不过一旦接到传呼，不管是上班时间，还是休息时间，两个小时之内必须赶到。”
沃琳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要是十天半个月没事的话，岂不是相当于休长假？”
“道理上是没错，就看你有没有这么好的命，”张主任说着话，回了自己办公室。
沃琳把工具包随手放在门口的办公桌上，巡视起这间暂时属于自己的办公室。
不知这间办公室以前是干什么的，靠近门的一半铺着瓷砖，门口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张椅子，靠里的一半铺着木地板，从瓷砖到木地板要上一个台阶。
两半部分由一个柜子隔着，柜子的一侧靠一边墙，另一侧和另一边墙之间的距离有一个门的宽度，把办公室隔成了里外两小间。
里间的窗户下，摆着一张办公桌一把椅子，桌子上有一台电脑，电脑应该是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上面积了一层灰尘，沃琳打算明天上班时带抹布来，好把办公室擦洗一遍。
“搞卫生的东西科室都有，你想怎么布置办公室，随你。”张主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嘿嘿，主任您怎么知道我要搞卫生，您会算卦呀。”沃琳回身，下了木地板。
“女孩子嘛，都爱干净，”张主任从钥匙串上取下沃琳这间办公室的钥匙，递给沃琳，“不过女孩子到了咱们维修组，早晚变成女汉子。”
小杨刚来的时候，爱干净，说话文文气气的，和他们这些爷们混在一起久了，文气早磨得没了影子，脾气却是越来越火爆，对卫生也不那么讲究了，对着满是油污的仪器及零配件，她吃东西照样吃得那叫个香，不受任何影响。
“哈哈，女汉子好啊。”沃琳巴不得自己有个女汉子的身子骨。
第0367章【螺丝钉】 赶紧起床，地震了
沃琳从维修组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都已经亮了起来，沃琳看看手表，七点钟。
这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这么晚下班，整整晚了两个钟头。
进宿舍走廊，看见陶丽琼围着沈娴和肖虹叽叽喳喳，肖虹和沈娴在商量配菜的事，沃琳才想起，沈娴下午出去时让她转告肖虹和陶丽琼请吃饭的事。
不过现在看情形，没有自己的转告，那三位已经在准备饭菜。
陶丽琼眼尖，先看见沃琳，张嘴就埋怨上了：“你怎么才回来，还把身上弄得这么脏？”
“脏吗？”沃琳看看自己身上，笑骂，“陶丽琼，你一天不诓人是不是嘴巴就痒啊？”
她在手术室净递东西和看热闹了，根本没有出力，也没有挨着设备，身上怎么可能弄脏。
沈娴和肖虹也看过来，沈娴声音温和：“累了吧，你先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不累，我这就洗手帮忙。”沃琳径直往水槽那边走，她这会儿兴奋着呢，满身干劲。
“用不着你帮忙，”肖虹拦住沃琳，“你要是实在想干活，就摆桌子，陶丽琼这家伙死懒。”
“喂，肖虹你好过分啊，”陶丽琼不乐意了，“我哪里懒了，今天的菜可是我洗的。”
肖虹不领情：“偶尔洗一次菜很了不起吗，以前洗菜的活可都是沃琳干的。”
“那你也不能揪着我不放呀，有错就改就是好同志嘛！”陶丽琼嘴硬。
这俩见面就斗嘴，沃琳早习以为常，绕过两人先去洗了手，然后回宿舍。
一进门就听到轻微的打鼾声，沃琳循着鼾声找过去，看见李磊坐在沈娴的床上，身体靠着墙睡得正香。
沃琳一脚踢在沈娴的床脚，大喊：“喂，赶紧起床，地震了！”
李磊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是沃琳，眉头深锁，不耐烦道：“你又做什么怪？”
沃琳见目的达到，撇嘴：“要睡回你宿舍睡去，在这里要是冻感冒了传染给我们怎么办？”
李磊没有盖被子，加之连续做手术八个多小时，身体疲累，这样睡着了很容易生病。
“嘁，谁要你好心！”李磊闭上眼睛继续睡。
沈娴听到两人的对话，进来拉李磊：“磊磊，要睡也得吃完饭再睡，起来走走就不了。”
“哎哟，真是怕了你们这些女人了，”李磊很不情愿地下了床，问沃琳：“修好没有？”
“修好了，”沃琳知道李磊说的是无影灯，转告手术室护士的话，“不过位置没调，护士长发话了，位置由手术的医生和护士自己调。”
“这个我知道，”李磊揉揉自己的脸，问沈娴，“姐，什么时候能吃饭，我晚上还有手术，得睡会儿，要是饭还要一会儿，我去医院门口买千层饼吃算了。”
“马上就炒菜，你先吃菜，饭很快就好。”沈娴说着话赶紧出了宿舍。
下午五点钟下课，有家长向她请教辅导孩子练书法的问题，又问她，几十岁的人了现在开始学书法晚不晚，她告诉那个家长，学书法不分年龄，只要有恒心，没有练不好的。
听沈娴这么说，那个家长就请求沈娴收下他为学生，沈娴说她不单独收学生，家长想要学书法的话，可以和孩子一起学。
被学生家长耽搁时间，沈娴回到医院已经六点多钟，路上碰到刚下班的李磊，就顺便拉着李磊来宿舍帮忙。
回到宿舍，肖虹和陶丽琼还在睡觉，沈娴叫醒两人，三个女的着手准备晚饭，号称帮忙的李磊反倒打起了盹。
第0368章【螺丝钉】 吃人的嘴短
因为李磊要赶时间，而且本身时间也不早了，沈娴和肖虹商量好的烹炸蒸煮炖样样全的菜式，全部改成炒菜，这样出菜比较快。
所有的炒菜上齐，沈娴按当地习惯，做了一个汤做为收尾。
一碗泥鳅豆腐汤下肚，李磊已经吃了个肚儿圆，拒绝沈娴给他盛米饭。
“姐，你赶紧坐下吃吧，菜都快凉了。”李磊拉沈娴坐下，他自己去给大家盛米饭。
沃琳和陶丽琼虽然很饿了，可沈娴和肖虹在忙，她俩不好意思放开了吃，只是在每个菜出来时意思着尝一口，等沈娴和肖虹坐下，四个人这才正儿八经开吃。
此时已经八点多钟，这餐饭说是晚饭，有点太晚，说是夜宵又有点早，看着室友吃的兴致勃勃，沈娴面对着亲手做的琳琅满目一大桌子菜，她准备了满肚子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实在是怕扫兴。
算了，还是不说了，这一顿饭已经代表了自己的心意，效果如何，就听天由命吧。
沈娴心里苦笑，自己几十岁的人了，要真拉下脸向小姑娘们求和，怎么着都觉得别扭。
李磊吃饱了不想动，坐回沈娴的床上休息，闲极无聊，他观察起四个女性的吃相来。
沈娴优雅，沃琳有条不紊，肖虹快速而有节制，相比于另外三人，陶丽琼的吃相就有点饿狼扑食的味道，李磊心里恶寒，把头扭到一边。
“怎么了，磊磊？”沈娴注意到了李磊皱着的眉头。
“没啥，就是想睡觉了。”李磊打了个哈欠，意再次来袭。
他起身往外走：“姐，我去睡觉了。”
再待下去，他的嘴巴绝对会忍不住怼人，那么姐姐今天请这餐饭的效果，可能会因为他的嘴巴毒辣而大打折扣，还是老老实实去睡觉吧。
一般来说，手术时间都安排在白天，可是今晚要做手术的患者，点名要自己老爸主刀，而老爸明天要出差，只好决定今晚上手术。
李磊叹气，科里医生本就人手不足，主刀的又是自己的老爸，自己不上谁上。
俗话说的好，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沈娴准备的话虽然没说出口，饭后肖虹和陶丽琼倒是主动找话题和她聊起来。
“沈老师，你说你教乐器，都教什么乐器呀？”陶丽琼问沈娴。
“小提琴、二胡。”沈娴道。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我是临时租用的教室，人家随时可以收回，所以我选择教学生方便随身携带的乐器，为的是给人家腾教室方便。”
“哇，这么说，沈老师你还会其他乐器？”陶丽琼惊讶。
沈娴点头：“平时给孩子们上音乐课，都是以钢琴伴奏，其实我最擅长的是长笛，可我不敢教，我怕小孩子调皮，把长笛当武器打伤人。”
“有道理。”肖虹深有同感，“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宝贝得不得了，别说打伤了，就是和小孩子说话时语气没注意，家长都闹得不行。”
前天有个妇女带孩子来急诊科看病，孩子哭闹，手抓着什么摔什么，挨着谁打谁，妇女不但不阻止，还一个劲地说孩子生着病呢，因为难受才这样。
医生边给患者看病，边还得招架那孩子，急诊室闹得是鸡飞狗跳。
急切间，医生吼了那孩子一句，那孩子安静了，妇女却不干了，揪着医生要找医院领导。
其他排队的患者还等着看病呢，一怒之下，有脾气冲的患者家属把妇女给扔了出去。
第0369章【螺丝钉】 字如其人
沃琳好奇：“沈老师，既然你教的乐器是方便随身携带的，怎么没见你带乐器呀？”
“我自己没有乐器。”沈娴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姑姑砸了她的大提琴之后，她就卖了所有乐器，然后再也没有拥有过自己的乐器。
陶丽琼有点想不通：“那你怎么教孩子们？”
“要来我这里学乐器，必须自备乐器。”沈娴声音平淡，“我选择教小提琴和二胡，还有一个原因，十二完小仓库里的小提琴和二胡，已经被灰尘埋没了很久。”
虽然这两样乐器音质已经不是很好，不过用来教初学乐器的孩子还是够用了。
“放在仓库落灰尘？”肖虹惊讶，“他们学校没有老师用乐器吗？”
在大多不懂乐器的人眼里，乐器是神秘而贵重的，乐器被这样尘封在仓库，是一件很可惜和不可思议的事，肖虹目前就是这种心态。
沈娴摇头：“我是偶尔发现了仓库里的乐器，至于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即便是知道原因，她也不想说，如果她说了，难免会引起小姑娘们一连串好奇的追问，她不想八卦，也觉得说起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没意思。
沈娴的话勾起了沃琳对小时候的回忆：“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我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学校的仓库里有好多乐器，可我们学校的老师没几个会乐器的。”
那些乐器大多被偷偷进去的小孩子玩坏了，再后来，学校拆了老房子盖新教室，仓库也被拆了，那些乐器便不知所踪。
“没有老师会乐器，仓库里怎么会有那么多乐器？”陶丽琼追问。
沃琳摇头：“我小时候身体弱，什么都玩不了，问了我也不能玩，所以懒得知道原因。”
她问过妈妈，为什么乐器在仓库里没人用，妈妈告诉她，那些乐器都是有主的，它们的主人各个才华横溢，因为历史原因，乐器被集中在了一起，随着时代的变迁，乐器的主人或者离世，或者离开，或者因历史造成的伤痛，乐器被主人选择性遗忘。
因为历史原因，人才出现断层，后来的老师会乐器的少，乐器也就只能在仓库里白放着。
沃琳相信沈娴不是不知道原因，只是觉得沈娴不想说有沈娴自己的原因，她又何必此时说起别人不愿说起的话题呢。
而且，历史已经过去，像沈娴这样的人才越来越多，过去的事也没必要再去纠结。
陶丽琼和肖虹继续和沈娴聊天，沃琳拿出本子和钢笔开始练字。
肿瘤科成立之前，她估计都要在维修组上班了，再不会像在人事科时每天写那么多字，很有可能十天半个月都不用写一个字，更不会有太多被人嫌弃字写的丑的机会。
但是沃琳觉得，既然开始了，就不能半途而废，哪怕没人在意她的字，她也要把字练好。
沈娴看了沃琳写的字，摇头：“真是字如其人呀！”
“什么意思？”沃琳一时想不透沈娴要说什么。
“你的字跟你的人一样，精气神不足。”沈娴轻拍沃琳的肩膀，拿起洗漱用品出了宿舍。
她一直保持着早睡早起的习惯，哪怕因想起往事而彻夜不眠，她也要按时躺在床上。
第0370章【六人行】 睡觉睡到自然醒
自从沃琳进了维修组，就过上了“睡觉睡到自然醒”的日子，就像张主任说的，只要没有维修任务，没有人管你有没有按时上下班。
仪器也是一样，它们什么时候坏，也是不用遵守医院上班时间表的，仪器什么时候坏，维修人员就得什么时候上手维修。
如果是上班时间坏，只要下班前能修好，维修人员就能按时下班。
但很多时候，出了故障的仪器，如果运用非常手段能让它暂时坚持的，就让它坚持到没有患者需要用的时候，维修人员才开始紧急修理。
而这个时候，不是下班时间，就是夜里。
虽然沃琳只是暂时在维修组帮忙，并不属于维修组编制，可维修组除了秀才外，就只有沃琳一个人是大学生，只要张主任去维修仪器，都要把沃琳带上。
所以沃琳过的与“睡觉睡到自然醒”对应的日子，并不是“数钱数到手抽筋”，而是生活完全没有了规律。
并不是说维修组的其他人不是大学生就不会维修，其实维修组除了张主任之外，还有两个人的维修技术不在张主任之下，问题是维修组的人大多是安置子弟，张主任很难管束他们。
而沃琳既不是子弟，又是新来的，在z市也没有后台，张主任觉得沃琳最好管教。
何况张主任是真心想培养人才，只要是他会的技术，对沃琳都是倾囊相授。
加之张主任本身就是个好钻研之人，碰到弄不懂的电路或者是仪器原理，他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是师傅就死要面子，而是会向沃琳虚心请教，两个人一起研究。
所以虽然只有短短几天时间，沃琳是真的跟着张主任学到了不少东西，沃琳也就打心底里乐意跟着张主任干活。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沃琳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肖虹和陶丽琼刚刚起床。
肖虹告诉沃琳：“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昨晚简大哥等你到九点多。”
陶丽琼也道：“简大哥还给你做了夜宵，可惜你没回来，那就热一热当早餐吧，也不错。”
“他有没有说今天什么时候来？”沃琳强撑着眼皮问，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钻被窝。
“没有。”肖虹摇头，和陶丽琼去了水槽边洗漱。
简慷回到学校，刚好跟上参加考试，考完试后他又来到z医院陪伴沃琳。
费了心思追到的女孩，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不在身边，被别的男人拐走了。
他最担心是，沃琳并不知道她自己的好，可做为男人的他，却是很敏感地感觉到，沃琳身边关系好的男生对沃琳都有好感。
虽然那几个男生没表现出对沃琳有特别的意思，沃琳也因肖刚对她的伤害，选择性关闭了男女情爱方面的感知，可谁又能保证他不在沃琳身边的时候，沃琳和其他男生不会日久生情呢。
可每次他来找沃琳，沃琳不是在睡觉，就是去修机器了。
几天下来，简慷不免抱怨：“你们主任怎么回事，是不是专门欺负你这个新来的？”
“不是，”沃琳觉得自己这样的作息时间，确实对简慷不公平，就更不能让简慷误会了，“师傅接的都是难活，简单的都分配给其他人了，难修的仪器修理起来用的时间长些。”
哪怕是最简单的活，比如修紫外线消毒机，阅片机，只是换个常用备件就能修好的仪器，有人都能拖个好几天，就更别说把紧要仪器交给他们修了。
“那他要熬夜就自己熬夜呀，你一个女孩子家，经常熬夜怎么受得了。”简慷看着沃琳好不容易被他养得有点圆的脸，因为加班熬夜又恢复原样，心里很不是滋味。
沃琳挖空心思解释：“我这不也是暂时的吗，以后肿瘤科成立，我专门只负责一个可是的机器，就不会这么辛苦了。再说了，跟着师傅学本事，要是连这点苦都受不了，怎么学得到真本事。
“你不是说在医院里上班，就是旱涝保收，不怕失业吗，可这也是相对于医生和护士来说的，对于我们这些靠技术吃饭的理工科专业的人，没有真正的本事，照样保不住饭碗，你说是不是。”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简慷也不好再抱怨，沃琳心里松了一口气。
简慷寒假不回家，特意回来陪沃琳，这对于一年没回家，越临近春节越想家的沃琳来说，是非常难能可贵的陪伴，沃琳心里的感动虽没说出来，但她不想简慷难受的心思却是真的。
曾依依通过了实习生录取考试，并且要求立即进入实习，而不是像医院里安排的那样，年后再正式实习。
现在各科室都缺人手，既然她有这个要求，人事科也就满足了她，应她的要求，先把她安排在了神经科。
曾依依嫌实习生宿舍简陋，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简赋做为她的保镖，不得不和曾依依住在一起，简赋实习生宿舍的床位没有退，就由简慷住着。
快过年了不好找工作，简慷也就没有推辞简赋的好意，能省一点是一点，他每天主要做的事情，就是负责沃琳的一日三餐，其他时间都花在研究专业设计上，毕业后想进设计院。
当然，简慷还是个学生，没有固定收入，简慷每天买菜的钱都是沃琳给的。
两人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简慷不用再费尽心思讨好别人给他助力追沃琳，每餐做的饭基本只够他和沃琳两人吃，别人想要蹭饭也就不好意思了。
而且，简慷很会精打细算，两个人的伙食费加起来，不比沃琳一个人时多花多少。
此时大家也都陆陆续续起床，水槽边越聚人越多，嘻嘻哈哈倒是热闹。
沃琳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全是灰尘。
还是先把衣服洗了再睡觉吧，否则这一觉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天气潮，湿衣服本来就不容易干，洗的越早越好。
进了宿舍，看见沈娴还在睡，沃琳这才想起，今天是周日，沈娴难得睡个懒觉。
沈娴的乐器班和书画班的上课时间是周一到周六，只有周日一天休息时间。
掀开电饭锅，看到里面的瘦肉粥，沃琳却没有胃口。
为了赶在早上上班前把检验科的分离器修好，她一整晚没吃东西，也许是因为饿过火了，她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等沃琳换好衣服，走廊里已经安静下来，要上班的都赶着去上班了，不上班的还在睡觉，沃琳用盆子端着脏衣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水槽边开始洗。
第0371章【六人行】 抽风！
“维修组不是有蓝大褂吗，你怎么把衣服弄得脏成这个样子？”李磊穿着单薄的睡衣，光脚丫子极拉着夹板拖鞋，懒洋洋地来到水槽边，抱臂靠在墙上问沃琳。
沃琳正在洗的衣服是一件深紫色棉衣，即便衣服的颜色是深色，两只袖子的肘部诺大的油污印子依然很明显。
“我没有蓝大褂。”沃琳摇头，“主任替我申请了蓝大褂，但仓库没货。”
当时仓库管理员的答复是，蓝大褂因为不常用，所以没有备的货，马上要年节了，不是紧要的物资，仓库暂时不会进货，至于什么时候有蓝大褂，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傻呀，就不能先穿别人的蓝大褂吗，每个人都有两件大褂，”李磊撇嘴，“你该不会人缘差到没人愿意你穿人家的大褂吧？”
沃琳回呛：“我倒是想人缘差到那种程度呢，可惜做不到呀，他们自己都没有。”
在医院这个到处充斥着白大褂的地方，穿着蓝大褂的人就显得有些异类，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蓝色耐脏，穿蓝大褂的人，干的是最脏的活，是低阶层的人。
所以维修组的人大多不喜欢穿蓝大褂，做事时就穿自己的深颜色衣服，他们的蓝大褂塞到了哪个旮旯角，他们自己都想不起来了，更不要说借给别人了。
李磊嗤笑一声，极拉着夹板拖鞋回了宿舍，门从里面关住，再没有了声音。
“抽风！”沃琳心里骂了一句李磊，认命地继续揉搓着衣服，直到油污印子再也无法继续淡下去，她才不甘心地把洗衣粉涮洗干净，拧干水分，端着回了宿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沈娴问沃琳。
“回来没多久，是不是把你吵醒了？”沃琳满屋子寻找撑衣杆。
坐在被窝里的沈娴，双眼迷离，明显还没有完全睡醒，有着说不出的朦胧美，同为女性的沃琳看着沈娴心里都有些悸动，她想象不出要是男人看到沈娴这副样子，会是什么情形。
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撑衣杆，沈娴也因沃琳的折腾而彻底醒了，指了指陶丽琼的床：“别找了，找着了你也用不了。”
沃琳这才注意到，陶丽琼的床也挂上了蚊帐，其中一根支撑蚊帐的杆子，就是撑衣杆，她要想用撑衣杆，就得先把绑在上面的乱七八糟的绳子解开。
沃琳哭笑不得，这哪是挂蚊帐，这是和蚊帐有仇。
没有撑衣杆，只能想其他办法了，沃琳用扫把盯着衣架子，试图把衣服挂在走廊高高在上的晾衣绳上。
可惜她的个头不够高，扫把的把又不像撑衣杆有分叉，衣架子还没有顶到晾衣绳的高度，已经顺着扫把滑了下来，有两次衣服差点掉到地上。
“我来吧。”
“我来吧。”
一男一女同时两个声音响起。
沃琳抬头左右看看，自己被夹在简慷和沈娴两个大高个中间。
她心里突然有种错觉，简慷和沈娴是两个争着干活的成年人，而她自己像是被成年人忽略的那个小孩子。
沃琳把衣服和扫把塞给简慷，自己从简慷和沈娴两人中间的空隙钻出。
简慷和沈娴各自退后一步，简慷尴尬地冲沈娴笑笑，抬头挂衣服，沈娴冲简慷轻轻点了点头，扭身迈着慵懒的步子出了走廊另一头的小门。
小门之外是厕所。
第0372章【六人行】 尴尬
“看什么呢？”简慷挂好衣服，摸摸沃琳的头。
“看美女，”沃琳收回目送沈娴的视线，问简慷，“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单身宿舍楼清早是最忙乱的时候，每个人都是掐着点起床，赶着时间洗漱，而每层楼只有一个洗漱的地方，就是水槽，大家都挤在一起。
因为要抢洗漱的位置，难免有人就因来不及先穿好衣服而衣衫不整，或是没梳头发而披头散发，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嬉笑，打骂，闹成一团。
简慷起大早来过一次，刚好看到这种情景，他觉得尴尬，后来早上上班之前他就不来了。
“我来看看你早上有没有吃饭。”简慷拥着沃琳的肩膀，把沃琳带进了宿舍。
他已经算好时间错过早上上班时间，可还是碰到了尴尬事，沈娴穿的睡裙虽然很厚实，却是非常的修身，就在他刚才和沈娴近距离面对面时，他看到了沈娴上身那凸出的两点。
“我不想吃饭，只想睡觉。”沃琳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不行，你的胃本来就不好，再不按时吃饭，身体会受不了。”简慷不由分说，把沃琳摁坐在椅子上，自己动手给电饭锅通上电。
为免沈娴等下回到宿舍时，他再看到什么尴尬情景，简慷很想离开一会儿，等沈娴梳洗好再回来，可他又怕沃琳在等粥热好的过程中睡着，心里便有些犹豫。
眼见着沃琳迷迷瞪瞪就要睡着，简慷也顾不得许多，和沃琳说话来给沃琳提神。
“沃琳，你什么时候有空？”
“啊，为什么问这个？”
“我想和你一起出去走走，算是约会吧，咱们在z市还没有一起出去玩过。”
“哦，今天下午行吗，熬了一整晚，师傅今天肯定不会让我干活。”
“算了，你熬了一整晚，还是好好补觉吧，咱们再约时间。”
“没关系的，我睡一上午就好了，下午保准精精神神地赴你的约会。”
“那说好了啊，吃了午饭咱们一块出去，就一下午时间，去远处的话时间不够，咱们就去公园吧，看样子下午会出太阳，天气不冷不热刚好。”
“嗯，你说去哪就去哪儿。”
沃琳点头像小鸡啄米，其实是得不行了，说着话就打起了盹。
“行了，粥热好了，你吃饭吧，我去买菜。”简慷两只手掌揉搓几下沃琳的脸，带着薄茧的掌关节刮擦得沃琳有些微的疼痛，混沌的头脑暂时得以清醒。
简慷急匆匆给沃琳盛了一碗瘦肉粥，然后出了单身宿舍楼。
电饭锅的功率不大，粥热起来比较慢，其实这个时候的粥勉强算是温热，还不太适合吃，但他听到沈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里不由得就慌起来，已是顾不得多想。
从走廊窗户看到简慷离开，沈娴自己也松了口气，刚才她故意走路弄出很响的声音。
本来她是摸准了大家的作息时间规律，刻意选在八点钟之后起床，是想有个随意自在的上午休闲时光，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平时午饭之前才会来的简慷，今天竟然会来这么早。
而且好死不死的，沃琳偏偏在刚才那个时候挂衣服，若不是她出手帮沃琳的忙，也不会遇到穿着睡衣差点和简慷贴身的尴尬事。
独自一个人生活，她习惯了睡衣里挂空挡。
第0373章【六人行】 薄脆锅巴
沈娴进门看到沃琳把碗里的瘦肉粥倒回电饭锅，好心提醒沃琳：“不要因为简慷不在就不好好吃饭，养好身体是你自己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
“不是，”沃琳摇摇头，解释，“粥连热乎气都没冒，肯定是不能吃的，再热一下。”
她心里还觉得奇怪呢，平时简慷都很细心的，今天怎么粥还没热就让自己吃了。
“是吗？”沈娴摸了摸电饭锅。
可不是，电饭锅的盖子都还没有温热的感觉，粥怎么可能热好。
想起刚才简慷急匆匆的样子，沈娴意识到了什么，脸不禁有点发热。
怕又有什么状况出现，沈娴心里叹口气，打消了过随意自在的上午时光的想法，快速换好衣服，把电饭锅里的瘦肉粥倒进炒锅，炒锅坐在走廊的煤球炉上，打开炉门，瘦肉粥很快热好。
“哇，沈老师就是沈老师，我就想不到这一招。”沃琳赞叹。
沈娴笑着摇头：“你熬夜一整晚，这会儿脑袋恐怕已经成浆糊了。”
“嘿嘿，说的也是。”沃琳又拿了个碗，把瘦肉粥分装在两个碗里，“咱们一块吃。”
“你自己吃吧，”沈娴把自己那碗粥倒进沃琳的碗里，“粥本来就不多，热的时候又结了锅巴，这点够不够你吃还不一定呢。”
沃琳怕沈娴误会，半玩笑半认真地解释：“刚才碗里的粥我根本没喝，看着没有热乎气就直接倒回锅里了，沈老师你不会是嫌弃我的口水才不喝粥的吧？”
“我哪里有嫌弃，我是别有目的，”沈娴呵呵笑，撬炒锅低的锅巴，“你平时见过我这么勤快吗，今天我这么勤快地给你热粥，就是为了这锅巴。”
用炒锅热粥，少不了有粥粘在锅上，与其洗掉浪费，不如顺势加工成锅巴，但沈娴没有实话实话，只有刻意，才能显示出她的别有目的。
不得不说，简慷精打细算的能力还真是超强，两碗粥合在一起，其实也才多半碗，要是加上锅底的锅巴，还有失去的水分，刚刚好够一碗。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沃琳开始慢慢地喝起粥来。
“你再客气粥就凉了。”沈娴把撬下来的锅巴放进碗里，用筷子夹着吃得津津有味。
沃琳一直弄不明白，为什么肖虹陶丽琼都喜欢吃锅巴，煮米饭的锅巴，砂锅饭的锅巴，甚至热瘦肉粥和皮蛋粥时的锅巴，边吃边夸好吃，像是世界再没有什么比锅巴更美味。
不止是肖虹和陶丽琼，还有梁颖、伍天明、韩霆、高阳、费娜丽那些人，可以说是每次聚餐时，只要有锅巴，别人都抢着吃，只有沃琳一个人呆在一边看着纳闷
现在又见天仙般的美人沈娴也喜欢锅巴，沃琳就觉得奇了怪了：“沈老师，为什么你们都喜欢吃锅巴，又硬，又粘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哪里粘牙了，分明是很脆好吗？”沈娴夹了一小块锅巴给沃琳，“我的技术很好的，锅巴受热均匀，贴锅的这面没有烧黑的地方，颜色均匀，全部金黄。”
沃琳用筷子接住锅巴，仔细看过，惊叹：“还真的是哦。”
锅巴大概有两三张a4纸厚，举起对着亮光看，锅巴有些透明，本就是金黄色的锅巴，像是又镀上了一层别样的金属光泽。
沈娴玩笑：“怎么样，技术还可以吧，要是哪天我混不下去了，就去卖锅巴。”
“哈哈，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沃琳自然不会把沈娴的话当真，“沈老师的本事随便拿出一样，都能震得z市教育界抖三抖，怎么可能混不下去呢。”
第0374章【六人行】 32床患者
曾依依这几天过的很郁闷，之前她只知道简慷来了z市实习，是为了追求沃琳，心里虽然如猫爪挠心，因看不见人，其实并没有实质性感觉。
现在她在z医院实习，每天见简慷为了伺候沃琳的一日三餐，费尽心思算计沃琳给的那点钱，怎么能花最少的钱吃上最可口而又营养的菜，她恨不得把沃琳从简慷身边屏蔽掉。
心里想着这事，手里的病历本她看了半天，来回翻了几遍，愣是没看进去内容。
“想什么呢，我让你通知32床来谈话，你通知了没有？”曾依依的思绪被打断。
抬头看见自己的带教老师，曾依依挤出笑容：“对不起，雷老师，您刚才说什么？”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通知吧。”雷医生从曾依依手里抽走病历本，往病房走。
曾依依反应过来，赶紧跟在雷医生后面，她上班走神已经很不应该了，要是连带教老师在的时候她都不积极一点，那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雷医生要谈话的32床病人，因头晕头痛入的院，是个脑膜瘤患者，肿瘤位于大脑凸面，从影像上看，肿瘤与脑组织有明显界限，应该属于良性肿瘤，可具体是不是良性肿瘤，还得等手术取出肿瘤，经病理科化验后才能最后确定。
经过相关科室会诊，已确定了手术方案，手术时间排在两天之后。
一般来说，患者得了肿瘤，不管是良性还是恶性，医生都会考虑要不要告诉患者本人，可这个患者来医院看病的时候没有家属陪同，医生让他通知家属来，他也拒绝了。
雷医生进了病房，首先问患者：“32床，你的家属什么时候来？”
32床患者嘿嘿笑：“雷医生，是不是没有家属，医院就不给我治病，让我等死？”
在得知自己得了肿瘤后，32床患者没有出现一般患者得知得肿瘤后的焦虑，而是很开朗很乐观，以雷医生多年行医的经验，32床患者是真的想得开，并不是刻意装的。
“这倒不是，”雷医生被32床患者耍宝的神情逗乐，“有家属总比没有家属强，一旦手术中出现情况，有家属的话要方便许多，你到底为什么不让家属来？”
术前患者清醒的话，患者自己签字同意手术就行，患者术前昏迷或是意识不清醒，需要有患者的亲友签字同意手术，如果患者没有亲友陪同，又需要紧急手术，医院上层可以代签。
不过从32床患者的谈吐中可以断定，他是有家属的。
“不是我不让家属来，是我找不着他们，”32床患者苦笑，“我这个人有个电影里才有的本事，千杯不醉，我为了看看自己到底喝多少酒才能醉，就使劲地买酒喝酒，发了工资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酒吧跑，回到家还继续喝酒，钱全喝酒了，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跑了。”
曾依依撇嘴：“我看你不是喝酒把老婆气走的，你是吹牛把老婆吹跑的！”
“哈哈，效果都一样，反正都是跑了，找不着了，不要我了。”32床患者哈哈笑。
第0375章【六人行】 手术有风险
雷医生却没有心思和他玩笑：“看来从你嘴里是听不到一句实话了，但手术风险却是实打实的，而且费用也不低，你预交的费用，还不够你住院这些天的花销，你确定不让家属来？”
整个神经科只有一间单人病房，病床编号是32，刚好32床患者住院时只有这一张空床，当时他住进来说是暂时的，因为他觉得单人间床位费太贵，他带的钱不多，谁知一天之后，他却不肯换病房，并信誓旦旦说自己不缺钱，但也没再交过钱。
32床患者指天指地做保证：“雷医生，你放心准备手术，下午会有人来把钱交齐。”
“你倒是不嫌麻烦，连医生该操的心你都给操了，”雷医生以调侃的语气进入正题，“现在咱们就来说说有关手术的事，虽说你的肿瘤可能是良性，可但凡是手术都有风险……”
每个医生和患者谈话时都有自己的方式和技巧，雷医生工作多年，这方面的经验丰富，曾依依赶紧收敛心神，仔细聆听，并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记录着谈话内容。
可她记来记去，不止没感觉有什么技巧可言，反倒有些厌烦，无非就是雷医生把签字书的内容给32床患者讲了一遍，32床患者嘻嘻哈哈问了很多问题，她觉得雷医生和32床患者根本是车轱辘话来回倒腾，说来说去都是一堆废话。
谈话结束，回到医生办公室，雷医生问曾依依：“是不是觉得我在浪费时间？”
曾依依点点头：“是觉得有这么一点，签字书上已经写得清楚明白，32床患者又不是不识字，而且听他的意思，他对手术风险不仅非常清楚，对签字书上的内容也理解深刻，您为什么还要跟他费那么多口舌，我觉得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雷医生开始书写病例。
“那您为什么还要？”曾依依犹豫了下，心里的话没有说出口。
“为什么还要跟他东拉西扯是不是？”雷医生直接说出了曾依依的心里话。
刚才他和32床患者谈话的时候，他就看出曾依依一副不耐烦的神情，他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也曾经有很多次不解的时候，他明白曾依依心里在想什么。
曾依依点头：“嗯，我是这么想的。”
雷医生停止写病历，边把玩着手中的笔，边解释：“再开朗的患者，对于手术都会有所恐惧，何况脑膜瘤手术要开颅，患者只要想想打开颅骨的画面，心里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
“患者东拉西扯，无非就是想在医生这里寻找心理上的安慰，或是想要得到医生的保证，也好让他们自己觉得心安，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曾依依点点头，又摇头，“和患者谈话真是一件麻烦事，您之前和32床患者已谈了不止一次话，时间战线拉了好几天，可这不是浪费时间吗，最后还不得手术？”
雷医生呵呵笑，“做饭两小时，吃饭五分钟，一日三餐，每天都要吃饭，做饭不也是浪费时间，恐怕你也不会因怕麻烦少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