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签纪念
8月12日正式a签,对于我这个新手作家来说,是个值得记住的日子,也是一种鼓励,以后更新会在每天的7:00-8:00间,每日两更,希望更多的朋友喜欢我的作品!
第一章 乔迁之喜
大清王朝,顺治十一年春二月,北京城城东,一座巍峨的新宅第落成了,在恢弘的五间正门的中门上方,赫然挂着一块崭新的蓝地泥金大匾,匾上是四个丰满遒劲的颜体擘窠大字“瑞亲王府”,这是当今圣上顺治皇帝亲题的匾额。
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喧响声中,一支飘扬着正黄旗帜的队伍由远而近。这支队伍大约四五百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四十岁上下的瑞亲王爱新觉罗?福佑。骑着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容光焕发、满面笑意。两道浓浓的剑眉插向鬓角,一双虎虎有神的大眼睛,方圆脸,颔下一部短髭,头发黑亮,两耳有轮,相貌相当英俊。他头戴貂皮暖帽,帽上有红宝石顶珠十颗、三眼花翎;身着石青色亲王吉服,吉服上前胸、后背各绣一条正面的五爪正龙,两肩为行龙。真个是威风八面。
在瑞亲王稍后位置,是四名年轻健壮、英俊威武的年轻侍卫,穿着黑色沿金边金色排扣马蹄袖箭衣的是他的四名贴身侍卫。在他们稍后位置的是二十四名身穿黑色马蹄袖箭衣、骑着清一色白马的亲王侍卫,以横六纵四的队列,紧跟在贴身侍卫身后。
三十二名身穿宝蓝色服装的太监手执坲尘以横八纵四的队列跟在侍卫队伍的身后,这些太监大多以青年、少年和八岁到十岁的小太监为主,三十岁往上的只有几名。他们跟在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监身后;然后是宫女的队列:这些宫女都是当今太后从后宫各妃嫔身边抽调出来、送给瑞王爷的乔迁礼物,一共一百二十名。这些宫女手提宫灯跟在太监身后;接着是十六名举着唢呐、鼓着腮帮、奏着喜庆曲调的乐师队伍。
乐师队伍的后面是一辆并排三匹马拉的华丽鸾舆,里面正位上坐着亲王的嫡福晋佟氏锦绣。这是一位美丽端庄、雍容华贵的贵夫人,看年龄大约在三十一、二岁,满月似的一张圆脸上,一双秀美的杏核大眼,盈盈然如秋水,如晨星,眉毛弯弯,嘴角翘翘,一副永远微笑的可亲模样。只见她外罩一件闪着金星的大红色锦缎斗篷,斗篷的边沿以雪白的珍贵皮毛饰之,马鞍形立领护住两颊;斗篷下端略敞,露出里面纹样华丽、镶、滚、绣非常讲究的大红旗装;精致的绣花马蹄袖盖住双手,两只略弯的碧玉护甲露在外面;头上梳满人妇女的“两把头”上面钗环不多,却都是极精致、极贵重的首饰,就是垂下来的步摇链子,都是上好的小颗东珠。鬓边是一朵不大的红色绒花,象征着“荣华富贵”。肌肤白皙莹润,身体微丰,整个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样高贵,宛如一朵艳丽的牡丹。这就是誉满皇族的绝色美女“赛玉环”。她的右臂,被一个两三岁大小的漂亮男孩紧紧挽着,十分亲热。这男孩瞪着圆圆的、稍稍有些吊眼梢的大眼睛,倾听着车外的声音,又好奇又兴奋的样子。福晋前面的左右两侧坐着四位贴身服侍她的嬷嬷和年轻媳妇。在这位福晋所乘鸾舆外面的两侧,各有跟着丫鬟、嬷嬷各四人,身着华丽的旗装,脚踩花盆底鞋,拎着纱帕,款款随行。
福晋身后是一辆两匹马拉的华丽銮舆,里面坐着瑞亲王的侧福晋陈氏瑞云。这是一位二十岁左右、极漂亮的少妇,外罩一件藕荷色绣着彩蝶的披风,披风边沿亦是以雪白的珍贵皮毛饰之,里面是银红色绣金锦缎旗服,头发乌黑浓密,满人妇女的“两把头”,头上戴着金制蝶簪和淡紫色绒花,白色珍珠耳坠,右边一条镶着蓝宝石的步摇簪子随着轿子的颤动而轻轻摆动着长链珍珠穗子。鹅蛋形的脸上两道长长的弯眉,秀眉下一双双眼皮的丹凤眼,眼中带着凌厉的冷峻和淡淡的忧伤。在她前面的左右两侧各坐着一位服侍她的年轻漂亮小媳妇,轿外跟随着丫鬟嬷嬷四人。
陈氏的銮舆后面是府上的其他丫鬟、厨工、裁缝、洗衣娘、马夫、花匠、木匠和洒扫庭院、看守门户等等男女仆人二百多名。仆人身后是一百八十名打着彩旗的王府亲兵。
这副仪仗都是顺治皇上送给皇兄的乔迁礼物。瑞亲王从居住了多年的将军府乔迁到御赐亲王府。
瑞亲王府横七纵九的黄钉红漆大门轰然洞开,只见里面殿宇巍峨,翼檐飞空,廊庑错落,庭院重重。虽没有紫禁城那样金碧辉煌,却也是一种朴素的富贵气象。
王爷的仪仗刚过街口的牌坊,十几名早就等在这里的王府高等家人就迎了过来。为首的是四十多岁的王府总管那峰,他的身后是清客黄白二先生、郎中朱先生、账房马佳明、亲兵管带、总领太监、管事嬷嬷等等。他们是提前来到这里为王爷准备乔迁宴席、打点迎客事宜的。十级台阶之上的汉白玉平台站满了来祝贺乔迁的宾客。
“哎呀呀,我的王爷,您可是真真的神速啊!”那总管的胖脸上带着谦恭的笑意,拱手迎上来向王爷施礼,“打从西四牌楼的将军府到这里才走一个时辰,王爷快请!”
王爷笑呵呵地回应道:“请!”
到了王府府门,仪仗停住,唢呐、锣鼓嘎然而止,王爷下马,踏上高阶,和蔼可亲地微笑着向前来贺喜的宾朋们拱手致意:“各位辛苦、各位久等、本王向各位致谢了!”来宾们以热烈的掌声和满面的笑容作为回答。宾客中很多是王爷的兄弟、侄儿这样的皇室贵胄,也有不少朝中官员以及眷属。王爷转身对那总管说:“那总管,里面的宴席摆好了吗?”、
“摆好了,摆好了,就等着您和福晋来到之后开宴哪!”
瑞亲王环视了众人一遍,抱拳道:“今日本王乔迁,圣上亲派的御厨下灶,各位贵客马上入席,大家一醉方休!”
王爷的正室夫人锦绣福晋在丫鬟、嬷嬷们的搀扶下下了鸾舆,款款走上台阶。王爷笑吟吟地迎上来,拉住夫人的手,小声问道:“绣儿你看,皇上御赐的这座新宅第如何?”
福晋看着门上的金匾、红漆大门,又慢慢转身看看门边两座汉白玉雕刻的石狮,满意地说:“很好很好!气势不凡!王爷,此后,咱们一家就有了固定的安身之处了!”
这时,侧福晋陈氏也下车了,来到府门跟前,仔细端详着大门上方的牌匾,看了很久。顺治皇上的颜体字非常有功力,丰腴而不臃肿,每一笔都很有力道。给皇兄题的这块匾额是他写了二十多张纸才选出来的一幅比较满意的,由内务府的工匠给做成匾额,挂在府门上方。
陈氏并不和福晋说话,福晋也不和陈氏搭腔。两个人并没有仇敌一般的眼光怒目相对,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们之间在闹矛盾。其实哪个府上的嫡庶女人没有矛盾?
去世的摄政王济尔哈朗的儿子简亲王济度和顺治皇帝、王爷的同父异母弟、贝勒博穆博果尔俩人便小声嘀咕起来。
“哎,十一弟,我可是第一次看见福佑二哥的侧福晋,实在是太漂亮了!不过看样子她和锦绣嫂子有点不大对付……”
“嘘!小声些!哪个府上的福晋和侧福晋对路的?哦,进院了、进院了。我听说啊,这位陈氏福晋相当有才。书法绘画都是拔头筹的。”
“再头筹也是女人,难不成还要留名千古?”
“你这人,一向瞧不起女人,那个李清照不是女的?武则天不是女的?没有留名千古?”
“你算了吧,瑞王爷二哥那么个老实人要是摊上武则天那种女人还不给欺负死?我看锦绣嫂子是真有度量……”
“喂,你们两个嘀咕什么呢?入席了。”安亲王提醒他们。
宴席是在逍遥殿摆开的,逍遥殿很大,除了大门到西墙巨大的横幅麒麟图腾大画和三个台阶上一张象征王爷尊贵身份、蒙着虎皮太师椅和嫡福晋的座位以外,红地毯两侧的客座也分左右摆了长长的两排。
这里是王爷议事的地方,两侧不远处有几根粗壮的红漆盘云柱子,柱子的外侧就是摆设宴席的位置了。现在客座暂时被撤下去,整个大厅都摆上了席面。主子身份的就包括各位王爷、国公爷、朝中大臣、以及他们的家眷,男女分桌,八个人一张桌;还有府上的家眷、亲戚等人和总管、医官、账房、亲兵头目、侍卫、太监头目和丫鬟婆子的头目。府上原有的丫鬟和太后送的宫女就负责服侍宾客了。
她们也有席面,地点在正殿之外的东西配殿。轮流服侍宾客,轮流入席用宴,这些人不但有负责上菜的丫鬟、婆子,还有太监、小厮、工匠、亲兵等人。由于人数比较多,十二个人挤一张桌子。别看这样,这些人也高兴得不行,这样的宴会居然有他们的座位,王爷太给自己面子了,自己都觉得脸上噌噌放光。
开席之前,王爷说了几句开场白,不外乎是感谢皇上的眷顾,今后为皇上肝脑涂地之类的话。一向不愿意在公众场合发表言论的王爷也不能不说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什么皇恩浩荡、什么手足之情。最后说了一句:“各位长途跋涉,都累了,赶紧动筷,吃好喝好。”
所有的人都知道瑞王爷是佛门居士,一直素食,根本不饮酒,也就不跟他拼酒了。同桌的亲王、国公兄弟、侄子们就互相插科打诨,说说笑笑的用开宴席了。其中最活跃的就是简亲王济度了,他因参加过平定福建海寇的战役有了战功,被皇上册封为简亲王,在这之前不久还是简郡王。这位简亲王的出身相当高贵,他的父亲就是与多尔衮同时辅佐顺治皇帝的摄政王济尔哈朗。小伙子非常英俊,文武全才,气势非凡。只是给人的感觉比较高傲,言谈举止幽默诙谐,但是有时很尖刻,给人的感觉就是孤高自诩、目下无尘,顺治皇上当着简亲王的面就说他是“桀骜不驯第一。”
其次活跃的是安亲王岳乐。安亲王是大清朝的功勋王爷,也是个文武全才,领兵打仗相当厉害,是个帅才。这位王爷是从贝勒升上来的,很稳健、有魄力、有威望。温和儒雅,平易待人。他虽然是王爷的堂弟身份,和王爷的交情比其他任何一位都深,因为王爷曾经在战场上救过他一命。
再就是王爷的亲侄子显亲王富绶。这位显亲王就是肃亲王豪格的儿子,他是承袭了乃父的爵位。没有上过战场,还不知道武略如何,但是书法上造诣很深,自成一家。
有这三位王爷调和气氛、让酒、劝酒甚至是灌酒,把个宴席弄得热热闹闹的。
第二章 酒席宴上
酒过三巡之后,不擅于饮酒的两位国公爷就有点喝高了。被王爷吩咐人架到偏殿去喝醒酒汤。但是简亲王和显亲王的声音却越来越响亮、高亢。别看简亲王很年轻,却是显亲王的叔叔辈,言谈中就带着教训晚辈的口气了:“我说富绶啊,你老子可是咱们大清军功第一的大将军,你不学着你老子在战场上冲杀,倒是成了颜柳欧赵的后人,成天拿个毛笔在那儿写呀写的,好像有多大的学问。咱们满人的王爷可都是建树的,是马背上的雄鹰,不是整天软不拉叽、无病**的书生……”
这话可伤了富绶的脸面,他的王爵是从阿玛肃武亲王豪格那儿承袭来的,这不是说富绶只能写几个字,不配承袭亲王爵位吗?
“济度!怎么说话呢?他老子是铁帽子王,他承袭王爵名正言顺。”安亲王赶紧低声喝住简亲王,“少喝点!怎么好像舌头不在嘴里了?富绶是你的侄子,是显亲王,跟你爵位平等的!”
显亲王的脸不知道是因为酒喝多了还是简亲王的话太冲肺管子了,涨得通红通红,如果不是在二叔的乔迁宴席上,他真想一拳砸到简亲王的鼻梁子上去。
王爷也赶紧来劝慰,先对显亲王说:“你济度二叔喝高了,别往心里去啊,”然后对简亲王说:“你这个叔叔是怎么当的?二两小酒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我吩咐人把你搀到偏殿喝醒酒汤去。”
“别价、别价。兄弟我虽然是喝高了一点,却是没有醉。富绶这小子就仗着福临是他亲叔叔,眼里没我这个堂叔。”
“我怎么就眼里没你了?难不成还得打个板儿把你供起来?有事没事就羞臊我是承爵的亲王,我是承爵了,那也是我老子用命给子孙后代换来的。你又仗了什么?还不是摄政王的余威?”
安亲王使劲咳嗽了一声:“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今天这个场合你们就不能有个王爷的样子?俗话说病从口出,你们这样不管不顾的就不怕给府上的女人、孩子招来祸患?”
王爷笑笑,对走过来的一个宫女说:“去端两杯浓茶给两位王爷醒醒酒。”
宫女丫鬟答应着走了,不一会就送上两杯浓茶。王爷把两杯浓茶分别放在简亲王和显亲王面前,依然是满面笑容:“咱们都是姓爱新觉罗,是一个祖宗板排下来的,有什么话不能找个恰当的机会在另外的场合商量?这么大庭广众地互相攻击,不是给反对你们的人看笑话吗?”
简亲王冷笑着说:“反正是皇上也不待见我,有些话说出来才能心里痛快一点。”
“看你说的,皇上怎么就不待见你了?不待见你怎么下圣旨册封你为简亲王?还不是你在福建歼灭海寇的战役里立了大功?”
王爷压低了声音说:“二哥知道你的脾气跟皇上不对路,可是他虽然是皇上,也是尘俗中的一个人,不是神。不是神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足,咱们这些兄弟里你和皇上的年龄最接近,比别人更好沟通,你能不能试一试和皇上好好谈谈?”
“我和他谈?门儿都没有!既然是祖宗板上排下来的兄弟,他怎么不能一碗水端平?不用说别的,就是您这个宅子,哪位亲王能住您这样的府邸?还不是因为您是皇上的亲哥哥吗?”好嘛,矛头对着王爷来了。
王爷笑了笑:“原来二弟的怨气是因为我啊,可是皇上给我一座府邸,我拒绝了岂不是抗旨不遵吗?抗旨不尊的后果是什么?杀头啊,皇上给我宅子我不要,然后选了一个府上几百人被砍头的路,我不是吃饱了撑的吧?”王爷虽然是笑着说话的,但是口气中也有了不高兴的味道。
安亲王小声呵斥简亲王说:“我怎么觉得你今天的邪气特别大,二哥招你惹你了?依他的功劳皇上赏赐了一座宅子不行吗?你还觉得过格了?不服气了?你们府上可是摄政王府,面积都比二哥的大很多,你还不知足?要不让皇上把二哥一家赶到大街上去,把这座府邸给了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二哥乔迁你找邪气,想干什么?”安王爷的脸沉得快淌水了,“不能喝点酒就什么话都往外掏吧?你是觉得二哥的功劳没你大,还是不配住这个宅子?”说罢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和皇上之间的那点事儿可别迁怒到二哥身上啊,上个月你触怒皇上,差一点被关进宗人府,还是二哥给你讲的情,再混的人也不能没有一点感恩的心吧?”
简亲王的戾气马上就被安亲王的话打掉了一大半。如果真的被皇上关进宗人府大牢,连带的就是亲王的爵位被削掉,然后阖府上下被赶出摄政王府。他只是摄政王的儿子并没有摄政,继续住在这里已经在靠老子的余威了,没了自己的府邸,一家人上下几百口住在什么地方?于是简亲王朝王爷抱拳施礼,道歉道:“二哥别跟兄弟一般见识,兄弟这厢赔礼了。”
“王爷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没说什么。”这个简亲王真个是文武全才,领兵打仗还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就是这个嫉恶如仇和有话就说不分场合的刺儿头脾气让很多人接受不了。有的时候专门揭人**,让人面子上下不来。皇上最看不上简亲王的地方就是狂傲不羁,却也一直原谅着他,就是看的摄政王济尔哈朗的面子。
看看别的宴席桌上正在猜拳行令,大喊大叫的,没人在意这张桌子的动静,王爷放心了。
王爷和安王爷的话让简亲王慢慢冷静下来,是啊,自己就是再看不上福临,福临的身上有再大的毛病,也是皇上。自己是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亲王再大在皇上面前也是奴才,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的皇上已经长大,亲政好几年了,也是很有一些建树的,并不是阿斗皇帝。当了十年摄政王的阿玛也已经作古,自己真犯不着跟福临争个高低。
忽然大殿外面一阵喧哗,大将军鳌拜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逍遥殿,一边大声嚷嚷:“瑞王爷您乔迁新居居然不和末将说一声儿,末将带着吃的给您燎锅底儿来了。”
燎锅底是北方的习俗,乔迁新居的人家要设宴招待亲朋好友,在新居里用新的锅灶做好吃的,表示在新家开始新的生活,并没有听说要客人带着吃的来,这个鳌拜还真是别出心裁。
大家正愣神的功夫,大家看见鳌拜身后还有四名侍卫抬着一口很大的铁锅,里面装了满满一锅切好的带着骨头的羊肉块。
有人高兴地大叫:“这不是手抓羊肉的材料吗?好家伙,足有二三十斤的羊肉啊,连作料都放好了,瑞王爷赶紧准备锅灶开煮啊。”
王爷笑着冲鳌拜一抱拳:“本王多谢鳌将军了。莽格侍卫,你去跟大厨房的人打个招呼,手抓羊肉就在他们那里炖了。”
别看鳌拜长的五大三粗,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有勇无谋的赳赳武夫。其实不然,这个人很有谋略,也很会拍马,拍得恰到好处、不露痕迹。以王爷的身份,他送来一锅羊肉,实在不是多贵重的礼物,但是很应景,他知道今天到场的都是瑞王爷的兄弟子侄,身份最低的也是国公爷,大多数人都在战场上拼杀过,多贵重的礼物也见过。但是吃手抓羊肉是大家的共同爱好,不趁这个机会给他们一个好印象那就是个傻子。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这个外表憨厚的人成了祸国殃民的权奸。
今天的宴席是王爷的嫡福晋佟氏精心安排、精心准备的。佟氏是不折不扣“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当家主母,对膳食、衣着尤其精通,半个月前就开始在为这个乔迁宴席训练大厨房的厨师了。要不是王爷和安王爷把简亲王的火气给压住了,指不定今天会出什么乱子,在酒席宴上兄弟们说话说崩弦儿的时候掀桌子的情况不是没有发生过,要是那样福晋不但白辛苦,还很掉面子,满人的男人尤其是高位上的人,特别爱面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训斥,很可能会冲天一怒,失去理智。还好还好,显亲王并没有太过顶撞简亲王,简亲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各自退了一步,要不然,俩人都会结下梁子。
好在是今天多数人都觉得宴席上的酒菜很精致,吃得满嘴流油,送算是把这个场面给完全下来了。没让宴席的主人白白辛苦加恼火。
前来贺喜乔迁的客人们陆续走了以后,府上的丫鬟、小厮、亲兵、太监,甚至是侍卫们都动手收拾杯盘狼藉的宴席席面。很多新来的人打心眼里庆幸自己来到瑞王府,尤其那些在宫里提心吊胆、如履薄冰过日子的宫女,来到王府当差大半天了,也没听到哪个管事嬷嬷或者是掌事太监的呵斥声,从来没有上过宴席桌子的她们居然能跟王爷一样,大家围着一张桌子吃着二十几个大菜。虽然对这里很陌生,却不那么胆怯害怕了。
收拾干净以后,王爷让阖府上下人等在逍遥殿里站好,对大家说:“各位来到府上就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希望以后能同心同德地做好这里的差事,遵守府规,互相帮助,让咱们瑞王府成为没有血腥、没有暗算、没有忧伤的、比较干净的地方。”
王爷说出了大家的希望:“各位还不知道吧,本王是佛门居士,就是不出家的修炼人。佛门中讲众生皆平等,不是让大家都来当皇上、当王爷,是说人格平等。本王不会因为哪位姑娘嬷嬷是扫地的就瞧不起她,更不会欺负哪一位公公。所以大家就安心当差,别出什么差错,也别做出什么丢脸面的事情。但是犯了过错也要惩罚的,惩罚的内容不包括杖毙、鞭笞。好了,不多说了,离天黑还有半天的时间,各个院子里的掌事人尽快安排好大家的住宿,然后可以在府上逛一逛,就是熟悉一下你今后生活的环境。都忙去吧。”
下午的时候,人们就开始三三两两地在府上走动了,正象王爷说的,想熟悉一下自己今后的生活环境,不能主子吩咐你去哪里还找不着,不是耽误事儿吗?
第三章 王府格局
第一队宫女丫鬟是从府门方向往里走,中轴线上都是府上的主要建筑,叫中路,中路建筑的质量相当好,不但结实、还很美观,金碧辉煌的。中路建筑的两侧各有一道花墙,雪白的墙壁上隔几步就有一个圆形、方形或者扇形的镂空装饰。花墙很高,上面覆盖着黛色琉璃瓦。中路建筑是王府的核心,第一道门属于王府门户,叫仪门。东西展开,坐北朝南,正房七间,两侧耳房各三间,还有东西厢房各五间,最南面的是一道巨大的九龙浮雕影壁墙,挡住门外直接看进来的视线,却挡不住高出影壁身后的逍遥大殿巍峨的房顶。从仪门中间的门廊进去就是府上的核心建筑逍遥殿。功勋卓著的瑞王爷曾经用自己的身体给顺治皇帝挡住一支刺客的毒箭,从此左臂酸麻,连抬起来都费劲,就不适合在战场上了。说是养伤,其实就是回家养老。已经有过救护太宗皇上皇太极的大功劳,再有救护当今圣上的二次救驾,平时又有那么多的军功,再让他在战场上玩命顺治皇帝也觉得自己太不厚道了。从战场上下来的瑞王爷就远远地离开朝堂的纷争,在府上种菜、养花、习武,当上了逍遥王爷,陪着两位美女夫人过起逍遥自在的小日子,倒也惬意。
逍遥殿气势雄浑,坐北朝南地座落在一个巨大广场正中九尺高的平台上。平台为青白石底座,分为三层,每层都有汉白玉栏杆围绕。宽九间,进深四间,檐廊被十根二尺粗红漆大柱支撑。上面的房盖是级别最高的琉璃瓦重檐歇山顶,在四条垂脊的檐角部位各饰有七个琉璃小兽。这里是瑞王府最富丽堂皇的建筑。
逍遥殿的后身是一丈高的红墙,隔开了身后的建筑。两侧各有三间单檐黄色琉璃瓦顶的小耳房,小巧玲珑,很是别致,这里是通向后院的左右通道。逍遥殿前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青砖铺地,平坦宽阔。广场的左右各有一排很长的红色系、琉璃瓦顶的房屋,这是打扫大殿下人的住处。逍遥殿不是什么人随便都能进来的,深懂规矩的宫女丫鬟们只在外面看看就从耳房过去,来到府上的神殿。
神殿座落在一个四合院之内,规格比逍遥殿小很多,却高了很多,两层。就因为是神殿,就是皇上地位再高也没有神高。这里供奉着瑞王爷一家信奉的佛国世界如来,既不是释迦牟尼佛祖,也不是阿弥陀佛,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性如来。她的佛国世界叫圣洁佛国,属于秘炼法门。站在她身侧的是两名白衣菩萨:甘霖菩萨、清露菩萨。圣洁如来的法相不是泥胎外面涂了金粉的那种,而是纯白玉雕刻的佛像。手结佛印坐在七彩莲花座上。她身边的甘霖菩萨手托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盒,里面是一柄翠绿的树叶。清露菩萨手中拿的是跟观音菩萨很类似的长身细颈白玉瓷瓶,但是里面不是柳枝,而是一柄荷花。
大殿两侧还供奉有三十六名金身罗汉。
这里香烟缥缈,自从王爷开始供奉自己信仰的神祗,就从来没有断了檀香。
神殿这个建筑也和逍遥殿一样雄伟巍峨、金碧辉煌。除了圣洁如来和两位菩萨、三十六名罗汉妙相庄严,还有十八名和尚每天都在这里诵经、打扫神殿。这些和尚都是真正的出家人,和王爷、福晋、侧福晋一样,是圣洁女佛师尊虔诚的弟子,殿内还有画技高超的壁画、佛幡等……
殿外是一个正方形的院落,除了大殿两侧还有青砖红瓦的僧房,和接待进殿进香、拜佛的王爷、福晋的倒座门房,没有回廊,只有青松翠柏两行站立在通往大殿正门的两旁。身后有一棵槐树和一口井。
这里自然也不是随便进去的,不信奉圣洁如来的俗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能进院,包括皇上。
神殿身后是家庙,是座落在三尺高青白石底座的五间殿宇。同样是个四合院的院套,很简单,里面供奉的都是王爷的祖先。这里也有专门的人打扫,管理,基本上是年岁大的仆人、单身的中年男人。
再往北走就是王爷和他的嫡福晋佟氏的寝殿了,这里叫做“翼然搂”。是个三进的院落,第一进院子,四面都是青砖红瓦的仆人住房,住着太监和丫鬟、婆子两个台阶上去是一圈回廊,回廊上有座位,可以坐着做针线。这个院子大概有一百尺见方,正北方向是一条门廊过道,进去之后才是王爷福晋和世子寝宫。几乎所有的王府王爷、福晋的寝宫都是一层的建筑,只有瑞王爷的寝宫是上下两层。在第二层的房门上方是顺治皇帝亲笔御题的颜体大字“翼然搂”。因为王爷救驾两次,对两代君主有天高地厚之恩,所以这座寝宫气势恢宏,比太后住的慈宁宫还要气派。这里也不是女仆们随便能进去参观的地方,大家的脚步继续往北移动,当然谁心里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在翼然楼后身的围墙北面,是一个四围都是两层楼房围起来的天井式建筑,这里就是王爷侧福晋陈氏的住处。从南门进去,里面是个很宽绰的院子。院子北侧是一个很类似**的建筑——下面是一个约摸一丈七八尺高的梯形石头楼座,楼座上面是个平台,沿着平台四周建起一个四合院。楼梯底座的两侧各有一段上走的台阶,台阶两侧安了廊柱,廊柱的上面是深绿色琉璃瓦,当做遮雨的雨搭。台阶顶端是东西两个侧门,进去侧门便是一圈回廊。院子的北侧是一座重檐歇山顶的宫殿,重檐歇山式琉璃瓦屋顶上,四条垂脊的檐角各有六个螭吻吉兽;所有的门窗、隔扇都是紫檀木雕花所成。复杂的斗栱、绚丽的彩画,显得金碧辉煌。因为只有一层,东西方向也没有翼然搂那么长,就显得小巧玲珑。在这座寝宫的两侧,被接上了左右各五间的青砖红瓦下人房。两侧的厢房接着这十间房屋往南延伸,然后和前面的倒座房屋连在一起。下面的楼座很大,上面的四合院也很大,院里没有太多的装饰,只有几株海棠和丁香。这个院子相当紧凑、安全。
其实这个楼座和楼座上面的四合院一直都是一体的,是前明的一位王爷的寝宫,属于院套院的建筑。形成天井搂格局的四面一圈二层楼房都是给单身的侍卫、亲兵、小厮住的,就这样还是空着一大半。
很多人看到王爷和侧福晋的住处都说这里不象王爷的起居处,有点不伦不类。用现代人的眼光看似乎是一个古城堡。
楼座里面是空的,这里是那位明朝王爷的小戏台。二层楼高的位置还架起东、南、西三个方向的平台,可以当做看戏的包厢。
主楼的匾额也是蓝底泥金的样式,上写“飞云楼”三个赵体大字,是王爷侧福晋陈氏瑞云的父亲,翰林院编修陈敬先生的题字。
中路建筑的两侧是东西各一排十二套的苏州民居式的宅院,每一套一个样式,主房都是两层,上下各五间,厢房东西两排各七间,还有当作门房的倒座房屋,自然也是七间。这十二套苏州宅院是皇上给皇兄未来的妾室和儿女准备的。皇上跟王爷是同父异母亲兄弟,王爷这一脉子嗣单薄,等国家局势安定了,一定要给皇兄指婚几位高位上股肱大臣的女儿当侧室和妾室,让皇兄子嗣兴旺,枝繁叶茂。
在苏州宅院的后身,是连在一起的十六套北京民居四合院,比苏州宅院小了很多,长度倒是跟中路建筑、苏州宅院一样的,这样内府的格局就是一个规规矩矩的长方形了。长城府库成了一个天然屏障,保护着内府不受外来突然袭击的威胁。
宫女丫鬟们奇怪的是飞云楼这个天井楼后身两侧都有一面很长的高墙,也不象是住人的房子,也不象是很多人说的园子。管它,反正这个王府是王爷的,也不是自家的。还是到传说中的王府花园去看看。走了这么半天,脚踝骨都走疼了。
有亲兵给打开红漆黄钉大门,外面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引领嬷嬷说这里是王爷和亲兵训练的地方。广场对面是个很大的牌楼,上面有“百卉园”三个大字。来到百卉园门口一看大家就失望到家了:这里别说百卉,连一卉都没有,就连树木都是稀疏的,还有被砍伐过的树桩在那里东倒西歪、呲牙咧嘴。好看的景致也很少,只有西北方向一个小佛塔和插进莲池的汉白玉栏杆“荷香阁”勉强算是个景致。
宫女姑娘们回到亲兵练武的地方,引领嬷嬷有话说。站队的时候,有宫女就看见了一幢立在百卉园东侧的二层楼房,老远就能看见匾额上写的“醒吾庐”三个字。有好奇的宫女忍不住跟引领嬷嬷打听:“沈嬷嬷,东面那个楼是做什么用的?”
沈嬷嬷满脸的不屑表情:“还是宫里来的这么没见识,认得上面的字吧?醒吾庐,就是自省的地方,换句话说是惩罚下人的地方。”
“啊?!”所有的宫女都大惊失色,那么高啊,不是把人吊起来打用的吧?不是说瑞王府的王爷是曾经出过家的和尚吗?
“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关到里面也死不了,顶多饿上两天。”
宫女们的心情好忐忑。
“行了,各位该回去住处把自己的行李、随身带的东西安置好了,晚膳前不要离开,总管大人正在给各位分配差事,各自领了自己的差事明天就正式上差了。你们放心,不管做什么,只要好好做,就会顺风顺水做下去。福晋说过,有要回家的三天以内在我这里报上名字,不想回家的王爷福晋尽快给你们中年龄大的物色合适的小伙子。”
有个大胆的宫女举手说:“沈嬷嬷,奴婢大胆问一句,府上怎么会有和我们年龄相当的男子?”
旁边的宫女刮着自己的脸腮羞臊这个宫女:“没羞没羞,着急找婆家了!”
“问得好”,沈嬷嬷夸赞了一句:“你们来府上是多大的福气知道吗?咱们王爷从小出家,在少林寺学了十年功夫,从战场上下来,皇上就让他训练一些身体好的亲兵,每三年训练一批,一百八十人。出了王府就可以进紫禁城当御前侍卫,也可能到兵营里当个小军官,最低都是正七品,这些人可都是王爷的门生弟子了。他们是年年有进王府的,也有年年出王府的,你们想你们有多好的机会?能和前途无量的人成为夫妻?跟你们说啊,府上的亲兵可不是别的府上看家护院的家丁,他们中没有几个是市井中人,都是有家世的世家子弟……说多了啊,排队回去吧。”
沈嬷嬷的话给这些宫女姑娘一个美丽的梦!在宫里服侍妃嫔的时候,很少有人想麻雀变凤凰,因为很难很难,紫禁城三千宫女,还有不少已经上位的妃嫔,能被皇上的青眼看到并且宠幸的几乎是凤毛麟角。大家都想安安全全熬到十年然后回家找个良人嫁了,强似在那个吃人不见骨头的地方战战兢兢地活着。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一个机会,主子给配一个身强力壮又有前程的丈夫!
第四章 瑞王其人
说起瑞亲王福佑和嫡福晋佟氏锦绣这对夫妇,《清史》上没有任何记载。但是这位瑞亲王确确实实是清太祖**哈赤的孙子、太宗皇太极之次子,乳名唤作洛格,关于他,在《清史》上皇太极之子的排列顺序上只有这样几个字:次子,洛格,早殇。
皇太极共有十一个儿子,历史闻名的靖远大将军、和硕肃亲王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这位次子洛格即豪格一母同胞的弟弟,他们的母亲是皇太极的继妃乌喇那拉氏,一母同胞的还有一位比瑞亲王小了三岁的公主,即敖汉固伦长公主。小洛格比兄长豪格小了五岁,他母亲怀着他的时候身体就不好,所以洛格的身体也一直不大好,可能是先天不足,长到两岁时还象个大头娃娃一样,大大的脑袋,细细的脖子,很瘦很瘦的,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对大而无神的眼睛给阿玛和额娘带来深深的不安:这孩子能活吗?对比豪格是天壤之别,那一个是虎头虎脑的大胖小子,而这一个……那就提不起来了,说不好听的就是一个随时咽气的小病秧子。
那个时代医疗条件十分落后,夭折的儿童很多,死于天花、伤寒、时疫、痨病的等不计其数,就连痢疾都能要了小命。像洛格这样的孩子能不叫父母忧心吗?说不定一个重感冒都能再也睁不开眼睛。既然他投胎来了,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骨血,皇太极就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他找最好的郎中、吃最好的药,极力挽回这条小命。那个时代的男人,尤其是皇太极这种高位上的男人,就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越多越好。儿子多了那也是资本,是护身皮,有几个儿子不向着老子的?就是将来不继承汗位,儿子多了也是一股强大的势力,别人不敢小觑。
在洛格三岁时,宫里来了一位身穿大红袈裟、身体健壮、洁白须发的长老,他是皇太极的老朋友,在宫外二十多里的隆云寺作住持,法号正明。这位正明长老在当时很有威望,是一位得道高僧,他对很多事的预测相当准确,隆云寺就是因为他香火鼎盛,被人敬称为“正明法师”。他到宫里来是来看望老朋友皇太极的,这位正明长老经常给皇太极讲一些佛门中的事情,启发他的善念,他知道皇太极在上一世就是出家人。聊了一会,皇太极便把洛格抱来给正明长老看,意思是请他看看这孩子能不能活长。皇太极非常喜欢孩子,尤其是男孩。这个小洛格虽然身体不好,却是很聪慧,记忆力颇强,皇太极非常喜欢。他把洛格抱到正明长老面前,很虔诚地说:“烦请大师给看看,这孩子如此孱弱,能否长寿?”
正明大师把孩子抱到手上,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太极的问话,而是低头问洛格:“孩子,你可愿意随师父到庙里出家?”
洛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认真地、郑重地向正明点点头。正明法师笑了,对皇太极说:“如果施主能舍得孩子,就把他交给老衲抚养,便可使得他性命无虞,否则……”
“否则怎样?”皇太极十分焦虑。
“否则也就是三五个月的事了。”
虽然小洛格是皇太极众多孩子中的一个,多他少他都没什么,但是作为父亲,皇太极还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早早就夭折了。听了正明长老的话,赶紧到后宅去征求乌喇那喇氏的意见,毕竟孩子是她所生。当然作为母亲是不会舍得骨肉分离的,可是她也清楚自己的这个孩子是个什么状况,十分忧心:宫里宫外的好郎中都看过了,没有任何起色,都说是胎里弱,不好调治。当母亲的也是希望自己每一个十月怀胎的孩子都能健壮成长,与其早夭,倒不如随正明法师出家寻条活路。
正明法师说:“这孩子佛缘很深,根基很好,但是尘世中的因缘也很深,不能久在寺院,老衲看管他到十八岁还俗。但是你们对外要诏告天下:此子夭折,断了这段尘缘,待他还俗之日起,另起名字。这样,不但性命无忧,还会是一个福大命大之人。老衲敢保证他在寺庙这十三年的时间里身体一定会很强壮。”
对于正明长老的话,皇太极深信不疑,他说服了乌喇那拉氏的一万个不舍,同意小洛格出家。因为皇太极在希望儿子性命无虞的同时,也想让这个孩子历练历练,他看到了这个孩子身上的两大特点,第一是聪慧,第二是坚忍,他身体那样不好,经常生病吃药,就没看见他因为病痛、吃药而哭闹过。这么小的孩子正是撒娇的时候,何况又是这样的家庭,皇太极对小洛格不能不刮目相看。何况是隆云寺离盛京只有二十余里,想念了就可以去看看,但是正明长老没等皇太极提出这个要求就说了:“施主如果能让他安心修炼,就要暂时断了他的亲缘,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出身,能够安心在庙里吗?”
一想正明长老说的很对,就放弃了随时探望的想法,反正是到十八岁也会回到身边的,就让他吃点苦也好。这样,洛格就被正明长老抱走了。
尘俗中的女人什么最重要?丈夫、孩子。丈夫有可能抛弃她,但是作为母亲,抛弃孩子的绝对是凤毛麟角。为了小洛格能够活下来,乌喇那拉氏狠着心肠把孩子交给正明长老,但是离别之时却是肝肠寸断,哭得哀哀欲绝,从床上被两个丫鬟架着来到门口,扶着门框,伫望着被正明大师抱着渐去渐远的幼子,心里想着可怜的孩子离开了母亲的怀抱,谁能让他在母亲跟前这样受到疼爱?谁来照顾他吃饭、喝药、洗澡……他要是想额娘了怎么办?乌喇那拉氏后悔了,一下子昏倒在地上。正好洛格回身,就看见了额娘被两个丫鬟软软地拖着往床上去,便大声哭喊起来:“额娘!额娘!”
但是正明长老一点都没心软,把洛格的小脸扳回来,笑呵呵地说:“尘缘难断啊。”
小洛格还想往后看,正明长老便把他横抱过来,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不一会,洛格就睡着了。
从此,隆云寺多了一个走路都摇摇晃晃的小沙弥,他是这里慧字辈中年龄最小的小师弟:慧空。师兄们并不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道是住持长老捡来的弃婴。因为在隆云寺里,长老捡来的弃婴不止一个,都是贫苦家庭养不起了,不忍心卖掉或者送进宫里当太监,狠狠心放在隆云寺的山门外台阶上最显眼的地方、寺里的僧人能看见的地方,好心捡了去抚养,慧空这样瘦弱一定是家贫无粮饿的。
在后来的日子里,慧空享受不到任何一点特殊的优待,一样的洒扫庭院,一样的打水劈柴,烧火做饭,一样的参禅打坐、念诵佛经,也一样的随着师兄们下山化缘。一开始身体孱弱,就做些个力所能及的事情,比方在厨房里择菜、扫地、给做饭的和尚烧火,一直没有闲着。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平时都是丫鬟嬷嬷前呼后拥的服侍着,出了家还要干活,干不好还要受责罚。一开始是真不习惯,经常躲在禅房门后偷偷地哭。
但是小慧空非常喜欢寺庙里的这个环境,喜欢这里的晨钟暮鼓、庄严肃穆,喜欢这里的宁静祥和、与世无争。师兄们对他很好,都照顾着他,大家都是来自四面八方,不知道慧空的来历,所以对他所做的一切关照都是发自真心和诚意。
慢慢地,小慧空就融入了这个家庭,他虽然年纪小,也知道谁对他好,在家里的时候,同父异母的兄弟多,母亲都不敢让他一个人单独玩,有一次刚刚在住房门外的花坛前玩了一会就被一个很胖的男孩给推倒了,胳膊、腿都蹭破了皮。要不是哥哥豪格听到了他的哭声,及时赶来,那个孩子很可能把洛格打坏了。
但是在寺庙里就没有一个人欺负他,摔倒了马上就有人抱他起来,给他拍打身上的灰土,看他受伤没有,还哄他玩儿。来到隆云寺仅仅半年的时间,慧空就不是病孩子了,脸色红润起来,眼睛也黑亮有神。
慧空六岁时,已经长得很强壮了,完全没有了孱弱的模样,也完全地适应了和尚的生活。胖嘟嘟的圆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人见人爱。正明长老亲自把他送往嵩山少林寺学武,让他多吃苦,继续历练。这一呆就是十年!十年当中他一直苦练少林功夫,每日挥汗如雨,吃了很多的苦。僧侣生涯使得他沉默寡言,世俗间的一切看得淡之又淡,可是他的武功却是相当了得。
十年的时间是短暂的,也是漫长的。六岁到十六岁正是一个人从懵懂的孩童到明事理的少年成长的重要生命历程。如果他一直在宫里,就会是一位无比尊贵的阿哥,学会的怎样争权夺势、勾心斗角,可是在寺庙里他的心灵就是白纸一张,除了念经、练武就是为寺里种菜,改变了一大段生活轨迹,这段出家的岁月在他一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深痕迹。
在慧空十六岁时,正明长老又亲自把他接回隆云寺,要他担任武术教习,隆云寺也需要护寺僧人。这样两年又过去了。这期间,他的父亲皇太极登上汗位,他的师兄、弟们包括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里有一位当今大汗的儿子!
十六岁到十八岁的慧空正是由少年过渡到青年的时间,他没有预测功能,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要走出山门进入世俗,要走一条与僧人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要在尘俗中重新起步,要在富贵荣华中保持一个出家人的心态,这在他来说是个很艰难的历程。从一个清静、干净的地方,一脚迈进一个大染缸里,那种滋味不是那么好受的。不要以为在寺庙里修炼的人怎么苦、怎么寂寞是很辛苦的事,来到一个充满了倾轧、充满心机、充满污泥浊水的地方,那才是最苦最苦的事情,尤其是从小就出家的人。
第五章 衣锦回宫(一)
到了和正明长老和皇太极约定的时间,也就是慧空十八岁还俗的时候了,皇太极以隆重的仪式从二十多里外的盛京皇宫来接儿子走出山门,给他起了一个很吉祥的俗家名字:福佑。希望他从今以后洪福齐天,有神明保佑,和儿时的那个孱弱的洛格再不相干。
还记得皇太极御驾亲临隆云寺的那天,正明长老带领全寺僧人迎接大汗,慧空也根据长老的安排跟随迎接。此时的他已经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年轻和尚、一名武术教习了。他体格健壮,挺拔,只是还没有十分成熟,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些娃娃气。他有些好奇,心里想:“听说这位大汗是真龙天子,是天可汗,如果他长得象画上的龙,好象也不怎么好看,我得好好看看。”
等到大汗被前呼后拥地安排在大殿的主要位置上坐下,慧空不觉哑然失笑:“嗨,这位大汗不但没有一点龙样,长得还挺英俊的呢。可是他到庙里来做什么呢?”
接下来正明长老带领全寺和尚诵经,然后指定慧空带领寺中的武僧给大汗表演少林功夫。当慧空收势合十时,看到大汗十分激动地鼓掌叫好,还眼泪汪汪的。他想:“不会好到这么夸张吧?可汗好像是北方最大的官儿了,怎么连端架子都不会呢?”
“慧空!”正明长老叫到他的名字,“你近前来,大汗有话问你!”
慧空吓了一跳:会不会是哪个动作做错了?疑疑惑惑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大汗面前,双手合十:“贫僧慧空参见大汗。“
大汗向他招手,口气温和地说:“你到朕跟前来,来呀!”
慧空诚惶诚恐,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正明长老。正明长老笑着说:“不用怕,到大汗身边来,大汗有话问你。”
慧空惴惴不安地又迈了几步,来到大汗身边,感觉两只手都没地方放了。忽然想起正明长老的教诲,赶忙双手合十,对大汗说:“贫僧稽首了。”
大汗拉住慧空的手,把他拉到挨上了他的双膝,上下打量好久,还站起来和慧空比了比身高,回头对正明长老说:“大师你看,他比本汗都高了!”
那种长辈的慈爱,是正明长老之外所没有的、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大汗抚摸着他的脸,他的肩膀,还在他结实的胸脯上轻轻地敲了敲,然后认真地看着他的左耳,抚摩着耳停处那颗黄豆大的“栓马桩”,泪眼婆娑地不停点头。
大汗坐下来,笑眯眯地问:“小师父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你是怎么出家的?”
“回大汗,贫僧小时候的事有些模糊,记得不多,只记得是一位很年轻、穿着很体面的男子将慧空交给长老的。”
皇太极再也忍不住了,“呼”地站起来,把慧空拥抱在怀里:“儿子啊,我就是你的父亲,你的父汗!是来接你回宫的,再不回去你额娘就要想死了!”
慧空好象一下子掉进了大雾天气,迷迷登登的了:“这个万乘之尊的满人天子竟是自己的父亲?还有额娘,难道自己是个父母双全的人吗?大汗是满人的皇上,慧空也是满人?既然是大汗的儿子,怎么会让自己出家呢?”也难怪,两三岁的孩子能记得多少事?
大汗见儿子愣在那里,知道他不相信、也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便坐下来,拉着慧空的手说:“你道我是谁?我是大汗!咱们爱新觉罗家是最尊贵的血统,可能随便认儿子吗?你让正明长老说说。”
正明长老走近前来,笑吟吟地说:“慧空啊,你不是问过师父好几次了吗,为什么只剃度而不受戒,这有几方面的原因:第一,你不是师父这一法门中的人,将来会有你真正的师父来找你,因为你佛缘深,根基好;第二,你来隆云寺只是健身,并不是真正的出家;第三,你的尘缘未了,要还俗,还要娶妻生子。你确实是大汗的儿子,是他的血脉,岂可乱认的?跟随大汗回去吧,只要你心中有佛,在哪里都是佛门弟子,出家只是修佛的形式之一。师父当年和大汗约定你十八岁还俗回宫,已经到了时候了,师父还不可以证明你是大汗的儿子吗?”
慧空不再怀疑了,他跪下来给师父磕了三个头,洒泪道:“弟子慧空感谢师父养育之恩和谆谆教导。”
正明长老忙将慧空搀起:“阿哥不可如此大礼。”
这时,大汗身边走出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的老头儿,展开一块绣着金龙的黄色锦缎,用高而尖的声音高声朗说道:“二阿哥福佑听旨!”
慧空哪里知道福佑是谁?更不知道圣旨是为何物,看着正明长老发愣。正明长老赶紧对慧空小声说:“叫你呢,赶快跪下!”
慧空这才想起师父说过自己以后会有俗家名字,也没当回事儿,还以为是师父和自己开玩笑呢,这就用上啦?既然师父让跪那就跪吧。
“……二阿哥福佑,因幼时体弱多病,故送至隆云寺由该寺住持正明长老抚养,而后为使阿哥身体强健,送至嵩山少林寺习武,而今,阿哥已然十八岁,应还俗蓄发,脱离空门,辅佐大汗,建功立业。钦此!”
白眉毛老头儿把圣旨双手捧至慧空面前,慧空愕然不知所措。正明长老忙小声说:“双手接过来,叩头谢恩。”
慧空赶紧双手接过,磕了一个头:“谢恩!”
众人都笑了,皇太极也忍不住笑了:‘“儿子啊,你真的是一张白纸,很好很好。父汗还有话要和长老说,你去和师兄师弟们道个别,收拾收拾,把衣服换了,我们就好回宫了。”
皇太极身边的一个太监端过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摞华贵的阿哥服装。
“是,慧空遵命!”慧空双手合十,接过衣服。
发生了这样突然的变故,使慧空心里非常难过。一直以为隆云寺就是自己的家了,师兄师弟就是自己的亲人。生活在一起十几年的时间,互相之间建立了很深的感情。一点准备都没有,就要离开他们,去过尘俗的生活,怎么能习惯?
当慧空被师兄师弟们簇拥着回到禅房时,禅房里嘁嘁喳喳的吵成了一片。
“慧空师弟你真行啊,瞒得如此紧密!你怎么会是当今大汗的儿子?长的都不太象,别是认错了吧?”
在这些和尚的心目中,眼前这位武艺超群的慧空教习怎么也无法和蟒袍玉带的阿哥联系起来,大家好象在讨论别人的事。到现在他们也无法接受这位永远和和气气,没有任何妄念嗔痴、一向勤心礼佛、悟性甚高又武艺高强的师兄、师弟原来是位极其尊贵的阿哥!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事件,慧空还是觉得在梦里一般地不相信。他不认为什么阿哥的身份有多高贵,只是对离开这里有万分的不舍!看着眼前的华贵衣服,根本没有一点点从“贫僧”变“阿哥”的喜悦感,心里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他不敢违抗师父,也不敢违抗大汗。就是在寺庙长大的,也知道大汗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如果自己不听他的圣旨,整个隆云寺就会遭殃。
对于师兄师弟们的疑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是慧空有意隐瞒各位师兄、师弟,在大汗来寺之前,慧空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真的不知道。”
确实,长老连一点点口风都没透露,让慧空和师兄、师弟们都有点承受不了。但是这些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弟们为了不让他太难过,故意挑一些轻松的话题,其实他们也是非常不舍。
一个细高个子的和尚说:“慧空师兄,你跟大汗回去以后就是皇子龙孙,要是当了大官儿,不会忘了我们吧?”
慧空着急地说:“我当什么官儿啊?和尚还想着当官?”
一个矮胖一点的和尚羞着慧空说:“你已经不是和尚啦,那个圣旨上说你回去就娶妻生子啦,还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将来一定是个大官儿,等我们到你那里去化缘,可别装着不认识我们。”
慧空红了脸:“你这小胖胡说什么哪?是你自己想媳妇了,看我不挠你的痒!”说着就挽袖子要动手了。小胖吓得哇哇大叫,逃出门去,谁不知道慧空的力气有多大,那是正宗的少林弟子,十年的工夫啊!
大师兄慧悟拉着慧空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看着他。猛然间把他抱住:“慧空,师兄对不起你,你还记得……”
“哎呀师兄你说什么呀?什么时候对不起我了,忘了忘了!”
这时正明长老进来了,他把慧空平时用的僧棍交给慧空,说:“留个念想吧。”
慧空双手接过,再次向师父跪拜、叩首。正明长老扶起慧空,语重心长地说:“慧空啊,你马上就富贵尊荣了,可是别忘了做人的根本。那里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记住,佛在心中,尘世中的一切都是虚幻,就是当了阿哥、当了将军,或者是有了更高的位置,也不要忘了你是一个修炼的人。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好这一生,清清白白地走好回归的路。”
“是,弟子谨记师父的教诲!”
各位师兄师弟都恋恋不舍地拉着慧空的手和衣服不肯松开。他们知道,虽然相距不远,但是和诀别没什么两样。他们将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生存,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和尚的生活是单调的,但是人的心地却是纯善的。他们当真是舍不得慧空,一个个的泪水涟涟,哽咽不已。
“师兄,你要是路过这里一定要进来看我们啊!”
“师弟,我们要是在路上遇见了,你千万不要假装不认识我们啊!”
“师兄……”
“师弟……”
“大家放心好了,只要我有空就来看大家,不会路过山门而不入,也不会装着不认识,那样我成了什么人了?”
离开山门之际,身着阿哥华服的慧空与师父、师兄、师弟们含泪拥抱告别,在旌旗猎猎、号角呜呜声中,登上了父汗的御辇。
慧空,不,应该叫福佑了,和父汗坐在御辇上,渐行渐远中,一直在和正明长老、师兄、师弟们挥手告别。望着自己仅仅二十里路的行程,就让他感觉是走过了遥远的路,那个曾经无比温暖的家,泪水模糊了双眼。他不敢想,迎接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和命运。或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家庭和父母?兄弟姐妹们好不好相处……
皇太极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十分满足他的纯净,恰恰也为他的纯净担忧。
第六章 衣锦回宫(二)
回宫后的福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精心服侍离别多年的母亲。可是此时的乌喇氏,已到了油尽灯枯、积重难返的病况之下,仅仅月余最终还是离开了人世。福佑不禁悲痛欲绝,没成想刚刚重拾母爱,转眼却又阴阳两隔了。
在与兄长豪格两人为母亲守灵的时候,豪格把下人都赶了出去,告诉他很多有关母亲的事情。
“母亲一向谦和、仁厚、贤惠、温婉,对父亲关怀备至,俩人的感情一向很好,可是就在母亲生过妹妹不久,忽然间接到祖父勒令,逼父亲休弃了她,原因竟然是她对公公婆婆不敬。事发之后,几乎宗室所有的人都无法接受这个定论。母亲在被休弃之前一直是大福晋,为了满蒙联姻的大事,主动从大福晋的位置退居侧室,给蒙古来的哲哲福晋让路。被宗室所有的人赞叹为顾大局、识大体的人,一位如此贤良的女人,又怎么会对公婆不敬?”
“什么大不敬,分明是欲加之罪的刁难”豪格此时显得有些愤怒,当看到一脸认真倾听的福佑,才知自已有些失态了,很快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接着道“祖父的大妃阿巴亥是母亲娘家的一个侄女,比祖父小了三十一岁,年轻貌美,又给祖父生了三个男孩,非常得宠,其中就有聪明过人的多尔衮。正因为这位祖母常常在祖父耳边吹枕边风,才至使祖父对母亲心生厌恶,最终酿成了父亲被迫休妻的惨剧,可为何祖母会如此对待母亲,却不得而知。”
母亲若非一直记得福佑十八岁的时候要还俗,怕是早已支撑不住了,如今福佑衣锦回宫,母亲竟带着病势沉疴的身子特地从海西赶来见儿子最后一面。若不是此时祖父早已过世,祖母也殉葬了,肯定是不会允许母亲回到宫里来的。
豪格还告诉福佑,阿巴亥是父汗等四位贝勒逼着殉葬的,如果她不死,就是养虎遗患,多尔衮三兄弟有她的庇护长大了一定是一股反对父汗的大势力。但是他们的母亲被逼殉葬,肯定怀恨在心,一定要小心着他们报复。别看他们在人前是一副臣服的样子,背地里做什么很难预料。”
这件件事情,豪格虽是静静道来,可福佑听得却是惊心不已。
翌日天明,皇太极前来为亡妻进香吊唁,看到一夜未睡、一脸疲惫的福佑,不禁心生怜爱,其实皇太极是一位非常疼爱儿女的父亲,非常惦记这个寄养在寺庙里的孩子,别的阿哥在宫中锦衣玉食地享受着天伦之乐,在宫中使奴唤婢地当着至高无上的主子,这个儿子却粗茶淡饭地当着一个小沙弥,在少林寺挥汗如雨地操练!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太极觉得自己亏欠这个儿子太多了!不管他的母亲什么情况,他的身上流着自己的血!一定要他有出息,一定要补偿他!
刚刚回宫的福佑最头痛的事竟然是和父亲一起用餐,丰盛的菜肴自然少不了大鱼大肉。而福佑已经十几年戒荤了。父汗又总是把他安排在身边,亲自给他布菜,鸡、鸭、鱼、肉堆了小山一样满满的一碗。福佑为难得都快哭了。
“怎么?味道不好吗?”父汗关切地问。
“回父汗,儿臣不食荤。”
“忘了、忘了!不过,你不是没有受戒吗?又还了俗,还要吃素吗?这肉食总比素食强身健体吧?”做父亲的真的是想好好补偿补偿这个儿子,可是一时很难改变他十几年形成的习惯。
皇太极对在身后布菜的宫女、嬷嬷们问道:“哪个是素菜?给二阿哥端过来。”
哲哲福晋夹了一块东西放在福佑的盘子里,笑眯眯地说:“这是燕窝,不是大鱼大肉,吃吧。”
福佑听说过燕窝是燕子叼来的小鱼、小虾,然后用唾沫粘起来,胃一下子翻了过来,忙谢过福晋,对父汗说:“儿臣吃饱了,告退。”
回到寝宫,福佑躺在床上,满眼泪水,并不是因为没有吃饱而痛苦,这种日子他过不了!
“二阿哥哪里不舒服,奴婢可以服侍您吗?”
福佑吓了一跳,宫女桃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娇滴滴地在和他说话。福佑从来不会凶吧吧地训人。平和地说:“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
“这么早就睡下了?“一个沉稳、浑厚的男中音在门口响起,福佑一个鱼打挺坐起来:“是谁?”
“二弟,是我。”
“是大哥啊!快请进!”福佑赶紧迎到门口,用新学来的礼节跟兄长见礼。
豪格真的很喜欢弟弟的纯真,上下仔细打量,还自言自语地说:“不错,高大威猛,很有大将军气度。你比我还高一块呢,比我长的俊,很象额娘。”
福佑给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挠挠光头,“兄长快请坐!”
豪格待人很亲切,没有架子,福佑看着他那张酷似父汗的脸,心里说:“这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呀!”
“您这是从哪儿来?”
“宫外啊”
“您怎么在宫外住呢?”福佑不明白了。
“我成家了啊。”
“哦,成家就可以不在宫里住了?”福佑似乎觉得有些盼望。
“怎么?你想成家了?”豪格和弟弟开起了玩笑。
福佑一下子涨红了脸:“兄长说什么呢”。
“也该成家了,你看大哥都有儿子了。回头让阿玛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的女孩,成亲完事。”
福佑给豪格说得心直跳,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和女孩联系起来过。豪格见弟弟红了脸,还逗他:“还以为你是和尚啊?还俗啦,你现在是阿哥,别说娶一个女人,娶五个也行!”
“兄长可别吓唬弟弟了,我也知道还俗了要娶媳妇,有一个给我做饭吃就行了。”
“嘿,你可真行,你是阿哥,将来建功立业了,怎么也能封个亲王、郡王、将军什么的,你媳妇那可就是福晋了,是宗室贵妇,你叫人家下厨?你比我小五岁,走时我八岁。你给抱走了,额娘就病重了。那会子阿玛和额娘感情很好,天天来劝,大家都劝,额娘才好多了。
对了,大哥来呢,是有几件事嘱咐你,千万记住了,以免吃亏。第一,别招惹阿玛的女人,离得越远越好,阿玛的女人不少,都很年轻,千万别和她们打交道,缺少什么打发下人或见到父汗说,要是和他女人拉近乎可没有好果子吃;第二,离十四叔远一点,你出家多年,没有在宫里呆过,不知道这里多复杂,十四叔人小鬼大,把你卖了你还得帮他数钱呢。”
“多谢兄长提醒,小弟知道了。”
“你在少林寺呆了几年?”
“十年,护寺棍僧。”
“功夫一定了得!为兄改日一定要讨教讨教。”
“兄长笑话小弟了,您是大将军,小弟无名之辈。”
你也会是未来的大将军!好好干!天不早了,为兄该回去了,记住,少说话多做事,你好自为之!”
虽然从血统上来说,福佑是很纯正的满人,但是他从小就离开家庭到寺院那个地方。寺院里的师兄、师弟几乎全是汉人,就是读的经书也是从梵文翻译成汉语的。可以说福佑是满人的血统,汉人的灵魂,他的思维习惯、传统观念都是汉人,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汉人。
比方父汗在征服蒙古最后一位大汗林丹汗之后,将其大福晋纳入自己的后宫,封为贵妃。福佑很不明白,父汗为什么把仇人的女人纳进后宫,能跟你一个心过日子吗?再就是配偶的辈分,简直就是乱套,哪有当姑姑的给侄女当儿媳的?其实他就是受了孔孟之道的正统观念的影响,凡事讲究一个名正言顺。而满人和蒙古人是最不讲究婚姻上的辈分,这和汉人千百年来的伦理纲常完全背道而驰。所以福佑嘴上不说心里也十分不屑,乱了辈分就等于是**!好在他是从寺庙还俗的和尚,佛门讲修口,对这些看不惯的东西心里讨厌嘴上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否则父汗就会不高兴。如果触怒了父汗,有可能掉脑袋,有点犯不上。
寺庙出家的十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十年,就是离开寺庙,他的思想、他的行为还是僧人品质,比较纯真。不会和人争斗,也不会玩心眼背地里整人。倒是那些弟弟们经常利用他的淳朴、善良打趣他、戏弄他。对于兄弟们的恶作剧,他干脆也不去理会。兄弟姐妹之间不是被称为“手足”吗?应该相亲相爱的互相帮衬,怎么还能这样呢?算了,何必和他们计较呢?他没有兴趣和哪个兄弟拉帮结伙,也没兴趣参加他们的酒席家宴,更没兴趣和他们谈论女人,而是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己的寝宫天天打坐念经、练武。没有菜种就修理宫里的几盆盆栽花卉,一直不闲着,当然也不惹事,倒也让皇太极省心。
但是福估心中却始终有两件事,想要和父汗当面说,却迟迟找不到机会,无耐之下只好向随待的秦公公探问,何时能见到父汗,秦公公告诉他每天上午巳时大汗会在园子里和福晋散步,那个时候在路上等他就能见到了。
福佑默默记在心里,第二天一早便在父汗会经过的小路旁,静静的等着
果然巳时将近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父汗与福晋缓步而来
“福佑!”大汗很高兴看到单腿跪在面前的二阿哥,笑呵呵地把他扶起来:“这些日子还习惯吧?”
“回父汗,福佑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你在庙里的生活是与世隔绝的,和宫里完全是两个世界,肯定是要适应一个阶段的。别着急,慢慢来。福晋,你看朕的这个儿子如何呀?”
哲哲福晋笑了:“臣妾觉得很好,一表人才!大汗是不是该给二阿哥指婚了?大阿哥的孩子都好几岁了。”
福佑红了脸:“儿臣尚还年幼,还不忙操办此事。”
说到最后,声音几乎是细不可闻了。
福晋哲哲用纨扇遮住了嘴:“大汗您看他高高大大的,竟是这般腼腆?”
皇太极说:“也难怪,他出家这么多年,寺里规矩又多,很难适应这里。指婚的事福晋也替本汗留意一些,谁家有好姑娘可别错过了,一定要贤淑的,河东狮吼可不行,他已经吃了不少苦了,必须有个知疼知热的女人呵护他。
“臣妾一定留意。大汗是否已经有些眉目了?”
皇太极大有深意地笑了,没有说什么。
皇太极问福佑:“你找父汗有事?”
“儿臣实在不好意思打扰父汗、福晋,儿臣是想让父汗给儿臣一个差事做,不拘什么,只要不叫儿臣闲着。再就是儿臣想回隆云寺看看,实在太想师父他们了。”
“第二件事先准了,福佑有情有意,到现在还想着主持师父和师兄师弟,是件好事,可以去。”皇太极回身向不远处的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侍卫招手:“赵永!你过来!”
那侍卫忙跑步过来,向大汗抱拳:“大汗吩咐!”
皇太极说:“打现在起,你就是二阿哥的贴身护卫了,明天你陪他去隆云寺。”
“嗻!属下遵命!”
“第二件,福佑你主动请缨要差事做,这很好,你的差事主要有两件:一是读书,二是习武。父汗知道你认了不少字了,能念佛经,还俗了,还得读世俗中的文章,要有学问,父汗要给你请一位饱学之士汉人师傅,一位能教给你满语的师傅,培养你增长学问,你脑子好使,父汗知道。另外,你还要将你的武功深研下去,形成你自己独特的风格。这位赵侍卫的轻功甚好,你要好好跟他学,待你们从隆云寺回来,就开始一起切磋武功。父汗希望你将来成为一个能文能武的人才。”
“是,儿臣遵命!”
第七章 拜见新师
福佑和赵侍卫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两个人性格十分相近,都是那种温和、善良型的,虽是习武之人,却不蛮横,待人和气,连腼腆这一点都很象。赵侍卫比福佑大十岁,却是奴才地位。在给新主子三叩首之后,福佑涨红了脸扶起他:“你不要这样!我们做朋友好了。如果不是父汗去寺里找我,我还不是贫僧一个吗?”
“那可不是一回事,您是龙子龙孙,天生的高贵,做和尚也是暂时的,您还不是大汗亲自接回宫里的?怎么没人接属下?以后赵永就是您的人,您尽管吩咐。”
第二天,两个人穿了便装,骑马直奔隆云寺,一路上赵侍卫又向福佑介绍了一些宫里的情况,他并没有说谁是谁非,只告诉福佑谁和谁是什么辈分,位份如何。比方说十四叔多尔衮比大阿哥豪格小三岁,比主子大两岁,可别叫错了。他还告诉福佑哪位伯伯、叔叔是太祖的哪位妃嫔所生,哪位弟弟是当今大汗的侧福晋所生,福佑这才知道父汗现今有东、西、南、北、中五宫五位福晋,中宫嫡福晋哲哲(以后的皇后)和永福宫的侧福晋布木布泰(以后的庄妃)、麟芷宫的侧福晋海兰珠(以后的宸妃),这三位都是来自蒙古科尔沁草原四大贝勒之一寨桑一家。分别是寨桑的妹妹和两个女儿,是博尔济吉特氏一个家族的姑侄三人,是一种政治联姻。在这之前福佑看到父汗那个侧福晋才十六、七岁的样子,好像跟自己年龄不相上下,心里别扭极了。经赵侍卫这么一说,心里释然了不少。同时他也知道了宫里是个很复杂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心里很不舒服,可是已经回来了,有事正明长老和父汗的约定,怎么能不听师傅的?
福佑二阿哥和侍卫赵永来到隆云寺,正明长老正在大殿上会客,那客人是一位福佑之前在隆云寺里从来都没见过的年轻和尚。正明长老看到了福佑进殿,笑着向福佑招手说:“来得正好,老衲估摸着你快来了。”
福佑一步上前,跪在长老面前,磕了三个头,赵侍卫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正明长老已然七十五岁高龄,须发皆白,一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他扶起福佑:“殿下,回宫这些时日过得可好?”
“不好不好!师父,弟子不喜欢那个地方,您还是让弟子回来吧!”福佑都快哭了。
“说哪里话来?你临走时师父是怎么跟你说的?”长老笑呵呵地把福佑拉到年轻和尚面前“来来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甘霖大师,你的新师父。”
福佑以为自己听错了,惊愕地看着正明长老,又把眼光落在甘霖大师身上。只见他身材细高,却不显瘦,生得清清爽爽,健健康康。他的脸色非常好,白里透红,那双眼睛不是一般地漂亮,大大的,很双的眼皮,炯炯有神。高鼻梁,薄嘴唇,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那衣服就象刚刚洗过。年龄和自己不相上下,最多也就二十岁。
甘霖大师见福佑用惊愕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哈哈大笑,“怎么,贫僧不可以做你的师父吗?”
正明长老正色道:“慧空,还不拜见师父?”
对于正明长老的话,福佑一向言听计从,不仅因为他对自己有养育之恩,更重要的是长老的为人和修炼的道行。他把这年轻和尚成称之为大师,想是这人十分了得。于是,福佑心平气和的跪了下来,向甘霖师父三叩首“弟子拜见师父。”
甘霖师父笑咪咪地把福佑扶起来,未说一句谦词,只是注视了福佑片刻,点点头,平平静静地对福佑说:“你根基很好,与正明长老有些渊源,才在他这门里一段时间,其实你是为师这一门中的。佛门中有很多相似的东西,但不可混杂地修,每一法门有每一法门的特点,你在平时一切的言行都要干干净净,这个你是分辨得出来的。修炼其实很简单,你照为师父说的去做就行了。”
“是,弟子谨记。”
赵侍卫心里很有些不服。在他看来,凡是称得起大师的人,那都是得道高僧,肯定是正明长老这样银须飘然的老者,哪有这么年轻的少年人?自己的主子是出于礼貌,不然一个阿哥会拜一个如此年轻的和尚为师?
正明长老似乎知道赵侍卫在想什么了,微笑着说:“得不得道并不在表面的年龄。”
赵侍卫吓了一跳,心说怎么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福佑向师父合十:“敢问师父您在何方宝刹安身?弟子日后也好去请教师父。”
“为师乃云游僧人,居无定所。”
“那么师父何以避暑,何以御寒?”
甘霖师父笑了:“出家人眼中无寒暑。你呀,真的很善,关心师父。不过呢,师父自有解决的办法,你有不懂的为师自然会告诉你。刚刚说过的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要弟子干干净净。”
“很好,你悟性很高,已经记住为师说的话了。不但是身体干干净净、行为和念头都要干干净净。这一次就算见面了,等你需要师父的时候,为师自会来,你们去见一见师兄师弟,就可回去了。”
福佑自然是听从师父的,到了禅房见到各位师兄、师弟,大家亲热地聊了一阵子,就告别了。然后见到师父,问师父还有什么吩咐,甘霖大师似乎是对福佑的纯净很满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为师一直在等你长大,现在好了,可以正式进入修炼。你虽然身份高贵,但是今后的路也有很多的坎坷和关难,记住自己是修炼的人,不要被尘俗所污染。”
“是,弟子记住了。”
“那么咱们就后会有期。”
“多谢师父。”
福佑和正明长老那就是父子一般的关系,悄悄把长老叫到一边小声说:“既然甘霖师父是云游僧人,福佑很想和师父一起云游。一是能给师父做个伴儿,保护师父,护寺棍僧嘛,学了十年的少林功夫,保护师父好像很应该;二是跟师父在一起,就能经常聆听师父的教诲,老也不见面怎么能精进?三是可以远离宫廷,那个地方怎么也不像慧空常住的,不但有那么多的规矩、礼节,还要时时提防别人的暗算。豪格大哥就说那个十四叔的心眼比筛子还多,把人卖了,被卖的人还会心甘情愿地帮他数钱,这也太可怕了吧?”
“慧空啊,不是师父赶你走出山门的,是你的人生就这么安排的。你要在尘俗中修炼,在尘俗中圆满。不是说非得在庙里才算修炼,很多佛门居士都修炼得很好,也有修成正果的。你知道吗?在尘俗中修炼比在寺庙里修炼还难,因为那里复杂,什么人都有,什么想法都有,你能在那里脱颖而出,是非常了不起的。你不能和甘霖大师去云游,他要做的事你还不能做,跟在他身边反而是个累赘。”
福佑没辙了,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师父和长老。虽然第一次和师父见面,就觉得非常亲切,师父虽然年轻,却非常沉稳,说话不多,却是很深刻。没办法,还得回到那个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方去。
在回来的路上,赵侍卫很想问一问主子对新拜的师父有没有什么想法,犹豫了半天没敢问。福佑也一直在想着自己的新师父,虽然他是那么的年轻,可是给人的印象却不是一个年轻小伙子的感觉。正明大师对他那么尊重,想是这位师父也一定是道行很深。正明大师说的对,得不得道不能看表面的年龄。拜了新师父的福佑倒是没有什么别扭,正明长老和甘霖大师也说了,自己是甘霖大师这一法门的,必须等到自己十八岁才能认新师父,佛门讲缘分,缘分到了才能水到渠成。可是赵侍卫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他对佛门中的事没有多少了解,很难接受主子今天的新师父。正明长老出家一辈子了,对佛门中的事怎么也比那位甘霖大师要明白得多吧?道行也一定比甘霖大师深得多吧?那么年轻的和尚怎么能被称为大师?他懂得的东西恐怕不比主子多多少吧?不是腹诽是不服气。
第八章 壮士救美
福佑和赵侍卫从隆云寺回到盛京城里,在离宫不太远的一条街上,老远就看见一匹马拉着一辆带着华丽车篷的马车向自己这个方向狂奔。福佑说:“不好!马惊了!车上肯定有人!快,我们拦住它!”不等赵侍卫有什么表示,就冲了上去。赵侍卫也紧跟了上去,他看见车后老远的地方有摔在地上的车把式,还有几个仆人正在追过来。一路惊慌地呼喊着:“老太爷!老夫人!你们要小心哪!”
福佑边跑边对惊慌的行人大声喊:“大家不要慌,赶紧靠边!”随后对赵侍卫急促地说:“我贴近马车拉住它,你轻功好上车把人按住”,两个人十分利落的接近了那辆车。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不知路上有什么东西在车轮下挡了一下,车身被颠起老高,又猛停片刻,惯力使车里的一个人被甩了出来,如果他掉到马屁股下边,那就太危险了,很容易被马蹄踩了。只见福佑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那个人,由于冲力太大,那个人在被抱住时,福佑也被他撞的站不住了,噔噔倒退了好几步,脚下一绊,仰面朝天地摔倒了。头磕在硬地上,嗡地一下,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赵侍卫已经纵身跳到了车上,抓住了马缰绳,往怀里一带,那马便老老实实不动了。
车一停,车里边就有了动静,一个女人的哭声,随即帘子掀开,一位身着考究的老太太大声哭着:“绣儿啊,我的孩子!你在哪儿啊?你摔着了吗?让奶奶看看!”紧跟着,又出来一位须发班白的老者,六十岁上下,很有气势,神情也很焦急:“绣儿!绣儿!”当他看见赵侍卫,这才意识到是这位年轻人拉住了马车,等于是救了自己老两口。忙拱手致谢:“哎呀,年轻人!亏了你了,老夫谢过了!”
赵侍卫忙还礼:“您客气了,快看看摔下来的人吧。”他从车上先跳下车,然后把两位老人接下车,过来看福佑阿哥。只见把福佑砸倒的是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容貌异常美丽,正在蹲在那里,手足无措地守着福佑,想推推摔晕的男子又不好意思。幸好赵侍卫和她的爷爷、奶奶都过来了。赵侍卫这才发现阿哥已经摔晕了,忙抱起他的上身,叫道:“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可别吓唬属下呀!快醒醒!”
被两个老人称作“绣儿”的姑娘脸上红红的,对爷爷说:“就是这个人救了绣儿,要不然绣儿摔到哪儿都好不了。”
老爷子说:“是啊是啊,多亏了这位壮士,看样子摔得不轻!这位年轻人,有劳你把他抱到车上来,前面就是老夫的府上,府中有郎中,快一点!”
赵侍卫只能听从。他把福佑很费劲地抱到车上,这时被甩到车下的车把式揉着屁股一瘸一拐地正往这儿赶,他身后的几个丫鬟、小厮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爷子老夫人在下人们的搀扶下又上了车。
赵侍卫抱着福佑,继续呼唤着:“主子!主子!您醒一醒啊!”
老爷子摸了摸福佑的头,左侧后脑勺上磕了一个包,又给他把了把脉,很肯定地说:“依老夫看,没甚要紧,脑子给震了一下。马上到府上了。”
还好,老爷子的府上真的不远,大家七手八脚地把福佑弄进了一个房间,郎中也及时赶到了,看伤、翻眼皮,把脉,然后郎中说了:“不碍事,不碍事!就是震了一下,马上就醒了。”大家这才放心。
老夫人就觉得赵侍卫十分眼熟,上下仔细瞧了一阵子:“你这小伙子不是赵……”
赵侍卫抬眼看看老夫人,也觉得有些面善,正这时福佑醒了,睁开眼睛,他已经忘了发生什么事了。除了赵侍卫,谁都不认识。
“主子,您可醒了!把属下吓坏了!”赵侍卫长出了一口气。
见救孙女的小伙子醒了,坐了起来,大家都放心了。老爷子把孙女拉过来:“绣儿,快,给救命恩人见个礼。”
绣儿小姐上前款款一礼:“谢壮士搭救!”
福佑立刻红了脸:“别,别,这算什么,应该的。老前辈,叨扰了!赵侍卫,咱们回吧。”他进寺庙十多年,就是练功习武了,根本没和女孩有过接触,很不自在。
“等一等!”老夫人想起来了,对老爷子说:“老身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侍卫大人应该是在大汗身边服侍的人!那么搭救绣儿的这位壮士是……”
赵侍卫也想起来了,忙拱手施礼:“失敬得很,原来这里是佟统领的府上。属下的主子是大汗新近从隆云寺接回来的二阿哥”
佟老爷子一听,赶忙见礼,他官儿再大在阿哥面前也是臣,要行君臣之礼。福佑赶快接住:“佟大人不可如此多礼,福佑年轻,承受不起,”
老夫人笑了起来:“你们道我们一家三口进宫所为何事?”她看看福佑,又看看孙女,姑娘猛醒过来,立刻羞红了脸,匆匆看了一眼福佑,转身就出去了。老夫人接着说:大汗把我们绣儿指给了二阿哥,我们正想怎么见见二阿哥,这孙婿就上了门,好事,好事!”
福佑人虽老实质朴,头脑却十分聪慧,马上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顿时红了脸:“福佑给二位老人家添麻烦了,在此谢过!赵侍卫,我们回宫吧,告辞!”
老夫人知道阿哥不好意思了,也没阻拦,笑呵呵地看着福佑主仆由老爷子送到门外。
说起这位佟统领,那可是大清国的开国功臣,太祖**哈赤十三副盔甲起兵时,他家是辽东巨富,在不知太祖能否成事的情况下,就依附了太祖,并把家产大部分交给太祖作为军资,此后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被太祖封为汉军正蓝旗统领。如今统领之子承袭了爵位,与夫人镇守边关,老夫人与老爷子留在盛京安享晚年。同时把独生女儿锦绣也留在二老身边,以解寂寞。这位老夫人是太祖**哈赤的堂妹,是位格格,论辈分是福佑的姑奶奶,那么绣儿也算是他的表妹了,血缘关系倒不是很近。
回宫的路上,赵侍卫把这个情况介绍给了福佑,还告诉福佑,佟小姐可是相当出色的人,不但人长的漂亮,十分贤惠,还是一位鼎鼎有名的才女。她懂音律,会谱曲,那古筝、琵琶都弹绝了。因有绝色之美而有一个“赛玉环”的雅号。其他的棋艺、针黹都很出色。多少权贵之家的公子求聘,都被佟老夫妇拒之门外。因为大汗有令,佟锦绣的婚姻必须由他做主,看样子大汗早就有这个打算。叨咕了半天不见阿哥回音,赵侍卫问:
“主子,这样的姑娘您还不满意?”
福佑说:“不是我不满意,是怕人家不满意。我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不过一个和尚。”
“您说什么呀?您现在是阿哥,最尊贵的人了!如果您的功业特别大,将来被册封为郡王、亲王,甚至继承汗位也未可知呢!”
福佑说:“这样的话再不许说了!我回来真的是不得已,和尚当得好好儿的,回来受罪呢。要不是正明长老说他和父汗约定好的,我到十八岁就还俗,我是根本没想过进宫当什么阿哥的。你不知道出家人有多自在!什么愁事都没有。现在好,弄个花容月貌的姑娘给我做媳妇,真的不知……”
赵侍卫笑起来:“您这个主子可跟别人不一样,人家见到美女就乐疯了,您可好,还发愁了。”
“不是啊,你看那位锦绣姑娘,准是读过书的,又是统领的孙女,典型的大家闺秀呢。我是什么?和你说,我是一天书都没读过的粗人,认得几个字都是经书上的,离开经书就不认得了。除了会个三拳两脚的还会什么?岂不是荼毒了人家的姑娘?”
“别怪属下驳您的话,您就再粗也是大汗的儿子二阿哥,他家出身再高也是臣子。什么叫荼毒啊?您能喜欢她就是她的造化了。千万别小瞧了自己,您是阿哥!”
“阿哥怎么了?不也是肩膀上扛一个脑袋?脑袋上边有一张嘴,又没什么本事。父汗怎么这么着急啊?我刚刚回来,连规矩还没学好呢,娶什么媳妇啊?人家能看得起我吗?”
“您这人可怪了,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的身份。您是天可汗的儿子,别的阿哥十五六岁就娶亲了,您都十八岁了,大汗能不着急吗?您就不怕佟姑娘被别人娶了去?前些时候属下还听人家说,大将军鳌拜请求大汗给他指婚佟小姐,被大汗给挡了回去,这就是大汗给您留着呢。说不定咱们回去就好准备办喜事了,属下可得认真地喝您的喜酒了。”
“你说的也太快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喝喜酒了,真是的。”
“主子害羞了?大男人的还像个姑娘似的脸红了?”赵侍卫开心地跟主子开起了玩笑。
“我不跟你说了,原以为你一本正经的,说起成亲喜酒的,一点不碍口。”
“您这个人好奇怪哦,成亲喝喜酒是天经地义的,有什么碍口?属下也是成过亲的人,成亲是人生四大乐趣之一呢。”
“人生出来就是吃苦的,生老病死都是苦,哪里还有四大乐事?你说说看。”
“这四大乐事就是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金榜题名时。”
“我看未必,洞房花烛是很热闹,可就是万一看见新娘或者新郎在新房里看见对方是个自己不如意的人,就不是乐事了。还有那个金榜题名也不算是乐事,就是当时高兴了,榜上有名了。可是要经过十年的寒窗苦读,人的一辈子总共才有几个十年?金榜题名就是有当官的机会了,可是当了官以后烦恼就多了。当清官吧没油水,当贪官随时都有扛枷的可能。要辛苦审案、要批阅公文,还要到现场视察、还有和同僚之间的明争暗斗,太累了,还叫什么功名前程。可不是人人都能功成名就、人人都有前程的。就是没有犯罪也可能被什么人给拖下水。”
赵永哈哈大笑:“主子,您可真行,您这出过家的人对世事看得比属下都明白。”
“我是不在其中啊。有句话说叫做旁观者清,我是出家多年,也不是和尘俗没有一点联系。比方说我们经常出去化缘,就是要饭啊,什么人碰不见?和什么人不打交道?”
“您的这些说辞可真是另类了,但是属下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您可千万别拒绝大汗的指婚,那是圣旨,抗旨可是杀头之罪。别看您是阿哥,也不能抗旨。再说了,那么好的姑娘您拒绝了不是太可惜了?”
福佑很无语。他知道赵永说的对,自己已经脱离空门,对父汗的安排不能违抗的。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婚姻是个笼络大臣的筹码,佟统领是开国元勋,和他家的联姻必须是大汗的儿子,以示重视。皇太极可能早就有这个安排了,没有答应大将军鳌拜的请求,当然就是这个原因,用自己的儿子和大臣联姻,这位大臣就会更忠心地为自己卖命,这个道理福佑是根本想不到的。
第九章 宫女桃子
佟府里,锦绣小姐的房间,佟老夫人正和孙女聊天。
“绣儿呀,你觉得二阿哥如何?和奶奶说说。怕什么羞啊?这里不是没有别人吗?”
“奶奶,外表上看人是蛮好的,不知他人品如何。”锦绣说得很实在,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
“奶奶在宫里听福晋说起过他,说他人品相当好,待人和气,体恤下人,武功高强,又很勤奋。你看他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又十分英俊。今儿他还救了你,你说这样的夫婿哪里去找?”“
“奶奶,人家也没说不好啊!”绣儿羞得捂住滚烫的脸。
奶奶不无担心地说:“宫里的明争暗斗太多了,奶奶怕他太老实会吃亏的,绣儿呀,你可要帮他呀!”
锦绣说:“不怕!吉人自有天相,绣儿也不会让他吃亏的。”
佟老爷子打外边进来,捋着花白的胡须笑着说:“都说女生外向,这就开始向着啦?”
绣儿羞得藏到了奶奶身后去了。佟老爷子接着说:“这位二阿哥是所有阿哥中人品最好的一位。他出家多年,没有染上不良习惯,他才回来多少日子爷爷就听到不少人在夸他如何如何仁义、贤良,宫女、太监们都愿意和他接近,这很好。不过嘛,阿哥毕竟是阿哥,过于和气人家就要欺负他了,甚至算计他。”
“不怕!将来他也会适应宫里的生活,知道如何保护自己的,绣儿也会尽力帮他。现在绣儿该怎么称呼他呢?”
“就叫二哥吧,私下里这么称呼,在人前还要叫他殿下或二阿哥,你奶奶是当今大汗的堂姑母,论起来你们还算表兄妹呢。”
“哦,这位二哥哥,也不是老实到一定会被欺负,今天的事可以看出来,那个关键时刻,他也很危险,可是他就没想自己,都没犹豫就一下子接住了绣儿,要不是他接着,绣儿摔在马腿跟前,给踩上一脚踢一下都不知道怎么样呢。冲出去的力量特别大,把他都给砸倒了、摔晕了。关键时能舍出自己的性命去救护别人,他还怕什么?不认不识的就出手相救,这个人的人品不会不好吧?”锦绣小姐针砭入理地分析道。其实她还有句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就是“从寺庙里刚刚还俗的和尚身心都会很干净的。”
老统领十分赞同孙女的话:“是啊是啊,以后呢,成了婚,要给他做个贤内助,你将来的夫君真的很出色,难怪大汗喜欢他!”
锦绣小姐心里十分甜蜜。
福佑回宫给父汗、福晋请了安,就回到自己的寝宫,有太监送来饭菜,福佑吃了,又洗漱了,躺在床上想休息片刻。头上的包还有点痛,就轻轻地揉了起来。他想起了指婚的事,佟家老爷子、老夫人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那个女孩还真是挺漂亮的,不知脾气秉性如何,她可是大家闺秀呢。赵侍卫把她夸得那么好,要是真的就好了。以后成了亲……想到成亲福佑吓了一跳:“自己是和尚啊!和尚怎么想着成亲呢?哦,现在不是和尚了,可是,可是和女孩在一起,在一张床上睡,还要那个……天哪,真是的!”他用被子盖上了脸。
“恭喜二弟了!”豪格的声音。
“兄长,您怎么有空儿?”
“大哥这不是给你道喜来了吗?这人哪,有福不用忙,无福跑断肠,那‘赛玉环’竟成了你的女人!”
“什么环?什么意思啊兄长?”福佑没听明白。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这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连自己的媳妇是什么样的人还不知道,你可真是够说的了。你,现在不是和尚了,知道吗?不是了!脑袋里别老想着那些清规戒律的。不吃荤可以,不要女人阿玛可不会答应的!大哥今天还要嘱咐你几句话的。第一,锦绣这丫头非常出色,不但人长得好,还很有才,多少有地位、有名望人家的公子、少爷惦记着她呢!可谁也没福消受。也许父汗是有意给你留着呢,你倒好,没事人儿似的!你可要珍惜她呀!这第二,她人长得漂亮,难免有人惦记着。不过这丫头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别看她平时挺温顺、宽厚的,谁要惹着了,那可不含糊!”
“谁惹她了?”福佑吓了一跳。
“十四叔呗。”
“十四叔?多尔衮?就他呀,长得那么单薄。”
“你可别小看了咱们的这位十四叔,心眼子多着呢。那一次佟家丫头进宫给福晋祝寿,其间出去解手,十四叔给盯上了,把她堵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甜嘻嘻的说些没用的话,小丫头急了,使劲猛一推,把十四叔推个仰面朝天,父汗正和大臣们议事呢,她就闯进去告状了。你说厉害不厉害?十四叔因此挨了一顿好训。大哥的意思就是让你小心一点十四叔,万一出了什么事有多不好?吃了哑巴亏还没法说是不是?”
“这什么叔叔啊?”福佑心里有点堵的慌。
“要说办法不是没有,你会功夫,教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不就行了?还不得罪谁。兴许她本人也学了一点工夫,武将家庭出身嘛。”豪格出了一个主意。
“对,对,兄长说得对极了!我想佟小姐也不想让人欺负,会愿意学的。谢谢您!”
“不许说您,我是你大哥!兄弟之间还客气什么?就是看你太老实了,提醒你一下。”
送走了豪格,天就大黑了,福佑准备睡觉了。他刚打了一个哈欠,就有宫女桃子来给他铺被了。福佑退在一边,心里有些不自在:“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么侍侯着,别扭。”
铺了被,福佑想上床了,桃子还站在床边不走。
“你下去吧,没事了。”
那宫女说:“殿下,福晋说,从今天开始,奴婢桃子侍侯您。”
福佑不解地说:“你不是每天都在服侍我吗?”
“福晋说要奴婢,和、您、您一起睡。”宫女羞得低下了头。
“什么?!”福佑差一点儿嚷起来,平静了一下,福佑对这个宫女说:“你叫桃子是吧?你侍侯我很尽心了。以后你端茶送水干些零活就行了,铺被的事不用你。听明白了吗?”
桃子一下子跪在地上:“二阿哥!不是奴婢不自重,实是福晋的吩咐,说是在您大婚之前,启发您的人事,奴婢敢不听吗?”
福佑说:“你且起来,点枝蜡烛端过来,我有话问你。”
桃子赶忙做了,回来又要跪,福佑说:“别跪了,站着回话就行了。我问你,多大了?”
桃子低头答道:“回主子,奴婢今年十八岁了。”“
“你进宫几年了?”
“回主子,奴婢进宫已经五年了。”
“你们规定几年期满回家?”
“十年。”
“这么说,你十三岁进宫,五年后的二十三岁可以出去,对吧?”
“是,是这样的。不过,如果在这期间被大汗宠幸了,封了什么,或者被阿哥……,就回不去了。”
“那你自己想不想回家呢?”
“奴婢当然想回家了。”
“你说福晋要你那么服侍我,还能回去了吗?”
“当然回不去了,奴婢是您的人,就得一辈子跟着您了。”
“你知道不知道父汗给我指婚的事?”
“奴婢当然知道,那是您的正室夫人。”
“那你是什么角色呢?”
“以后可能有个侍妾的位份。”
“你甘心吗?”
“奴婢来到这里,身家性命都是大汗和福晋的,有什么不甘心的。”
“我再问你,进宫之前家里给你定过亲没有?”
“听娘说定过一个娃娃亲。”
“男家是做什么的?”
“开药铺的。”
“你进宫以后他们退婚了吗?”
“不知道。”
“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原来是边远小县的知县,已经去世了。他要不当知县奴婢还不用进宫了。”
“桃子,熬几年回家过老百姓的日子去吧,多自在,何苦在这个地方?我看你们和那些太监公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是我不训斥你们,还有大太监和管事嬷嬷随时打骂你们,有意思吗?就算是你以后成了我的侍妾,你上边还有女主子,我都不敢保证她将来对你怎么样。”
“奴婢是身不由己的,凡是父亲七品官以上的、家里有十三岁到十六岁的女孩都要经过选秀,三年大选的都是高等官员家的女孩,是要做妃嫔的,一年小选的被留牌子的都得留在宫里当宫女,苦熬十年之后从能出宫回家另行聘嫁。奴婢也想再熬几年回家。可是福晋要奴婢侍侯主子……”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我不能害你,我是出家还俗的和尚,不想有很多女人。你也知道,别的阿哥那些女人们成天争风吃醋的,你这么老实将来我可保证不了你不受欺负。再说了,你是定过亲的,我怎么能抢人家的媳妇?这样,福晋如果不问起这件事,咱就这么混着,反正你还有五年时间了,到时候我给你说话放你出宫,你看如何?”
“奴婢谢您了!”
“咱们一言为定,你去休息吧。”
福佑对宫里的事、对自己的身份根本还没弄明白,骨子里仍然是和尚,有一个女人在他来讲都已经是破戒了,再不明不白地占人家女孩子的便宜成什么人了?福晋这么做权当是个好心吧,自己却不能随随便便的!
其实,哲哲福晋也确实是好意,她是按照宫里的规矩,在福佑成婚之前给他安排个宫女住在一起是启发他的“人事”的,福佑十八岁了是不假,但是一直在寺庙里当和尚,可能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不大明白,桃子也就是个试验品吧,况且哪位阿哥身边没有几个贴身服侍的女人呢?
这种事还得福佑自己愿意,他不愿意,就是给他捆在床上他都无动于衷,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对此皇太极和哲哲福晋也是哭笑不得,又不好下命令让他必须如何如何,这事就不了了之。
但是,通过这件事可以看出来福佑的人品。当了十多年的和尚是不假,但是已经还俗了,又是大汗的儿子,有几个女人都合理合法。很多还俗的和尚不拒绝有多个女人,明太祖朱元璋的女人更多。他也是学过佛门戒律的,还俗了,戒律也就忘光了。福佑还时时把自己当成和尚看,说明他的心很干净。福晋给他安排了桃子做通房丫头很正常,锦绣小姐也不会说什么的。别说是大汗的儿子,就是平常百姓,家里富裕一些的男人,也是三妻四妾的呢。偏偏福佑就不接这个茬儿,他认为那是欺负人,认为自己是在保护桃子,实际上之后桃子的人生道路非常坎坷,和他的断然拒绝很有关系。做了他的通房丫头至少是衣食无忧。也许是桃子和福佑没有缘分吧?
第十章 喜结良缘
半年之后,福佑留起来的头发可以接上假辫子了,父汗皇太极给他操办了一个风风光光的盛大婚礼,把佟氏锦绣娶到了福佑的寝宫。原以为娶了亲就可以出宫单过,可是父汗说得建功立业,有了功劳才能开府过日子。有什么办法?谁让自己没本事,老大不小的还让父汗养活,外带一个媳妇!不过呢,倒是有个伴儿了。这可是仙女一般的伴侣,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
当福佑一个人面对美得象天仙似的新娘子锦绣时,他紧张得连气都喘不上来了。在喜娘的指点下,用秤杆挑开了新娘的红盖头,又喝了以茶代酒的交杯酒,然后所有的人都出去了,福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手怎么放了。教引嬷嬷事先嘱咐他,一定要新郎先说话,不能叫女的先开口。否则不吉利。
可是说什么呀?本来他就话少,又极少和女子说话,真的难为他了。他都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跳了,头上也冒汗了。镇静了一下,咳了一声,走到锦绣跟前,说了一句:“你,累了吧?”还好,终于开口了。
真糟糕,下边该说什么呢?看着正襟危坐的锦绣,他搜肠刮肚地想词儿。有了,他自己因为紧张嗓子冒烟,就倒了杯水,递给锦绣:“喝口水。”
锦绣已经看出福佑的紧张,很想笑又不能笑,他会误会的。见福佑给自己倒水,忙站起来,接过水:“多谢二哥哥。”
“你叫我什么?”福佑看着锦绣,很奇怪这个称呼。
锦绣吓了一跳,嗫嚅地说:“臣妾叫您二哥哥,是因为臣妾的奶奶是当今大汗的堂姑母,我们也算表兄妹了。”
“哦,是这样,这就好了,我们还是亲戚哪?就这么叫,二哥很喜欢!坐,坐嘛!”福佑一下子就觉得不那么紧张了。他坐在锦绣的身边,憨憨地看着她。真诚地说:“绣儿,二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珍惜你的!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伤害,不受人欺负。”
绣儿的眼泪就止不住了,这是自己的夫君发自内心的话,她相信!绣儿知道自己从今以后终身有了依靠!她哽咽着说:“二哥哥,绣儿也会尽力做一个好妻子,好女人!会照顾您一辈子!”
锦绣是出生在统领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很明白自己的婚姻是皇上笼络大臣的一个筹码和棋子。也听说过有的阿哥对父汗安排的婚姻十分不满,甚至非常抵触,就故意地冷落新娘,造成以后的夫妻不和甚至反目。
也有的阿哥娶的是其他民族首领的女儿,民族习惯不同,脾气秉性各异,也会造成婚姻不幸。比方有位阿哥娶了蒙古格格,格格不会说满语也不会说汉语,阿哥也听不懂蒙古话,就像两个傻子一样无话可谈,没办法,阿哥就去找别的女人了,可是来和亲的格格呢?肯定不会找别的男人,只能在寂寞无爱中打发时光了。
佟锦绣是汉人,祖父是汉军旗的统领,福佑在还俗之前朝夕相处的师兄师弟大多都是汉人,起码说话都是用汉语,这样小夫妻两个交流上没有任何障碍。
福佑抱住了锦绣,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人接触,他很幸福,知道这是一个好女孩!端庄、温婉,和气,很好相处。皇太极的身份给儿子指婚,并不会关心当事人幸福不幸福,能笼络住一个大臣就是一个助力,完全是为了他的江山社稷着想。不过嘛,对于福佑和锦绣的婚姻,他还是上了心的。在儿子走出山门之前就有这个打算,觉得俩人的脾气好象应该处得来,都是那种温和的、纯善的性格。
“绣儿,如果你肯吃苦,二哥教给你一些防身自卫的功夫,你太美了,容易受到伤害。”
“真的吗二哥哥?绣儿的爷爷和爹都是练武之人,可从来舍不得让绣儿习武,其实绣儿并不是娇弱不堪的人,能吃苦,只要您不嫌绣儿笨。”
“看你说的,你是那笨人的样子吗?等过几天我们就练起来,还有一位赵侍卫,他的功夫好生了得,我们一起学。二哥肚子里的墨水不多,以后你就是二哥的一个先生,好不好?”
“好的好的,绣儿一定尽心尽力。”
两个人已经相见恨晚、心心相印了!
当一对新人向父汗、福晋请安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人都十分艳羡这对璧人的郎才女貌:二阿哥高大威猛,英俊质朴,他的夫人美丽端庄,光彩照人,真个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好夫妻!
皇太极很满意,看着儿子频频颔首道:“福佑啊,如今你娶得一位德才兼备的好女子为妻,父汗也略感欣慰了!想你青灯古佛、淡饭粗茶、僧衣芒履十几年,父汗觉得很对不住你呢。”
“父汗,您千万别这么想!儿臣在寺里也自有另外的乐趣,并未觉得怎么苦,倒是儿臣回来让您操了许多的心”。
“你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孩子!锦绣啊,父汗的这个儿子生性忠厚,你要好好帮衬他呀。”
“是!臣媳谨遵父汗的教诲!”
“看你们美满幸福,父汗就知足了!又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好好好,你们跪安吧。”
福佑的寝宫是隔出来的一个院子,再后边就是花园了。真是一个得天独厚的练武之地!婚后三天,锦绣就等不得了。非让丈夫教她防身术。福佑教给她一套防身的功夫,让她先练着,自己和赵侍卫学轻功,并让宫女桃子、梅子及锦绣娘家陪嫁过来的丫鬟娇儿、媚儿看护好夫人,别摔了碰了。
娇儿是锦绣的贴身丫头,趁锦绣小姐休息的空隙,小声说:“主子,您真是好福气!姑爷这么心疼你……”
锦绣一笑:“你也该有个心疼你的人了。”
“啊呀小姐!您真是的,又拿奴婢打趣了!”
“那你是不要心疼你的人了?”
“主子!”娇儿跺着脚,娇嗔地又叫又笑。
“好一个美艳的俏丫鬟!”有人在假山后面叫好。
两个宫女忙施礼:“十四爷吉祥!”
娇儿和媚儿也赶紧施礼:“十四爷吉祥!”
不用说来人就是多尔衮了。只见他蟒袍玉带,从假山后面转过来了,手里还摇着一把泥金扇子。眼睛看着锦绣,笑咪咪地说:“这不是侄儿媳妇吗?几年不见,越发标致了!我那和尚侄子可真有个艳福,誉满京师的‘赛玉环’竟让他得了!福佑呢?怎么不带着媳妇向十四叔请安?”多尔衮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十四叔啊,您老人家乘什么风来的?侄儿在这里请安了!叔叔快请到里面喝茶!”福佑向多尔衮抱拳施礼,不无调侃地说着。
多尔衮真象个长辈一样,背着手进了寝宫,正位落座之后,笑着说:“今儿,可得让新侄媳妇给十四叔奉茶了。”
福佑向锦绣快速地递了个眼色,然后很尊敬的样子对多尔衮说:“您侄媳妇新来乍到,怕是侍侯不周,您老担待些!”
“哪有那么些个说道,上茶吧。”说罢二郎腿翘起老高,还颤了几下,十分得意。
锦绣端上茶来,恭恭敬敬双手递上。那多尔衮就是等着这个时机,当着侄儿的面摸一下他媳妇的手,让他生一肚子气却无可奈何。
多尔衮的手刚伸过来接茶盏,锦绣脚下就绊了一下,手一歪,那杯茶就洒了,正好洒在多尔衮的手背上,烫得他跳了起来。
福佑一边用帕子给多尔衮擦手,一边呵斥锦绣:“你怎么回事?一杯茶都端不利索?下去!”
“是!”锦绣怯生生地、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福佑又冲着宫女桃子喊:“你楞着干什么?快找烫伤膏来!”
多尔衮站起身来,一甩袖子:“行啦行啦,别给我演戏啦。告辞!”
“您老茶还没喝呢,就走啊?侄儿不送了!”等多尔衮走远了,福佑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
锦绣也笑着出来,说:“他真的是人小鬼大,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福佑和锦绣的新婚是很甜蜜的,他们把自己最珍贵的第一次完整地交给了对方,也把一片赤诚交给了对方。福佑象看护老鹰翅膀底下的雏鹰一样珍惜着自己美丽而又贤惠的新娘,锦绣则以一个女人特有的细心照料着丈夫的生活、饮食起居。他不食荤她也跟着吃素。她亲自下厨去尝试做素菜,每天变换花样,让丈夫吃得有滋有味。
“绣儿,你会把二哥惯坏的。”福佑由衷地说。
“才不会呢。绣儿是替父汗在做补偿!您苦了十几年了,也该有个自己的小窝了。”
他们是属于相敬如宾那类夫妻的,虽然偶有说笑的时候,平日里都是和和气气、商商量量的。福佑教给锦绣防身功夫,纠正她不够准确的地方;她给他弹古筝,弹琵琶,没有接触过音乐的福佑受到另一类美的熏陶,他被“高山流水”和“十面埋伏”所感动、所震撼。
一个月过去了,他们的生活走入了正轨,福佑每天刻苦地和赵侍卫学习轻功,轻功可不是身材高大就不能飞檐走壁了,武功的道理不是世俗的理,它是超常的,不在于你的脑子笨不笨,而在于你的心诚不诚,肯不肯吃苦,肯不肯付出,当然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因素,比方你的悟性、你的根基等等。福佑十分有幸这些条件都具备,所以他的进步可以叫做“一日千里”。他还要学文,每天上午要读书,父汗给他找的老师很严厉,除了要读书,还要明白书中的意思,要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不但要学《孙子兵法》,还要学习诗词歌赋,还要学习满文。开始时,福佑觉得很吃力,因为他在寺中除了佛经就没有接触过其他任何的书籍和知识。好在他天资聪慧,又有锦绣这么个才女辅导,很快就跟上来了。而且他能作到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求知欲十分旺盛,每天都在突飞猛进。不但老师赞不绝口,就连轻易不爱夸人的父汗也十分满意,笑着点头。父汗的意思就是要福佑成为一个文武兼备的有用人才。
再有一点余下的时间,夫人锦绣还要教他下围棋,训练他的缜密思维。在不长的时间里福佑就变了,变得思想深邃,智力过人,但是他的善良本性仍然没有变,懂得谋略,却不使用它们。依然是那么一脸憨憨的笑意,和和气气的话语。他对锦绣的爱恋是十分深沉的,他敬重锦绣的人品而不是迷恋她的美色。
第十一章 救驾之功
皇太极要御驾亲征了。把多尔衮、豪格、福佑全都带在身边。当然多尔衮是谋士、豪格是参战的将军,而福佑是皇太极的贴身护卫,赵侍卫理所当然地也跟在福佑和大汗身边。还有御林军数百人护卫着皇太极。
御驾亲征是非常危险的,君主在出征之前是一定要做好阵亡的心理准备的。上战场的人不管你是将军还是士兵,谁都知道刀枪不长眼,不会因为你身份特殊刀剑就落不到你身上。反而是越高位上的人越是敌人消灭的对象,有句老话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抓不到敌首也要消灭他。如果皇上在战场上被敌方杀死,很可能他的军队就溃不成军了。但是呢,什么事都是有利有弊,御驾亲征也会鼓舞参战将士的士气。
清太祖**哈赤就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之后提前离世的,皇太极也有这个精神准备,这就是国君的威德,也是臣民的楷模,是今后的政治资本。满、蒙、汉八旗军总共二十四旗,就是有太祖太宗的身先士卒做表率,手下的将士才能更加骁勇善战。
皇太极是一位有雄才大略的大汗,在他征服了朝鲜之后,便将其全部精力用在了剿灭大明的宏图大业上面。此次出兵就是要消灭明朝劲旅袁崇焕的军队。这是一个硬仗,也是个不能不打的战役。如果不消灭袁崇焕的明军,皇太极就不可能进入山海关。
出征之前,福佑去了一趟隆云寺。他很困惑,自己虽然不是出家之人了,可也是佛门弟子,这出征打仗,尽管自己是护卫父汗,关键之时不能不出手抵抗,伤及人命怎么办?不是杀生吗?这是佛门的大忌呀!不上阵怎么向父汗解释?是贪生怕死还是不愿意为国家效力?
正明长老说:“这场战争虽然表面上是当今圣上讨伐大明,其实是天象的变化,大明的气数将尽,这个不是谁说了算的。既然你已经还俗,就要符合尘俗中的事理,作为大汗的儿子,你不能不去。你不是冲锋陷阵,只是护卫大汗,如果真有伤及大汗的状况出现,你必须出手相救,你可以只守不攻,尽量不伤及人命。”
福佑立刻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时刻他忽然很想见到甘霖师父,一想这是不可能的,谁知道他如今在何处云游?
正明长老仿佛知道福佑在想什么,笑呵呵地说:“你会见到甘霖师父的。”
福佑向正明长老说出心中不解:“师父,为何要弟子改学别门?是弟子做错了什么?”
“慧空啊,叶落归根这句话你知道吧?比如你是张家的孩子是不是要在张家?你和老衲有渊源,所以在这个门里长到十八岁,在这里你不是修佛是敬佛。你要得成正果还要在你自己的法门里修,这是你自己必须走的路,不是什么别门。明白了吗?”慧空好象明白了一些。可是老也见不到甘霖师父的面,怎么向他请教呢?正明长老说:“甘霖大师不是告诉你该怎么做了吗?”
“就那一句话呀?”
“一句话就够你努力一辈子的了。甘霖大师的事情很多,他要救度众生呢。不过他不会忘了你这个弟子的,在你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来,你就放心吧。”
拜别正明长老,福佑和赵侍卫回宫,一路上赵侍卫看主子沉默不语,就劝他说:“您呢,已经离开了寺庙,以后根本没有多少时间拜佛念经了,还是多想想建功立业的事情吧。”
“建功立业是一辈子的事,脱离苦海是永远的事。富贵荣华转瞬即逝,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走一条归真之路才是正事。”
赵侍卫吃惊地看着主子:“怎么年纪轻轻的说出这么深邃的话来?”
回到寝宫,夫人锦绣迎着福佑:“二哥是怎么了?不高兴吧?”
“哪有啊,二哥在想长老的话呢。你好象很高兴?”
“是,锦绣向父汗请缨参战了,父汗也答应了,想不到吧?绣儿可以有机会在战场上见到夫君。”
福佑惊讶的张大了嘴:“你在说什么呀?你请缨参战?父汗还答应了?这怎么可能?女子上战场是兵家大忌呢。”
“绣儿不是扬鞭策马冲进敌群,而是做些战地救护,尽可能让刚刚抬下来的受伤兄弟不会因为流血而死,及时止住流血,就能让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得救,是不是?佛门中讲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战场上有多少生命等待救护啊?女人生性心细,照顾受伤的弟兄肯定周到,他们的伤好得也会很快,一举两得。二哥就原谅绣儿没和您商量的过错吧。好不好?”锦绣投进福佑的怀抱,不无歉意地说。、
福佑能埋怨她什么呢?这样的女子和古时的花木兰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爷爷带兵时他的军中就有娘子兵,是专门管救护、看护伤兵的年轻女子,作用很大的。再说我们佟家还有家传的止血药粉和治疗中暑、腹泻、伤风感冒的日常药物,解决不少因为事先想不周全的尴尬。”
“绣儿,二哥替父汗谢谢你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嘛。”锦绣笑着说。
福佑提醒锦绣:“你,觉没觉得腹中有孕?有喜了可不能去!”
“哪有啊?咱们成亲也有半年多了,绣儿的肚子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很急呢。二哥,绣儿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呢?对不起……”
“你看看,又多想了不是?二哥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就是提醒你别疏忽了。这打仗可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战场上怎么生孩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二哥您的心真细,能想到这上去。”
“你不是我媳妇嘛。绣儿,到了战场上,眼睛、耳朵都要灵活一些,不能有一丝疏忽,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人来在世界上很不容易,几百年转生成一个人,怎么不拿自己当回事?当然在关键时刻、关键场合,不能怕死。“”
“二哥您放心吧,我会为了您而保重自己的,您也要为了绣儿多多保重!”
“这是一定的。你们的娘子兵有多少人参加?都是什么人?”
“有好几十人呢,有象我这样的军官家眷,也有宫女参加,都是没有主子的宫女,年轻身体好的。绣儿还是个头儿呢。”
天聪五年十月,皇太极率领后金和蒙古军队大约十万人,避开了明朝著名将领袁崇焕在锦州、宁远的坚固防线,绕道辽西,经过蒙古的哈喇慎部,拿下了明朝边防的薄弱环节蓟门,很快又突破喜峰口以西的三处长城关隘:大安口、龙井关、马兰峪,乘虚而入,几乎没有遇到明军的有效的阻击,就到了长城南面的军事重镇遵化城下。蓟辽督师袁崇焕赶紧派遣原任总兵赵率教前往救援,十一月初在遵化城下和满蒙铁骑展开激战。
当明军与皇太极的大军短兵相接,混战在一起时,大阿哥豪格带着他的人马毫不犹豫地冲进了敌群,挥舞利刃,与明军面对面地厮杀起来。福佑作为父汗的贴身护卫则寸步不离地跟在皇太极身边。同时还有御林军几百人保护皇太极。他们在一座地势不高的平顶小山上观阵。突然,身后的高山上杀出一彪人马,大约有上千人,为首的一人大喊:“杀呀!那两个穿黄衣裳的人其中一个就是鞑子皇上!活捉了他们!”
他们不但居高临下,而且推下无数大石、射来无数的箭矢,没有任何准备的御林军士兵只顾着躲避石头和箭矢,一时乱了章法。福佑用他的镔铁棍拨开箭矢、把大石用铁棍撬下山坡,对赵侍卫说:“快!你保护父汗赶快离开!”
这支突如其来的人马冲下了山,和福佑的御林军混战在一起。
赵永知道,福佑阿哥也穿着黄色的衣裳,他是事先就有了准备的: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用自己引开敌人!不能犹豫了,他杀开了一条血路,保护着皇太极撤退,把福佑留在了重重包围之中。因为混战在一起了,箭矢和滚石就不起作用了,御林军的兵士们见阿哥那样勇猛无畏,也士气大振,奋勇杀敌。只见福佑的一条铁棍和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一样抡得呼呼作响,他根本不把铁棍往谁头上砸,否则就不知有多少人脑浆迸裂。偷袭的明军认准了他就是大清的大汗,咬住了不放。好一场恶战!若不是福佑的少林功夫炉火纯青,在那样敌众我寡的形势下,真是够危险的了。虽然他的武功厉害,但身在重重包围之中,身上也难免不挂彩受伤。俗话说:好虎难敌群狼,此时福佑前胸后背都是明军兵士砍的刀伤,身上的棉衣都开花了,浑身血迹斑斑。
这时,主战场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大阿哥豪格惦记父汗的安危,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招呼部下:“跟我来!”策马向身陷重重包围的福佑扑来。这个情景可真是俗话说的: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了。
有了兄长的增援,福佑如虎添翼,战之更猛。他顾不得碰着碰不着谁了,只想让父汗离开再远一些,再安全一些。豪格看兄弟的满身刀伤,知道不能让他再战了。于是大声说:“老二,你快下去!大哥我就能对付他们!”、
明军一听不是大清的大汗,因为谁都知道皇太极排行是老八不是老二,年龄也不对。而且他们自己也损失惨重,为首的一员将领大叫一声:“弟兄们,上当了,撤!”
豪格也无心恋战,因为他看到弟弟已经力不能支了。
在明军撤光时,福佑也从马上坠下。豪格大叫一声不好,下马抱起兄弟,对兵士喊:“军医!叫军医!”
当豪格抱着弟弟福佑的身体时,手上立刻就黏糊糊的了,抽出手来一看,全是血!
饶是经过无数场血刃格斗的豪格,心坚如铁的将军豪格的泪水也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嘶喊着:“二弟、二弟你坚持住啊,军医马上就来了!”看着弟弟英俊而苍白的脸,豪格第一次从心里怨恨父亲:“人家在庙里过得好好儿的,弄回来干嘛!”
第十二章 甘霖大师
皇太极的中军大帐中,福佑面色苍白,无声无息地躺在父汗的床上,皇太极、豪格、多尔衮、赵侍卫,一个个满面愁容,军医摇着头。
“儿子!父汗不该接你回来!父汗这是坑了你!”皇太极抱住儿子高大的身躯失声痛哭。
此刻,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悔愧:儿子在庙里虽然是清苦,毕竟是活着啊,当阿哥是荣耀,没有了生命就没有了一切!而且回宫以来一直不适应这个环境,开始的时候连饭都吃不饱,还有的兄弟对他冷嘲热讽……
豪格小声对赵侍卫说:“快去!把他夫人找来吧。”
不一会儿,锦绣就飞跑进帐,扑向福佑,凄厉地叫了一声:“二哥!”就嚎啕大哭,边哭边推晃着福佑的身体,“二哥!我们是怎么说的?要各自保重,你为什么扔下绣儿?”说着,冷不防拔出豪格腰间的佩剑,向颈上一横:“二哥!绣儿随你来了!”
“且慢!”一个不太高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十分清晰,象是从天外飞来。随即,甘霖师父步履从容地走进大帐。
“这是谁?”皇太极吃惊不小:门外还有重重警卫,这个和尚是怎么进来的?
就在大家一楞神的工夫,豪格抢下锦绣手中的佩剑。
赵侍卫是见过甘霖师父的,赶紧说:“大汗,这位师父是二阿哥新认的甘霖师父。”
皇太极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甘霖师父“这是福佑的师父?如何这般年轻?赵永你没弄错吧?那正明长老……”
“这位师父是长老的朋友。”
甘霖师父双手合十:“大汗,贫僧是来搭救阿哥的,不能拖延了。”
皇太极恍然大悟,脸上露出笑容,连连说道:“好!好!大师请!大师请!”
甘霖师父来到床前,弯腰看看福佑的脸,摸了一下脉搏,问垂手站立的军医:“你怎么说?”
军医绝望地摇着头:“失血过多,已然离世……”
锦绣一下子就撑不住了,被赵侍卫架住了胳膊,才没有坐在地上。
甘霖师父对豪格说:“这位施主帮个忙,把他扶坐起来,脱掉他的上衣,快一些。”
不光豪格,多尔衮和皇太极也都上前帮忙了。很快脱下福佑的上衣,众人都掉泪了:他的身上尤其是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被利刃砍开的肉翻卷着,惨不忍睹,人看了就会胆战心惊!皇太极呜咽着说:“儿子你这都是为了父汗啊!”
甘霖师父说:“大汗先莫伤心,让贫僧看看,”
那个军医摇着头,小声嘀咕道:“这种情况除非是神仙能让他起死回生!”
甘霖师父也不答话,坐在福佑的身侧,从怀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像是水晶做的、小巧精致的长方形盒子,掀开盒盖,里面有多半盒特别清亮的水,上面还飘着一片长形的绿叶。甘霖师父拈起绿叶的叶柄,蘸了清水,滴在福佑的背上、前胸各三滴,水滴从上往下,顺着伤口的沟渠慢慢往下淌。甘霖师父盖上小盒,放进怀里,然后去观察福佑的伤情。大家也都屏住呼吸在看。只见那满身的血污开始消融,被利刃砍开的伤口在慢慢地和拢、平复。如果是人还活着,这样的伤至少要养一两个月才能痊愈,而福佑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离世死了。死了的人血液都不循环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奇迹发生?这位年轻的和尚给福佑滴的不是药而是清水啊!
大家不约而同地互相对望,无法相信这个人间奇迹。尤其是那个军医,盯住甘霖师父看,他行医几十年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奇迹:莫不是眼前这个年轻和尚真的是神仙?
待到福佑的伤口只有浅浅的凹痕时,甘霖师父欣慰地笑了。他站起身来,对众人说:“行了,他已经不要紧了。”又对军医说:“烦劳你看一下他的脉搏、呼吸。”
军医忙答应着,附耳听了一听福佑的呼吸,给他把了把脉搏,喜极而泣地对皇太极一个劲地作揖:“大汗,二阿哥复活了!二阿哥复活了!”然后对着甘霖师父一个劲地作揖:“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您就是活神仙哪!”
皇太极一听,顿时热泪盈眶,竟然要给甘霖师父下跪。甘霖师父忙一把搀住:“大汗不可如此!慧空是贫僧的弟子,理当救治。”
一直发愣的锦绣一步跪到甘霖师父面前,磕着响头,不住地说:“谢谢师父!谢谢师父救命之恩!”
甘霖师父赶紧阻止道:“阿哥夫人,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他流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你来照顾他吧。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让他睡觉、休息。他太累、太困倦了,不管他睡多久,不要叫醒他,他已经没事了,只要休息。”
皇太极向豪格使了个眼色,豪格会意,马上出去了,不一会儿端来一盘银子。可不是摆在盘子里的,是摞在盘子里象金字塔那个形状上尖儿的一堆。皇太极真诚地说:“大师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点心意敬请笑纳。”
甘霖师父笑了:“大汗的好意贫僧心领了,贫僧乃出家之人,不需要这些。希望下一次尽量不要让他参与格斗,他是佛门中大根基之人,是可以修炼圆满的,这样会毁了他。您有让他建功立业的想法,作为父亲没有错,可以让他做些别的,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伤害人命的事最好不让他沾边。这一次,他的铁棍下死一人,伤三十七人,所以会有这场大难。”
皇太极十分不过意了:“福佑这是为了……”
“是为了您,但是这笔帐还要记在他的身上。好了,贫僧还有事,就此别过。”
“师父,锦绣可以给您作弟子吗?弟子拜见师父。”说着给甘霖师父又磕了三个头。
甘霖师父笑了:“你本来就是贫僧的弟子,待为师有空闲再叙,各位留步。”
送走甘霖师父,皇太极十分激动,他好象忘了自己是大汗,和大家推心置腹地谈了起来:“朕原本是什么都不信的,自从认识了正明长老也相信有神明的存在,可是从来没有能够亲眼看到如此神奇的事!几滴水就能救活一条人命,连伤口都平复了,简直是人间奇迹啊!”
军医也说:“属下行医几十年,从来都没见过这位师父这么治伤的,而且能起死回生!这位师父一定是一位世外高人。”
赵侍卫更是激动:“那天属下和主子去隆云寺,正明长老就是让主子拜见这位甘霖大师的新师父,属下一看他那么年轻,心里还不服气呢。今天可服了,心服口服!”
军医又说:“在医界,像这位师父这样治伤,根本就不可能,他一定是修炼到高层境界的佛门中人,是活佛!”
福佑的复活给皇太极的精神带来极大的愉悦,吩咐儿媳锦绣和赵永、军医几个人一定要按照甘霖大师的嘱咐照看福佑休息,不要让任何人进帐打扰。要不是他有很多大事要亲自处理,就要亲自照顾儿子了。
第二天,皇太极的大军继续与明军作战,明军的士气很低落,兵士无心格斗,刚上阵就往回跑。主将赵率教在遵化城城楼上指挥他的士兵往前冲,“大力神”豪格搭弓一箭,正中赵的前胸,赵大叫一声仰面倒下。不知怎么城楼还起了火,有人大喊清军进城了,守军立刻大乱,兵士纷纷奔逃,溃不成军。巡抚自缢,总兵和妻子双双上吊自杀,副总兵潜逃,遵化城攻克,皇太极获大捷。
中军大帐,锦绣和赵侍卫还有几位军医,日夜不眠地守护着福佑,寸步不离。他还在昏睡,睡得很香、很沉。已经是第三天了,若不是甘霖师父嘱咐不让叫醒他,锦绣都有点沉不住气了。军医看过几次,把了脉,说脉象相当好,确实是太累了。锦绣守在福佑身边,给他擦脸、擦手、洗脚。真是越想越后怕。如果甘霖师父不来,丈夫就死定了,那自己作为未亡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想想丈夫对自己的百般恩爱,悉心呵护,成亲这大半年来的点点滴滴,锦绣无法不从心里感谢甘霖师父,没有让自己失去这样一个好丈夫!
皇上没有来是怕打扰了儿子的休息,这几天正在整顿,准备清理完战场就班师回朝了。这次战役,取得了很大胜利,是入主中原中的一个重要里程碑。也是很多次战役中时间最短,成效最大的一次,皇太极一方伤亡极小。这些都要归功于多尔衮的谋划、豪格的指挥有方,还有福佑对父汗的舍命相救。假如说,这一次皇太极阵亡或者被俘,清军一方就会一蹶不振,还会引起内部的权力角逐,很可能就是一场大乱。
皇太极也好,其他所有的皇上也好,都是把救驾之功看得最大。所以福佑在第一次参加的战役中就立下了汗马功劳。就这一个功劳就够他受用多年了。
皇太极几次进帐看望福佑,见他睡得很香,呼吸平稳,就放心了。想起当年正明长老说的,福佑会是福大命大之人,果然应验了,这个孩子的性格一点都不像自己,和豪格也没有相似之处,肯定是在寺院那个环境里养成的。福佑受伤时皇太极还很后悔自己把儿子从寺庙里接出来,可是这是正明长老安排的呀。他能预测到未来的多少年,以往都是应验的。难道这一次劫难过去之后他就真的是福大命大之人了吗?
看着儿子那英俊的脸,皇太极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自从与蒙古科尔沁贝勒寨桑一家的三位姑侄格格联姻以后,对豪格、福佑的母亲就有所冷淡,本来是不想按父汗的无理要求休弃乌喇那拉氏,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还是违心地做了,致使乌喇那拉氏回到娘家后抑郁成病,卧床榻多年,一直坚持到次子从庙里回来才溘然长逝。乌喇那拉氏给自己生了两个好儿子,都是战场上的英雄,一个满蒙联姻当棋子的女儿,自己是怎么对待乌喇氏的?真的是很悔愧!今后一定要好好对待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作为福佑的妻子锦绣,此时的心情是又高兴、又幸福、又甜蜜。看着丈夫越来越红润的脸,心里充满了希望,暗暗下决心,以后要更好地珍惜福佑二哥,要和他生上七个、八个的孩子……想到这里马上羞红了脸。
第十三章 天国神游
在甘霖师父的甘霖之水滴在福佑身上的时候,他就有了感觉:清凉、滋润,好像干涸的口腔都甜丝丝的。而且耳朵里也听到了师父的声音,可就是眼皮太沉睁不开。
在师父离开大帐的时候,福佑想着一定跟着师父。因为他有好多不明白的事想和师父请教。这么一想,就感觉自己从头顶出来了,跟一股轻烟一样,浑身没有一点重量,轻飘飘的。还能看见师父离开了,福佑很高兴,就跟在师父身后离开中军大帐。
师父走得并不快,福佑的步子也不小,可就是跟不上师父,他索性一路小跑,跟在师父身后,生怕一眨眼把师父跟没了。
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条大河,好宽的大河,波浪滔天,烟雾蒙蒙,根本就看不清大河对面的景物,好像从来没来过这里。
师父站在一处河边,也不和福佑说话,只把眼光看向对岸。不一会,河面出现一只小船,倏忽间就到了眼前。小船很窄,上面连撑船的艄公都没有。师父先上了船,站在船头,对福佑说:“上来吧。”
福佑赶紧答应一声上了船。可是小船上没有座位,福佑又怕站不稳,弯着腰,两只手撑住两面的船帮。就在这个时候,船就行驶起来,向离了弦的箭一样朝对面飞去。福佑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觉得小船从河面腾空而起,飞到半空。吓得他赶忙闭上眼睛,耳边是嗖嗖的风声。没多一会就听师父说:“到了。”
福佑把眼睛睁开,差一点没有“哇哇”大叫:“这是什么地方啊,太漂亮了吧?太好了!太美了!”他瞪大眼睛,目不暇接地看起来。
眼前是一座恢宏的殿宇,墙身好像是用白玉雕成的,玲珑剔透,飞檐凌空的瓦顶、黛绿色的琉璃屋瓦、雪白色的栏杆……还有远处玲珑剔透的佛塔、碧绿色的菩提树和满目的瑶草琪花……所有这些都是那么洁净,洁净得无一丝纤尘。到场都闪耀着七彩的光芒!就连大殿外的珍禽瑞兽也都好像烁烁闪光。
福佑觉得父汗所住的屋宇已经很辉煌了,却远远不能同这里相比!
甘霖师父领着福佑进了大殿,立刻被里面的殊胜景象惊呆了:他知道,坐在七宝莲台上的大佛必定是位如来圣者,于是赶紧下跪叩首。如来单手立掌,声音亲切无比、慈悲祥和:“巡天罗汉,别来无恙否?”
福佑抬头看看如来,又惊呆了:这位如来竟然是位女性!他不知道如来所说的巡天罗汉是谁,只是磕头:“弟子慧空,拜见如来圣者!”女如来头上的光环闪烁着七彩光芒。
甘霖师父站在如来身边,笑眯眯地说:“慧空,这是咱们圣洁佛国的如来师尊。你不是大梵世界和净土世界的人,是圣洁佛国的巡天罗汉,在去人间之前是这里负责巡查圣洁世界安全的神祗。你有一架龙车,有一金一玉两条天龙供你御使。圣洁世界有一个开满莲花的莲池,莲池边上有一条黑龙看守。但是这条黑龙一直不甘于看守莲池,很想也去驾驶龙车,其实她是对驾驭龙车的你,巡天罗汉有了男女之情,你对她却没有一点。为了接近你她就去纠缠主驾金龙,被你发怒打伤,又被帮你打架的玉龙咬了一口。你和玉龙都犯了争斗的过失,被罚到人间受苦已经三世。那金龙见你为她而遭贬谪心有不忍,恳请如来师尊陪你下凡受苦。她没有你的过失大,比你受的苦就少了很多,你和玉龙受的苦就很多了,你是从小就开始受苦,还要经历几次生死劫难。玉龙的过失也不比你小,但是她是在帮你。你们这一世就该返回佛国世界了,不知你是否愿意返回?”
“愿回!愿回!弟子愿回!福佑连连向甘霖师父叩首。
“你有返回佛国世界的心,为师甚是安慰,但是你要将曾经犯下的过错改正过来,还要立下一个大功。也就是说你要在人世中完成一个重大使命,只是眼下时机未到,到时才是机缘。那个使命完成了,你的佛位就会提升。”
“弟子感谢师尊和师父的信任。”
这时圣洁如来说话了:“慧空,你抬起头来看看,你的甘霖师父是谁?”圣洁如来的声音清脆悦耳,非常好听。
福佑抬起头看向甘霖师父,眼睁睁地看着年轻和尚形象的甘霖师父变成了一位身着雪白纱衣、美丽端庄的菩萨!
福佑赶忙给菩萨叩首:“弟子拜见菩萨!”
如来尊者又说:“这位是为师座前的甘霖菩萨,在你以后的尘世因缘中遇到难解之事之时,她会帮你。但是在人间她不能以菩萨的法相出现在人的面前,人眼是不配看见菩萨的,人神两界不可混淆,所以她仍旧以和尚的面目出现。左侧站立的这位是清露菩萨,与甘霖菩萨一样,也是普度众生的觉者。她们身边各有两位护法童子,是为冰、雪、风、雨四童。左右两排站立的是与你同等境界的罗汉、金刚。圣洁世界的众生都是圣洁的神明,你要返回这个世界,就要在人世间去到你身上的不洁,希望你好自为之。时辰不早了,让甘霖菩萨送你到虚无界看看,之后就返回吧。”
“弟子拜别师尊。”
在甘霖菩萨的引领下,慧空离开了让他一步一回头的圣洁殿堂,乘上小船。菩萨的白衣飘然在风中,她绝顶的美丽是世间的女子永远都达不到的。福佑实在无法把菩萨和甘霖师父联系在一起,但是他们却是同一个人。
在虚无界里,福佑看到了自己三世以来的各种渊源:下到人间的第一世是位樵夫,第二世是位渔夫,因为放生了变作金鲤鱼的龙女积下大功德,这一世要做到亲王。从虚无界出来,甘霖菩萨带着福佑走上一条彩虹桥,走在桥中间的时候,甘霖菩萨在福佑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福佑就从那座七彩桥上掉了下来,两脚腾空,来不及惊呼就从躺在中军大帐床上的福佑头顶进了去。其实离开福佑身体的只是他的识神。
神游归来,识神入体,福佑终于苏醒过来,他睡了三天三夜,锦绣便衣不解带地看护了三天三夜。只要他人在,他活着,再辛苦也是值得的!看到他醒了,锦绣高兴得泪花闪闪:“二哥!我是绣儿,我在这儿!”
福佑这时才看清,身边不仅有喜极而泣的秀儿,还有大哥豪格,赵永,就连父汗都亲来看望自已,心中不禁倍生暖意。
又待着三五天光景,福佑的伤势几乎痊愈,加之战事全面结束,皇太极下令班师回朝,待得回到朝中,三军将士便要开始论功行赏了。
皇太极是一位赏罚分明的君主,在此次伐明战役中,除了给各路有功将领加以职务的升迁,士兵给以银两,还给自己的弟弟、儿子等进行封赏。多尔衮在此次战役中,为大汗分忧解难,象避开袁崇焕在宁远、锦州的坚固防线,绕道辽西、虚张声势、涣散明军军心等等谋略,都是多尔衮提出来的,为这次战役的胜利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封为宁远大将军;大阿哥豪格勇猛善战,奋力杀敌,身先士卒,指挥有方,又射杀明军主帅赵率教,封靖远大将军;二阿哥福佑舍生忘死护卫父汗,封抚远大将军;二阿哥夫人佟氏锦绣不辞劳苦,抢救伤员,封妩媚将军;侍卫赵永保护大汗脱离险境,封一等带刀护卫……
福佑由夫人锦绣照顾着恢复健康。锦绣的性格在平时相当温柔,对丈夫体贴入微,现在福佑意外生还,喜出望外,怎么能不更加悉心照料?所以,饮食起居处处精到,一日三餐,决不重样,很快福佑就健壮如初。当他从妻子口中知道是甘霖师父用起死回生的甘霖之水救活了自己的时候,无法用语言表达对师父的感谢之情。俗语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救命之恩该当如何?
甘霖师父临行之时向皇太极建议,希望福佑能够远离战场,远离生死搏杀的环境。经历了儿子血溅沙场,生死一线的一幕,皇太极心中也是惊悸不已,险些失去这个刚刚回到自已身边的儿子,于是便欣然应允了甘霖师父。
皇太极此举也并非全是为了顾全甘霖大师的面子,实则目的更为深远。此时的皇太极已经有了七八个儿子,只有豪格和福佑是同一个母亲。他的心里是把豪格当成汗位的继承人,那么福佑便是豪格的最大助力。他还想看看福佑是不是比豪格还出色,如果是那样,让福佑继承他的汗位也未尝不可,豪格也不会跟弟弟争夺,也会成为福佑的助力。
回朝之后,皇太极在处理朝政之余,时常想起福佑的事,某日议事散去,将长子豪格唤至身边问道
“豪格,你觉得你这个弟弟怎么样?”
“很好啊,儿臣很喜欢这个弟弟。”
“哦?你喜欢他?他什么地方让你喜欢?”
“儿臣觉得二弟这个人心思特别纯净,一点害人的心思都没有。前些时候,十四叔……”
“我问的是你的弟弟。”
“对不起,儿臣……儿臣不应该说十四叔的坏话。就说二弟吧,回来刚刚半年,宫里的宫女、太监都愿意和他接近,说他和气、没架子、能体谅下人。”
“你觉得这些都是优点?”
“那总比飞扬跋扈要好吧?”
“你不觉得他的骨子里还是个和尚吗?”
豪格笑起来:“父汗,二弟在庙里十几年了,还是从小就去的,您让他一下子就和那些庙里的事一刀两断也不大容易吧?”
皇太极也笑了:“是啊,他在庙里这一段,正是他从懵懂的孩童到成年的关键阶段,别说几个月,就是一辈子都难改变他的全部。也好,咱们这一脉有个心地善良的人不是坏事。以前阿玛是什么都不信的,通过甘霖大师救治福佑这件事是真的相信佛门中有很多世俗中人理解不了的神奇。你去把他找来,我有几句话跟他说。”
“嗻!”豪格抱拳施礼后退了几步转身出门,朝福佑住的寝宫走去。
“儿臣给父汗请安。”福佑单腿跪地,抱拳施礼。
“好好,起来吧。父汗近来有些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父汗,您说”
“甘霖大师说你是佛门大根基之人,希望你能够远离打打杀杀的日子,建议我给你换个环境,我思来想去,想派给你个军需采买的差事,你可愿意?”
福佑忙道“父汗有命,儿臣必当遵从,只是这军需采买之事,儿臣从未经历,还怕有负父汗的重托”
皇太极欣然一笑,道“父汗怎么会不知道你从来没有接触过那些东西,但你是我皇太极的儿子,不给个重担挑一挑,你又如何能成为国之栋梁”
“是,儿臣领命”
“不过父汗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乱闯,已经给你物色好了一个内行的人来辅佐你。”
“儿臣多谢父汗,父汗如此安排,儿臣这心里就踏实多了”
“那好,此事就这样定了,你且跪安吧,回去好好准备”
“嗻”
第十四章 了解行情
福佑回到自己的寝宫,便一声不响地躺下了。夫人佟氏赶紧过来摸摸他的额头,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了。
“没事没事,我是那么容易生病的吗?”
“臣妾看您脸色不大好,以为您哪里不自在了。”
“哪有什么不自在?绣儿,二哥有差事了。”
“真的?您不一直希望有个差事吗?怎么还不高兴了?”佟氏把一盏香茶递到福佑的手上。
福佑坐了起来:“不是我不高兴是连头脑都摸不着,根本都不懂的一个差事,怎么下手呢?”
“别急别急,您能不能告诉绣儿父汗给了您什么差事?”
“就是负责采买军需物品的,象粮食啊、冬衣啊、药材啊。”
“闹半天父汗真是让您当采买,还是专门花钱的那种。您就别发愁了。绣儿的祖上就是经商的,绣儿对买卖上的事多少也懂点。”
“可我是要给前线将士买东西,你想啊,上次父汗带领的是十万大军,就是说要给十万人准备吃的穿的。一天一个人吃一斤粮食,十万人就得吃十万斤,十天是一百万斤,那个战役不得个个把月的?那就是好几百万斤,我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粮食啊?”
“这您就放心好了,盛京这里有好多父汗专门预备的粮食,给打仗用的,不过不是很足,您就筹足不足部分。您还真得有个花大钱的准备,绣儿的祖上可是辽东巨富,做的都是大买卖呢。”
“哦?那你说说你的祖上都做过什么买卖?”
“多了,木材、药材、绸缎、山货,还有饭庄、钱庄、酒烧锅、客栈什么的。”
“听豪格大哥说你祖上很有眼光,当年太祖人单势微的时候,便能倾尽家资支持太祖起事!”
“我们家原来是在海西那边住,海西的物产非常丰富,有平地也有高山。平地是一马平川望不到边的黑土地,高山有大片的森林,都是上好的红松木,还有榛子、木耳、猴头、飞龙鸟这样的山珍。”
“让你说的我都想去看看了,后来怎么到辽东了?”
“海西太边远了,人口很稀薄,辽东接近山海关,人口也很稠密,经商不就得找个人多的地方吗?人少了谁买你的东西?”
“也是啊,可惜了那个地方,我额娘的娘家就在海西。”
“关外可是你们满人的老家”
“我算满人吗?”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您是不承认自己的祖宗啊?您的阿玛是满人、额娘是满人,您自己是很纯正的满人血统呢。”
在佟氏的安慰下,福佑的压抑心情好了一点。就是不敢去想自己的差事,哪怕是让自己当武术教习也是轻车熟路,弄个莫名其妙的差事!不过呢,绣儿说了,她的祖上是经商的,这方面懂得一点,心里还有点透亮。
皇太极在上朝的时候把自己的决定跟朝臣们透露了一下,并不是征求他们的意见,是看看他们什么反应。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就是多尔衮。此时的多尔衮才十六岁,刚刚有点大人样,身材不是很高却很匀称,五官俊朗,尤其眼睛,射出来的是鹰凖一样的光芒。似笑不笑中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大汗,奴才好像听错了吧?您把采买军需物资的差事给福佑来做?他可是从寺庙里还俗不久的和尚,少林寺的棍僧!恐怕脑子里只有一根弦。把成千上万的银子交到他的手上,买回来的可能就不是军需物资了。”
“那你说他能买回来什么?”多尔衮的话让皇太极十分反感:他居然公开藐视福佑,态度很是傲慢。看不起福佑就是看不起他皇太极!
多尔衮的态度让皇太极的火气直冲头顶。看着多尔衮不可一世的样子,皇太极心里不只一遍地发狠:“算你狂!总会有一天,我把你彻底踩到脚下!”
多尔衮“哧”地一笑:“也许他会买回来一些僧鞋、僧袍送回隆云寺做善事,呵呵呵……”
“做善事还比算计人好吧?”皇太极意有所指。
多尔衮也不接茬儿,还是按自己的思路说话:“不是奴才看不起福佑,是他这人还是和尚心性。听人说他每天还打坐念经,不但自己练武,还教给他的福晋,赶明儿咱们宫里就成了寺院。”
“我意已决,不必再议,散朝!”皇太极径直从宝座上走下来,怒气冲冲的离开大政殿。
当然这一切福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对于父汗给的差事,福佑很被动地接受了。光是接受还不行,得付诸实施,于是在无可奈何中带着贴身侍卫赵永穿了便装,出了宫,在最热闹的街市中闲逛。这是夫人锦绣给他出的主意,熟悉行情,不拘什么,都打听一番,算是入门前的功课。
此时的福佑,心思根本就不在什么物价行情上,而是万般怀念他曾经的出家的生涯。
简单、快乐。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啊?”跟在福佑身侧半步的赵永看着主子茫然无措的样子,很是为他担心。主子还俗以来就没怎么高兴过。别人娶到那么一个神仙似的美女夫人恐怕都会乐疯了,他可好,原先什么样儿还是什么样儿?当和尚就那么好?不明白。
赵永的发问让福佑激灵一下梦醒过来,说道:“不去哪儿,就是随便走走。”
“要么到这家茶楼歇歇脚?喝盏茶解解渴吧?属下早上吃咸了。”
“也好,就这家茶楼?”
“客官楼上请!”店小二满面春风、一脸殷勤地把福佑主仆领到楼上靠窗的一个座位,然后上了两盏碧螺春。赵永怎么敢和福佑平起平坐地喝茶呢?
“坐下吧,别立规矩了,这会子不在宫里,还不赶紧自在一点?”福佑小声说道,把赵永拉着坐在自己身边:没人的时候咱们就是朋友,记住了?”
“嗻!”
“嗻什么嗻?我最不想听这个字。”
赵永嘿嘿地笑了:“您这人真怪,明明是个主子,偏偏……”
“佛曰,众生皆平等。其实咱们完全是一样的人,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主子慎言!属下知道您还不习惯现在的身份,可是您已经走出了寺院的山门,还娶了夫人,就是尘俗中的人了。您可以保持着出家人的纯净心,却不能一直把自己当个和尚对待,时间长了对您很是不利啊。属下也明白您不喜欢身上的差事,可是您知道吗?这是大……是您的阿玛给您选的一条又安全又轻松的差事,不就是问物价吗?属下替您问。您看,属下带了一个本子,还带了一个碳笔,问完就就记下来,要不回头忘了还得问。”
福佑笑弯了腰:“我服了你,这也叫笔?”
“属下总不能端着一方砚台,手上夹着一支笔吧?这几段黑炭还是属下昨晚现烧的呢,这是很细的树枝掰成小段,在火盆里慢烤出来的,属下试过了,就是笔道粗了些,还能用。”
“给我看看。”福佑的注意力给赵永的最新发明吸引了。
一刻钟后,俩人从茶楼出来,开始按家问价,也不管有用没用,见什么问什么?名称、用途、单价,在赵永怪异的UU小说记到了怪异的本子上——这个本子是很厚的窗户纸订在一起的,很像后世小学生的作业本。上面周周正正地记着问过的商品价格,福佑很感激赵永,他也是练武的,心思却很细腻。
俩人在街市上逛了差不多一整天,从衣裳布料问到油盐酱醋,从针头线脑问到书籍纸张,然后在一家面馆由福佑请客,俩人各吃一碗炸酱面——福佑的那碗是素的,酱料是茄丁,赵永的那碗是鸡肉的,鸡丝面,
回到寝宫,夫人锦绣赶紧亲自上茶,然后关切地问道:“行情打听的怎么样啊?”
“问了一些,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大多是赵侍卫帮我问的,这是他记下来的。”
“这个赵侍卫,还真有个心劲儿,居然想到了这么好的主意。二哥不认为是个商机吗?”
“你是说按他的这个样子做出来、卖出去?”
“这个稍稍粗糙了一些,本子也七长八短的不整齐。您知道吗?多少穷人家的孩子念不起书,就是因为纸贵、书更贵。要是有这么个简单的本子和笔,再大家合买一本书,不说将来参加科考,认识个眼面前儿的字,自己再会算账,就比两眼一抹黑好的多吧?”
“绣儿,你的心真善良,能想到贫苦人家的孩子。”
“不是有句话叫‘莫以善小而不为’,平日里能做的小善事是很多的,就是不想积功德,做了也于心有乐。比方说给要饭的一个饼子、一碗粥,一个铜板和一件旧衣服,上街了有眼盲之人过横路,拉他一把,老人摔倒了扶起来。总比那些见了穷人横眉立目的要好些吧?”
“你说得太对了!我就不明白有的有钱人不趁着有钱多做点善事,反倒是飞扬跋扈的为富不仁。你有钱在你口袋里也没给穷人花,在穷人面前趾高气扬做什么?还有的有钱人,见到街上的乞丐,连一个铜板都舍不出来,可是他家里人给土匪绑票了,人家要多少就给多少,这不是善财难舍吗?”
谈起这方面的话题,福佑就有说不完的感慨。
心思细腻的佟氏夫人,找来正规的纸张,裁剪整齐,把赵永记下来的物价,一条一条地抄录下来。她相信这些东西丈夫会用到的。
上街问价的事儿进行到第三天,福佑的兴趣也给勾上来了。久在寺院生活的福佑,对外面的世界几乎是没太多的印象,只是下山化缘的时候偶尔在市井中走过。现在是一个店铺一个店铺地走,一件商品一件商品地问,让他对很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也开始有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