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云儿备嫁(一)
陈大彬一听都傻了:王爷居然把古董给赎回来了,还带来了下小定的银子一万两和自己典当古董的两万两。这还刚刚八字写了一撇,王爷就花了三万两,谁家下个小定能拿一万两啊?就是其他王府也不能的,太离谱了!
“马员外,王爷给的银子太多了,你赶紧给他送回去。”陈大彬说。
“师傅!宦海十年,您也该学些进退了吧?居然敢驳王爷的面子!他再和气也是一位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千岁!三万两对您来说是大的不得了了,可是对王爷来说是小菜一碟。您也知道瑞王爷救驾两次,舍命保护了太宗皇上和当今圣上,虽然没有权力,但是两位皇上对他的恩宠有加。背地里给他多少银子的赏赐您能知道吗?他的府上是所有王府下人最少的,主子就是他们夫妻两个人,平时过日子又很省俭。除了岁俸银、俸米,还有两处庄子,是吃不了、用不尽的富庶。他会在乎几万两银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下官觉得还是太多了,王爷的钱再多也是王爷的。咱们已经有了典当古董的两万两,嫁妆的事情已经很富裕了,王爷还给下小定的银子一万两,太多了!如果是寻常人家嫁女,三四百两就不错了,王爷给你多少你就拿多少?古董是王爷的银子赎回来的,理当归王爷所有,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收这古董的,要么就不能拿银子。”
“我说师傅,您怎么还没明白?王爷、福晋是太满意师妹了,找个借口多给您一点银子,您还想退回去打人家的脸?您这人做事认真、当差认真,怎么一遇上事情就迂腐了?别人家聘女儿,生怕女婿家给的聘礼少,想方设法往自己口袋里圈银子。您可好,吓得要命了。您就是想把女儿白白送人吧?”
“马员外!您这是什么话?凡事总有个尺度。咱们已经卖了古董得了银子,嫁妆银子也够了,王爷给下小定的不能不收,可是已经超格了,那个古董银子还应该收吗?我的女儿在我眼中是块宝,别说三万两,就是三十万三百万也是不能卖的。可是这里边有个良心和道义!”
马平是又气又笑,心说这人是读书读魔障了。耐着性子说:“您真的是书读的太多了,连人情往来都不懂了?还是那句话,他是王爷,是高层的人,面子比银子重要多了。您知道吗?弟子和纳兰侍卫到了王府,直接就被带到王爷和福晋的住处。房间里只有王爷和福晋两个人,贴身婢女都打发出去了。银票是福晋递给我的,瑞王府可是福晋掌握着财权。福晋那人是最贤惠不过的,您不要胡思乱想。能如此对待一个侧室和她的家人的王爷是绝对没有的。王爷说:‘其实女方有没有嫁妆都无所谓,将来是在一起过日子的,可是本王大小有这么个爵位。娶侧室也是很隆重的,皇室宗亲的人都要来看嫁妆,嫁妆的多少也有个大概的份额。别说陈大人两袖清风,就是贪官一时间也弄不来那么多的嫁妆银子,不知道陈大人此刻怎么为难呢。再说了云儿没有个体面的嫁妆以后在府上下人面前也难免被说三道四的。所以请转告陈大人,不要想多了。尽管用,给孩子置办些喜欢的东西,高高兴兴地嫁过来。’福晋也说:‘王爷得到云儿这样的好姑娘是哪一世修来的福分?可不是多少银子能解决的。府上有这个能力帮助陈大人也就帮了,千万别多想,我和王爷断不会因为这个而小看了云儿,放心就是。’您瞧,人家办事多敞亮?再说了,王爷纳师妹为侧福晋有什么不好?别人挖门子走窗户的还不能呢。以您的官阶,师妹有资格嫁给王爷吗?只能做一般的妾室,生了儿子也难升等为侧福晋。说师妹帮助破了盗宝案并在关键时刻保护了珍宝,直接册封为侧福晋,不过是个借口,其实他喜欢云儿师妹才是正经。和皇上一说没有不应承的,那可是救过皇上命的人,比在战场上冲杀多少年的人功劳还大。另外呢,弟子把您卖古董的事情和王爷也说了,他自然是明白了您不是办不起嫁妆,但是他说古董是千万不能卖的,一旦给识货的人买走了,连赎都赎不回来,损失太大了。弟子也提醒您,这些古董是王爷赎出来的,您说属于王爷弟子没话说。可是呢,也是王爷让弟子归还您的,您叫弟子怎么处置?送回去王爷肯定不收,不送您又不依。要不这样,您也别拔犟眼子了,等师妹嫁过去的时候就把那几件古董当嫁妆带过去,等消停了,再由师妹出面还给王爷或者福晋,那个时候他们是一家人了,怎么处理都是人家的家务事,您说呢?”
陈大彬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
“弟子还得去周掌柜那里看看,他手上还有什么好古董,师妹的嫁妆里一定要有古董和珍宝!不能只有拿出去典当的王爷的这几件。不管值多少钱,也得装几箱子。这是王爷的面子也是您自己的面子!告辞!”
周掌柜的真够意思,凑到了五千两现银和八个箱子的古董。里面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字画、青铜器、玉器、木雕、水晶、瓷器、漆器……哪个类别的古董、珍宝都有。看样子把他的家底都奉献了。还别说,真有点干货。
陈大彬也知道马平说的是对的,王爷给拿来的银子是下小定用的,是订婚礼,没有任何理由退还,世界上没有这么个理儿,你都接了懿旨还能退还下定的银子?只能留下了。下一步就是要给女儿置办嫁妆了,三万多两银子的嫁妆应该是对得起女儿了。
其实马员外心里也明白师傅为什么有些不愿意把女儿嫁给王爷。一方面是他这个人耿直,不愿意攀附权贵、更不愿意和满清皇室沾边;二来是他还记着满人入关以前疯狂杀戮汉人尤其是读书人的事情,心里系着疙瘩呢。师傅根本没有入仕的念头,进入翰林院是王爷的举荐和生活的需要。现在,女儿却给这位王爷给看中了,连太后的懿旨都交到手上了,抗旨的后果就是灭九族。他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女儿而将兄长府上、内兄一家和老家的几百口人的性命于不顾。虽然他明明知道这个瑞王爷并没有参与杀戮汉民百姓,感情上还是很别扭。这些,他又不能和任何人明说,马平却是心里明镜儿似地。
陈大彬的心里苦不堪言!不光是上述两个原因,还有女儿是做妾!侧福晋也是妾。满人家庭娶妻,正室才能穿大红嫁衣,侧室是银红色或者是玫红色。自己女儿是人中凤,宝中宝,一生一世也只能是出嫁一次,连个大红嫁衣都穿不上,嫁的人还是已经成亲将近二十年,大了女儿二十岁的男人,到了王府还要低眉顺眼给正室夫人请安跪拜……心有不甘。
陈大彬还有一个难处,就是给云儿陪嫁的丫鬟、陪房根本没有着落。虽然没有什么硬性规定,侧福晋非要几个丫鬟做陪嫁,可是哪个府上亲王的侧福晋都是带着四个陪嫁丫鬟的,另外还有两家或者四家陪房,就是成了亲的夫妻都陪嫁。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做陪房、陪嫁的,必须是信得过的下人,是忠仆。跟随小姐出嫁以后就是小姐的亲信。现在看最最可心的一个陪嫁丫鬟就是服侍云儿多年的鱼儿姑娘。其次是福晋送给云儿的水儿姑娘。陈大彬家里倒是有几个丫鬟,可惜的很,不是干粗活儿的,就是年纪小,要么就是新来的,连脾气秉性都不知道,可别给云儿惹祸,那是王府,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地方。也只能用这两个丫头了,现买更不行,不知道底细。
至于陪房陈大彬就更为难了。自己的出身不是很高,官职也低,家里的仆人很有限,并没有那种被称为“家生子”的包衣奴仆。陈夫人看丈夫为难得唉声叹气的,就给他举荐了两个人。举荐是举荐,还得经过人家本人同意才行,人家并不是自己的下人,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想攀高枝的。进王府的月例银是不少,当陪房娘子怎么也能有三两银子的月例,足够养活一家大小了。可是进王府也就等于把小命栓在裤腰带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就要受罚,二十板子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夫人举荐的第一家是县衙的姜捕头两口。姜捕头人品很好,当差十分勤勉,在一次抓捕人犯过程中腰部受了重伤,躺在炕上养了一年多,好了之后体力也不行了,不能再当捕头了。清朝那会,就算是工伤,也不能养你一辈子,给的养伤银子是多一些,都是一次性付给,以后就不管了。姜捕头伤好之后也是不能吃力,几乎等于丧失了劳动能力,还不是坐吃山空?姜捕头的女人倒是有一手好厨艺,可是将来老了还能当厨娘?如果以云儿的陪嫁身份进王府,生活上就不会有什么困难了,还能积攒一点。如果云儿在王爷面前得宠,捕头女人的差事就能长久地做下来。
因为姜捕头一家现在还在遵化,还不知道四姑娘的事。陈老爷这边另一家陪房决定下来是谁,才能通知他们。
云儿是陈大彬的独女,怎么会被称为四姑娘呢?很简单,云儿的伯父陈放将军有三个女儿都比云儿年龄大,所以按大排行云儿就是四姑娘了。
第二家陪房的候选人是已故刑名师爷胡子玉的遗孀林清。
陈大彬曾经答应过胡师爷的临终嘱托,尽力照顾林清母女,不能因为自己升迁了就把姜捕头和林清扔下不管了。
陈夫人举荐林清是有道理的。林清刚刚二十岁,生得花容月貌,要是她们母女自己过日子,就不知道会出什么不测。如果是官宦人家的家眷还好,在深宅大院不出门,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她是没男人的升斗小民,就是街上的无赖都惹不起。跟在自己丈夫身边当亲戚,别人也得高看一些,不敢随便欺负。只能是走到哪里把他们带到哪里。
为了女儿的陪房,陈夫人特地返回遵化一趟,把陪房的事跟他们说了,行不行他们自己决定。
这两家的态度都很敞亮,姜捕头女人说:“夫人,您上午说的那件事我和家里那口子商量了,他同意我们一家跟四姑娘进王府当陪房。您和陈老爷进了京城,我们还能在县衙继续住下去吗?孩子他爹以后也不能再当捕头了,我们一家大小吃饭都困难了。好歹我还学了这么个厨子的手艺,进王府给四姑娘做饭吃还行吧?大户人家的事儿都挺多,也经常在饮食上出毛病。我去了还能看护着四姑娘一些。有个差事做也有点银子可拿。”
“可是你进了府是要自称奴婢的。”
“嗨,那有什么,就是不称奴婢也不是什么高等人。”
“王府的规矩大,倘或哪里有点疏漏可是要打板子的……”
“这您就太过担心了。规矩大咱们就按规矩行事,小心谨慎。您和陈老爷给我们一家找了这么一个饭碗,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了?”
姜捕头两口非常感激陈大人对自己一家的照应。陈大人为官清廉、为人仁善,对属下的低级官吏和衙役捕快等都是很帮衬的。姜婶子正愁着以后的生活会因为丈夫的卸职而陷入贫困境地,陈夫人就给了她这么一个好差事。她也忌惮王府的高门槛,规矩大,可是生存是第一,吃饭第一,当陪房嬷嬷拿一等月例还要加二两,就算姜捕头什么事也不做已经是富裕日子了,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再说了,给四姑娘当厨娘,总比府上派来的可靠得多,娘家人嘛。大户人家后宅里的争斗厉害着呢,常常在饮食上出毛病,跟着四姑娘也是一个可信的心腹。这家陪房就算定下来了。
第三十一章 云儿备嫁(二)
胡师爷在遵化县衙当刑名师爷很有些年头了,历经五位县太爷都没有辞了这位绍兴师爷。这是师爷的人品极好,还是一位饱学之士,和陈知县几乎是良师益友。这位林清夫人先前只是妾室,是师爷从一家叫“牡丹亭”的青楼赎出来的。按师爷的人品是绝对不会到那种地方去的,他是从路人的谈话中听说“牡丹亭”新来了一位江浙籍的女子,太仓县人。父亲是前明翰林出身,被人诬陷而杀头。阖府上下男丁全部发配充军,林小姐是貌比天仙、才比文君的一朵奇葩,本应嫁得仙郎,可惜府上被抄、女眷全部被卖进青楼。那个时候林清还小,才几岁的年纪。自然是不能接客,当惯小姐当丫鬟什么都不会干,再次被卖,辗转多次,最后来来到“牡丹亭”。这位林小姐进得“牡丹亭”致死拒绝接客,认可被鸨母打死也不屈服。胡师爷很为这位宁死不屈的奇女子所感动。出于义愤、出于同乡之情,就在林小姐被鸨母严刑拷打后奄奄一息的时候,胡师爷把自己攒了半辈子的二百两银子的积蓄送到了牡丹亭**的面前。鸨母一想,如果这丫头死硬下去,给打死了,自己也会背上虐待姑娘的罪名。万般无奈从同意胡师爷给林清姑娘赎身,再不卖她就人财两空了。
这样,林小姐就被胡师爷背回了家。在胡师爷的精心照料下恢复了健康,然后心甘情愿地给他做了妾。
县衙里的人都为林清可惜。虽说是胡师爷人品奇好,怎么也是快到五十岁的人了。而且人特别瘦,瘦得胸脯都凹进去了,眉棱骨很高,两眼深陷,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大猩猩。可是林清说,不管这个男人多大年纪,相貌多丑陋,只要他是个正人君子,我有一个干净的地方安身足矣。“
县衙里的官吏们都很佩服胡师爷的义举,更佩服林小姐的坚贞不屈。当时胡师爷的原配病得摇摇欲坠,都是林清每天精心服侍。一年之后原配故去,林清被扶正,成了师爷夫人。在她身上没有一点青楼女子的痕迹,为胡师爷打理一个家庭,非常节俭、勤奋、贤惠。
胡师爷的前妻生有两个儿子,对这位比他们年纪还小的继母当然是十分排斥。在一场家庭纠纷之后愤然回绍兴老家了。师爷本来就不大健壮,又走了儿子,即刻病倒。临终之前把林清和两岁的女儿托付给陈先生:“陈大人,在下给您磕头了!请您务必对她们母女照应些,给她们一口饭吃……”
陈先生当然满口答应。
师爷走后,先生仍旧让林清母女住在后衙,让她陪伴夫人。这位师爷夫人真个是冰清玉洁之人,以她的年龄、姿色,改嫁是很容易的,还不到二十岁,真个做到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一心守着女儿过日子。大家都担心她们母女以后的生计怎么办,想不到人家有本事,靠一手出色的苏绣就养活了自己。为了感激陈老爷、陈夫人的知遇之恩,她就一直和陈夫人厮混,陪着夫人做针线、说话聊天的,和女儿过着清淡的日子,没事和姜捕头的女人学学厨艺,和陈夫人学学裁剪,倒也相安无事。
陈大彬升了六品官,进了京城,应该就是云散之时了。可是陈大彬这个人很讲义气,不忍把因公受伤的姜捕头、孤独无依的师爷夫人母女一脚踢开,许诺过走到哪里就把他们带到哪里。虽然不能住在一个院里也是在最近之处给他们租了房屋居住,以便照应。
陈夫人拐弯抹角地透问了师爷夫人林清。这位,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夫人,我愿意给四姑娘当陪房。和姜嫂子俩人还能护着四姑娘一些,毕竟我们年纪大的多,大户人家那些猫腻太多了,四姑娘是个水晶玻璃人儿,当不得那些逢高踩低的奴才们背后下绊子。”林清是太仓人,家里出事后多次被转卖,去过很多地方,主要口音很类似现在的上海话,其中还夹杂了苏北、江夏(湖北)口音,一直把云儿的“四姑娘”叫成“四估量”。
林清答应给云儿做陪房,陈夫人自然是高兴。可是还有一个担心的事情:“胡夫人,我知道你是大户人家出身,进了王府要以奴婢自称,这样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夫人,胡师爷把我从泥坑里拖出来,让我清清爽爽地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管他是主子还是奴才,一身干净才是正经,您放心我会好好护着四估量的。”
就这样两家陪房都有了。
陈大彬没有田产也没有商铺给云儿做陪嫁,倒还省事。马平心里很哀叹,师傅这官儿当的,真是两袖清风啊。好歹是陪嫁、陪房都凑齐了。两个陪嫁丫鬟里,叫鱼儿的姑娘也不是普通的丫鬟,先前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呢,只是时运不济,落到了乞丐的地步,一个偶然的机会被陈大彬解救、赎身,给云儿当了丫鬟。叫水儿的是福晋送给云儿的,转了一圈又回去了。不管怎么说,好歹是凑成了双对,嫁妆也差不多了。
这些天,云儿一直很消沉。要出嫁的人了,去纸行做事就成了历史。老爹老娘、舅舅、堂兄、表哥、表姐、表妹的全都像上紧了弦的钟表,一刻不停地在为她的嫁妆奔忙。
事情太过突然,云儿一点精神准备也没有。如果是别人家的女孩,可能会兴高采烈:有几家女孩能够嫁给王爷?嫁给王爷就是荣华富贵的开始,就是做侧室也是一生衣食无忧。如果是运气好,给王爷生个儿子,那身价就直线上升了,更何况嫡福晋是不能生育的人。马员外说的是个实情,多少家大臣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嫁进王府做侧室还不能够呢,以后生儿育女的就有了天大的功劳,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是云儿怎么也没有这种喜悦,反而很悲哀。侧福晋也是妾,侧室的意思不就是旁边的屋子吗?王爷和福晋成亲将近二十年没有纳妾室,是因为王爷不愿意福晋受委屈。太后下懿旨那只是一个表面形式,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吧?亲王也不能强抢人家的女孩啊。但是王爷还不能说是师父的命令,尘俗中的人能理解上界的安排吗?
这个事儿连马平都对王爷有点看法,再说不想纳侧室,也让人认为是看到年轻漂亮的女孩太喜欢了,是色心。王爷没法解释,也没想解释,越描越黑。
云儿从来没有想为人之妾,也从来没有想攀上高枝做凤凰。只想能有个年岁相当、有学识、有才华、能把自己当回事,决意不娶妾室的人就足矣了,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被一位王爷给看中了。进王府对她来说好像是个不可企及的梦幻,但是这个梦幻不是自己杜撰出来的,是真实存在的。云儿不敢想进了王府的自己该怎么生存,跟其他人怎么相处,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迷茫得很!
父亲的官职虽然低,也是朝廷命官,不敢拒绝太后的懿旨,抗旨的罪名落到头上就是满门抄斩。尽管云儿对王爷的印象不错,也没有想到嫁给他当小妾!在云儿看来,只要不是正妻就是妾。
云儿看过很多书,知道历来皇上后宫的女人都是勾心斗角的,甚至有人死得不明不白。就自己这个性格被人吃了都可能还笑着感谢啃自己骨肉的人呢。爹和娘怎么办?他们连个儿子都没有啊,哪怕再有个姐妹呢,也不至于让二老孤独凄惶……越想越难过!
陈夫人也很意外,她就没想到是这个结局。还想让王爷帮着自己的女儿找婆家呢,王爷先要了。陈夫人跟丈夫一样,从来没想过用女儿换取荣华富贵。只想着给女儿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婆家,一个憨厚质朴、又自立又读书的后生做女婿。做梦都没想到女儿会被一位王爷给看中。换个人家可能都会高兴得背地里手舞足蹈,攀上皇室宗亲,以后这腰杆子会有多硬?可是能拒绝吗?是太后的懿旨给王爷指婚的,违抗懿旨等同违抗圣旨,丈夫要获罪的!把女儿送到王府,再见面的机会几乎没有,陈夫人背地里哭了好几次了,怎么能舍得啊?这是她唯一的女儿!可是她敢说什么?只能强颜欢笑地劝慰女儿。已经劝解了女儿好几次,效果不是太明显。现在,她再次来到云儿房间,想劝劝女儿,没等开口就哭了:“闺女……”
“娘!”云儿抱住了娘。
“闺女,听娘说几句话好吗?你爹说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福二爷就是瑞王爷,王爷是当今皇上的哥哥。你爹能不接太后的懿旨吗?咱们不说他有多高的爵位和荣华富贵,凭他和你爹素不相识就出手相救,说明这个人人品好!娘舍不得你啊,你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到王府当侧室,娘真怕你受不了委屈……”
“有你这么劝人的吗?你出去一下我有话和云儿说。”陈大彬进来了。
陈夫人叹息着出去了。
陈大彬拍拍女儿的后背,给了她一块帕子。云儿擦了擦眼泪,抱住了爹爹的脖子:“爹,云儿不想嫁!”
“傻孩子,爹把太后的懿旨都接了,你说不嫁可以吗?女孩子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况且瑞王爷的人品是没的说。就是年纪大了几岁。你是因为这个委屈吗?”陈大彬就是再不情愿、再舍不得也得劝劝女儿了。
“不全是,瑞王爷在朝野的口碑很好,为人也正直,依您的官品云儿做侧室都不够格。可是云儿并没有想攀高枝,是舍不得您和娘,你们再没有别的孩子了,没有云儿在跟前,生病了怎么办?想云儿了怎么办?”说着伤心地抽泣起来。
“这个你就不用惦记了,爹、娘的年纪都不老,还有你伯父家的瑞谦哥哥和你舅舅家的鸣鹤哥哥,还有你鸣鸾姐姐和鸣琴妹妹他们几个表哥表姐的也能照料我们。爹不能违抗太后的懿旨啊,那不仅仅是罢官免职的罪,那是你伯父、你舅舅还有老家一共几百口人的性命啊。不能让这些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你知道吗?那是太后下的懿旨,就是王爷不怪罪,太后的面子也是不能驳回的。其实呢,你跟了王爷也不一定是坏事,王爷的人品好,又大了你很多,会疼你的。爹自然是希望你能嫁给品貌相当的如意郎君,可是你能保证他以后就不纳妾、不变心吗?倒是王爷的品行还牢靠些。你看看这些银票,是王爷让马员外送来的,他知道爹爹俸禄少没有给你置办作为亲王侧室嫁妆的能力,可见他和福晋是很能体恤咱们难处的。云儿,爹就是担心你的脾气,有时很像你娘,口无遮拦,得理不让人,有时言辞犀利刻薄,你在王府的下人面前是主子,可是在王爷、福晋面前又是奴婢,千万千万不能任性,更不能和他们顶嘴、吵架,那不是在爹娘面前,那是王爷啊,就是没有权力也是皇上的亲哥哥,是被人称为千岁的人。你没有人可以商量,一切要自己把握。有道是一入侯门深似海,爹娘也不能常去看你,那不是一般人家是王府,规矩大着呢……。”陈大彬把自己的担心和要云儿注意的都说了出来。又嘱咐了好些话。云儿一一答应。她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为了爹娘也得嫁。云儿是女孩子,不关心国家的事,可是她又不同于别的女孩子,她曾为了生计扮作男孩在外面跑,市井中议论的有关朝廷上的事她也听说一些,有关瑞王爷的事情也在酒肆茶楼听人讲过。虽然其中可能夸大其词,也有很多是可信的。瑞王爷在朝野上下的口碑确实很好,还没有人讲过他有不良行为。是啊。女孩子哪有不嫁人的呢?凭命由天吧。
第三十二章 云儿备嫁(三)
接着,内务府派来教引嬷嬷,先是检查了云儿的身体,看看是否患有疾病,是否处子之身……。通过之后王府送来正式聘礼,也叫“放大定”或者“纳彩”。云儿的聘礼是相当风光的,衣服、绸缎、首饰等摆满了一个院子,还有两万两银票的聘礼。然后就由宫里来的教引嬷嬷开始教导作为亲王侧福晋应该熟悉的皇家规矩、礼节与禁忌,开始了为期一个月的教习课程,就连鱼儿水儿、姜嬷嬷和林嬷嬷也都受到了严格的训练。陈夫人给教引嬷嬷送了不少好处,所以一个月下来,云儿也没有受到苛刻的待遇和严厉的斥责。
裁衣宫女量好云儿的侧福晋礼服尺寸就回去制作了,剩下的就是云儿待嫁的日子和父母、亲戚继续为她张罗嫁妆了。
云儿的父母、舅舅、堂兄、表哥表姐表妹等人就在这期间紧锣密鼓地给云儿置办嫁妆。因为在婚礼的前一天女方家要陪送嫁妆,把嫁妆送到夫家,俗称“过箱”。陈大彬夫妇把典当古董的银子和王爷的聘礼银子总共五万两用了大半置办嫁妆,其余的一点不留都给女儿带上了:用来应付府上的人情来往和随时的花销。虽然说侧福晋每月都有足够的月例银子,但是如果万一有什么特殊情况发不下来,总是手里宽裕一些为好。
云儿当然不肯把银子都带走,老爹老娘养了自己一回,辛苦了半辈子,怎么能只顾自己?就在临出嫁的前一天,把一张五千两的银票放在老爹书房的抽屉里。
云儿的嫁妆相当丰盛,光是四季衣服、鞋袜就装了二十几抬,有织锦缎、古香缎、花软缎的、京绣的、苏绣的、蜀绣的、各种各样的样式、花纹的都有。来不及自己家里做,就在京里几家出名的绣工坊分别定做。除了衣服还有各种布料、内衣、首饰、家具、被褥、帐子、帘幕、各种摆设、古董、首饰、珠宝等等,都是上好材料的。就说家具吧,都是很精致的,桌椅、书柜、衣柜、衣架、博古架、盆架、大衣柜和拔步床都是黄花梨木的。书架、博古架、多宝格的古董架都是檀香木的。云儿的嫁妆比大户人家的正室夫人还风光,陈夫人稍感欣慰。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会嫁给王爷,这些嫁妆不但体面,还很实用。穿的、戴的两辈子都够用了。
在云儿的嫁妆里,首饰是很像样的,都是顺治时代比较上乘的:碧玉龙凤钗、水晶钻石簪、白玉响铃簪、金累丝凤簪、景福长绵簪、金丝镶翡翠手镯、白玉雕绞丝纹手镯、玛瑙银镶玉镯、东海珊瑚珠、红宝石双龙戏珠手镯、百子如意纹手镯、嵌红宝石花耳坠、玛瑙绿石坠、东珠耳坠、水晶步摇簪、七宝攒珠簪、珍珠压鬓簪、点翠宝石簪、镶金珠宝钿花、满人妇女专用的凤钿、满钿、珍珠项链、金锁项圈、双龙戏珠项圈、宝石戒指、凤头簪子、各种玉挂件、精致的香囊、荷包、绣品、帐子、帘幕等等、等等。光是头面首饰就装了两抬。
布料的品种更是晃花了人的眼睛:各种花色花样的绫、罗、锦、缎、绸、绢、纱、紬、吴绫、纹绫、皓纱、剪绒等等,每一种又有很多花样。也不知道给云儿办嫁妆的几个表姐妹都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过后一问才知道她们是在通州托了认识的人从苏州、杭州买回来的。还有不少棉布、土布、蓝印花布等京城布庄卖的布。
被褥、枕头等都是龙凤呈祥、鸳鸯戏水、孔雀开屏、富贵牡丹等纹样的上好锦缎。在云儿的嫁妆里,还有一定数量的字画、文房四宝,精致的摆设,都是能拿出手的东西。就连各种笔、墨就装了两大箱、书籍四大箱,还有精致的笔筒、镇纸、毛毡、装裱工具等等。胭脂水粉之类的化妆品。
最惹眼的还是那些古董:玉器、瓷器、陶器、青铜器、木器、……装了十来个箱子。还有那些上讲究的摆设,林林总总的正好是六十四抬。往将军府上抬的时候,好长的一个队伍,吹吹打打,煞是喜庆。
其中有一件属于细金工艺的屏风特别惹眼。细金工艺也叫花丝工艺。是把金、银、铜等金属抽成细丝,堆垒、编织而成的技法。用料珍奇工艺繁复,包括堆、垒、编、织、掐、填、攒、焊八种工艺,要经过造型、成型、烧焊、咬酸等程序从能成为半成品,再进行烧蓝或者是镀金、镀银的处理,特别麻烦。这个屏风是云儿嫁妆里最贵重的一件。
可能是云儿扮男孩子习惯了,对首饰、衣物等根本没有多少喜爱。对她来说就是个过场。她知道,婚姻的幸福并不取决于嫁妆的多少,可是走到这一步了,也只能是随其自然。
当云儿的嫁妆抬到将军府的时候,前来观看的皇室宗亲无不咂舌,内行的人竖起大拇指,外行的人摇头叹息。瑞王爷的小女人真是独树一帜啊。
郑亲王济尔哈朗的儿子简郡王济度是个非常直爽的人,看了云儿的嫁妆就说了:“听说福佑二哥的这位新福晋的父亲是位翰林学究,官居六品,看样子身价不低呀。”言外之意很明显,清水衙门里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财力给女儿办到如此丰盛的嫁妆。
福晋听见了,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济度弟弟好眼力,非是陈大人的财力雄厚,是他拿出来家里的几件祖传的古董换了银子给女儿做嫁妆的,他是鉴赏古董的行家,平时也爱收藏这些个文雅的东西。家里颇有几件祖传的值钱古董,陈大人是遵化知县,他的清廉之名想您是知道的。再说了,陈大人夫妇只有此一女,嫁妆像样一点也是情有可原的。”言外之意就是嫁妆不是贪墨来的。
陈大彬典当古董还是真做对了,这些精明到骨髓的亲王、郡王、国公爷惯会挑人毛病。特别是他们的女人,眼光之犀利、语言之刻毒那是寻常百姓想都想不到的。如果云儿的嫁妆不风光他们就会笑话寒酸,风光了就会往她父亲贪鄙上想,还有一大堆的风凉话等着。好在是简郡王并无恶意,只是和王爷调侃。他经常和一本正经的王爷说笑话,年轻时候的瑞王爷都没有纳侧室,三十七岁了忽然破天荒地纳了侧室,就更得找茬儿开玩笑了。他不敢把话题引到瑞王爷好色这方面上来,但是拿古董当话题调侃一下也不算过分。
果然,王爷只是一笑,未做任何辩解就过去了。
那些皇室宗亲的女眷,习惯了府斗和宅斗,一张嘴就要挑别人的毛病,云儿的笔墨也成了她们攻击的目标:“哎哟,瑞王爷的这位侧福晋还是才女呢,瞧瞧人家这些笔啊、墨的,真是嫁妆里的奇观,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嘻嘻……”
福晋很生气:你们是来看嫁妆的还是来挑刺儿的?却不能在大面上表示出来,仍然是温和地说:“这是我们府上侧福晋的一个喜好,哪里说得上才德这么高深的事呢。咱们这些女人平日里也就是梳妆打扮,管管家务什么的,闲的筋疼的日子也是有的,有时间写写字,画几笔也是个消遣,总比鸡声鹅斗的省心。”
一听这话,就知道锦绣福晋在反击她们,大家赶紧噤声。
当天下午,陈大彬被王爷、福晋请到府上。王爷一直以兄弟之礼和陈大彬交往,现在成了翁婿,要改口的。再就是说明不管是大定、小定银子都是皇室的规定,侧福晋是有册封金册的,是王爷正式的妻子,必须要有订婚的程序、下聘礼的过程,这样才是名正言顺。不管是多少银两,女家只管接受就是。王爷生怕陈大彬把剩余的银子给送回来,他们两口给女儿办嫁妆,简直就是经历一场浩劫,倾囊而出,以后怎么办?
听王爷这么一说,陈大彬也就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了。谁能违反皇室的规定呢?
陈大彬还客气地委托王爷,云儿年纪小又是独女,在家娇生惯养,如果有什么事做的有失分寸请王爷福晋多加教导。福晋温和地笑道:“云妹妹是陈大人教导出来的书香闺秀,很是知礼。大人就请放心,我和王爷只能是爱惜云妹妹,不会与她为难的。我们就盼着云妹妹明年就给府上添人进口,开枝散叶呢。”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陈大彬最怕的就是说女儿生孩子,他从来没把生孩子的事儿和自己女儿联系起来过,当时脸就白了。
陈大彬走了之后,王爷就笑着埋怨福晋:“你何苦要吓唬陈大人呢?”
福晋很不理解王爷的话:“您说是臣妾吓唬陈大人了?可是臣妾并没有说什么可怕的事情啊?”
“本王听说,陈大人十分珍惜女儿,云儿就是他的掌上明珠,你说盼着明年云儿给府上添人进口,不就是说云儿生孩子吗?有的时候啊,这个当父亲的疼女儿比当母亲的还厉害呢?”
福晋掩口而笑:“再心疼也得让女儿出嫁吧?哪个女孩不嫁人呢?嫁了人就得生孩子。有几个女人不生孩子呢?王爷,臣妾真是对不住您……”
“看看、看看,又来了。你不生孩子不是少受罪吗?本王何曾怪罪于你?”
“您越对臣妾好,越不怪罪臣妾,臣妾也就越觉得对不住您。以后啊,和云儿成亲了,也要像对臣妾这样爱惜她。不过呢,您也得辛苦一些,早些有儿子臣妾也早些放心不是?”
王爷把福晋揽到怀里:“绣儿,要不是师父安排了这件事,本王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侧室的。有没有孩子不是很重要吧?要是因为孩子,我们之间生分了,本王可是罪过了。一想到云儿才十七岁,本王都三十七岁了,差了一代人的年龄,还要做那个夫妻之事。真的是很为难……”
“王爷!您是大男人,娶了女人就得做夫妻的事,不然也对不住人家,您看安亲王、显亲王他们,哪位千岁大人不是十个八个的女人?臣妾早就劝过您,您不听。好在是师父说了您才认可了。”
“本王一直不大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父是什么人您也知道,听师父的没错。咱们赶紧吩咐人把云儿带过来的嫁妆好好安置起来。要用的挑出来,摆到新房里,不用的要装好、封严,等云儿过门以后自己安置。还有啊,您的衣服一定要熨烫妥帖,您是王爷,一定要穿戴得体体面面的,千万不能出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看着福晋的安排和唠叨,王爷心里一阵滚烫:这个女人也太贤惠了吧?这么张罗着丈夫的纳妾事宜,她心里就不难过吗?
在教引嬷嬷即将结束课程时,向云儿传授了新婚之夜必须遵守的事宜,云儿又羞又怕。云儿十七岁了,当然知道嫁人是什么含义,可是教引嬷嬷说王爷是武将,新婚之夜可能要粗暴一些,千万不能反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让云儿一下子产生了强烈的恐惧感,甚至惶惶不可终日。她不敢去问母亲,无法启齿,当然更不能问父亲了。出嫁的前几天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强烈不安,问她怎么了,云儿哭了,经母亲再三追问才把教引嬷嬷的话告诉了母亲。陈夫人一听又好气又好笑,安慰女儿说没有那么严重,这是教引嬷嬷杜撰的,是她自己觉得王爷是武将,可能见到漂亮年轻的女孩会怎么样。其实,哪个男人不心疼自己的女人?大男人都很疼女人的,况且咱们是王爷的正经家眷,是要在一起过日子的,他不会不怜惜。云儿当然相信母亲,这才略略放心,可是仍然不敢去想那个事,羞死了。
第三十三章 嫁入王府(一)
满族人的婚礼是在黄昏时进行的,先是王府的喜车来接,由新娘的娘家哥哥或者是兄弟把新娘背到车上,云儿没有亲哥哥,堂兄陈瑞谦就当仁不让地充当了娘家哥哥的角色。快到将军府的时候,换乘八人抬喜轿,在王府的迎亲队伍护送下,大轿落稳稳当当地落在将军府大门口,这时天已经黑了,将军府张灯结彩,宾客如云。瑞王爷第一次纳侧福晋,场面还是很隆重的,所有的皇亲贵胄都来了,也有一部分文武大臣,都是过去和瑞王爷多少有些交情的。王爷屡次参加他们家的喜事,王爷纳侧福晋也是大事,能不来吗?
穿着华贵新郎装的王爷和几个贴身侍卫在府门口迎接云儿的花轿及送亲的娘家人。把云儿送来王府的娘家人有父亲、舅舅、堂兄、表哥、表嫂、马员外、父亲的同僚等和家中的几个下人。还有一位是从开封进京述职的四品文官、云儿老家来的贵客,开封论辈份云儿叫他叔祖的陈道员。赶上了侄孙女嫁给朝野称颂的瑞王爷,自然是要喝几杯喜酒的。王爷很和气地向陈大彬、陈道员、马员外等拱手致意,笑着说:“各位里面请,田侍卫,纳兰侍卫,你们带两位陈大人、马员外等贵客入席。”
马员外拱手笑答:“那,下官等就不客气了。王爷您就不用招呼我们了,赶紧迎接新人入洞房吧。”
侧室是不拜天地的,“坐帐”之后“开脸”,然后直接送入洞房,“闹洞房”的仪式就免了,谁敢和王爷闹呢?
有“全科人”嬷嬷搀着云儿,从一个丫头的盘子上拿下中间结着大红花的红绸,一端给了王爷,一端给了云儿,王爷牵着云儿慢慢地迈过火盆、马鞍送入洞房,有丫头、嬷嬷搀住云儿,安置在喜床上坐下,王爷对云儿说:“让她们陪陪你,本王还要应酬客人。”说着出去了。
透过红纱盖头,穿着侧福晋礼服的云儿朦胧地看见自己所在的这个房间很大,陈设也很好。都是自己嫁妆里的内容。虽然云儿的嫁妆家具很多,都被很好地安置在云儿的卧房里。卧房里的家具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的,外间都是紫檀木的。不知道这种妥帖的安置是出于谁的眼光,云儿很佩服这个人的调配能力。
除了云儿带来的全套家具,王爷福晋还另给云儿做了两个特大的大书柜和一个样式精巧的博古架,云儿的嫁妆书柜就和王爷给做的摆在一起,书柜里装满了书。博古架上摆了很多大小古董、摆设。卧室被博古架分成里外两部分,里面是床铺、家居摆设和一张很大的圆桌,桌布绣着彩蝶和牡丹,还镶着明黄色的流苏。桌子上有两根很粗的红蜡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博古架的外面有一个很大的画案,案子上摆着装满了笔的笔筒,还有一方端砚、笔洗、镇纸等。这两间屋子若不是椅子上披上了红椅搭;红帐子、红被子、红蜡烛等新婚喜庆的装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位公子的书房呢。
站在云儿喜床两边的是她的陪嫁丫鬟鱼儿和水儿,房门口里侧站着姜嬷嬷、林嬷嬷和福晋送给云儿的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房门外侧是福晋派给云儿的两位年龄在四十开外的嬷嬷,和四个粗使丫鬟,她们以后就是服侍云儿的下人了。
此刻,云儿的心很紧张,她不敢想接下来的事:规矩是学过了,实际上会是怎样呢?自己的性格能否服侍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千岁?他会怎样对待自己呢?云儿还没有来得及想嫁人的事,就嫁了,而且嫁到这样的家庭,嫁给这样的男人,无拘无束惯了的自己能否适应这个环境?
门被推开了,云儿吓了一跳,以为是王爷来了。看到红盖头下面是一双穿着精致绣花的花盆底鞋,刚要猜猜来者是谁,手就被一双细腻、白胖、戴着翠玉护甲的手给轻轻握住了。不用说来人就是福晋了,忙站起来施礼问安:“福晋吉祥!”
“快坐下,妹妹,累了吧?”福晋握住云儿的手,柔声细语地安慰她说:“别怕,王爷人很和气,过一会儿散席他就来了。”
云儿说:“云儿年轻不懂事,以后还望福晋多多教导。”
福晋柔声细语地说:“到底是读书人家的女孩,又懂规矩又通情达理的。不用担心,姐姐和王爷都不是那刁蛮的人,以后大家在一起过日子了,都互相体谅些就会万事如意的。你小,王爷和姐姐会理解你、心疼你的。姐姐就是来看看你,紧张不紧张。做王爷的女人很幸运,只要你真心对他,好好服侍他,保你一生都是幸福的。好了,姐姐回去了,以后再聊。”福晋拍拍云儿的肩,出去了。
云儿心里有点难受,是为福晋难受,丈夫有了小女人,她会不伤心吗?怎么能受得了?反过来还安慰云儿,这个女人心胸可真的不得了。
屋子里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前边的嘈杂之声渐渐小了,云儿也越来越紧张。身体开始拱动。
水儿小声说:“侧福晋要如厕吗?趁王爷没来奴婢带您去。”
云儿赶紧问:“可以吗?”
“快来吧。”水儿搀住云儿从后门出去很快就回来了,云儿长出了一口气,可憋坏了。
这时听门口的丫头说:“王爷。”
果真是王爷来了,进了房间用包着黄绸的秤杆挑下云儿的红盖头,坐在云儿的身边,云儿的心一阵狂跳,又害羞又紧张。
包括鱼儿水儿在内的丫鬟、嬷嬷们都退了下去。
王爷看了一会云儿,点头笑着说:“饿了吧?本王都听见你的肚子在叫了,有点心怎么不用一些?”
云儿只是笑,也不说话。
王爷温和地说:“害怕了?”
“嗯。”云儿点点头,老实地承认了。
“本王很可怕吗?”
“也不是很可怕。”
王爷笑了:“不是很可怕也可怕是吧?咱们还是忘年之交呢,老朋友了,怕什么?”
云儿就是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爷拿起云儿的手,握在他温热的大手中:“云儿你知道吗?我们能走在一起完全是缘分。你年纪小,还不大懂得缘分有多重要。你,王爷,福晋,以后我们三个人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也是缘分,所以我们大家和和气气的,家和才能万事兴,对吗?”
云儿点头。王爷冲着外边轻声说:“水儿姑娘,你们两个来给侧福晋卸妆吧,让她松快松快。”
水儿答应着,和鱼儿进来了,拿着手巾、香皂、梳子、首饰盒子等,端着脸盆。王爷说:“你们不必着急,本王出去一下。”说着就走了。
云儿在两个丫头的服侍下,去掉了云儿的侧福晋的礼服吉服,和头上的所有的钗环、纱花儿,剩下一身淡紫色内衣。鱼儿给她披上另一件玫红色衣服。小声说:“姑娘,您很害怕是吗?”
水儿是负责给云儿梳头的,她打开云儿的头发,轻轻地梳着,劝慰着云儿:“您看王爷多和善?别害怕啊。听鱼儿姐姐说,您做了好几年的男孩子是吗?男孩子胆子就应该大。”
鱼儿“扑哧”地笑了:“水儿妹妹可真逗,咱家姑娘现在是新娘子,不是男孩子,让男孩子嫁给王爷,你不觉得有点……”
“哎呀主子,奴婢说错了,该打,请您责罚奴婢。”水儿赶紧跪下了。
“你干嘛,一个笑话也值得这么害怕?我还是我,也不会因为嫁给王爷就趾高气扬的。”
“趾高气扬您倒是不会,可是也不能太过和气了,这样可能有的姑娘嬷嬷会欺负您的。”水儿提醒着云儿。
一直陪在旁边的林嬷嬷很赞成地说:“水儿姑娘说得太对了。您现在是侧福晋,是主子行列里的人,千万不能给下人看低了。”
王爷出了云儿的房门,大步流星直奔福晋的院落。悄悄掀开帘子,见福晋正在卸妆,没有哭泣也没有哀伤,似乎非常平静。“绣儿!”王爷从她的身后一下子拥住了她。
“王爷!您这是干吗?快去陪新娘子!她坐了一个晚上了。”
“绣儿,二哥我……”
“别这样,您是大男人,应该拿得起、放得下,您不用担心绣儿,其实早该这样了。快回去吧,绣儿想得开,去吧。”
“你真的不要紧?二哥不放心……”
看您嘛,怎么婆婆妈妈的了,快去呀!鬟儿、髻儿,你们送王爷回去。”
“不用了,不用了,我这就过去,绣儿你害怕的话让她们陪你。”
“求求您了,快走啊!”
“好,好,那我,我去了啊。”
王爷走了,福晋对髻儿们说:“你们也忙了一天了,去歇息吧。”
“福晋,王爷关照奴婢们给您做伴的。”髻儿说。
“做什么伴儿啊,上夜的就好几个,这府上有多少人哪?那些年王爷出征在外,并不是每次我都能去的,一个人睡的时候多着呢,去吧。”
“可是,今天不一样。”
“瞧瞧你,小小年纪的怎么也这么唠叨,快去,我都困了,别把觉盹儿给我打过去。”
髻儿只好离开,临出去的时候说:“有事您叫奴婢。”
跟着髻儿一起服侍福晋的一等丫鬟鬟儿心里最不是滋味了。这会子正在家里生闷气。她和髻儿是三年大选留在宫里的秀女,太有希望成为皇上的妃嫔了,起码是答应、常在、贵人的位份。特别是鬟儿,生的袅娜、苗条,高挑的身材,精致的脸庞,特别出众。太后很是看好她,特地把她和髻儿挑到慈宁宫给皇上预备着。皇上每天下朝都要给太后请安,以后会抬头不见低头见,实在是有太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了。可惜的是这位富察小姐,在自家的府上飞扬跋扈习惯了,在慈宁宫居然想压过苏茉尔一头。苏茉尔是谁呀?那是太后心尖上的人。富察家的丫头居然敢和苏茉尔顶嘴,没别的,滚出慈宁宫。于是跟着倒霉的还有乌雅髻,俩人在到慈宁宫只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被太后送给福晋当丫鬟,来到王府。鬟儿的理解就是太后把自己给王爷做侧福晋的,这也不错。可是进王府两年了王爷都好像没看见鬟儿这个人。再可是两年后王爷在认识陈小姐两个月的时间就娶回府上成了侧福晋。鬟儿都快气死了!这个陈氏,除了脸蛋长得精致,再就没有长处了。父亲只是六品官,还是新近任命的,鬟儿的阿玛可是正四品。还是满人,陈氏……不用说是汉人女子,哪里配得上王爷?
福晋躺下了,脸朝里侧,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使劲地咬住帕子,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十八年的恩爱夫妻,还是要有今天的场面。虽然王爷是不情愿的,但毕竟怀里抱着了别的女人。想起那句话‘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心里酸酸的。十八年了,从和王爷成亲的那天开始,走过了十八年,想起王爷对自己的千般恩爱,万种情意,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都有了,泪水不听话地奔涌着。
忽然,她想起甘霖师父的话,“此女和你夫人一样,是你人生中的重要伴侣。”福晋对于师父的尊重就相当于很多人对于观音菩萨一般地尊重。师父的命令是要绝对服从的,菩萨的话可不是尘俗中人理解的,必定对王爷是很重要的。师父这样说的意思是云儿和自己一样重要,退一万步想,如果那年王爷要离世而去,自己必然是跟了去,哪里会有之后的这十八年的大好时光?王爷还在,至少每天还能看见他,应该知足。王爷娶了云儿也不一定就会冷落了自己。想到这里释然了,也不难过了。再说,如果是别的亲王,老婆不生孩子,止不定娶了几个小的呢,王爷已经作到仁至义尽了。不想了,睡觉!
王爷出了福晋的房间,心里很犹豫,很不是个滋味,觉得很对不住绣儿。十八年的夫妻,那应该是六千多个日夜吧?点点滴滴全都刻在心头。他又想到了云儿,孩子在那里坐一个晚上了,在诺大的王府里只认识自己、福晋,认识鱼儿、水儿和姜、林二位嬷嬷,几乎是举目无亲。和一个孩子做夫妻,怎么也觉得是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这是师父的安排,师父是什么人?他能管人世间的爱恨情仇吗?他会给弟子牵引红线吗?肯定是有重大原因,既然这样,那就听师父的。
“怎么?还没有想通?”甘霖师父笑咪咪地站在面前。
第三十四章 嫁入王府(二)
“师父!您多会来的?”王爷惊诧地看着师父。
“你这里有空屋子吧?借用一下。”
王爷不明白师父用空屋子做什么,但师父的话,是不能含糊的,忙说:“有,有,您跟了慧空来。”
王爷的府上空屋子是很多的,每天都有丫鬟婆子打扫、擦抹,非常干净的。把甘霖师父让进来之后说:“师父,您稍等,弟子找人拿床被子,要不硌得慌。”
“你当为师是个老太太?”,师父笑着继续说,“不占用你入洞房的良辰。几句话,让你纳陈氏,不是给你满足什么**,是因为她在你生命中有很重要的位置,这是师尊的决定。你的生命中,原本没有儿子的,但是师尊考虑到了你未来的使命,是要有非常可靠、贴心的人帮助的,所以你以后会有几个孩子。现在为师先给你带来一个男娃娃,这个娃娃也是有来头的。不要错过今天,师父这么一说你就明白了该怎么做。上炕坐好,盘腿,结印,心念空空,师父说好了再睁眼。”
王爷点头,照着师父说的做,盘上腿、闭上眼睛,屏除杂念,和师父对面而坐。少时,只见师父的右手掌上出现了一个小人儿,是个穿着红肚兜,光着屁股的男孩,有一岁模样,向自己咯咯笑着一扭一扭地走过来。这男娃娃长得非常招人喜爱,只见他从甘霖师父手上悬空飞了起来,越飞越小,最后落在自己的怀里,不见了。
“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这是一个上界的生命,他会给你带来好运,以后,你还会有其他儿女,那是另外的事情了。好了,师父该走了。”
“师父,您来府上不吃饭不喝水,就这样匆匆忙忙的,弟子心里实在……”
“你的想法不算错,却是世俗的人情。师父今天所做的都是世俗中人不可以知道的,包括你的夫人,知道吗?”
“是!弟子遵命。”
王爷送别了师父,来到云儿房中。云儿听见外面的嬷嬷叫了声“王爷”,知道是王爷来了,心脏的跳速加快了一倍。王爷推开进来,鱼儿、水儿、姜嬷嬷、林嬷嬷等人行了福身礼就乖觉地退下去了,随手掩上房门。
王爷微笑着对云儿说:“本王也饿了。在前边以水当酒,喝了一肚子。你坐下,我们用些点心,坐啊,现在屋里就咱们两个人,就不用立规矩了,过来过来,咱们按汉人的习惯,先喝交杯酒,喝了交杯酒就是夫妻了。你来斟酒。”
他是怕云儿紧张,故意轻松地和她聊天。云儿见王爷还是那么可亲、那么和蔼,就不紧张了。听王爷这么一说,脸立刻羞红了。一个姑娘家的,和一个大男人在一起,称为夫妻,那种感觉真是很难说清的,害羞之中又有感动,他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的丈夫吗?云儿对王爷的最深印象就是他在纸行里的福二爷的形象,虽然叫他王爷,却总是和王爷这两个字接不上边儿。云儿对王位并没有放在心上,只知道王爷的人品好,以后自己会衣食无忧,就足够了。
云儿听话地斟满了两杯“酒”——香茶。
“来,端起来,离近一点!这样,交叉过去,对了,喝酒!要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王爷站起身,把云儿抱在怀里,千头万绪涌上心头,不知是个什么心情。良久,说:“来,我们吃些点心。”
云儿羞得抬不起头,接过王爷递过来的点心和茶水,慢慢地吃,偷眼看着王爷。王爷可是真的饿了,一连吃了好几块点心,还催促云儿:“吃快一点啊,你这个龙少爷就不象个龙少爷了。”
云儿忍不住笑了:“云儿真的是龙少爷那成什么事了?”
“哈哈哈,”王爷大笑,“说得对呀!以后再不能叫你龙少爷了,是本王的女人。不早了,我们该歇息了。”
“云儿服侍您宽衣。”云儿的心又狂跳起来。
云儿不喜欢太艳丽的颜色,但是今天是新婚,房间里的各种帘幕都是深红色、淡粉色和玫红色的暖色系。看着淡粉色的纱帐,听着身边男人的呼吸,云儿才意识到自己离开父母嫁人了。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除了父亲、舅舅、堂兄、表哥这样有血缘关系的男性,云儿几乎和外面的男人没有任何的一点交集。她的性格不怎么象女孩,也不像刚硬的男人。不喜欢和男**往,可是今天却和大了自己二十岁的正经“爷们”躺在一张床上,心里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要多紧张有多紧张。王爷稍稍动一下、咳一声,都会把她吓得心跳半天,心里不停地祷告:“王爷你赶快睡着了吧。”
“云儿你还没睡啊?”
云儿吓得差一点尖叫出来。故意镇定了一下:“云儿有个择席的毛病,换个地方就睡不着,云儿没有打扰您吧?”
“你连声儿都没出,打扰我什么了?以后呢,就咱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自称我,叫那个本王就好像戴了一层冰壳。”
云儿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说这种比喻还真是很形象。
王爷也笑了:“看你,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紧张是有一点,就是换地方不习惯。”
王爷想着师父交给自己的那个男孩,那是一个上界的生命,不能再犹豫了。王爷翻过身来,抱住了云儿……
云儿的坐的喜车离开家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知府大人的绿呢小轿就到了。其实这乘小轿和王府的喜车是对面走过的,知府大人还给这个迎亲队伍让了路。因为他知道有那么大仪仗队的很可能是皇亲国戚,惹不起。
可是当他的轿子来到陈大人的“府上”,就看见满地的鞭炮碎屑和陆续从院子里出来的亲戚,深感不妙:不在年、节期间,只有办喜事才能放鞭炮,莫不是陈知县为了躲避女儿给自己当小妾,匆忙地把女儿给嫁了?要是那样,哼哼!
知府大人极其不爽地进了陈家,现在陈知县已经是翰林院的编撰了,按现代社会来讲,他的级别应该是大刊物的主编,是京官而不是知府大人的小菜了。耀武扬威的还需要搭理他吗?
嫁女和娶亲,父母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陈夫人是不能送亲,眼看着唯一的女儿被人接走,正伤心得没地方发泄,出气筒就来了。
“陈夫人,别来无恙啊?本知府是来接自己的妾室的,还望岳母大人高抬贵手……”
“放你娘的臭屁!”陈夫人出乎意料地爆了粗口,“死不要脸的东西,谁是你的岳母?给我痛快地滚出去好多着呢!”
“放肆!本官能纳令爱做妾室是高看了你们,别洗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说!你把你女儿藏到哪儿去了?今天不把令爱交出来,就让你们尝尝知府大牢的滋味。”
“好啊,那就请知府大人把我们送进去吧。”
“先把你女儿交出来!”
“很可惜,知府大人来晚了那么一小步,我女儿已经被女婿接走,你看不出来我家也在办喜事吗?”
“什么什么?你女儿这么快就出嫁了?你们经过谁的允许?”
“太后啊,我们是接到太后的懿旨,把女儿嫁给瑞亲王做侧福晋了,您不会去抚远将军府去抢亲吧?”陈夫人这话太给力了,把知府大人雷得嘴巴张开老半天合不上——这陈大人也太神速了吧?为了逃避自己,把女儿转手之间就嫁给了瑞王爷,还是侧福晋的位份!那是亲王,自己都见不着的人物,自己就是再胆子大也不能跟王爷抢女人嘛!赶紧开溜!
清晨,云儿被一阵悦耳的鸟叫给吵醒了,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地方?高大、宽敞的房间,雅致、温和的摆设,哦,想起来了,这是将军府里!云儿一下子想起了昨夜的事,自己嫁给了王爷!想起了在王爷的宽大怀抱里的场面,羞得她用被子盖住了脸。王爷已经不在身边,也不知什么时候走的。
云儿想起王爷的话:“云儿,你已经是本王的女人了,我会对你的一生负责,我会疼你、保护你……”
云儿的心里阵阵发热,如果他能够兑现他的承诺,自己这一生足矣!
云儿看看天已经大亮,赶紧坐起来穿衣服,把被子叠好,把帐子钩好,推开房门,鱼儿水儿就端着脸盆、棉巾和梳妆的东西进来了。云儿忽然想起自己那块落红帕子忘了拿起来,赶紧回身去找,福晋房里贴身服侍的陪奉郑嬷嬷就过来了,手脚麻利、从容地从床上拿起那条洁白的带着点点梅花的丝绢帕,小心地折叠几下,放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小匣子里。
“侧福晋,这个帕子是要交给福晋验看的。奴婢给侧福晋请安,侧福晋吉祥!”说着给云儿施了一个福身礼。“
“福晋说了,让您和她派来服侍您的几位姑娘嬷嬷见个面。”
云儿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倒是林嬷嬷有见识,忙对郑嬷嬷施了一个福身礼说道:“这位嬷嬷可是福晋房里服侍的?”
“正是。奴婢是福晋身边的陪奉,姓郑。你是侧福晋的陪房林嬷嬷?”
“奴婢正是。我家姑娘年轻,没有见过多少世面,还请嬷嬷在日后多多提点。”说着把一大锭十两大小的银锞子递了过去。
郑嬷嬷赶紧躲开身子:“使不得、使不得!这个赏赐太重了,奴婢承受不起。”
“这位嬷嬷见外了不是?这是侧福晋赏赐给你的,权且当了见面礼儿。您的年龄肯定比奴婢大,以后奴婢就叫您郑姐姐可好?”
“好好好,这么着以后咱们就是熟人,侧福晋的赏赐也就不好不收了。奴婢多谢侧福晋赏。说着给云儿行了一个蹲安礼。然后一边收起银子一边说:”你们几个进来。赶快给侧福晋见礼。”
凡是福晋派过来的丫鬟婆子都进屋了,在云儿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齐刷刷地说:“奴婢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云儿涨红了脸:“各位赶紧起来,林嬷嬷,打赏。”
于是每个人的手上多了一个精致的荷包,不用掂分量就知道是二两。这位侧福晋还不错,见面就是不薄的赏赐。
“你们几个听着,侧福晋刚刚进门,你们都好生服侍着。如果谁看侧福晋年轻就怠慢了她,别怪福晋撵了你们出去。”郑嬷嬷很有威严地说。
“奴婢们不敢。”
“好了,奴婢也该告退了。”郑嬷嬷对着云儿福了福身,抱着匣子退出房门。
云儿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虽然是宫里的教习嬷嬷教过了,说侧福晋是王爷的正式妻子,是府上的主子,要恩威并重,千万不能被底下的奴才小瞧了。可是象郑嬷嬷那样对下人说那样不客气的话,她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于是就看向林嬷嬷,林嬷嬷会意地说:“主子您请坐下。”
水儿早就把一把椅子安放好了,云儿坐下。
林嬷嬷一脸严肃地说:“各位,侧福晋新来乍到,不大清楚府上的事情,希望各位能专心做好自己各自的差事,该说的话简短一点,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要说。记住了?”
“记住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是!”
林嬷嬷是大户人家出身,怎么对待下人那是门儿清。但是来到王府,说话、办事就要谨慎多了。听郑嬷嬷说话虽然是很严厉,但是没有一句狠话。很多当官府邸的管事嬷嬷都有一句口头语“仔细你的皮”,虽然不一定真的剥皮抽筋的,却是一句血淋淋的话。所以林嬷嬷感觉这座王府确实是连说话都带着平和、善意。心中有些宽慰。林嬷嬷的角色是管事嬷嬷,一方面管理二等以下的姑娘嬷嬷,一方面管理云儿的饮食起居。她不负责服侍云儿的日常生活,但是要安排这些日常杂事。比方今天吃什么、做什么。提前提醒云儿,该给福晋请安了、该做什么了。
第三十五章 嫁入王府(三)
接下来是鱼儿水儿给云儿梳妆。梳妆台上的一个精致的铜制梳妆盒子被打开,里面都是上档次的贵重首饰。装在盒子里的每一个格子里,金灿灿、光亮亮的,直晃眼睛。其中有云儿的嫁妆,也有府上的聘礼。鱼儿曾经是大家出身的女孩,大伯父是三品官,见过大伯母戴的首饰,怎么能和姑娘的这些相比呢?现在她才感觉到姑娘是嫁给王爷了,不是梦,是实实在在的富贵尊荣。
“侧福晋,您自己选几样?”水儿笑眯眯地说,手上灵巧地将云儿的头发束在头顶,分成两绺,梳成满族贵夫人横长式高发髻,脑后余发梳成燕尾式发髻。
云儿的眼都花了,哪里见过这么多的精致首饰啊?连叫什么都不知道。就说:“鱼儿姐姐给我选几样就好。”
鱼儿端详了一会儿,就从首饰盒子里拿出来一支红玉嵌东珠的蝴蝶形发簪给云儿看,云儿点头,鱼儿就递给水儿。
她知道水儿在跟着主子之前是福晋房里专门负责给福晋梳头的丫鬟,两个月以来服侍云儿也非常周到,虽然是不大知道她的底细,表面看人还是不错的,能干、憨厚、少言寡语。鱼儿给自家姑娘梳头十多年了,都是梳的汉家姑娘的一根大辫子,从来没梳过满人贵妇的头发。虽然教习嬷嬷和水儿都教过自己,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觉得自己不把握,还是让水儿打头阵吧,自己在旁边学着。
水儿把步摇簪子稳稳当当地插在靠右侧最佳位置。然后将鱼儿递过来的一支稍小的金嵌蓝宝石簪插在左侧,中间是一串玫红色簇纱宫花,左鬓边是一朵淡紫色五瓣绒花。两耳上是长链的东珠坠子。手上是金镶珠翠软手镯,一身玫红色绣金长旗袍,脚底是一寸多高的花盆底鞋。美丽的凤眼,挺直的琼鼻、不薄不厚的红唇,没有太多的装饰,却是神采飞扬而不张扬,通身富贵却脱凡超俗。
云儿扮男孩子是经常的事,尤其和舅舅开店以来,常常是梳一根辫子,然后戴上瓜皮圆帽,穿上一套体面的男人衣裳,该干什么干什么,哪里被人这么侍侯过?别扭极了。看了看鱼儿举过来的镜子就说:“鱼儿姐姐,水儿妹妹,这样就好了,别太过于装点,我就感觉自己象花大姐似的。”
鱼儿掩口而笑,姑娘说话总是很风趣。
水儿说:“服侍您是我们的本分,您是我们的主子啊,再说了,您不让我们服侍,我们也就没饭吃了。您呢,打今天起就该拿出个主子样,要不就乱套了。”
鱼儿说:“水儿妹妹说得对极了,您嫁的是王爷呀,这是多大的主子?不说端出个架势,起码也得像个主子样,不然能服众吗?”
水儿告诉鱼儿,以后鱼儿姐姐和自己,都要称呼云姑娘为侧福晋或者云主子,只有在没人的时候,鱼儿姐姐才可以称呼主子为小姐、或者是姑娘。”
“你们一叫我主子我就觉得自己好像是一脸横肉丝儿的女人。”
林嬷嬷正好进来给云儿请安,行礼之后,走到云儿跟前,温和地说:“奴婢在人前叫您主子,背后还是叫您四估量,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林嬷嬷,以前您根本就不是云儿的下人,这样是不是太委屈了您了?”
“嘘!您是主子,不可以称呼奴婢为‘您’的。以后呢,奴婢就是您院里的管事嬷嬷,您缺什么、少什么、想吃什么、穿什么,都由奴婢来打点,需要什么就跟奴婢说,别自己忍着。”
“我哪里还需要什么了,那些嫁妆衣服够穿两辈子,还有这些首饰,什么都够了。让你们这么服侍着,我有点不大自在呢。”
“习惯就好了。您哪,好日子刚开头,别老是诚惶诚恐的。”
水儿说:“侧福晋,今天还有一件大事,行入庙礼。您嫁给王爷,就是王爷家的人了,当然要得到王爷祖宗的承认,所以要有这么个仪式,很重要呢,可不能当儿戏。福晋有吩咐,您先等着有人传唤您用早膳,回来要换侧福晋礼服。”
云儿慌了:“教引嬷嬷怎么没说这件事呢?这可怎么办?我一点儿也不会呀!”
水儿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有执事太监给喊着,让您跪下您就跪下,让您磕头您就磕头,大大方方的别怯场就行了。”
云儿说:“怎么这么多的规矩呀?连听都没听说过。”
“咱们王爷是皇室宗亲,是皇上血缘关系最近的兄长,是亲王的爵位,当然要有规矩。但是呢,咱们府上是所有宗室里待下人最宽厚的,虽然府规和别的王府都一样,说是有鞭笞、杖刑等责罚,但是王爷、福晋从来就没有使用过这些肉刑。犯了过错的人只是要罚站、扣月例,过错大的要到府上的‘醒吾庐’里去反省个两三天。您呀,到现在还没明白嫁给了谁,您是正儿八经皇家的媳妇。快点准备吧,可别误了时辰。”
云儿正想问水儿这个入庙礼怎么进行,要注意什么,王爷回来了。原来他是去练功了,身上还穿着练功服。云儿忙给王爷见礼:“王爷吉祥!”
王爷答应着,说:“咱们先去用早膳,然后行入庙礼,收拾完了吗?这就走吧。”
云儿跟着王爷,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嬷嬷,到前边的餐厅来了。福晋已经等在那里。云儿和丫鬟、嬷嬷给福晋见礼、请安,福晋温和地笑了笑,亲切地拉住云儿的手:“妹妹不必多礼,来,入座吧,席嫂,传膳。”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但是却很有震慑力,丫鬟嬷嬷侍立在身后,规规矩矩,连咳一声也不敢。
被称作席嫂的胖厨娘应了一声是,就和丫头们去端饭菜了。这边有丫鬟侍侯着漱口、洗手,王爷拿筷子之后福晋才拿起来,云儿是傻子过年看隔壁,最后拿筷子。王爷对云儿和气地说:“吃吧,在自己家里别客气啊。说着给云儿夹了一箸菜,放在云儿面前的小碟子里。云儿红了脸,忙说:“王爷,云儿自己来。”福晋依然温和地微笑着:“妹妹啊,这是在你自己家里了,喜欢哪个菜就吃哪个,够不着的叫丫鬟姑娘、嬷嬷给你布菜。你刚来,不熟悉府上的事情,咱们就先在一起用几天的膳,过些天就在你自己的小厨房用膳了,喜欢吃什么就让服侍你的姜嬷嬷给你做了吃。肉、菜、蛋的都会有人给你送过去。吃吧。林嬷嬷、鱼儿水儿两个姑娘,你们跟着席嫂去用早膳。”
林嬷嬷知道这里不用自己服侍了,给福晋行了一个福身礼,和鱼儿水儿跟着席嫂出去了。云儿看在眼里,知道王府里确实等级森严,谁在哪里用膳都是有规定的。她和姜嬷嬷、鱼儿、水儿都是云儿的陪嫁,是一等丫鬟的三两月例,外加二两的陪嫁待遇,除了陪俸嬷嬷,差不多是府上丫鬟嬷嬷里最高位份了,膳食也比其它丫鬟要好的多。每顿饭都有肉、有汤的,比在遵化县衙的伙食好多了。这个倒也不能怪陈大人,权限有限,他自己还不经常吃肉呢。
云儿根本就没吃出那菜是什么味道来,光紧张了。那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的,也不好意思夹菜呀,都是福晋给布的菜。好歹算吃完了。福晋说让云儿回房去换衣服,行入庙礼之前府上还要准备准备。云儿答应着,和水儿鱼儿回房,林嬷嬷就到姜嬷嬷的厨房说话去了。
“哎,老姐妹,你用早膳了吗?吃的好不好?”林嬷嬷很关心要好的姐妹。她和姜嬷嬷一个等次,好像就比姜嬷嬷的膳食要好一些。
“好着呢,有肉有汤的,我肚子都吃圆了。”
“没出息。这以后啊,咱们一定要护好了四估量。好日子是她给的,是吧?”
“是呢,原来我以为,进了将军府大气都不敢哈了,还行,都有自己的差事,办好了别出差儿就是。”
“光是办好差事还不够,还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福晋跟前的那几位嬷嬷都是不简单的人物,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记住了啊,那个郑嬷嬷是给府上的人瞧病的朱医官,这个朱医官来府上之前可是宫里的太医呢。还有那个刘嬷嬷,男人是府上的总管,就是那总管。听说这两位嬷嬷是从八岁就开始服侍福晋的,资格老着呢。还有福晋身边的两位贴身服侍的大丫鬟,那可是宫里来的,之前是大选的秀女,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过,给发到王府来了。尤其那位姓富察的,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了,用鼻孔看咱们飞云楼的人。除了这位富察氏有点刺儿头,其他几位还算和气。方才我看见她一脸的不服气,想是也想当侧福晋的吧。”
“你怎么知道?就这么一宿的功夫你就知道这么多的事儿,你可是当密探的好材料。”姜嬷嬷跟林嬷嬷好着呢,怎么调侃都不会生气的。
“我听水儿姑娘说,那个鬟儿姑娘确实是宫里来的秀女。叫髻儿的也是。”
“你消息倒是灵通。”
“不灵通怎么行?咱们就是来保护四估量的。不说了,做事吧。我得把厨房的进出帐建起来。还要把咱们院子里姑娘、嬷嬷规矩起来。”
回到房间云儿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我的娘啊,可累死人了。”
水儿笑着说:“侧福晋可别再说死呀活的,大清早的不吉利。”
云儿忙说:“对不起啊,我还没习惯。”
“没习惯,要尽快习惯啊。”随着声音王爷进了屋。云儿忙站起来,鱼儿两人告退。
王爷坐在床边,对云儿说:“过来,本王有话说。”
云儿胆怯地走到王爷身边,王爷拉住云儿的手,让云儿坐在身边。云儿的脸一下子涨红了:“王爷……”
王爷笑起来:“还怕本王啊?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对吧?”
云儿简直要羞死了,想挣脱,可是教引嬷嬷说了,绝对不可以有一丝不满和反抗。只好红着脸,低着头。
王爷的大手轻轻拍了一下云儿的脸蛋,“唉,还是个孩子呢。云儿,过一会儿要换上礼服行入庙礼,不用紧张,就是个形式,却是必须得走,规矩还得遵守。你平时多大方、多潇洒啊,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嘛。路走好了,礼行好了就算赢了,千万别乱了阵脚,不怕啊。”王爷像哄孩子似的嘱咐着云儿,云儿很感动,连连点头答应着。
一个人到了一个陌生的新环境,肯定有诸多的不适应。如果能尽快地融入这个环境就能好多了。林嬷嬷对环境的适应性就比姜嬷嬷快,原因是她多次被转卖,环境也没有相同的,就养成了一个善于适应新环境的习惯。
姜嬷嬷就不行。在她丈夫负伤之前,很多事情都是男人在承担,她就只是在家里做饭看孩子做针线,和外部的环境几乎没有接触,现在就没有林嬷嬷对环境的应对自如。
还好,林嬷嬷会提点她,府上的风气也很正。现在云儿还没有太监来服侍,要不就更别扭了。一个生活在中下层社会环境里的人忽然到了上层,还不是一般的上层,真得个适应阶段呢。
特别是云儿,先前的少女生活简单而纯真,现在可好,身边有一位高位上的男人,年龄上的差距还很大,钟鸣鼎食的生活实在是不习惯。可是正像王爷说的,不习惯要尽快习惯起来,现在她是多么渴望回到婚前的姑娘时代啊。之所以十七岁还没有找婆家,恐怕是全家的眼都太高了,没有合适的人选,多少有点耽误了,耽误到瑞王爷这里当侧福晋,现在还说不好是好是不好。
人生的一切好像都没有按照自己想的路数往前走,云儿心目中的丈夫绝对不是王爷这个档次的。好在也算嫁得不错,起码是衣食无忧。就是丈夫的年龄大了很多,再就是侧室的名分。话又说回来了,就是亲王侧室,也还是很多高官家的小姐都梦想不得的呢。
第三十六章 入庙大典
看到这个“入庙礼”的隆重场面时云儿才意识到为什么王爷、水儿告诫自己不要紧张,也意识到了这个仪式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心想一定要行好这个礼,不给王爷丢脸。虽然云儿和王爷现在只是一夜的夫妻,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今后的命运就和他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他是丈夫是天,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的。
由家庙大门到家庙大殿这段路都是红毡铺地,两边有亲兵分开相等的距离持长枪站立,府中所有仆人在云儿经过的道路两边夹道观看。云儿能不紧张吗?心里砰砰乱跳,鱼儿和水儿分左右跟随。云儿一再告诫自己:“不要慌,要镇定,千万不能露怯!就把这些人当草个子,人会怕稻草吗?”这么一想好多了。
家庙的高台阶上,王爷穿着亲王吉服,福晋穿着亲王福晋吉服,并排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有林立的侍卫在保护着他们,身边有手执拂尘的太监和王府总管等人左右站立。
很可能水儿受过专门训练了,她一直在提醒云儿:“侧福晋我们就站这儿听秦公公的号令。”
云儿便站在红毡的一端上不动了。水儿又小声提醒:“侧福晋,走路时要挺起胸,步子不要太大,手帕摆起来,留神脚下。”
只见王爷身边的总领太监秦公公向前一步,拂尘一甩,用高而尖的声音宣布:“入庙仪式开始,鸣礼炮!”语调缓慢、吐字清晰。
“嗵!嗵!”不知从什么地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云儿十分兴奋,这么大的场面居然是为了自己准备的!礼炮过后,秦公公面带笑容地说:“侧福晋,请听老奴号令,向前走七步,跪!”
云儿拎着玫瑰红的纱帕,款款前行,走了七步,停下,跪。
“三叩首!”这回云儿用上教引嬷嬷的教导了,双手伸开,撑住地面,磕了三个头,立直上身。
“起!向前七步走,跪,三叩首!”这样重复着,云儿一丝不乱,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而且姿势优美,落落大方,没有任何慌乱。王爷、福晋相对而视,微微点头。
在接近家庙大殿台阶时,秦公公改了口令:“向大清朝和硕瑞亲王、亲王福晋跪!三叩首!”云儿照口令认认真真地做。
“起!上台阶!”云儿在鱼儿、水儿的搀扶下,走上台阶。
“跪!先向王爷敬茶!”早有丫鬟把准备好的茶盘递给跪在地上的云儿面前。云儿稳稳地倒上一盏茶,双手举过头顶,然后献到王爷面前:“王爷请用茶!”
王爷接过去,象征性地饮了一口,“唔”了一声,把茶盏放在身边一个嬷嬷的托盘上。表情很严肃地向云儿点点头。
云儿又用同样的方式给福晋倒了一盏茶:“福晋请用茶!”福晋接过茶饮了一口,向云儿点点头,回身将茶放在嬷嬷的托盘上。
王爷福晋几乎是同时各给了云儿一个红包,福晋笑眯眯地说:“当个念想吧。”
“多谢王爷、福晋赏赐。”说完便磕了一个头。
“起!入庙祭祀祖先!”
趁着水儿和鱼儿把她搀起来的时候,云儿悄悄地捏了捏红包,里面装的不是银子,是纸质的,那就一定是银票,银票面额再小也比一锭十两的银子多,就是不知道王爷福晋给的银票面额是多大的。云儿把红包交给鱼儿。鱼儿是给云儿管钱的,自然要交给她。
这时王爷和福晋也站了起来,侍卫将椅子挪开,王爷福晋转身往大殿里走。王爷回头看看云儿,水儿忙把云儿搀到王爷的身体左侧,因为福晋在王爷的右侧了,过去以右为长。王爷在前面,福晋和云儿稍后半步,三个人走进大殿。殿内已经香烟缈缈,还有和尚在念经。有一位年长的和尚递上点燃的檀香,给王爷、福晋、云儿每人三枝。
云儿学着王爷的样子,将香举过头顶,对着祖宗们的牌位三拜之后,插进香炉。然后王爷跪在中间的拜垫上,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抱拳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后辈福佑新纳侧室陈氏,今日入庙拜见祖宗,成为我爱新觉罗家族中人,请列祖列宗接纳。望祖宗庇护晚辈平安康泰,子孙兴隆。”说完又是三叩首。
福晋叩首后双手合十,说道:“列祖列宗在上,福佑嫡妻佟氏锦绣,祈望祖宗保佑,我这一脉明年喜得贵子,延续子嗣,福寿绵长。”说完叩首。
王爷转身对云儿说:“你说几句。”
云儿压住慌乱,镇定一下,学着福晋的样子:“列祖列宗在上,瑞王侧室陈氏,当尽毕生之力,侍奉王爷、福晋左右。”说毕叩首。
拜毕,执事太监秦公公高喊:“起!”王爷搀了一下福晋,拉了一把云儿,三人站起,转身出殿,高阶上站立。
“礼成!鸣炮!”秦公公的声音相当高亢。
“嗵!嗵!”礼炮的声音更是高亢。
仪式完毕,下人们规规矩矩站好队鱼贯而出,王爷对鱼儿、水儿说:“你们把侧福晋搀回房中,本王即刻就到。”
当云儿被两个丫头搀回住处,她一下子扎在床上:“我的娘啊,气儿都喘不过来了!”两个丫头掩口而笑。水儿说:“侧福晋,您已经不错了!又大方、又得体,说话声音还不小。奴婢听说,有位王爷也是娶了侧福晋,行入庙礼时吓晕过去了。好不容易弄醒了接着来,腿软得一个跟斗连一个跟斗的,走路还顺拐了,说话声音像蚊子。”
这时王爷进来了,鱼儿水儿赶紧告退。
王爷看着云儿笑了:“你不错嘛,想不到这么大的场面你也不怯场,不错!不错!”
云儿给夸得不好意思了,天真地问:“真的吗?云儿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没有没有,真的不错。以后啊,你就是府上的一个主子了,要像个主子样儿。”
“云儿从来没当过主子,哪里知道主子是什么样儿呢?”
“以后慢慢就知道了。”王爷拍了一下云儿的肩,拉她坐在床边。
云儿说:“王爷您方才好威风啊,很像王爷了!尤其是您的那套衣服,太漂亮了。云儿对皇家的事不是太懂,就是听说只有皇上才可以穿有龙的衣服,可是您……”
王爷笑了:“你这小脑瓜想事还不少,我的衣服是亲王吉服,自然是有龙的。我是太宗的儿子,也是龙子龙孙嘛,和皇上的衣服没关系啊。皇家的规矩大,什么场合要穿什么衣服,进行什么仪式,都是马虎不得的。以后呢,基本上就没有太大的仪式了,你也不用那么紧张,只是过年时要祭拜祖先、皇上来府上要行大礼,这个你已经学过了。”
云儿说:“云儿怎么只见祖宗牌位上写着曾祖、祖父、父亲这样的内容,您不是皇上家的人吗?”
“哦,你这才女,告诉你,这是家庙,供奉太祖、太宗的是太庙。以后呢,可能会有我们自己的亲王府,那时就要正规一些了。还有啊,福晋是个好女人,你和她好好相处,还是那句话,家和万事兴。本王这些年一直没娶侧室,是和福晋感情太深了,也没动过这个念头,但是云儿,本王娶了你,就不能对不起你,也不能对不起她,所以希望你们像亲姐妹一样和睦相处。记住,争不足,让有余,千万不要为了本王争风吃醋,弄得大家都难过。你说呢?”
云儿说:“您放心吧,云儿生性和男孩子差不多,只想着像爹爹那样有些个学问,学点技艺,没有想和谁争什么。您和福晋做了将近二十年的夫妻,又曾患难与共,云儿心里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娘一样看的,有和娘争夺什么的吗?云儿不会让您为难的。就是云儿有一事不明……”
“你说,有什么不明白的?”
“王爷和福晋感情那么好,为了这份感情不娶侧室,除了子嗣的原因,还有什么原因突然娶了云儿?云儿这样问好象有点过分和没礼貌,但这件事云儿一直不明白。”
“云儿,你很有头脑,能这样想,也敢说出来,不简单。娶侧室,十年以前福晋就提出来过,因为是皇家,一个亲王连儿子都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本王鉴于别的亲王、贝勒、郡王们府上妻妾之间争斗的教训,实在不忍心让对自己情深意重的福晋受到任何伤害,本王本身对子嗣的事也不是看得太重,这事就一拖再拖。直到遇上了你。当然这都是缘分,我们之间有很大的缘分吧。说是突然也不突然,你的性格很对本王的脾气,就是这样。”王爷还不能说师父的命令。
云儿并没有全懂,可是她知道不能再问了,对方是位王爷,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是谁?只是一个侧室,一个妾罢了,没有任何权利追问这样的事,即来之,则安之。
王爷说:“云儿,这几天你肯定不大舒服,休息吧,本王今天晚上就不过来了,明天或者后天再来。你让鱼儿她们两个给你做伴,本王还有事。你闷了让她们陪你在府里转一转。还有啊,你的那两位陪房嬷嬷福晋已经给安排好了,那位姜嬷嬷就在你这个院子里的小厨房专门给你当厨娘,再拨两个粗使丫头帮厨,她丈夫身体不好,就在园子里看管花草。还有那位林嬷嬷,看样子很精明强干的,就让她在你这个院子当个管事嬷嬷。都和鱼儿一样拿一等加二两的月例,她女儿在福晋院里的针线房,听说苏绣不错,直接给了个二等丫鬟的位份。你房里就由鱼儿水儿两个姑娘贴身服侍,林嬷嬷也可以随时过来帮你。如果你有奶娘自然是跟在身边,你刚来,外边的事也得有个嬷嬷打点。等本王观察好了,再给你安排两个跑腿学舌的太监公公。”
“多谢王爷。”
“怎么听着这两位嬷嬷叫你四姑娘呢?”
“回王爷的话,云儿是和伯父家的三位堂姐排下来的。”
“哦,是这样,那本王就是四姑爷了?”
“王爷!”云儿不好意思了。
“那个林嬷嬷好像是江南人士,听她叫过你四估量。”
云儿没忍住笑起来了:“林嬷嬷是江浙人,江南口音很重,口头语就是好不好、对不对,就说‘好勿啦’、‘对勿啦’,再不就是阿拉、伊拉、侬啦的。”
“那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你们、他们。您是不是觉得林嬷嬷有些不可靠?”
“你想什么呢?本王倒是觉得这位林嬷嬷精明强干的,你身边正好缺少一个这样的人。咱们府上也没有什么秘密的事情。别多心,本王就是随便问问。满府里都是京腔京调的,出来一个吴侬软语也挺有意思。你的祖上是哪里的?”
“我们家这一支脉一直在中州一带,在开封府居住的时间比较长,那里还有一个陈家的大宅门二百多口人。按家谱记载,祖上应该是陕西一带。”
“长安人士?”
“说不好、我们家有个族谱,记着一百多代人的名字呢。”
说了一会话,王爷就离开了,鱼儿水儿进来服侍。
鱼儿在云儿耳朵边上低声说:“王爷、福晋给您的赏赐是两张三千两的银票。”
云儿低声惊呼:“呜哇,发了、发了!”
她还不知道发生在遵化的事情,就是那位知府要把她领走的事。也许那个就不是自己的命运,所以她躲过了。
那个要强抢云儿为妾的知府一直就没弄明白陈大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女儿嫁给瑞王爷,这个门路也太硬了吧?亲王侧室虽然没有什么官位,可是四品以下的官员见到她还是要磕头请安的。万幸的是这位侧福晋没有见过自己是什么尊容,要是认识自己还不报复自己,把皮给剥下来?好险好险!
第三十七章 厨房帮忙
为了让云儿尽快熟悉这个环境、从心里进入这个家庭,减少云儿对自己的惧怕,王爷有空就和云儿山南海北的聊聊天儿。对于身边的这个小妻子,自己也不怎么太适应,心里总把她当女儿看。相差二十岁,都是一代人的年龄了,看样子只能是慢慢适应了。
王爷到福晋那里去了,诺大的房间只有云儿一个人住,她觉得很空旷、很寂寞、很无奈也很孤独。但是她知道,这样的日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因为在自己之外还有一个女人,一个比自己重要得多的女人。侧室是什么意思?旁边的屋子,诸如厢房,还好,居然也沾到了“福晋”的边儿,侧福晋,比小妾要强,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位置。可是云儿一直没有感觉到这个位置好到什么地方,她没有跟福晋争抢王爷的愿望,也不知道大户人家那些女人争抢丈夫有什么乐趣,可是不争不抢得来的就有一种捡人家剩下的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去的云儿极少失眠,可是自从老爹接了太后的懿旨,云儿常常失眠。一失眠就胡思乱想的,越乱想就越睡不着。她倒不是想王爷能来,而是想王爷说的那句话:缘分。到底什么意思呢?他对自己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是很勉强地接纳还是……云儿又想起入庙礼上王爷和福晋都谈到了子嗣的事,也就是说,自己就是来生孩子的。这可是个没把握的事,如果是福晋的毛病还好说,自己给王爷生个一儿半女的,要是王爷这方面有问题,他和云儿不也照样没孩子吗?换句话说,自己就是个实验品,自己不能生,才能证明王爷有问题。云儿打了一个冷战,福晋不生孩子人家和王爷仍然是恩爱夫妻,自己生不出来会怎么样?和那些打入冷宫的妃嫔有什么区别?说不定还会撵回家去。新婚第一天,就扔下新娘,到大老婆那里去了,那你找小的干什么?云儿心中忽地对王爷产生艾怨:都说皇家的人无情,他,曾经让云儿觉得十分可亲、十分温和、十分善良的瑞亲王也不例外吗?难怪爹那么难过,那么伤感,他是经过很多世态炎凉的人。太后的懿旨他敢不接吗?他是朝廷命官,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乌纱帽的事,而是全家的身家性命。现在,不知道他和娘有多惦记着云儿呢!想到爹娘,云儿哭了。她太想念他们了!仿佛看到他们盼望自己回家的渴望眼神。
不知什么时候云儿才挂着眼泪睡着了。当她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云儿坐起来,撩开帐子,穿好衣裳,刚刚推开门,丫鬟鱼儿和水儿就端着洗漱用具进来了。看着云儿的眼睛有些不爽,鱼儿便小声问:“姑娘您没睡好啊?”鱼儿和水儿是睡在外间的。
云儿掩饰地说:“哪有啊?没有的事。”
鱼儿说“昨天王爷叫奴婢给您做伴儿,您还不用,是不是害怕了?这房子太大,有些空旷。以前都是奴婢陪您一起睡的……”
云儿洗着脸:“别乱想,你还不知道我有择席的毛病?换地方睡觉有点不大得劲儿,梳好了头发你们就下去用膳吧,我用早膳还得一会儿,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想静一会儿,不用照应我。”鱼儿水儿两个答应着出去了。
云儿是个闲不住的人,享不了清福。想着王爷现在可能在练功,很想看看他练功时的威武样子。怨归怨,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人家是王爷,想在哪儿就在哪儿,自己算个什么去管人家的事?他是一员武将,练武的样子一定很好看,悄悄地去看看!可是水儿说的后花园在什么地方呢?让水儿带着去,她还有活计,鱼儿也没空儿,自己去吧。不能让别人认出来,偷偷去看男人多不好意思!
她从大衣柜里找了一件从家里带来的随常外衣换上,把头上的首饰全都摘了放在桌子上,穿了一双平底布鞋,推开窗户,轻轻跳了出去。这会子,她又象一个男孩子了,行动敏捷、机警。根据晨阳的方向确定,向左拐是北面,水儿说后花园在后面,府门在南面,那么后面就应该在北面了。就悄悄地往那边走。走了一段不远的路,就听见叮叮铛铛的声音。云儿好奇,循着声音去看,是从一个大院子里传出来的。她看看自己的打扮,也就是个丫鬟吧,没人会注意的。就大着胆子往里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响。原来是个大厨房,正在准备早膳,里边雾气蒙蒙的。迈进门槛还没决定往哪儿去,就听一个洪亮的女声在喊:“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快点,水开了,帮席嫂揉面做馒头,快!”
云儿不怠慢,赶紧就着一个洗手盆把手洗了,伸手就揉面。这个活计简直就是她的家常便饭了,云儿做事干活一向利落洒脱,揉面就是个玩儿,不同的是今天这块面团大了一点。席嫂背着脸在忙什么,又命令:“差不多了,揉馒头吧。”
这是云儿的拿手活儿,只见她把面团很快揉成长条,拿刀当当切成大小相等的面剂子,然后拿了一个就揉,麻利得很。席嫂回头一看馒头已经揉好了,赶忙往锅里蒸,说:“烧火,快烧火!”
云儿就蹲下烧火。席嫂见馒头蒸上了,松了一口气,夸开了云儿:“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干活变得这么麻利了?”夸着夸着觉得不对劲了,歪着头看云儿:“吔?你是哪个房里的姑娘?我怎么没见过?好像很面熟,侧福晋房里的?”她当然面熟,入庙大典上见过,就是衣服换了。
云儿应了一声。席嫂刚想问侧福晋房里的丫头怎么上厨房来揉面了,只见王爷匆匆进来,所有的厨子们都放下活计垂手站立:“王爷吉祥!”
王爷也不答话,大声地说:“云儿!”
云儿忙站起来答应:“王爷我在这儿。”
王爷不由分说,抓过云儿的手腕子,拉了就走。席嫂吓坏了:王爷很少生气的,这小丫头一定犯了什么过错,跑厨房躲灾儿来了。不对呀,听说王爷新娶的侧福晋就叫什么云,再说了,王爷也不可能拉一个普通丫鬟的手。哎呀可坏了!她就是侧福晋!入庙礼上见过的,天啦,镯儿这小蹄子跑哪去了?自己把主子当丫头使了!惹大祸了!
云儿被王爷拉回住处,鱼儿、水儿正跪在厅上哭。王爷坐在大厅的太师椅上,面沉如水。云儿见鱼儿水儿这个样子,知道是在替自己在受罚,也跪了下来。王爷用大扇敲敲桌子:“起来起来,谁让你跪了?站着回话!”
云儿只好站起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王爷问:“你怎么回事?上厨房干什么去了?”
“我……看席嫂忙不开了,替她揉揉面,烧烧火……”
“你够勤快啊,还想干什么?挖挖地?种种菜?你怎么尊卑上下都不知道了?你是主子!要有个主子样儿!你照照镜子,去,照照去!不象话!”看样子王爷是真生气了,而且特别生气!
云儿也不敢辩解,站着不动。王爷又说:“你出去也不怕出去,和她们知会一声,怎么说走就走啊?有没有规矩了?你看你把她们吓的!”
云儿这才声音像蚊子似的嘟哝着说:“对不起嘛。”
“好了好了,把脸洗洗去,该用早膳了。”王爷说完起身走了。云儿弯腰去扶鱼儿、水儿,两个丫头抬头一看,指着云儿的脸,笑得前仰后合。云儿这才去梳妆台那儿照镜子,自己也笑起来:脑门上、鼻梁上、腮帮上都是黑灰。
水儿打来洗脸水,说:“其实最担心的是王爷!听说您不见了,他的脸当时就白了。”
“啊?怎么会这样?”云儿很意外,她不知道自己在王爷心里还有一些份量,觉得很对不住王爷,还怨过他。怪不得他去厨房找自己时那么生气,有可能他想多了,说不定还以为云儿不愿意嫁给他逃跑了,有些惴惴不安。
重新洗漱、梳妆打扮之后,带着鱼儿水儿到福晋这里用早膳。厨娘席嫂一下子就确定了去厨房揉馒头的这个小媳妇就是侧福晋。要不是厨房里雾气弥漫,要不是侧福晋换了随常衣服,也能认出来,席嫂脸色发白,半低着头,生怕云儿认出她来,恨不能一下子自己也缩小到馒头那么大。其实云儿一进门就认出来了,席嫂长得高大、肥胖,想缩回去一块都不可能。
云儿再偷眼看看王爷,还好,他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也没有笑,只是默默地把碗里的粥喝了,就走了。
福晋在云儿放下筷子的时候,笑咪咪地拉住她的手说:“你跟了姐姐来,我们聊聊天儿。”
云儿敢不答应吗?
福晋房中,云儿忐忑极了,就等着挨训了,这事还真的怪自己,老是记不住自己是什么身份,闲劲难忍,上厨房干什么活儿去,哪儿就缺你了?正想着,福晋说话了,她可能就是生来的笑面,总是笑咪咪的样子:“云儿啊,再去哪儿和房里的姑娘们说一声也行啊,你把王爷急坏了,他都不往好道儿上想了。”
云儿忙跪了下来:“对不起,云儿让王爷和福晋操心了。云儿原本想去后园子看看你们练功的,走了不远就听见叮叮铛铛的声响,挺好奇的,就去了,刚进屋,那个厨娘就以为我是厨房的丫头说快揉面,这个真的不怪她,屋里雾气腾腾的看不清,云儿一看水开了,就,就帮帮她,忘了时辰,您就责罚云儿吧。”
福晋身后的鬟儿憋笑都要憋得尿裤子了,心说,这出身低的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给她个主子当,她偏想当奴才。
福晋回过头,剜了她一眼,吓得鬟儿赶紧挺直了腰板,一脸严肃相。
再回头,福晋又是一脸的笑容了:“快起来,这是干什么,你也是王爷的女人,是有名份的,别这样,快起来吧。”福晋搀起了云儿:“原来是年轻好奇,王爷想的就多了,他以为你不愿意,又和他有了夫妻之实,是不是想不开,去寻了短见……”
云儿这下子可震惊了:这位王爷怎么会这么想?哪个女孩能做王爷的女人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怎么能那么傻呢?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一个劲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福晋说:“好了、好了,你没事就好,以后注意就是了。王爷到姐姐房里来,姐姐赶他走来着,哪有刚成亲就把新娘扔下不管了的男人?可王爷说让你养个一天两天的,女孩子没经过这种事,容易以后害怕、反感,你要谅解他。”
云儿红了脸,不知该说什么了。福晋小声问:“你好了吗?”
云儿羞得恨不能有个地缝儿钻进去,嗫嚅地说:“福晋您说什么呀……”
“看你,还不好意思了。以后,你还要给他生儿育女呢,有什么可羞的?哦,你方才说想要看王爷练武?不如这样,如果你有早起的习惯,可以到后园子来活动活动,姐姐教你一些防身的招式。你生得如此俏丽标致,需是防备万一的不测。”
“真的?云儿可以吗?云儿的家父可是纯粹的读书人。”
“这个无妨,练武和读书并不冲突,你能吃苦就好。当然王爷也可以教给你。妹妹,看得出,你是闲不住的人,打今天起,王爷在你那儿的时候,打辫子、沐浴、换洗衣裳等等就你管了,在姐姐这儿姐姐管。”云儿总算有个营生干了,忙答应。
云儿回房之后,总觉得福晋的话里好像有什么别的含义,她是在小家小户里长大的女孩,从来没有揣摸过别人的心思,实在是琢磨不透什么玄机。算了,何必活得那么累,不猜了。
第三十八章 携夫回门
第三天,王爷来了。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似地,和气地坐在桌前,接过云儿双手递上来的茶盏。王爷指着面前的葡萄盘子,对云儿说:“吃吧,在我面前不必拘束了。”
云儿怎敢在王爷面前像在爹娘面前那样随便,只是笑着,并不动。
“来,吃吧,女孩子都喜欢甜的。”
云儿惴惴地拈起一颗葡萄粒放进嘴里。王爷说:“你看看,怎么像吃药似的?就像裱画那样麻利些!哎,这就对了。以后啊,别老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舒展一些,自在一些,这儿啊,就是你的家了,老是吃也吃不饱,睡也睡不着,多别扭啊?刚开始可能不大习惯,适应就好了。你的情况我有体会,刚从庙里回到宫里也这样,吃饭都吃不饱。要是闲不住,你就继续裱画、画画,可别上厨房去了,对本王、对福晋都不好,人家还以为我俩合伙欺负你呢,是不是?对下人不打不骂和和气气就行了,尊卑的秩序不能乱。记住了?”
云儿说:“记住了。”
“好了,不早了,我们安置吧。”
一连几天,王爷都在云儿的房中过夜,和云儿温存缱绻,云儿得到王爷的雨露滋润,体会到了身心的愉悦,不再那么羞涩了。她生性率真坦直,根本不懂得什么风情,让王爷更加喜欢。他最讨厌那种拿腔作调、假模假式的女人,他对云儿很好,但决不**无度,很有节制,很温和。他知道,对云儿来讲是新婚,是一生中最好的一段时光,他要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既然师父说了她是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女人,就一定要待她好。
云儿很满足,能够得到王爷如此的关爱和眷顾,还要什么奢望?仔细想,自己做侧福晋也是不够格的,不知怎么就让王爷、福晋喜欢了,也许真的是王爷说的缘分吧?
这天早上,云儿被王爷推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懵懂地看着王爷。王爷捏了一下云儿的鼻子:“小傻瓜,你不想回家吗?”
云儿的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她忘情地搂住了王爷的脖子:“可以吗?可以吗?王爷?”
王爷笑了,拉长了声音说:“可以!你们汉人不是讲女儿出嫁三天回门吗?你是我的女人,不好按这个礼节回去,可是福晋说你一定会想家,所以我们决定让你回家看看父母。今儿天气好,就回去看看吧?起来打扮打扮,我去练会功,用过早膳我们就去。”
云儿高兴得立即坐起来:“您也去吗?您和云儿去回门?太好了!”
“这话说的,我是你爹娘的女婿,怎么不去?”
云儿欢天喜地地起来穿衣服,然后服侍王爷穿鞋、穿外衣,把王爷打发出去练功。水儿在外边轻声地问:“侧福晋,您起来了吗?奴婢给您上妆来了。”
云儿推开门让水儿和鱼儿进来,高兴地说:“王爷说了,今天他和云儿一起去回门,云儿可以看到爹、看到娘了!”
鱼儿眼中都有了泪光,打心里感谢王爷对主子的怜惜与体恤。
别看水儿平时不大说话,化妆可是把好手。她的手很稳、很轻,眉毛描得又弯又长,不粗不细,恰到好处。经她这么一收拾,云儿又俊俏了三分。穿上花盆底鞋,又增加了三分袅娜。云儿很满意,带着两个丫头去用早膳。
福晋见到云儿容光焕发的样子,很高兴,拉住云儿上下地看:“哎呀,这不是天仙女儿吗?王爷您好福气!”
王爷给福晋说的有点不自在:“说什么呢。你看她哪儿不合适?”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只是臣妾觉得妹妹这件披风太素了些,刚成亲的新娘子应该穿得鲜艳一点。前几天臣妾叫裁缝给妹妹做了一件粉红色的稍稍厚一点的披风,很适合妹妹白皙的皮肤。这几天天儿稍稍有点凉,别冻着。礼物都准备好了,用过早膳就去吧,云儿父母一定着急了。来,快坐下。”
云儿嗓子发哽,她向福晋施了一礼:“福晋想得如此周到,云儿……”
王爷说:“你俩就别客气了,用膳吧。”
鱼儿和水儿坐一辆车,车上还有礼物,王爷和云儿坐一辆车。为了不招摇,王爷没有骑马。车外有一老两小三名太监、两名侍卫,缓缓出了将军府。
陈夫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等在门口,把脖子都抻疼了。陈大彬心里也像猫抓的似的着急。昨天王爷已经打发人来说今天回门的,怎么这会子还没到呢?酒菜也置办了,房屋也收拾了,马员外和内兄周掌柜、周夫人、周公子也都到了。周夫人和儿子周鸣鹤全都动手帮忙置办宴席,加上丫鬟、小厮,大家一起上阵,看看宴席差不多了。陈夫人对娘家嫂子说:“我们家的娇客女婿实在太特殊了,不能让他小瞧了。”
马员外在厨房门口说:“您哪,还真不用这么紧张,王爷他不吃荤,特别好招待,准备几个素菜就好。”
正这时,外边有人喊了:“来了,来了!”于是,一大群人拥到门口,还有看热闹的邻居,把个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第一辆车停下了,鱼儿和水儿在太监秦公公的帮助下下了车,和侍卫、太监一起搬礼物。大包小盒的可是不少,这也是王府的脸面。王爷掀开帘子,身手矫捷地下了车,伸手将云儿接下来。陈夫人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女婿,立刻眉开眼笑了。在她的想象里,王爷是武将,肯定是络腮胡子像张飞,谁想到会这样英俊挺拔、温文尔雅!
“娘!”云儿珠光宝气地扑过来,抱住了娘。母女二人泪花闪闪:“快让娘看看!”陈夫人拉住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天哪,这是娘的那个野小子闺女吗?”只见云儿一副满人贵妇的打扮,满头珠翠,一身绫罗,外罩一件粉红色的锦缎披风,脚踩花盆底鞋,明目皓齿,简直不敢认了。周夫人拉住了云儿:“哟!我这大外甥女可真俊哪,看人家穿的!”
“舅妈!”云儿甜甜地叫了一声,拉着母亲和舅妈的手,进了屋,王爷早已坐在厅上了。他向云儿示意了一下,云儿会意,坐在八仙桌的另一侧。
陈大彬带领众人跪下:“翰林院编撰陈敬等拜见王爷及侧福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爷将陈大彬扶起,向众人做个虚扶的动作,“陈大人等免礼!”
陈大彬等人站起来,侍立两边。王爷向云儿点了下头,两个人站起,王爷把陈大彬扶在他刚坐过的椅子上,云儿把娘也扶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云儿双膝跪倒,王爷则单膝而跪,向陈大彬、陈夫人抱拳:“女婿福佑给岳父、岳母大人见礼!”
陈大彬满脸涨红,扶起王爷:“王爷不可如此,快请坐!快请坐!马员外,您过来呀!”陈夫人扶起女儿。王爷对云儿说:“你去吧,和娘唠体己去。”云儿点头和娘到内室去了。
没有了王爷的拘束,云儿恢复了昔日的女儿之态,再次抱住娘,抱住舅妈:“云儿想死你们了!”
和云儿一块玩大的表哥周鸣鹤撇撇嘴,逗着云儿说:“不见得吧?将军府里山珍海味、使奴唤婢的,又有王爷丈夫搂着抱着的,还会想娘啊?”
云儿跺着脚冲舅妈嚷嚷:“您管不管表哥呀?”
舅妈笑着呵斥儿子,安慰着云儿:“别理他!他长这么大有过正形儿吗?”
王爷在马大人、陈大彬、周先生的陪伴下,喝茶、聊天。外边闹嚷嚷的,王爷对侍卫田亮说:“亮子你看看去,怎么回事?让人散开吧。”田亮出去把人散开了。
人们议论着:“这个陈翰林可了不得,女婿竟然是位王爷,就没听他和谁提起过!”
“我是第一次见到王爷这样的大人物,没有架子却有威风!”
“这陈大人的女儿可是真有福气,居然嫁给了王爷,皇上家的!”
在门外的田亮见周围没有人了,很惆怅地长叹了一口气。他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么快,陈姑娘就成了王爷的侧室。可是这之前并没有听说王爷要纳侧室啊,自己的满腹希望就化成了灰烬。原本还想请王爷在陈知县的面前给提亲呢,可好,从今以后,这位陈姑娘跟自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交集了。从认识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说过,以后就更没机会说了。紫禁城也好,各个王府也好,对侍卫的管理都是很严格的,绝不允许侍卫和年轻的女主子交谈,更不能进入女主子的房间。田亮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无奈。他不敢、也不想和王爷抢女人,尽管这个女人再好,也不是他可以觊觎的。只能说自己和陈姑娘今生无缘!田亮知道,作为一个侍卫,不要有非分之想;作为一个人,要有良心,要报答恩人的恩德。王爷为自己父亲的冤死出了力,使得父亲的冤屈得到昭雪,原本是一宗无头的案件,有了王爷的介入和刑部官员的调查,很容易就破案了。父亲、母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想到这里,田亮的心平静了。心里祝愿着陈姑娘能够一生幸福。
陈夫人问了云儿在将军府中的一些情况,王爷对她怎么样,福晋对她怎么样,下人们对她怎么样,饮食习惯不习惯等等。云儿一一做了回答。当然都是让娘宽心的,其实也真的没什么不好的。陈夫人对鱼儿使了一个眼色,鱼儿会意,对云儿说:“姑娘,奴婢去一趟茅厕。”陈夫人忙说:“鱼儿姑娘,我陪你去吧。”
路上,陈夫人问鱼儿:“咱家姑娘说的可是真的?这几天我和老爷都惦记死了!”
“夫人,您就放心吧,王爷对咱家姑娘疼着呢。姑娘也十分做脸,成亲第二天就行入庙礼,那个阵势,鱼儿从来没见过!咱们姑娘就没怯场!王爷都夸姑娘呢。”
夫人听了美滋滋的。她又问:“鱼儿姑娘,我们最惦记的就是咱家姑娘和王爷、福晋处得好不好。”
鱼儿说:“好着呢。王爷和福晋对姑娘哄着捧着的。”
“王爷和姑娘在一起住了吗?”
“中间有两天不在,其他时间都在一起了。”鱼儿如实回答,但是对云儿去厨房帮厨挨王爷训斥的事只字未提。
这下陈夫人是完全放心了。女儿一生的幸福全在和王爷的关系好与不好了,其实从云儿一下车就能看出来。
宴席基本就绪,还有两个热菜没炒,一个甲鱼汤没有做。
陈夫人心中十分高兴,一边亲手下厨炒菜,一边和女儿聊着。云儿要伸手帮忙,被舅妈拦住了:“你现在是贵客了,还用你做饭?快歇着!”云儿只能跟在母亲身边说话。忽然,云儿尖叫一声,接着连蹦带跳地哭叫。原来,陈夫人为了做一道甲鱼汤,把甲鱼放在一个瓦盆里养着,云儿把手扶在瓦盆沿上,不小心被那只甲鱼咬住了小手指,云儿疼得哇哇大叫。旁边的人也都懵了。
王爷听到云儿在叫,几步蹿到厨房,见云儿手上坠着一个不太大的甲鱼,说:“别慌!”他伸手从灶下抄起一根劈柴,把云儿带至菜墩边,把甲鱼搁在菜墩上,用那劈柴在甲鱼背上用力一敲,甲鱼一缩脖,放开了云儿的手。他拿起云儿的手,吸吮了伤口上的血,云儿疼得眼泪直掉,王爷掏出帕子给云儿,让她擦眼泪,对鱼儿说:“给你主子把伤口包上。”又问陈夫人:“您买这个做什么用的?”
陈夫人说“做汤啊,甲鱼汤是大补的。”
王爷问:“有谁生病了吗?陈夫人,您知道这只甲鱼有多长的寿命吗?它可以活八百多年甚至还要长,杀了岂不可惜了?放了它吧。”
陈夫人忙说:“放了,放了!”
王爷把甲鱼栓了一根麻绳,交给水儿:“你去放,一定放在它可以逃生的地方,不要随便交给任何人,让亮子陪着你。”
“是!奴婢一定亲手放生了它。”
王爷到前面去了,陈夫人满意地对娘家嫂子说:“看样子王爷真的很疼云儿,要总是这样就好了。”
“他姑姑你就放心吧,大男人会疼人,咱们云儿年轻漂亮,错不了!”
第三十九章 云儿怀孕
王爷和云儿离开王府之后,福晋房里的陪奉郑嬷嬷,见房里没有别人,小声说:“福晋,我的大小姐,您不可以对侧福晋那么客气的!惯坏了就麻烦。”
“郑姐姐你说什么呢。”
“奴婢给您提个醒儿,别的府上是有前车之鉴的。现在您就哄着捧着的,以后有了孩子还不得上天?”
“不会的,云儿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子,知书达理的。以后啊,咱们这个家还要靠着她兴旺呢。”
“奴婢就奇怪了,王爷和您成亲这么多年,说什么也不娶侧福晋,怎么就看中了这个小丫头?相貌是不错,人也爽利,可是出身是不是太低了?太后对皇室中的亲王侧室一向很严格,必须是三品以上的官员家庭出身的女子才可以纳为侧福晋,或者是经过选秀指给王爷的,怎么咱们这位云主子就这么特殊?”
“云儿的出身是不高,可是她有功劳啊。皇上派王爷和马员外调查宫里丢失的珍宝,如果盗窃珍宝的人拿出宫就有人接洽,已经出手的就很难查了。可是王爷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人赃俱获,这里有云儿和她舅舅的大半功劳呢。为了这个王爷才喜欢云儿的机灵能干。”
“可是奴婢总觉得玄乎,这么能干还不把您给顶了?”
“越说越没边了,就不能退一步想吗?亲王是可以娶四位侧福晋的,他做了吗?”
“可是、可是侧福晋的嫁妆也忒寒酸了吧?奴婢就不明白,那些铜香炉啊、生了锈的罐子、旧了的碗碟、花瓶、一卷卷的画啊当什么用。”
“不懂的就学学,那叫古董,值钱着呢,亏你还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出身,给我倒茶去。”
“是,奴婢遵命。”
这些日子,席嫂一直在极度恐慌之中,把侧福晋当丫头使唤,应当是多大的罪过不用说也可想而知了。王爷肯定要责骂侧福晋,她会不会记仇?将来自己这小鞋该怎么穿?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席嫂越想越没路,不由得边干活边流泪。红案上的翟师傅知道这件事,劝她说:“别胡思乱想了,要罚你早就罚了。王爷生气并非是冲着你的,是小媳妇丢了。昨儿还一起回门去了,他是真生气了?说不定早把这事给忘了,还担哪门子心呢?”
席嫂说:“我不是怕罚,是怕卷铺盖,以后上哪儿找这份差事啊?”
回过门的云儿开始了她的女人生活,按照福晋的吩咐,她细心地照料着王爷的生活起居。该换洗的衣服催促着王爷脱下来,由水儿交给洗衣房洗干净,该沐浴了就叫负责烧水的丫头准备,每天早上都给王爷把辫子编得不松不紧的,看着王爷体体面面地出去。在云儿看来,服侍王爷跟服侍自己的父亲也没什么差别。
剩下的时间还是很多,云儿很想画画、裱画又不敢说:你是来玩的还是做女人的?是当主子还是当奴才来了?又闲得难受,每天晨昏定省向福晋请安也不敢多说什么。爹爹嘱咐过少说话,话多必有失,真是百无聊赖,原来嫁了人更没意思。如果王爷在自己房中留宿,还觉得生活有滋有味:王爷的温存和爱抚让云儿有一种心灵上的依赖,王爷去了福晋房中时,云儿可真不是个滋味。
这一天,王爷来到云儿房中,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便坐下来问:“你不舒服?”
“没有啊。就是没事可做怪别扭的。”
“你继续裱画嘛,画画也行啊,怎么没事?想做就有。”
云儿惊喜地看着王爷:“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你除了给福晋请安、用膳,剩下的时间就归你自己支配。要不然你的才学不是可惜了吗?反正也不能让你干什么活计,你是主子嘛。”
“王爷!您,您真好!”云儿靠在王爷的肩上,激动得直掉泪。
王爷拍了拍云儿的后背,叹了口气:“唉,还是个孩子啊。”
得到了王爷的允许,云儿欢天喜地地开始了她所爱好的事。除了每天做完侍侯王爷的必须,再给福晋请安,就和鱼儿水儿到西暖阁去裱画。云儿这里还有不少老爹写的字心。
云儿做事是非常投入的,干起活来几近忘我。她梳着满人成了亲的女子两把头的发式,穿着藕荷色沿紫色边的旗袍,淡雅而别致,使云儿更加显得亭亭玉立。只见她扎着围裙在裱案前忙来忙去,鱼儿、水儿就跟着打下手。鱼儿偷眼看小姐,见她眉宇间洋溢着幸福,心里也很高兴,姑娘的幸福就是鱼儿的幸福!
这时福晋进来了,她笑呵呵地说:“妹妹可真是个闲不着的能干人。”
“福晋吉祥!”云儿忙施礼请安。
“妹妹,不累吗?”福晋对云儿十分关切。
云儿规规矩矩站立着,回答福晋的问话:“回福晋,不累。”
福晋对身边的丫头髻儿使了一个眼色,髻儿拉着鱼儿水儿:“走,我们上那边说话去。”
福晋拉住云儿的手:“妹妹,姐姐冒昧地问你,可觉得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云儿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明白福晋说的是什么了,当即红了脸,摇摇头。
福晋笑了,“姐姐是太着急了。”她看看房里说:“天儿凉了,注意着些,别忘了加衣裳。”
云儿答应着,送走了福晋,继续裱画。鱼儿端来了点心和热茶:“主子歇息一下吧。”
云儿过来坐下,拈起一块点心,刚要往嘴里送,忽然胃里涌上一大口酸水和一阵恶心,忙捂上嘴巴跑出去了。干呕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来。鱼儿吓坏了:“主子,您生病了!快找郎中吧。”
“你嚷嚷什么呀?可能是早上吃东西吃急了,存在胃里。”话还没说完又跑出去呕。鱼儿水儿都急得不得了,在屋里直转。“鱼儿姐姐,我头晕!”说着,软绵绵地就倒下去了。
这可真吓着了鱼儿丫头,她大叫着:“快来人哪,侧福晋晕倒了!”
这时王爷不知从哪里来了,看到躺在地上的云儿,大步走到跟前,弯腰抱起云儿,冲回云儿住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对外面喊:“亮子!叫朱先生去!快一点!”
不一会子,府上的郎中朱先生就到了。鱼儿忙端过凳子让先生坐下,然后在云儿腕子上盖了一方纱帕。朱先生这才搭手给云儿给把脉。他认认真真地给云儿把了好半天脉,站起来笑着对王爷拱手:“恭喜王爷,侧福晋她有喜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王爷无法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朱先生又说了一遍:“没错儿,侧福晋是有喜了,大约在五十天左右。”
算了一下,云儿进府不到两个月时间,也就是说,刚成亲那几天里,云儿就怀上孩子了,王爷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这时云儿已经醒过来了,她也听见郎中先生的话了。王爷扑到床边,抓住云儿的手,欣喜异常地说:“云儿你听见了吗?你有喜了,你要做额娘了,本王要做阿玛了!”
云儿害羞地用胳膊挡住了脸。她也无法相信这么短的时间自己就会有了身孕。
“水儿姑娘你快去,告诉福晋去!”水儿答应着跑了出去。王爷急切地对朱先生说:“先生,现在该怎么办?要吃些什么?注意什么?”
朱先生说:“王爷莫着急,侧福晋也是刚刚有些反应,这种情况很正常,头晕、恶心,不要紧,平时吃一些清淡的膳食和水果,保持心情愉快,多散步,别跌交。侧福晋身体很好,不需要吃药,药物对胎儿并不好。好了,下官告退。”
这时,福晋得到了消息,喜匆匆地赶来了,进屋就向王爷施礼:“臣妾恭喜王爷了!”
王爷忙扶住福晋:“绣儿,你这样本王都不好意思了。”
“您可真是的,这样的大喜事您还不好意思,您要有儿子了,有后代了,应该高兴才是。云儿妹妹,姐姐谢谢你了!你真行!”福晋高兴、激动得语无伦次,走到床边,握住云儿的手,鼓励道:“加把劲,生个大胖儿子!”
云儿更害羞了。
不知道是皇家的规定还是满人的习俗,女人一怀孕,丈夫就不能和她住在一起了,说是对胎儿不利。王爷觉得这种说法有些不大对劲。女人怀孕正是需要丈夫关爱的时候,怎么能扔下她不管了?不做对胎儿不利的事不就完了么。他还是照样到云儿房中来,云儿的初期反应很厉害,几乎吃什么吐什么。王爷就在她身边看护着她,一会掖掖被子,一会问要什么,云儿要吐他就去拿痰盂。弄得云儿很不过意:“您别忙了,快休息吧,您是王爷呀!”
“王爷怎么了?王爷就不该疼女人了?你是在替本王受罪呢,本王帮不上别的,照顾照顾你还做不到吗?”云儿感动得热泪盈眶。说:“您这样让云儿何以为报?就叫姑娘们照顾吧。”
“她们年轻觉大,不如本王警醒。”一直到云儿反应减轻许多时,王爷才回到福晋房里去了。吩咐着生过孩子的林嬷嬷好好照顾云儿、姜嬷嬷给云儿做顺口的。福晋就给云儿弄吃的,只要云儿想到的,没有她弄不来的。宫里太后送来外邦进贡给各位亲王尝鲜的水果,她和王爷一口都舍不得吃,全给云儿拿过来。
陈大彬夫妇已经知道女儿怀孕了,很惦记身子渐沉的女儿,他们被允许来看过一次,可是将军府又不是常来常往的地方,只能在心里祈祷女儿平安顺利生下孩子。作为父亲的陈大彬,他对云儿的惦记并不亚于夫人。从女儿的出生到哑哑学语,到蹒跚走路,到开蒙读书,到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丽少女,到为人妇,到即将为人母,感情深沉的陈大彬一路看过来。云儿女扮男装的潇洒俊逸让陈大彬几乎产生了错觉,真的以为膝下承欢的是个儿子,直到王爷的花轿抬走了唯一的爱女时,他才明白自己是为别人养了一个能生孩子的女人!在把云儿送进了将军府,勉强喝过喜酒之后回家,陈大彬老泪纵横,几乎悄悄流了一夜的眼泪!他和王爷曾经是朋友,年龄也相差无几,而女儿却是他的妾,因为他是王爷。
陈大彬从来没想过自己和满清的皇室能有什么联系,他本人是根本没有攀高枝的想法。谁能想到,只见了云儿一两次面的王爷就请动了太后的懿旨纳了云儿为侧室。在陈大彬心里的福二爷就是个一身正气、威风凛凛的大丈夫,而且为了嫡福晋不受妾室的闲气,成亲十八年都没有纳妾室,怎么见到云儿就变卦了?云儿是不错,年轻、漂亮,俊逸、潇洒,可是论出身还是很寒微的,怎么就能入了王爷的眼?可是又不能说王爷是好色之徒,他要好色,身边早有一大群女人了。
进京任职之初,女儿即嫁与瑞亲王为侧室,在别人来看可能是极大的荣耀,而陈大彬却忧心重重,他感觉到自己的升迁和女儿有关,一直耻于靠裙带关系走仕途之路的他终究还是不过如此,陈大彬多次仰天长叹!在他的脑子里经常出现女儿小的时候在坐在自己腿上的情形:或者是喂着女儿吃饭,或者是听她奶声奶气地背诵唐诗宋词,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陈大彬对云儿的照顾是远远超过夫人周氏的,不是夫人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而是她的活计太忙,不但一日三餐、洗洗涮涮、冬夏鞋袜衣服,还要做绣品补贴家用。丈夫是族学先生,那个收入少的可怜。在大家族过日子的女人,生活又不是很富裕,那就非常的辛苦。所以比夫人有闲空的陈大彬一直照料着女儿。
现在,女儿也要做母亲了,生的孩子却是庶出!好在是福晋并无所出,要不……陈大彬郁闷的很!
第四十章 世子出生(一)
终于到了云儿的临产期,王爷十天以前就从宫里请来三位有经验的接产稳婆,时刻在府上候着。云儿行动艰难笨拙,大腹便便。稳婆天天做胎位检查,都说胎位很正,保证顺产。王爷看到云儿的脸上、腿上都有些浮肿,很心疼,真不知道生一个孩子要受这么大的罪。
云儿自己很害怕,都说生孩子肚子很疼,云儿连想也不敢想,福晋几乎整天地陪着说宽心话。
云儿是去年七月进府的,今年的四月初十前后就是预产期。初八这天,一大早,云儿就觉得肚子丝丝拉拉地疼,觉得好像是到日子了。听林嬷嬷说,生孩子之前要吃点东西,空腹生孩子没力气,就忍着疼吃了一碗米饭和半个卤猪蹄。刚开始还能挺得住,可是一会比一会厉害,云儿想可能到时候了,就叫水儿去找王爷和福晋。不一会人就到齐了。除了王爷福晋、稳婆,还有福晋房里的两位陪奉嬷嬷郑、刘二位、还有林嬷嬷和姜嬷嬷。她们都是生过孩子的,未婚姑娘都被赶出去烧水、做其它事情。稳婆嬷嬷一检查说今儿就能生了。于是各就各位,云儿被安排在产床上脱了衣裳。福晋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孩衣服、被子、尿布等放在云儿不远的位置上,鼓励了她几句,就回避了。其实她比云儿还害怕,想逃得远远的,可是又不忍心让王爷一个人在对面的书房里承受等待的煎熬。她知道此刻的王爷是最紧张、最心疼、最害怕的人了,还得安慰着他些呢。
王爷比上战场还紧张,在书房里不停地走,把福晋的头都给转晕了:“哎呀,我的王爷,您能不能坐下来歇息一会儿?”
“女人生孩子全都这么疼吗?”
“臣妾也没生过,可是没听说哪一个人生孩子肚子不疼的。那么大的一块肉要出来,能不疼吗?您就安心坐等好不好?”
王爷坐下了,虽然坐下了,屁股好像坐在钉子上,“噌”地又起来了,到门口听听,再回来,再到门口,典型一个坐立不安。
开始,产房里还算安静,后来就听到云儿的喊叫了。一声比一声紧,一声比一声高。方才还劝着王爷的福晋自己就受不了了,跑到产房门口去听,门口守着的一个婆子忙拦住了:“福晋,您赶快回去!女人生孩子都这样,何况侧福晋这是第一胎。
福晋眼泪汪汪的回到书房,不一会又去产房门口听消息,再回来,来回不停地折腾。王爷把福晋拉进门里:“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在门口转悠了!老说要儿子,要儿子,这简直……”
“您也消停消停吧,都说生第一胎时间长一点,以后就好了。”
“啊?还想要啊?这怎么了?怎么疼这样啊?疼这样还能活吗?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啊,受不了、受不了!”王爷心疼得都快撞墙了。
产房里,云儿疼得一头的汗一脸的泪。稳婆知道这是瑞王爷的宠妾,马虎不得,一直好言安慰:“侧福晋,您不必太紧张,听奴婢的,让您使劲的时候再使劲,要不然把力气用光就、就不好了。您别害怕,把全身放松了,您看您身上的肉都紧张得发硬了,别这么着啊,不怕的,女人都得经过这个坎儿。您的胎位很正,只是头一胎稍稍要慢一点,别着急。”
同在产房里陪伴云儿的林嬷嬷也不住地宽慰道:“主子您忍一忍,马上就好了,拉着嬷嬷的手,掐也行、拧也行。听稳婆嬷嬷的话,让您用力再用力。”
又一次巨痛上来了,云儿大声嘶喊:“啊!啊!”稳婆们轻轻地按摩着云儿的腹部,观察着云儿的下体,说:“这回可快了,看见孩子头顶了!”
云儿都快疼疯了,拼命地喊叫。王爷在书房里没撞墙也是不停地敲桌子打凳子的,担心得坐立不安。福晋双手合十,不停地念叨着:“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云儿刚刚缓过一口气,更大的巨痛袭来,云儿的喊叫声变成了干嚎。忽然间没了动静,王爷觉得自己眼前都发花了,他已经忍受不了这种煎熬,正想冲出门去,只听得一声嘹亮的婴啼,王爷一愣,随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福晋狂喜地冲出门去,扑向产房,被门里的郑嬷嬷拦住了:“福晋稍等,还有胞衣没下来,已经生了,没事了,母子平安,您放心好了。”
福晋美丽的大眼睛泪水扑簌簌掉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产房的门开了,郑嬷嬷推门出来了,“王爷、福晋,你们可以进来了!”一直对王爷有谦有让的福晋抢先进门,扑向云儿,王爷紧跟其后。两个人蹲在床沿边儿,一人拉住云儿的一只手,不知该说什么。只见云儿双目微闭,脸色煞白,微微喘息着,疲惫不堪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秽物已经撤去,两腿放平,盖好了被子。筋疲力尽的云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头上的虚汗不停地在出,福晋用帕子给云儿轻轻地擦着汗,王爷把粘在云儿脸上的一缕头发轻轻拂开,小声说:“云儿,辛苦你了!”听到这句话,云儿热泪盈眶,感觉非常温暖,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一位稳婆把新生的婴儿洗干净了,包好了,喜滋滋地对福晋说:“快看看吧,您的儿子!”
“是儿子?快!快给我!”福晋喜不自胜,眼泪都出来了“天哪,是个儿子!王爷!您听见了吗?您有儿子了!您有后代了!您当阿玛了!”说着,好像不相信似地打开襁褓看了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真有一个小雀雀呀!”
王爷也笑了,指着福晋说:“这下你可高兴了?你有儿子了啊。”
“是呢,臣妾盼了快二十年了。”福晋一次次地贴着婴儿的小脸儿,抱着,悠着,喜欢得不得了。忽然她想起来应该把孩子给云儿看看,就抱着孩子来到云儿身边,小声呼唤:“妹妹,你看看咱们的儿子啊?可好了,胖呼呼的,稳婆说有七斤八两呢。”
云儿睁开眼睛看了看婴儿,皱着眉毛说:“这么丑啊。”
“这还丑啊?多好看呢。下巴就是一个小肉团。咱们有儿子了,呵呵呵……”
云儿勉强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稳婆嬷嬷满脸笑容地说:“福晋哪,还有一个好消息告诉您,今天是四月初八,释迦佛祖的佛诞日,府上的小主子福分太大了,竟然和佛祖的诞辰赶在了一天。”
“是吗是吗,这可太吉利了,多谢嬷嬷提醒。“福晋欢天喜地,心里说王爷的这个儿子必定是个有福气的。
王爷安慰着云儿:“你太累了,好好歇息,听话!把眼睛闭上。”他像哄小娃娃一样哄着云儿。云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王爷这才站起来,走到福晋身边。
小婴儿可能感到了爱抚,不住地拱动着小身子。王爷笑咪咪地伸出大手:“来,让阿玛抱抱。你小子,让你额娘可吃大了苦头了!怎么?还不大高兴?皱鼻子干什么?你才这么点大,什么时候能长成男子汉哪?”王爷和儿子聊开了。
福晋忽然想起来了:“来呀,给几位接生的嬷嬷打赏!赶紧把做好的宴席摆上来!”
几位稳婆谢过福晋往外走,她们也很紧张很累。福晋亲自送她们走出房门,小声对走在最后的一位稳婆嬷嬷说:“这位嬷嬷请留步。”
稳婆嬷嬷停下来,恭恭敬敬地福了一下身子,问道:“福晋您有话说?”
“想请嬷嬷们在府上再留几天,可以吗?”
“应该的,应该的,您不说我们也不能走,侧福晋刚刚生产完,是不能离人的。以防出现血崩、产后风之类的事。”
“太感谢你们了!另外,还想请教一下,怎么侧福晋疼得这么厉害?都这样吗?”
“侧福晋的骨盆稍嫌窄了一点,平时吃的再好些,孩子大了一点,所以就多受了些罪。下一个孩子还真得注意。”
“那好,多谢了。”福晋回到产房,王爷已经把孩子放在云儿的身边,在云儿床边看她呢。福晋小声说:“王爷,我们出去吧,让云儿好好休息,这里还有林嬷嬷照看着。得让姜嬷嬷给云儿做吃的去,还得把奶娘的事落到实处。回头让林嬷嬷她们把怎么侍候月子都告诉鱼儿水儿,她们年轻,也学着些,以后云妹妹还会有孩子的。”
然后福晋又嘱咐了林嬷嬷和姜嬷嬷给云儿准备吃的,产妇需要的营养品都已经送到姜嬷嬷的小厨房了。林嬷嬷和姜嬷嬷都是生过孩子的,就由她们负责专门给做吃的。
吩咐完了,福晋赶紧回到自己房间,她都紧张得快虚脱了。进了房间不是躺下休息,而是点燃一炷香,虔诚地拜了几拜,说道:“感谢师尊、师父,感谢天上诸神,我家王爷终于有了后代,请你们看在王爷心地纯善,保佑他的儿子健康长大。”说着把香插进香炉,跪下磕头。
贴身服侍福晋的一等丫鬟鬟儿和髻儿进来了,给福晋送来茶点。福晋这才感觉到肚子很饿。吃了好几块点心,说道:“你们下去吧,我想歇息一会儿。”
鬟儿嘟嘟哝哝地说:“以后啊,侧福晋就可能爬到您头顶上去了。”
福晋很生气:“王爷得了儿子你很不高兴啊?”
“不是、不是的!王爷有儿子奴婢怎么能不高兴呢?奴婢是担心侧福晋生了儿子对您不利。”
“有什么不利的?最多是让她来当这个福晋,我每天给她请安,那也值得啊。你们都是生过孩子的,不知道生一个孩子多辛苦啊?还不是我自己生我都担心得满嘴里都起泡了。疼得那么厉害啊,太吓人了。你们也这么疼吗?”
“当然是疼了,母鸡下蛋还疼得满脸通红呢,何况那么大的一块肉,侧福晋的表现还不错,光是叫,奴婢把莽格全家都骂遍了。”
福晋听了,笑得直擦眼睛:“有你这么矫情的人吗?要骂就骂莽格,你肚子疼是他惹的祸,骂人家父母成什么样子?忤逆!”
“没有莽格的阿玛和额娘,能有莽格这个惹事精吗?”
见到王爷进屋,鬟儿马上闭嘴,心里却说:“别看这位一脸的正气,也是一个惹事精。”
鬟儿和髻儿出了福晋的房间到了对面的房里,小声说:“你瞧着吧,以后啊这位侧福晋就能上天。”
“你这个人才怪,人家上不上天关你什么事?你要是在人家那个位置,恐怕更利害。”
“可惜啊我没那个命,只能给侍卫大人当女人。”
“侍卫怎么了?莽格侍卫那么健壮、英俊,也不错吗。人家没娶过媳妇,连通房丫头都没有,总比在宫里熬十年才出来的那些大龄宫女强多了,净捡人家剩下的。”
“胸无大志。咱们在宫里不是也见过那些得势的妃嫔吗?那才叫个威风,那才叫好日子。”
“要是皇上不理她了,那日子就更好了。”髻儿故意说反话。
“我知道是我连累了你,一直挺不过意的,本想……算了,说也白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给皇上当妃嫔,没得逞,给王爷当侧福晋,还是没得逞。”
“你这人!谁不是想往高处走啊?”
“我就不想,我家**就很不错了,老实憨厚会疼人。”
“那你以后就跟他到草原去吃烤全羊,喝马**,走到谁跟前都是膻哄哄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要是回草原我也得跟着啊。”
“你倒是知足得很,我可听说了,他是什么人跟什么人的私生子。”
“你嘴上留点口德好不好?就是私生子能怪他吗?谁不是额娘和阿玛俩人私生的?有一个女人八个男人吗?”
“咯咯咯咯……”鬟儿笑得上不来气儿了。髻儿对私生子竟然是怎么理解的。
第四十一章 世子出生(二)
瑞王爷的女人生了第一个男孩,那可是大事,嫡福晋无所出,当然侧福晋生的第一个儿子也就是长子了。长子封为世子的机会最大了,亲王世子可不是白当的,岁俸银六千两,祿米六千斛,比一个郡王的俸禄还多呢。
第二天早上,王爷就进宫禀告皇上、太后去了,向他们报喜。亲王喜得贵子,也是皇家的喜事,添人进口嘛,必须报喜,这是规矩。顺治皇上当即拟旨、传旨:册封瑞亲王长子为亲王世子,赐名“洪煊”,即刻颁发册封金册,发放瑞亲王世子全年的年俸、祿米,还有赏赐给侧福晋陈氏瑞云的一大堆补品、锦缎、和古董字画。给皇家添人进口就是功劳。
煊儿一出生就封了世子,这是很出格的。别的府上亲王的妻妾众多,生的儿子也多,册封世子的事情很是棘手,简直和立皇太子差不多了。所以很多王府的世子迟迟不能册封,因为他们要在众多的儿子里面挑又挑、选又选的,多少年才能选出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皇上是觉得锦绣姐姐再生育不大可能了,索性就封了侧福晋的长子。既然以后二皇兄府上的世子只能在侧福晋生的儿子里选,选谁还不一样呢?洪煊是长子,就是这孩子了。其实是皇上是想通过册立世子再次感谢二皇兄的救命之恩:早立世子就可以早领年俸,让皇兄增加一些进项才是皇上的本意,总归是要立世子的,先立了也合乎常情。就是侧福晋陈氏再能生养,也只能立一位世子。何不趁现在就封了?
对此,太后很有意见,提醒皇上说:“这么小的孩子一出生就封了世子,其他府上的王爷能服气吗?不说别人,就说安亲王,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多少年,第一步册封也只是个贝勒,然后是郡王,一步一步走上来的。那么小的一个小奶娃,寸功未立就是世子,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就算是瑞王爷有两次救驾的功劳,也别做太过呀。”
皇上说了:“皇额娘,朕当年继承皇位的时候可曾立过寸功?二皇兄两次救驾,第一次为了救护父皇,陷进几百人敌军的包围,拼力拖延时间,让父皇远离危险,自己被敌人砍得血肉模糊,流尽鲜血而死。如果不是甘霖大师用起死回生的甘霖之水救活了皇兄,他已经作古多年了。第二次为了保护朕不被刺客射中,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刺客的毒箭,如果不是锦绣姐姐当机立断把毒血给吸了出来,二皇兄的命也没了。父皇和朕的江山都是皇兄用命换来的,他的儿子早一点立世子很过分吗?如果当年中箭的是朕,以当时朕的年龄还能活吗?朕不当皇上有您今天皇太后的尊位吗?二皇兄为我们两代君主献出过两次生命,给他的儿子册封个世子就过分了?还有父皇早年曾经欲立皇兄为储君,被皇兄和他的师父拒绝,否则这个江山不就是他的吗?他把这个江山、这把龙椅让出来,让咱们母子高高在上,发号施令,您不觉得这是皇兄对咱们的天高地厚之恩吗?您不一直在说点水之恩涌泉相报吗?给了一座府邸、封了一位世子就心疼肉疼了?那么好,朕这个皇帝本来就不想做了,还是把皇位还给皇兄!来人,起草退位诏书!”
这下可把太后吓坏了。皇上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这样的话可不是随便说的!如果把皇上把皇位交出去,那自己可就一文不名了!不仅再不是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皇太后,很可能会走多尔衮母亲阿巴亥大妃陪葬的悲惨之路,被勒死给先皇殉葬!皇上偏执起来是不计后果的,一旦退位,母子就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不管谁来当皇上自己母子都没好儿。但是这话她又不能说明,只好缓和下来笑着说:
“皇上啊,额娘不过是随便说说,不是拦着你做什么。你二皇兄确实是劳苦功高,反正是早晚都得立世子,早点也好。”
顺治皇上知道母亲的话言不由衷,拂袖而去。
要说太后这个人也是个不简单的,临事处置沉静果断,皇太极时代就是皇太极的好帮手。崇德七年,清军攻克松山,俘获明蓟辽总督洪承畴。开始,洪承畴为了表示忠于明室,绝食抗争。当时的太后自荐诱降洪承畴。后来顺治即位,太后为了消除多尔衮对帝位的威胁,按照满族“兄死则妻其嫂”的习俗,毅然下嫁多尔衮。虽然史书极力掩盖此事,对孝庄下嫁说法不一,但是文献中对孝庄下嫁之事还是有正规记载的。顺治也曾经称多尔衮为“父皇摄政王”,可见太后下嫁也不是空穴来风。正是由于太后的作用,顺治的皇位没有被多尔衮取而代之。后来为了使创建时期的清王朝能得到汉族上层的支持,太后冲破满汉不得通婚的惯例,把汉人将领孔有德的女儿孔四贞养在宫中,又把皇太极十四女和硕建宁公主嫁给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起到拉拢汉军将领的作用。总的来说,这位“孝庄太后”在历史上还是比较正面的形象。在清王朝的历史上是辅佐三代君主的女强人。但是她没有处理好和儿子顺治皇帝的关系,过于宠溺、依从他,使得顺治皇帝非常刚愎自用,行事也固执偏激。
在辅佐康熙皇帝到时候这位太皇太后就完全改正了先前的被动方式,没有事事干涉康熙,而是扶上马背,送他一程。之后就让他自己走了。
由于历史的局限、环境的局限,这位历史有名的孝庄太后也没有摆脱维护“家天下”的窠臼,在处理很多事情上都是从保护儿子的龙椅来考虑,变得疑神疑鬼。对于丈夫和儿子的恩人瑞王爷完全是充满了戒心,随时都想除掉。根本就不相信瑞王爷甘心情愿把皇位让出来,一直觉得他是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所以每当顺治皇上给王爷什么恩宠、赏赐,她都要拦一拦,结果惹得顺治皇上的十分不满。不过呢,她跟佟氏锦绣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按辈分是婆媳关系,但是俩人的年龄基本同龄,都是贵族出身,很多话能谈得来。太后最欣赏福晋的地方就是平时温柔贤惠,关键时刻不惧生死。
话题回到瑞王府,王爷把皇上的圣旨和赏赐带回府上,府上立刻欢腾了。刚刚出生的孩子就封了世子,这也太有福气了吧?菩萨座前的善财童子会没有福气吗?
府上的人都说云主子的肚子太争气了,进府还不到一年就给王爷生了儿子、不但儿子被封为世子,还增加这么大的一笔收入。要知道,一个七品知县一年的俸禄才有四十五两银子,而世子是六千两!还有禄米六千斛,一斛米是二十五斤,六千斛是十五万斤!能养活多少人?难怪是善财童子,一出生就给老爹带来这么大的一笔财富!当王爷把煊世子的册封金册和皇上的赐名帖子、世子俸禄、禄米折合的银票、太后赏赐的一千两银子、补品、绸缎、珠宝等拿回来的时候,府上一片欢腾,将军府的府门红灯高挂、鞭炮齐鸣!不但大摆筵席还给了府上所有的侍卫、太监、丫鬟、嬷嬷、小厮、工匠等每人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瑞王爷的儿子封了世子是他府上的喜事也是皇家的喜事,不光颁发世子金册,还要在户部备案,以便今后支取钱粮。
王爷很惦记云儿,生个孩子跟玩了命一样,自己在战场上连死都没怕过,云儿生个孩子却吓得他胆战心惊。
真正热闹的还有洗三和满月酒,足足闹腾了一个月才消停。以往都是王爷福晋给人家贺喜,煊儿的出生大家肯定要来。
庆贺之后王爷到云儿房里看她,云儿已经靠着被子坐起来了,虽然脸上还是没有血色,精神却好多了,正在吃东西,福晋亲自给她剥鸡蛋。姑娘、嬷嬷们身前身后地围着。王爷心里突然很为福晋难受:她现在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成亲十八年,盼孩子就盼了十八年,求医问药也没个结果,人家云儿一来就生了个胖小子。
和云儿的婚姻是师父的吩咐,王爷自小信佛,虔诚地对着佛像顶礼膜拜,而现在的师父却是真真的菩萨,他能有一点不遵从的吗?师父说的一定有他的道理。可是绣儿的难言心事该怎么劝解呢?十八年的患难夫妻,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产生什么隔阂。
王爷和福晋说了皇上给儿子的册封和赐名,姐妹两个都很高兴,于是,新生的婴儿就有了“煊儿”的小名。云儿坐月子,当然不用王爷陪了。新来的奶娘蒋嬷嬷给煊儿开奶之后,云儿喝了回奶的药,还有鱼儿水儿和林嬷嬷的照顾,剩下的事就是云儿将养身体了。生了世子的云儿几乎成了国宝大熊猫,被人众星捧月般地呵护着。
新生的煊儿被册封为世子,也说明了皇上对瑞王爷的荣宠,前来祝贺、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王爷放心地回到了福晋的房间,他观察着福晋的神情、态度,倒也看不出不自在。便说道说:“绣儿,你看生个孩子受多大的罪,幸亏你不用遭这份罪。”
“臣妾倒是想受这份罪,可是肚子不争气。”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这个。这些日子你真是操了不少的心,云儿应该知足啊,谁家的主母这样大量呢。”
“您不用安慰臣妾,臣妾知道王爷在想什么,怕绣儿不自在。绣儿要说没感觉也不可能,可是退一步想,您有了儿子,才是最大的喜事。云儿这丫头知书达礼,绣儿诚心对她,她不会不知道,等老了,绣儿不能动了,她的儿子也不会不管我这个当嫡母的。”福晋脸上虽是笑的,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下来了。
“绣儿,别这样!你不是还有二哥吗?到多会二哥也不会错待你的。我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你不清楚吗?”
“二哥,有您这句话,绣儿就放心了。”
王爷把福晋紧紧地抱在怀里,“这些日子,光顾了云儿的事,冷落了你。”
“您说什么哪?绣儿这么大的人了,还和云儿争怀啊?明儿得告诉陈大人两口子。人家女儿要生孩子了,一准得惦记着,生没生啊?男孩女孩呀?平不平安哪?您别光顾了自己高兴,把老丈人、丈母娘给忘了。”
“亏了你提醒,干脆明天就派车接来吧。光告诉他们,还是个惦记,不如来看看,才能放心。”
“也好,明天一早就接来!”
陈大彬夫妇听说女儿平安生了一个男孩,高兴得嘴都闭不上了,忙忙地带着礼物、坐着将军府的车就来了。陈大彬虽然是父亲,终归是男女有别,他本人又十分重视礼教,安慰了女儿几句,看了看外孙,就出来和王爷在前厅说话。王爷也没敢说云儿疼得多么惨,免得她父母惦记着。陈夫人嘱咐了女儿一些如何将养身体的话,就四处打量。上一次匆匆忙忙地来看女儿并没有注意云儿的卧室有什么,摆设怎么样。现在她看到女儿住的大房子,房子中的陈设,心里十分安慰,看到丫鬟婆子众星捧月似的围着女儿侍侯,趁没人的时候看了看女儿的“私房”,所有的箱笼柜橱都是满满的,各种颜色、各种质料的衣裳和大盒子小盒子的首饰都要装不下了,这些都是后添的,还不算嫁妆!陈夫人心里又高兴又得意,女人的虚荣心总是比男人大,她想:“我这闺女也太争气了,以后的富贵荣华算是稳当了。”
接下来的就是“洗三”、“满月”等仪式了,世子的洗三、满月能不热闹吗?足足闹腾了一个月,府上收的礼物都和山一样了,这是后话。王爷平时是不收礼的,可是这种礼要是不收还真是得罪人,人家不是求你借你的,是好心祝贺来的,能打人家的脸吗?不过呢,在此之前,他也曾经多次祝贺过别人。
第四十二章 阴霾满天
喝过了满月酒,云儿向王爷请求回家看看,汉族有个风俗,出嫁的女儿生了孩子满月后,要回娘家住几天,王爷自然答应,但是孩子不能带着。反正孩子也不吃云儿的奶,相比来说,各方面条件还是府上的好些。福晋给云儿带了二百两银子,让她买好吃的、好玩的。云儿像出了笼子的鸟,带着鱼儿和水儿到处逛,当然是扮成男装。王爷还派了侍卫田亮和纳兰东德每天去保护云儿主仆。这期间,云儿那个黑皮肤的朋友青儿来过,在云儿家住了两夜。她似乎也没和云儿过多地交谈什么,一个未婚姑娘对人家生孩子的事也不好打听,盘桓了两日就走了。鱼儿和水儿两个是丫鬟,自然就更不能问不该问的,她们就陪着主子逛琉璃厂的书摊、画摊,给王爷和陈大人买些书,给陈夫人买了几件衣服,给福晋买了首饰,云儿自己则买些画书、宣纸、笔墨颜料之类的东西。
看看在娘家住了二十来天了,王爷派车来接,就打道回府吧。
煊儿刚过百天,皇上就打发他的贴身太监吴公公来找王爷进宫,王爷回来说皇上御赐的新府第就要开工了,让王爷自己去监工。打这开始,王爷就有事可做了。马员外也被皇上从皇陵工地调了回来。马平是建筑专家,回来后根据皇上的初步打算画了新王府具体的施工图纸。
王爷很少回府了,工地很忙。可是福晋感觉王爷是在躲着云儿,两个人有一年没有在一起住了,肯定很想亲近。但是王爷很怕云儿再怀孕,他实在不忍心让云儿受那个罪了。别说生孩子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就是整个怀孕过程都是在受罪!
煊儿越来越可爱,他很爱笑,笑起来咯咯的。相貌很象王爷,就是稍稍有一点吊眼梢,这一点象了云儿。不但是鱼儿水儿,就连福晋也感觉到云儿对煊儿不是很亲,喜欢的时候又啃又咬的,平时就不怎么抱他。也许是年轻吧。福晋有把煊儿养在自己身边的想法,反正是云儿年轻,以后还会生。那个时代庶出的孩子由嫡母抚养是很正常的,尤其是无所出的嫡母。
渐渐地,人们发现云儿有些变化,脾气时好时坏,脸上那可爱的笑容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苛刻、犀利的言辞。这还不算,把丫头、嬷嬷们支使得脚不沾地,明明是洗衣房的事情,非要丫头们给她、给煊儿洗衣服;说厨娘姜嬷嬷的饭菜做得不好吃,一日三餐都要房里的丫头们做。一会要参汤补身子,一会要莲子羹败火,好不容易熬好的银耳粥端上来说不好喝倒了改熬绿豆粥了。丫头、嬷嬷们不但要看孩子、做吃的,还要准备洗澡水,供应云儿、煊儿每天不知道洗几遍的澡,就连煊儿的尿片都要丫头们洗。丫头嬷嬷们不得片刻歇息,说不定没做好还得挨顿训或者是挨巴掌。最倒霉的是水儿,做什么都不对,都不符合主子的要求,抱孩子的姿势也不对,哼的动静也难听,弄得水儿无所适从,就是以前云儿最尊重的林嬷嬷也挨了好几回训斥。这一房里的丫头、嬷嬷们可是水深火热了。大家都盼着福晋能来,看出来情形一定会劝劝侧福晋的,说不定会有转机。
福晋来了,云儿立刻风平浪静,也不支使人了,也不挑毛病了。福晋一走,原形毕露,该收拾谁收拾谁。丫头嬷嬷们真是愁云惨淡了,她们奇怪的是,侧福晋就是不挑奶娘蒋嬷嬷和鱼儿的毛病。
这一日王爷回府,到云儿房里看了看,说几句话,又抱了一会煊世子,转身要出去了,被云儿拉住。王爷问:“有事吗?”云儿点头,把王爷拉进里间,就解王爷的扣子。王爷推开她:“像不像话,这大白天的!等下次本王回来,好不好?工地上有不少事呢。”
王爷走了,云儿气得七窍生烟,也该着水儿倒霉,不知什么事又做错了,竟抄起一个小板凳朝水儿头上砸来,鱼儿一下子接住了,劝慰:道:“主子,有话好好说,别这样,消消气……”
鱼儿的话还没说完,云儿手中的板凳就砸在鱼儿的头上了,鱼儿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了。这再不找福晋就要出人命了。水儿给奶娘使个眼色,奶娘赶快溜出去了。林嬷嬷和水儿扶起鱼儿大叫着,鱼儿的头上开始流血。可能云儿也知道惹祸了,转身进了卧房。
福晋闻讯赶来,已经知道鱼儿给打破了头,忙让带了药的鬟儿给鱼儿上药,自己进了云儿的房间。云儿气呼呼地躺在床上,福晋进来连动也没动。这是以前所没有的。福晋也没挑她的礼,自己拿个凳子坐在云儿身边,和气地说:“妹妹,咱们府上可从来不兴打下人的。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告诉姐姐,姐姐教导他们。”
云儿说:“没有不顺心的,都是高兴的。”
“那你现在是高兴的样子吗?”
“高兴还得有个样儿?云儿也不会一天价甜西西地粘着男人呀。”
福晋当时气得脸煞白,呼地站了起来:“云儿,你在说谁呢?谁甜西西地粘着男人了?这一天捧着哄着的还来毛病了!”说着转身出去了,对外间的丫头鬟儿说:“走!回去!”
路上,鬟儿就说了:“奴婢觉得一定会有今天。”
福晋站住了,喝问道:“你在说什么?”
“对不起啊,奴婢是无意的。”
“如果你再胡说八道的就回宫里去!”
鬟儿吓得赶紧跪下,给福晋磕头:“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下次不敢了。”
“下不为例!起来吧。”说着自己先走了。
鬟儿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有些幸灾乐祸地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您的‘好日子’刚开头呢。
鱼儿头上扎着纱布强挺着做事,她十分奇怪,从小一起长大的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姑娘对自己的这个丫鬟姐姐一直很好,和亲姐姐没有任何区别,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更别说动手打她了。鱼儿很奇怪自家的姑娘是怎么了,从娘家回府就变了。说是生了个世子有了本钱就骄傲了还不大像,因为她对世子根本就不亲。和王爷夫妻间闹什么矛盾了也不可能,王爷对她多好啊。鱼儿一直琢磨这个事,陈夫人虽然心直口快,绝对没有挑唆过姑娘什么,她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心地很善。
鱼儿就和年纪稍大一点的林嬷嬷请教,林嬷嬷一时也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安慰鱼儿道:“咱们四估量是懂得道理的,不是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吗?’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楚,别害怕,慢慢观察。”
忽然,世子不是好动静了,鱼儿闯进房间见小姐正按着他在那儿胳肢呢。世子才多大呀,他能受的了吗?鱼儿抢过世子就跑,云儿在后边追,水儿拦住了云儿,云儿抓住水儿就打,小丫头兰儿和蕙儿、林嬷嬷、还有那两个岁数大的粗使嬷嬷拉着,撕掠在一起。
鱼儿只能把世子交给福晋,跟她说明了情况,福晋把世子交给跟来的蒋奶娘,让她以后就在自己的房里照顾世子了,然后随着鱼儿来到云儿的住处,沉下脸来问云儿:“你到底想怎么着,说话!那么小的孩子你作践他干什么?”
“我作践他什么了?不过是玩玩。您心疼个什么嘛,不但把男人霸住了不放手,还要把人家的孩子给霸去了,不就是脸蛋子好看一点吗?”
“你!”福晋气得直哆嗦,说:“好,好,我不霸着,都给你,都给你!”说完一甩门帘子出去了。云儿在后边还追着说:“粘了快二十年也没粘出个什么!哈哈哈……”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能和福晋这么说话呢?”鱼儿担心地劝着。
“她是你什么人哪?你替她说话!吃里爬外的东西!”云儿对鱼儿很不客气。
鱼儿也不敢搭腔儿,心里说:“王爷呀,您快回来吧,府里乱套了!”
福晋的贴身丫鬟鬟儿、髻儿见福晋进了房间,也没敢跟进去,心想可能福晋想哭一哭发泄一下可能会好一点,就门口听着动静。开始的时候听见福晋摔了一个茶碗,就没动静了,这下可吓坏了她们,呼地推门进去,愣住了:房里没人!俩人都懵了,大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福晋不见了!”
“怎么了、怎么了?”这几天一直侍候儿媳坐月子的郑嬷嬷来了,看情形不对,问道。
“福晋不见了!”髻儿带着哭腔,跺着脚说道。
还是郑嬷嬷年岁大,沉着些:“别急!咱们分开找!你去找莽格侍卫和那总管,别大叫大嚷的,快!”
满府都找遍了也不见福晋的影子,那总管可慌了:“莽格侍卫您快去工地禀告王爷吧!”
郑嬷嬷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髻儿说:“光哭!快去房里看看福晋留下字条什么的没有?”
鬟儿、髻儿一起冲进房里,翻找起来。能找的地方全都翻了一个过儿,终于在茶壶底下找到一张纸,上面只有四个字:“阿弥陀佛。”什么意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还是鬟儿脑子反应快:“福晋上庙了!出家去了!上回和侧福晋生气就说过这样的话。”
那总管一听福晋有着落了,便说:“我去备车,你们给福晋带件衣服,咱们马上去找!附近有两个庵堂,走!”
将军府的马车像离了弦的箭一样冲出城门,向最近的一个佛庵净心庵奔去。侍卫莽格驾车,鞭子抡得啪啪响。
到了山门,莽格飞身跃下马车,几步就上了台阶,进了庵,马上出来说:“不在!快!到那个去!”
一路狂奔,又到了云泉庵,还是莽格先进去,在里边大声喊:“在这里!”于是大家蜂拥而入。厅堂上,面对佛像盘腿而坐的福晋头发已经披散开,身边一位约莫五六十岁的住持师太正要为福晋剃度。那总管一步冲上去,拧住师太的腕子:“你敢!这位是瑞王爷的福晋,没有王爷的允许……”
师太慌了:“这位居士并未说明,老尼……”
“各位施主休要喧哗,这里是佛门净地。你们回去吧,已经没有你们要找的什么福晋了,贫尼法号净泉,此处就是贫尼的安身之处了!你们回去转告王爷,好好过日子吧。”
“绣儿!你要干什么?”王爷来了,分开众人,“绣儿,走,跟二哥回府,有话好说。”
“施主,您认错人了,这里没有什么绣儿,只有新来的尼姑净泉,您回去吧。”
“绣儿,你忘了我们二十年的恩爱了吗?我们是结发的夫妻啊,我们患难与共,相濡以沫,难道你忘了吗?二哥求你了!”王爷哽咽着在福晋面前单腿跪了下来,抱住她:“二哥知道你心里很苦,二哥知道!但是,你不能这样!我们回去,有事慢慢商量,好不好?二哥求你了!”
“王爷!”福晋在王爷怀里嚎啕大哭。“臣妾,跟您回去!”
大家都哭了。
王爷把福晋安顿好了在床上躺下,吩咐郑嬷嬷、刘嬷嬷、髻儿、鬟儿好生照顾着,转身往外走,被福晋一把拉住,她知道王爷肯定是找云儿“算帐”去的:“王爷,您算了吧,她还是个孩子!臣妾已经不生气了,以后各过各的,不来往就是了。”
“不行,有些话得说了,老惯着就要上天了!”说完挣脱福晋的手出去了。
云儿正躺在床上想心事:“这个福晋她为什么就长得那么美呢?都快四十岁了,还让王爷那么迷恋?找了小老婆怎么着也得新鲜一个月吧?他倒好,成亲第二天就跑回去了,气不气人?这老天爷也太不公平了,都是正蓝旗的汉人,自己就是老百姓,他家就是统领,都是女人,她就是福晋,自己却加上个‘侧’字,靠边站的意思……”
正想着,听到王爷的脚步声,赶忙坐起来。只见王爷黑着脸看着自己。云儿心里发毛:“王爷……”
“跪下!”王爷喝道。
云儿忙跪下了:“王爷,云儿知错了!”
“知错了?好快呀!那你说说,为什么欺负福晋!她待你不薄啊,你就冲着她跟你娘的岁数差不多也该尊重她一些吧?你不是读了很多的书吗?尊卑长幼该懂吧?你很了不起啊,生个儿子就要上天了,爷我不稀罕!带着你的儿子回家去,听见没有?备车!”
“王爷!云儿知错了!您不要赶云儿回家,云儿无颜见父母,王爷!”云儿跪行几步,抱住了王爷的腿:“王爷,原谅云儿的年轻不懂事,好吗?”云儿声泪俱下,可怜兮兮。
鱼儿水儿和林嬷嬷跪在云儿身边,不住地磕头,不住地为云儿求情:“王爷,您就饶了主子这一次吧!您饶她一次好吗?”
王爷原本就是一个善良的人,哪受得了众人这样的哀求?想起云儿那潇洒俊逸的龙少爷的模样,想起云儿生产时的惨烈嘶喊,王爷一下子心就软了。可是想到福晋对自己的情意,王爷说道:“云儿,你记住了,福晋不是你可以欺负的人!要知道自己的身份!鱼儿,你陪着你家小姐,到‘醒吾庐’里去住几天,面壁自省,下不为例!”
“是!是是!”鱼儿赶紧磕头,“主子您听见了吗?快谢王爷呀!”
云儿也磕了一个头:“谢王爷”。
第四十三章 云儿被罚
“醒吾庐”内,云儿茫然地看着迎面墙上挂着的、由爹爹写的、自己裱的书法条幅“悔过自新”、“痛思己过”、“心平气和”、“莫以恶小而为之”等等,喃喃地说:“真的是云儿错了吗?是云儿欺负了福晋?”
“至少,您不能和她顶嘴呀!福晋是当家主母,这里是王府!”陪着云儿挨罚的鱼儿还心有余悸,她不敢想姑娘被赶回娘家是个什么结局。倘若王爷就此休了姑娘,这一生不就完了吗?老爷和夫人怎么能够承受得了?还好,还好,总算留下来了!面壁就面壁吧,不过几天的时间,比一辈子痛苦好多了。
“姑娘,您不是一向聪明吗?怎么上下尊卑都忘了?别说福晋没做错什么,就是错了也不能和她较劲的。咱们是侧室,受点委屈很正常。再说了,福晋平时对您多好啊?您怀世子期间,那么照顾您,宫里送来的东西自己都舍不得吃,给您拿过来……”
“你什么时候唠里唠叨的了?”云儿显然不爱听鱼儿的劝告。
鱼儿只好闭嘴,打量起“醒吾庐”内的陈设,实在太简单了:房子很高很大很空旷,窗户也很高。地上铺着厚厚的棉垫子,四周的墙上钉着毛毡,有一人多高,肯定是怕进来反省的人想不开自杀。撞墙是不可能了,谁能跳起一人高以后去撞墙呢?上吊没地方挂绳子。心里对王爷、福晋很佩服,换个王府,下人犯了过错,直接打死就完了。
忽然,云儿哈哈大笑,仰面躺在垫子上:“这地方不错啊,翻跟头打把式够宽绰。哈哈,嘿嘿!”她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王爷对自己的温存和呵斥。把她用过了,达到了目的,就像扔一块破布一样扔到这犄角旮旯里来了!
云儿好恨!恨那张美丽的脸和那张英俊的脸,恨他们的高贵与虚伪!云儿是为了爹娘不受牵连而请求王爷原谅的。她并未觉得自己错在哪里。她不想因为自己受到什么责罚而让爹肝肠欲断,爹其实是个感情很脆弱的人。太后指婚的懿旨下来之后,娘倒没怎么样,爹却受不了了。云儿在待嫁的日子里经常看到爹爹眼中的泪光。侧福晋不也是妾吗?和一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岁的男人同床共枕,人家已经成亲了将近二十年,却要检查云儿是不是处女。这世上还有公平吗?云儿除了姿色略逊于佟锦绣一点,其他的哪一点比她差?就是年轻这一点也远远超过了福晋!她和王爷从打成亲黏糊到现在还没黏够,碰了她一点,俩人一起上,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人家在一起哥哥妹妹的,就自己是个外巴秧儿!
“姑娘,您在想什么呢?”鱼儿问道。
“有什么可想的?连下人都不来的地方我先来了,不错!哈哈……”
“姑娘,奴婢觉得,您好象精神上出了什么毛病,要不怎么忽然间变了性情?您以前不是这样啊!以前的时候从来……”
“你是说我变成了疯子?”
“啊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鱼儿姐姐,你听我一句话,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个穷人家的小伙子,起码他娶不起第二个女人,会拿你当个人看,他不会抛弃你。”
“姑娘,您说什么哪?您是说王爷他抛弃您了吗?他不是。他是怕您再怀孕,您生世子的时候吓着了他。他不忍心让您受罪了,这也是暂时的吧?等您身体完全恢复了,他就会来的。”
“这是他和你说的?”
鱼儿红了脸:“您说什么呀?这些话他能和我们当丫头的说?奴婢是听福晋房里的刘嬷嬷说的。”
“你傻呀?他们的话也信?”云儿一口否定了。
强烈的嫉妒吞噬着云儿的心,使她把王爷的不忍看成是对她的遗弃,把福晋的真诚关爱当成了伪善,这一切让一直窥视她的小道姑青儿看在了眼里,喜上了眉梢。
想当年,青儿是圣洁佛国世界看守莲池的天龙,因为对巡天罗汉产生了爱慕,就很想靠近他,也成为驾驶天车的天龙。但是那驾天车只有两条天龙的位置,青儿只能想个办法把金龙或者玉龙,挑衅或者纠缠金龙和玉龙,再对巡天罗汉示好。
可是巡天罗汉根本就不让青儿接近金龙、玉龙,只要青儿一出现,他就挥舞手中的赶龙鞭。他的赶龙鞭从来不往金龙和玉龙身上抽打,倒是青儿躲闪不及挨过两鞭子,把身上的鳞片都给打下来三四片,把青儿气坏了。就想拉拢玉龙把金龙弄伤了,可是玉龙根本不听她的挑唆。青儿干脆就和玉龙打了起来,不但没有打过玉龙,还被玉龙咬了一口,尾巴尖差点给咬掉了。
如来师尊惩罚了青儿,把青儿降为看守库房的一般天龙。青儿就认为如来师尊偏向巡天罗汉和金龙、玉龙,妒忌、仇恨心理越来强烈,后来居然想把玉龙弄死报仇雪恨。所以她开始每天从库房那边过来骚扰金龙、玉龙。被巡天罗汉打成重伤。伤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但不改正错误还骚扰得巡天罗汉的龙车不能按规定的路途巡视。为此,被圣洁如来罚下佛界,来到人间,锁在一个叫黑龙潭的黑水潭里整整六百年。她不但不思己过,还在遭受苦楚时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要报仇血恨!要不是甘霖菩萨神通广大,一直在警告她不许胡作非为,否则将她销毁的话,她说不定会干下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六百年的囚禁解除后,她也回不到天上去了。就在一个叫凌云观的道观里修行,先是和一个颇负盛名的女道士学功夫。也不知道她学的什么功,能耐还挺大,不但会给人家看风水、阴宅,还能驱邪、画符,甚至能变化成别人的模样,好事坏事都干,后来把那个女道士给弄死了,自己变成了女道士的模样,占据了凌云观成为道长。她不像其他学道的人那样在道观里老老实实地修真养性,而是到处地游走,施展她的法术。所以还真有人拿她当回事,把她说得神乎其神,叫她“青龙女仙”。
在青儿被罚下佛界之后,巡天罗汉也因为争斗之心太强的过错而被如来师尊罚到人间受苦。金龙觉得罗汉是因为自己才受惩罚的,请求如来师尊让自己陪同巡天罗汉下到人间吃苦,玉龙更觉得是自己和青儿打斗连累了罗汉,也要求陪着罗汉去人间吃苦。如来师尊答应了,于是他们先后投胎到了人间,如今已经是第三世了。第一世,巡天罗汉是位樵夫,与金龙转世的女子成为夫妇,第二世是位渔夫,与玉龙转生的女子做夫妇;第三世,也就是亲王这一世,与金龙、玉龙同时做夫妇,就是福晋和云儿。巡天罗汉做亲王,是因为他在捕鱼的时候放生了一尾龙王女儿三公主变的金鳞鲤鱼,龙王向管辖他的玉帝禀告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说救人,救的是尘俗中的人,渔夫救的是水神,功德无量,玉帝和甘霖菩萨商量,要给渔夫一个荣耀而显赫的人生,正好圣洁世界的如来师尊还有一个重大的使命要交给巡天罗汉来完成,人世中的低位是不好完成这个使命的,就答应了玉帝的要求。
有句天机叫做“天上方一日,世上已千年。”黑龙下界千年之后才在人世中等到她的仇人下界。这在天上也不过是短暂的一天。虽然巡天罗汉及金龙、玉龙在人间当人不能有神通,但是他们有甘霖菩萨的保护。黑龙(俗名青儿)是有些道术,可是和甘霖菩萨比起来那简直太可怜了,不值得一提。所以她不敢轻易动手,她要养精蓄锐,伺机而行。最好的办法是让巡天罗汉和他的两条龙自己互相攻斗起来,管他几败俱伤她青儿会省许多的麻烦,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如果能得到巡天罗汉的雨露滋润,那功夫就会长的得更快。生了孩子的云儿(玉龙)保养得再好也是有些虚弱的,加上她又有嫉妒之心,这是个很大的空子,黑龙趁机控制了她的一部分大脑,让她和金龙(福晋)先斗起来,不管谁死了,对巡天罗汉(王爷)来讲都是致命的精神打击。他在人世上当然以人的感情对待一切。这样他就会乱了方寸,到时候她就化成云儿的模样与王爷同床共枕,吸干他的精血,让他永远也回不到佛国世界,这个仇也就报了。
王爷等三人是犯了过错而不是大罪,下到人间来不过是受些人世间的苦,他们要好好修炼还能够返回去做他们的巡天罗汉和金龙、玉龙,还是佛国世界的神。但是他原来的本事不能带下来,甚至记忆都要抹去,下到了人间他对原来的一切都不知道了。
就是因为云儿嫉妒福晋的心让青儿钻了空子,王爷和福晋也有些争斗之心以及太重的感情,使这件事开始复杂了。
人世间哪有女人对自己的儿子不当回事的?别说世子金尊玉贵,就是平常人家也是百般呵护。可是云儿的思维被黑龙青儿控制了,青儿能喜欢煊儿吗?但是青儿并不是时时刻刻控制着云儿的思维,她不控制的时候云儿正常思维了。这个时候她就很想见到煊儿,想抱抱他、亲亲他。可是她的思维要是不正常了就缺乏了理智和控制,为所欲为。慢慢地,大家也弄不清她什么时候正常什么时候不正常了,就是正常也会当成不正常。这样,煊儿就不敢给她抱了。除了鱼儿水儿林嬷嬷和姜嬷嬷,很多姑娘嬷嬷都躲着云儿,原来福晋派给云儿的那两位四十多岁的嬷嬷认可去庄子上干活也不在这里成天提心吊胆了。兰儿和蕙儿两个小丫头负责打扫、擦抹,根本不敢到云儿跟前来,云儿的院子里也只有云儿和陪嫁丫鬟、陪房嬷嬷五个人转悠了。鱼儿水儿是贴身服侍的,多少还知道一点主子正常的时候什么样儿、不正常的时候什么样儿。水儿的“密探”任务早就解除了,不用她汇报什么,长个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云主子是个极正派的女子,就是精神不正常也不和王爷以外的男人说一句话。
不知王爷在工地上是真忙还是有意躲避,很少回府了,把府上的事交给那总管及莽格侍卫,如安全、人事调配、人情来往等等。福晋和云儿也开始了“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各自为政的生活。
云儿和鱼儿在“醒吾庐”呆了三天,福晋就发话放回去了,但是孩子不能交给她了,晴一阵、雨一阵的,说不定什么时候翻脸,又作践孩子,煊儿那么小,可经不起她折腾。于是煊儿就名正言顺地在福晋这边照顾着了。这里还有奶娘和几位精奇嬷嬷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煊世子,一切都还过得去。
云儿精神不正常了,最高兴的是鬟儿。云儿从来都没和她有过什么矛盾和摩擦,她就是看云儿不顺眼。老是得空就在福晋面前说上几句不利云儿的话,郑嬷嬷和刘嬷嬷也不会为云儿说好话。
其实,福晋和云儿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矛盾,平时都是有谦有让的。云儿说的那些疯话根本不是发自她自己内心对福晋的憎恨,是青儿的思维,也就是青儿在借云儿的嘴说话、在挑拨。但是福晋不知道啊,换了谁也会认为是云儿说的,会认为云儿生了世子翘尾巴了。福晋是谁呀?这个王府除了王爷就是她大了。你对我不恭?好啊?孩子是王爷的,你又不爱惜孩子,索性把煊儿过到自己的名下。这下好,煊儿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出长子,云儿什么也没有了。福晋心里说:“你不是说我黏糊王爷吗?我还就黏糊了,黏糊来一个不用肚子疼的大儿子。”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来的。
我们的故事就回到了开头的一段,乔迁。
第四十四章 福晋有喜
在煊儿虚岁三岁的春二月,御赐瑞亲王府落成竣工,举家乔迁至新府第。顺治皇帝为了报答二皇兄的救命之恩,把这座亲王府第建造得别具一格。还送给他宫女、太监和侍卫、工匠几百名,把个乔迁仪式弄得红红火火的。
云儿住进王府最北面的“飞云楼”。这座楼原本是明朝王爷的寝宫,座落在新王府的中轴线上靠近府库的最隐蔽之处。四面是二层楼房圈起来的一个天井楼,整体是木结构的建筑。王爷仔细观察,看到这座楼虽然油漆脱落,显得有些颓败,实际上却是很结实,木料全都完好无损。于是王爷跟皇上请求保留这座楼房,给侧福晋住。一个是如果拆了这座楼势必还要建新的,就要花费一笔不少的银子。把这座楼重新画上彩画,破损的地方请内务府的木匠给修理好了,照样能住人。
皇上一听就感动得不行,皇兄建新府邸还想着给自己省钱,就答应了王爷的请求。其实最重要的原因是云儿超乎寻常地喜欢这座楼,之前甘霖大师也提议过让王爷想办法把这座楼留下给云儿住。
修缮房屋、描绘彩画怎么也没有建造新楼的时间长、花钱多。内务府的木匠都是能工巧匠,没用一个月,这座楼就焕然一新。所有的门窗都换成了紫檀木镂花的,又古朴又高雅,彩绘以后的飞云楼金碧辉煌。云儿看到看到以后特别高兴,带着鱼儿水儿跑上跑下,消失已久的银铃般笑声又响起来了。
天井楼的房间很多,东西配楼上、下、东、西各八套,每套三间,可惜府上人丁稀薄,没有更多的主子住进来,空房居多。云儿就和鱼儿水儿嘀嘀咕咕地筹划着每个房间里能做些什么。
每年春天的时候,王爷福晋都会为府上的适龄男女指婚,然后很快成亲。婚姻是大事,耽误不得。
云儿身边的鱼儿、水儿都到了成亲的年纪,鱼儿十九岁,水儿十八岁,再晚就不好了。鱼儿心仪田亮是云儿早就知道的,纳兰侍卫看中了水儿是王爷知道的。鱼儿水儿是云儿的陪嫁丫鬟,是主子跟前贴身服侍的,指婚的对象绝对不能是亲兵和小厮,必须是吃皇粮的、有官品的侍卫。成亲以来云儿就没有为自己的事求过王爷,或者是为自己讨要过什么。但是为了鱼儿的婚事,跟王爷撒娇卖萌、枕头风吹得呼呼地响,王爷就满足了云儿的愿望。把田亮和鱼儿凑成一对,纳兰和水儿凑成一对。最近一段时间云儿的精神状态很好,说的做的都是正常人的表现。就趁这会功夫赶紧把两对年轻人的亲事给办了。成亲以后的鱼儿水儿就住在云儿寝宫外西侧和寝宫连在一起的五间房子里,中间是堂屋,两家共用,每家两大间。离云儿最近,服侍也最方便。田亮和纳兰是云儿院里的侍卫队长,服侍王爷也是随叫随到。
阳春四月,正是繁花似锦之时,园子里的各种花卉竞相开放。福晋带着世子煊儿和奶娘蒋嬷嬷在园子里的一片草地上玩耍。煊儿很淘气,老是不停地鼓捣些什么,蒋嬷嬷就精力集中地看着他,生怕世子爷有一点点的闪失。
忽然,福晋感觉有些晕眩,嗓子像有什么东西似的老要上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福晋一直坚持练功,身体一向很好,很少有头疼脑热的时候,这几天就不大舒服。
蒋嬷嬷是个心细的人,看福晋脸色不大好,忙说:“福晋您哪里不舒服了?奴婢把朱先生请过来给您瞧瞧?”
“没事没事,可能春天火大,嗓子里发闹,就想吃点酸的。”
蒋嬷嬷一脸惊喜地说:
“哎呀!福晋,您是害喜了吧?要是这样,可是大喜事了!”
“你可别逗我了,都多大岁数了,还害喜呢,要害不早害了!”
“您是没生过不知道,够不够,四十六,您还不到四十岁呢,害喜很正常,要是真的就太好了。奴婢听府上的清客白先生说咱这座新府第风水好着呢!早年您没怀上孩子是因为王爷一直在战场,就是回来也是几天就走了,怀上孩子还真不容易呢。您的小日子怎么样?是不是过去一段时间了?奴婢记得离上一次好像一个多月了吧,好征兆!”
“是吗?已经有两个月的月信都没来了,我还以为断了那股经脉。”
“什么?您月信真的没来?好兆头好兆头!快请朱先生给把把脉吧!”
福晋还疑疑惑惑地说:“不会吧?能有这样的事?年轻的时候闲着,老了老了打嘴现世的。”
蒋嬷嬷笑了起来:“瞧您说的,还老了,您的相貌一直就少兴,有孩子也是正常的,您就别不好意思了。您平时身体一直很好,说不定将军府的风水没这里好。”
“什么事不好意思了?”王爷接茬儿问道。奶娘刚要回答,福晋忙打岔说:“没事没事,您打哪儿来?”
“本王看云儿画画儿去了。还别说,有点意思,这南瓜西瓜茄子的也能上画儿,还挺水灵的。”
“唉,这云儿的才华还不浅呢,就是脾气大了点,最近好些了吧?”
“这段时间还行。你怎么了?脸色可不太好,发烧了?”说着来摸福晋的额头。
当着奶娘的面,福晋有些不好意思,躲着王爷的手:“发什么烧啊,臣妾要回屋去了。蒋嬷嬷,你把世子也抱回来吧,他该睡觉了。”
王爷抱起了煊儿,说:“咱们一起回去。”
“阿玛,煊儿要骑大马。”煊儿说话口齿清晰、咬字准确。
“好,骑大马。”王爷把煊儿架在肩上。
煊儿高兴地大叫:“骑大马喽!”
福晋房里,福晋看着满地跑、跳的煊儿,心中十分不忍,觉得不管是自己还是王爷,对云儿都好象有些过分,相差二十年的年龄,已经是一代人的差距了,尽管自己也年轻过,但那时王爷也年轻,等于是两个小孩子过日子,没有任何的距离感。可是两个四十岁的人和一个刚刚二十岁的人计较是不是有失厚道?她是一个笃诚信佛的人,佛门中的人第一个特点就是善,善良,凡事先想着他人。于是对王爷说:“王爷,云儿进府时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大妥当,让她心里不服气或者……”
王爷说:“我不是没想过,也一直在琢磨问题出在哪里。按理说,从咱们的情分上本王待她还是不薄的,因为她年纪小,贪玩,要什么给她什么,怎么还是不行?我觉得她有可能嫌本王年纪大,又不好说,所以心不顺而闹气。”
“臣妾倒不觉得是这方面的事,你们刚成亲时的那一两个月里她多高兴啊,每天喜笑颜开的,那会不嫌您年纪大,有了孩子倒嫌了?感觉呢,好象是生孩子满月后回了趟娘家起了些变化。”
“你是说她父母对她说什么了?可是以本王对陈先生人品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挑唆什么,陈夫人虽说心直口快,也没有什么挑唆的理由。”
两个人正聊着,一阵恶心涌了上来,福晋赶紧捂着嘴跑出去呕吐。王爷让奶娘看着世子,自己跟了出来,轻轻敲打着福晋的后背:“你生病了怎么不言语一声儿啊?今天早起练功时就见你脸色不大好,以为你没睡好。怎么样?把朱先生找过来吧,看一看也放心了”。
这时丫鬟鬟儿端来了漱口水,王爷说:“你去找朱先生来。”
“回王爷,方才奴婢看见朱先生出去了。”
“出去了?那,本王即刻进宫去找太医。你照顾一下福晋。”王爷和侍卫莽格出去了,很快找来了张、谢二位太医。宫里的太医们除了给太后、皇上和各位嫔妃、皇子皇孙们看病,也给皇室宗亲们看、给皇上的股肱大臣家眷看,太医院是个不小的部门呢。王爷算得上皇上的近支血亲了,所以找太医最有面子。王爷那是谁呀?皇上的第一宠臣。太医院的院正立即把医道最好的张、谢二位太医派给王爷,来给佟氏锦绣把脉。
寒暄过后,两位太医一左一右给福晋把脉,福晋的胳膊上盖着两块纱帕子。
王爷心焦火燎地等着,他真怕福晋和云儿生气而做下什么病症。
张、谢二位离开座位,来到王爷面前,两个人同时一揖到地:“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福晋不是病症而是身怀有孕了。”
王爷愣住了:“什么?你们再说一遍!”
“王爷,福晋腹中胎儿已经两个月了!”
王爷“呼”地站起来,扑到福晋身边,“绣儿,你听见了吗?你,说的是你!居然有喜了!哈哈哈,本王又要当阿玛了。”
张太医笑着对谢太医说:“您听见王爷的话了么?还,居然!福晋身体很好,有喜很正常嘛。”
谢太医捋着胡子说:“王爷是高兴的,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哈哈哈……”
福晋有点不好意思:“王爷您嚷嚷什么呀?臣妾都这么大岁数了,还生孩子……”
“这是什么话?咱的孩子是光明正大来的,管他多大岁数!你说,你高兴不高兴?这是咱们两个的孩子!知道吗?本王太高兴了,来人哪,赏二位先生!请留步,本王想问一下,像福晋这个年纪生头胎,要注意些什么?”
“王爷不要过于担心,福晋身体很好,一应药物都不要用,根本不用保胎之类。就是平时心情要愉快,常常走动走动,吃些清淡的食物和水果,重要的是千万不要跌跤。”
“好,好,多谢二位了!莽格你到账房去拿银子赏赐二位太医!”
太医走后,福晋一下子投进王爷怀里,泪水扑簌簌地往下掉:“王爷,臣妾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了!谢谢您!”
“你是不是高兴糊涂了?应该本王谢你才是啊,早就说你别着急,没有一位太医说你有妇科病的,早些年本王一直不在府上,你怎么有孕?现在我回来了你有了喜不是很正常吗?二十年哪,终于盼到了!我还可以有两个儿子?”
“绣儿宁愿腹中的孩子是个女儿,这样您就儿女双全了。”
“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打这以后,你就别为府上的事操心了,高高兴兴地把胎养好,然后顺顺当当地把孩子生下来。”
“是!臣妾记住了。”
“你是不是很想吃点什么?尽管说!你是当家主母,还不是你说了算?吩咐一声就行了。要不本王亲自出府给你买,只要你说出来,就能买到。”
“不行不行!东西是买得起,可是不能吃多了,云儿不就是把孩子吃大了,生的时候受多少罪呀?绣儿就想着要是后园子的杏树结了青杏子多好,那个东西准能开口。”
“青杏子?哎呀可算了吧,本王一听牙就倒了。怎么能吃那个东西?要吃就吃好的!”
“要臣妾说还是煊儿的福气大,出生就给您带来六千两银子,还给您带来第二个孩子。”
“可是煊儿已经封了世子,你要是生的也是儿子……”
“王爷!您想到哪儿去了?煊儿被封世子是他自己带来的福气。虽然是云儿和臣妾不大和气,也不能做对不起她的事。臣妾能有个孩子已经是上天眷顾了,就是什么也不封,您的俸禄也不是养不起。”
“世子的封号岂是说改就改的?本王这都四十岁的人了,还能有两个孩子啊。”
“老话不是说吗,不怕儿女晚,就怕寿命短。您到五十多岁的时候就能有儿媳妇了。”
“是吗,本王可是从来没敢想过还能喝上媳妇茶。”
“您哪,不要女人皇上、太后都拿您没辙,谁让您是皇上的恩人呢?可是臣妾觉得,煊儿就不会有您幸运了。他是世子啊,论爵位他可以有三位侧福晋呢。皇上太后对世子可不会象对待您这样客气,煊儿想不要女人就不要?您哪,不止一个媳妇给您奉茶呢。”
“我的天,那么些个女人煊儿可怎么应付啊?你看安亲王,很少大声地笑过,准是给那些女人纠缠得闹心闹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