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
夜,阴云,小雨零星。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入下坡的短街,很慢,像车中的人心情那样沉重。
车后百米,原本幽静的府邸一片火海,其中不时有孤注一掷的惨叫淹没在刀刃碰撞、喝骂及枪声里。
杀意的喧嚣在身后掩去,朦胧在雨丝和月夜下。
直到...缓慢的车子在要加速的时候忽然刹车。
路边趴着染血的中年人,在他臂膀下有着团缩的小小身影,在雨中,像是无处可去的幼犬。
“先生?”司机犹豫着请示。
车后座的高大身影并未开口。
司机连忙打开车门,嘭的一声撑开伞,快步走了过去。
黑色的大伞像是散开的荷叶,支撑着,挡住渐渐淅沥的雨丝。
中年人已经死去了,明晃晃的车灯下,穿着黑色羽织的小男孩脸色苍白,只是蜷缩在那里,身子微微颤抖。
司机抿了抿嘴,他的力量很大,只是抓着对方的臂弯,便将他从淌过的雨水中拉扯起来,然后带到了车边。
车窗滑落,一手宽的缝隙里,薄雨在细风中漂流,远处的火光晦暗着车内的身影。
“是土方家的孩子。”司机的语气起伏,有些不忍。
好像是过了很久,也像是沉默了一瞬,另一侧的车门发出轻响,打开了。
司机眼睛动了动,略一躬身,便将怀中的小男孩从另一边车门塞了进去。
车子重新发动,车灯穿破雨幕,在四下渐闻的警笛声中逐渐远去。
……
高速疾驰过的车窗外,街灯璀璨,映得车里忽明忽暗。
原本精美的羽织已经湿透,漆黑的,像是鸦羽一般紧贴在小男孩的身上。
他紧抓着衣襟,小小的身子缩在车门和座椅的角落,偶尔会因冰凉微微颤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几个身位的一侧,是魁梧高大的身影,秃头无发,有着浓密的胡须和如剑般凌厉的眉毛。
可明明是有些凶厉的相貌,包括那双湛湛的眼眸,但当组合在一起时,在这晦暗变幻的光影中,竟给人一种宽厚的错觉,没有丝毫违和。
小男孩不敢多看,只是低着头,还有些湿润的睫毛投下两片小巧的阴影。
“抬起头来,你是土方家的子嗣。”身边之人开口,声音浑厚,带着几分严厉。
土方忱幸便抬起了头,单薄的眼皮下,是一双惹人心怜的眼睛,像是升腾着雾气。
魁梧的中年人神情冷淡,目光像是俯瞰的狮子,“我更希望你此时是用剑来逼问我,是否参与了土方家的覆灭,而不是像歌舞伎一样展现柔弱。”
土方忱幸沉默了一会儿,眼睑低了低,“我敢吗?”
他的母亲曾是演员,因为身份卑微不被土方家认可,所教会他的,是示弱。
座椅前的司机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但没吭声。
“这未尝不是一种选择。”中年人偏头看向窗外,良久,才轻轻叹息。
……
车子驶进了一处别墅的庄园。
穿着制式雨衣的保镖麻利地过来打开车门,撑伞,即便是看到了浑身潮湿的小孩子,冷酷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
中年人大步朝前走去,直到走到门口,才皱眉回头。
土方忱幸仿佛局促一样,站在司机的伞下,揪着羽织上被雨水浸湿的那朵红花。
“你还要在那里等多久?”中年人问。
司机小心而鼓励地推了推小男孩的肩膀。
忱幸便从伞下跑了出去,脚边溅开水花,冲到了门前。而当回头时,黑色的轿车漂亮地调头,视线中只余尾灯。
背后,中年人推开了别墅的大门,光芒笼罩而来。
“伯父,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五六岁的少女有些不高兴。
“园子,怎么能这么没礼貌。”旁边,温雅的知性妇人拍了拍她的头。
大厅里灯光通明,好像是小女生的生日宴,布置的很是温馨,粉色的气球漂浮着,长桌上还有彩色的蜡烛。
忱幸的瞳孔中映照着光影下的五彩斑斓,有些倾羡地看着那些彩色蜡烛,努力压下心头的缺失和伤感。
“堂兄来啦,这位是?”儒雅又有些憨厚的铃木史郎端着红酒,目光有些疑惑。
“是朋友家的孩子啊。”铃木次郎吉摸了摸大光头,哈哈大笑。
忱幸仰头看了他一眼,对方像极了那种宽厚随和的长辈,毫不见先前那种压迫感,几让他怀疑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快过来坐下吧。”铃木朋子笑着招呼一声,待看到土方忱幸被雨水湿透后,不免怔了下。
“衣服都湿了,还是先洗个热水澡,然后换下来吧。”她赶紧走了过来,眼带关切。
“也好,那我们先给小园子过生日。”铃木次郎吉大笑道。
园子哼了声,抱着胳膊,眼神却好奇地往那个初见的小子身上瞄。
忱幸就像是一个木偶,被铃木朋子吩咐佣人去帮他调好热水,然后送去洗澡。
长桌旁,铃木史郎干咳一声,有些犹豫。
“他是土方家的孩子。”铃木次郎吉主动道。
铃木史郎噎了噎。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铃木次郎吉笑了笑。
“也对。”铃木史郎点点头。
以剑道劈开前路的土方家,未能适应如今的变革,便只能在艰苦的前行中被淘汰掉。即便是临死前的决绝,也终将被后继涌上的会社和财团分食。
这是旧时代那些人的末路。
铃木次郎吉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个看似怯怯却隐含藏凶的眼神,心里笑了下,今夜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起码保全了土方家的血脉。
温暖的烛光下,铃木家的两位千金在争抢着蛋糕上的最后一颗草莓,铃木史郎有些无奈地笑着,铃木朋子则想着拉开两人。
铃木次郎吉抱着胳膊,心思已经飘到了即将召开的艺术品拍卖会,想着这一次能不能再增添几件藏品。
一家人并不多,却其乐融融,洗完澡的土方忱幸站在楼梯边,静静看着。他想,就算不是在这幢别墅,没有那张精美的长桌,而是在简陋的茅屋,一盏可怜的灯火,他们也一定会如此幸福。
因为这是极好的一家人。
这是孤身一人的土方忱幸,初到铃木家的那晚。
2.大师
当忱幸洗好澡,佣人也将他的衣服熨干了。
定做的羽织,还有那朵绣花,是去年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今天他却未能再收到。因为当母亲去世后,便不再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了。
“忱幸啊,快过来。”铃木朋子温柔的声音传来,一眼便看到了在楼梯上的他。
忱幸便走了过去,坐在长桌的一旁,无论是他正式的着装还是神情中隐隐的悲戚,都与眼下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
小小的肩膀上,落下温热柔软的手掌,是铃木朋子轻轻捏了捏。她笑着说过去的不管多么悲伤总是要过去的,带着少年的心总要往前看,如果怀念,那就背负着努力朝前,既是给自己活着,也是让故去的人安心。
忱幸有些失神地抬头,看到了那张温婉的脸,还有她左眼角下的美人痣,有些刺目的灯光变得朦胧。
“今天也是忱幸的生日吧?”铃木朋子忽然道。
忱幸愣了下。
“看来是呢。”
“您怎么会知道?”
“猜的。”铃木朋子眨了眨眼睛,将盘中切下的蛋糕推过去。
忱幸低下头,抿紧了嘴。
“吃了蛋糕,就长大了。”铃木朋子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嗯...”忱幸点头,可不知为什么,以往握着木刀都不会动摇的手,在此时只是捏着塑料的小叉子却有些颤抖。
视线中,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他抬眼,是铃木园子,而见他望过来,她便故意呲了呲小白牙。
“谢谢。”忱幸接过。
另一边,铃木兄弟俩碰杯,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眼前的小辈,眼睛里是安逸和怀揣的期盼。
饭后。
铃木姐妹被佣人哄去睡下。
当铃木朋子以为自己家里要多一个收养的男孩时,铃木次郎吉咳嗽了一声,然后道,“我想送他到智真大师那里去。”
“智真大师?”铃木史郎有些惊讶。
“要把这孩子送走?”铃木朋子关心的是另一方面。
“没错,我希望他能在智真大师的指点下修行。”铃木次郎吉说道。
“可他的学习呢?”铃木朋子担忧道。
“智真大师博古通今,这个完全不用担心啊。”铃木次郎吉大手一挥。
忱幸从铃木朋子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关心,此时仰头冲她笑了笑。
他是土方家最后一个人了,即便是不受重视、养在外边的孩子,也该是有男人的担当。
就这样,在次日,土方忱幸搭着铃木次郎吉的车前往晴岚寺。
……
昨夜一场雨后,难得的大晴天。
晴岚寺位于米花町,是供奉香火的寺庙,但名气不大,平日来上香的人很少。
智真大师是铃木次郎吉的旧友,隐居在此。
正值晌午,天气新晴,挂着的帘布在风中摇曳,回廊上偶有细细风声穿过,一张小桌,桌旁三人端坐。
“原来是土方家的子嗣。”智真大师给眼前二人倒茶。
铃木次郎吉小心触碰茶盏,“是,想让这孩子跟着您修行。”
“你高看我了,我不懂剑道。”智真大师轻笑,“而且土方家的血脉,也只有他们懂得如何觉醒。”
忱幸也在看他。
这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大概六七十岁的样子,两道白眉垂颊,穿着一身朴素的土色僧衣,身子骨看起来并不壮实,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很是康健。
从他那双保养不错的手掌来看,的确不像是会剑道的人。
“您谦虚了,修行,也不只有剑道。”铃木次郎吉说。
智真大师笑了笑,看向忱幸,面容和蔼,“孩子,你想跟着我修行吗?”
忱幸想了想,用怀疑的眼光看他。
“剑道,我不太会,我只是略懂修行。嘶...这风声扰人。”智真大师说着,朝一旁挥了下手。
丈外,回廊上在风中吹拂的帘布像是被利刃划过,半截飘到了地上。
“剑气?!”忱幸的眼睛一下瞪大。
铃木次郎吉也是叹为观止,“想不到时隔数年,终于能再见到大师出手。”
“你想学吗?”智真大师看向忱幸。
忱幸认真点头,“想学。”
智真大师微微一笑,喝茶不语。
桌下的手心一扣,操纵机关的遥控器便滑进了袖子里...
……
当忱幸愿意留在晴岚寺修行后,铃木次郎吉便松了口气,虽然智真大师并未同意收徒,却答应了教授修行。
一笔不菲的香火钱,理所当然地打到了大师的卡上。
而数额显然是怡人的,智真大师兴奋地又表演了一手‘剑气’,直把傻小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个满怀热忱以为遇到了隐士高人,一个心甘情愿乐呵呵地打钱。
“以后每个月的生活费,我都会打到智真大师的卡上。”铃木次郎吉临走时这么说,“珍惜机会好好学,未来的路还长。”
忱幸目送他走远,寺庙的大门将他的背影隔绝。
智真大师站在檐下,抚须不语。
“大师,为何不让我拜师,因为我天赋太低吗?”忱幸问。
“你我无缘。”智真大师这么说。
收徒还沾因果,哪有看孩子轻松?
……
“大师,第一课我们学什么?”
忱幸已经换了一身小沙弥的僧衣,脸色坚毅。
他已经笃定这位大师是剑道高手,早前的轻视早就消弭,只想着能学到一些本领。
智真大师正拿着手机看短信,数余额,此时闻言,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收起。
“这么着急?”他轻咳一声,起身,“随我来。”
忱幸深吸口气,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寺庙后有一小池塘,两人站在青石板畔。
“剑道,不过‘气’与‘意’,之前你已经见识了气,现在便是意。”智真大师说着,眼神忽然凌厉,白眉微挑。
忱幸一眨不眨地看着,呼吸下意识紧了起来。
霎时,原本静谧的池塘忽然起了风,水波荡漾成漩,似有凶厉藏于侧,水惊扰而动。
不过片刻,水波不兴。
忱幸张了张嘴,惊讶莫名。
智真大师很满意他的表情,语气里有些唏嘘和疲惫,“还是老了。”
“这...”忱幸喃喃失神。
“这便是‘意’,意动而澜惊,懂?”智真大师问。
忱幸下意识点头,又摇头。
“悟性忒差!”智真大师哼了声,拂袖离去。
忱幸羞愧不已,看着有些浑浊的池塘,目光更加坚定。
3.长大
幼年的土方忱幸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被本家待见,一直与母亲住在外边,极少出门,又因自主研习剑道,连电视都不看。
所以,对于一个缺乏了童年,对外界几乎陌生的小孩子来说,自然就无法想象魔术机关和抽水泵是什么了...
他以为这就是剑气和剑意,那些古老的剑道高手所憧憬的境界。
许是忱幸的天赋实在太差,往后的日子里,智真大师都懒得教他,只是让他吃好喝好睡好,只要别出寺庙,随便他折腾。
而忱幸终于有幸见识到那剑道的绝学,又因天赋低下而惭愧,修行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忤逆。
一想到顿顿碗里有肉,智真大师让他多吃点时的亲切,他心里就觉得愈发惭愧,他唯有努力修行,才不辜负这份殷切!
每一天,上午他会站在回廊下,对着帘布挥刀;中午则听智真大师讲些文化知识,不至于成为文盲或跟时代脱节;下午便练习土方家的剑术;晚上会坐在池塘边冥想,沉心静气,感受着‘意’的存在。
智真大师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有了铃木次郎吉打钱,他的日子更滋润了,倒也不吝啬给忱幸花钱,让他吃得好穿得暖,养的白白净净的。
铃木家的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一趟,有时候是铃木次郎吉来跟智真大师闲聊,然后交点智商税;有时是铃木朋子来看忱幸,嘘寒问暖,总会带些新衣服;铃木绫子跟铃木园子姐妹俩也会来,带着零食,说说外面和学校里的新鲜事,说说理想,说说新交的朋友。
忱幸总会安静聆听,他喜欢这一家人,也喜欢待在晴岚寺里,他习惯了修行,更不会觉得孤独。
智真大师也会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听着,看着一脸倔强的傻小子,也是怡然。
春天,院里鸟语花香,小小的身影一下下练习着劈斩。
汗水打湿了衣衫,智真大师在院里烧水,偶尔会赶他到后山上去采些野山茶,权当修行。
夏天,池塘边的蚊子有些多,冥想的少年哪怕被咬的一身包,也是八方不动。
智真大师总会嘟嘟囔囔没好气地给他抹花露水,后来给他点蚊香...可给老头子折腾够呛。
秋天,少年会迎着落叶挥刀,想象着那是一个个敌人。
萧瑟的风中,漫天红叶,智真大师看着落叶间灵活的身影,不免会陷入沉思:难道自己真是不世出的高人,那‘吃好喝好睡好’便是修行的至高真理?
冬天,池塘边多了一个雪人...
智真大师穿着棉袄扒雪,白白胖胖的手指冻得通红,然后流着鼻涕将冻成冰棍的小子抱进屋里。
他总是说,我年纪大了,受不住这个,你消停点,别要了我老命...
有一天忱幸隔空拔刀,帘布飘摇落下,他忍不住惊呼。可智真大师却随口说不小心按了遥控器,让他继续...当时的少年没听懂。
就这样,春来秋去,寒来暑往,一年年过去了。
曾经的毛头小子长成了大小伙子,身材匀称,容貌俊逸,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眸光淡然,瞳孔幽深,莫名的,寺里的香火好像越来越好,总有些少女不去上香,来看院中的少年郎。
智真大师愈发高兴,乐呵呵地笑纳香油钱。
而十多年过去,他也更老了,吃不动肉了,只是看着那一板一眼练习着劈斩的少年,眼神还是那般慈祥。
他曾欺骗了他,而他至今仍深信不疑,十年如一日,未曾停下修行。
所谓的剑道,亦成了他的心道。
这一天夕阳西下,忱幸用过晚饭,收拾碗筷后的,照旧要去池塘边静坐,但智真大师忽然开口。
“忱幸啊。”
“嗯?”
“陪我说说话吧。”
“好。”
忱幸便坐回去。
灯光很亮。
“我老了。”智真大师一开口,一抹苍凉扑面而来。
忱幸看着他苍老年迈的面容,心下一时戚然,想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也是这样经历了生离死别,而彼时遗憾的是,自己终未能踏入那座宅院,也未能见到那些所谓的亲人。
可现在,却是如此真实的,要为一位相伴了十多年的老人送别。
想着想着,他眼角便流下泪来,哽咽道:“您安心交代后事吧,我会办妥,为您送终。”
“你!”智真一口气差点噎死。
我只是想暗示我年纪大了,不想动弹去给你点蚊香了,这大夏天的,你不自己带着?
你就是欠咬!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了,智真也不免想到了生死大事--这些年从铃木次郎吉那里弄了不少钱,自己已经快八十岁了,钱赚够了,跑路得趁早,听说法国的海滩不错,挺美的...
“咳咳。”想到这,智真便低咳几声,语气苍老道:“我已经没什么能教给你的了,剩下的修行,得靠你自己去悟。”
“老师...”忱幸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智真身躯一震,老泪纵横。
坏了...这不就沾上因果了?
忱幸见老人动容,也不禁悲从中来。
智真是真哭了,他喝酒吃肉却最迷信因果一说,现在满脑子想的是法国可能去不成了,比基尼、大长腿...吸溜,他擦了擦眼泪,赶紧打发忱幸,“你先去吧,别耽搁了修行,有事等明天再说。”
“是。”忱幸怀着沉重的心情,去了池塘边的老地方,坐在了那个已经有了屁印的青石板上。
“唉。”智真觉得一阵头秃。
……
次日一大早,忱幸洗漱时发现大师竟然起的比他还早!
初阳的光洒在院里,智真一身得体的对襟西装,带着绅士帽,手里拄着根手杖,像模像样。
忱幸一口牙膏沫噎回去半口。
“我要走啦。”智真微笑着说,眉目慈蔼,语调温煦,像极了拂过麦浪的暖风。
忱幸呆呆地看着,一时不能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摇头。
“曾经总想到处看看,以前没机会,现在再不去就晚了。”智真说道。
“老师...”忱幸万分不舍。
“修行不能囿于方寸,得出去经历人情世故。”智真大师说道。
“我还想跟着您修行。”忱幸道。
“胡闹!”智真大师训诫道:“你是男人,得长大,肩负起人生的责任!”
“是。”忱幸受教。
“等安顿下来,我会跟铃木顾问打招呼的。”智真大师轻咳一声,“到时修行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给我发邮件。”
“邮件?”忱幸一怔。
“看吧,你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智真大师语重心长道。
忱幸低头,深表惭愧。
智真大师笑着挥手,脚步轻快,很放心地去追求远方了,法国沙滩,防晒油走起~
4.金手指上线
智真大师走了。
阳光高照,忱幸坐在回廊阶上,突然不想修行。
他便枕着胳膊在地板上躺下,透过飘动的风帘看着天空,流云经过,变换着模样。
也不知这样看了多久,好像也觉得风扰人,忱幸挥了挥手,闭上眼睛瞌睡。
而他未曾注意到,风帘上出现了一道划痕,丝线微绷,不甚清晰,却真实存在着。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被渐近的摩托车轰鸣声吵醒。
忱幸用手背遮了遮太阳,听到了踩过院中青石板走来的脚步声,那声音很脆,也轻快,哒哒的,像是高靴。
他便迷糊着眼看去。
院中树影摇晃,青草拂动,高挑的身影到了眼前,便遮住了阳光。
是极漂亮的女人,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入眼腿长而紧致。水绿色的明眸,鼻梁挺翘,肤色白皙,唇线丰润,银色的及腰长发,气质清雅高冷,令人不敢逼视。
她微微俯身,颈下的拉链有些低,锁骨玉致,露出一片圆润雪白。
“还记得我吗?”她问。
忱幸愣了下,只觉得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精致如玉,璀璨如日光,却是冷的。不过自己应该是见过她的。
母亲土方美惠曾是演员,后来母亲因父亲的冷落而郁郁,以前的朋友便都不走动了,除了她。
在母亲的葬礼上,她盘着发髻,礼帽上垂下轻纱,俯身替自己拭去眼泪,然后撑开黑伞,消失在了雨里。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她。
此时,在遥远记忆里的身影,逐渐与眼前之人重叠到了一起。
“你是...克丽丝阿姨?”土方忱幸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同样缓缓起身,看着面前之人,眼中的迷糊被清醒取代。
贝尔摩德这才笑了下,眉眼温柔,唇角漾开妩媚的笑意。
“您好像没怎么变样。”忱幸说。
“还是像从前一样漂亮吗?”贝尔摩德轻笑。
忱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然后道:“阿姨喝水吗?”
“不忙,另外...要叫姐姐!”贝尔摩德伸手揪了揪他的脸,下手的地方很快便红了起来,随即蔓延般,整张脸也有些发烫。
忱幸便在回廊下坐好。
贝尔摩德嘴角抿了下,同样坐在一旁。
她的腰很细,身线优美,此时双臂朝后支撑着,身材舒展,腿伸的笔直。
对不谙世事的小男生来说,不吝于初识剑气跟剑意。
忱幸在脑海中努力去想智真大师那慈眉善目的模样。
贝尔摩德静静看他一眼,然后移开视线,“前些年我才稳定下来,然后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后来听说土方家...没想到你住在这里。”
她好似天然有股亲和力,让人下意识会信任,去亲近。
忱幸说:“是次郎吉叔叔救了我,然后安排我跟着智真大师修行。”
“铃木财团那家人吗?”贝尔摩德问。
“嗯,他们都是待我很好的家人。”忱幸笑道。
贝尔摩德无声一笑,事实上,这些事情她早就调查清楚了,包括现在寺庙前街口停着的那辆轿车,就是铃木家的保镖。
大概,也是看中了土方家那奇诡的血脉吧。想到这里,她主动道:“我之前听说智真大师好像离开了?”
“是啊,他年纪大了,想出去走走。”忱幸有些伤感道。
“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忱幸不免沉默。
“没想好?”贝尔摩德问。
“嗯。”忱幸老实点头。
“如果土方家的仇人知道你的存在...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贝尔摩德看着他,眸光平淡。
忱幸皱了下眉。
贝尔摩德微微一笑,“铃木财团虽然强势,但你毕竟是外人,总不能一辈子受人庇护。”
忱幸像是思忖,没吭声。
“怎么,怀疑我别有用心啊?”贝尔摩德手肘撑在腿上,托着下巴看他,眼眸含笑。
“是这样。”忱幸坦然。
“这个世界很大,我只是不想你浪费天赋,成长的路还长,我想帮你。”
贝尔摩德看了忱幸片刻,忽然抬手,小臂勾住他的脖颈,微微凑近,迎着他短促的呼吸,贴在他的耳畔,“我是你母亲最好的朋友,而你就像是我的孩子,我会永远爱护你。”
一阵清香掠过鼻尖,耳边是如兰般的温热气息,或许是今日倦怠了修行,忱幸突然有想拔刀的冲动,斩破业障。
他很快平静下来,像是在无数个日夜里,面对那方幽静浑浊的池塘。
贝尔摩德与他一触即分,仍是带着柔和亲近的笑意,然后起身。
她抻了个懒腰,身段妖娆,然后将一张写着号码的纸片递到他的手上。
“男人总是要肩负起自己的人生,如果想通了就打给我,随时。”
说完,贝尔摩德冲他眨眨眼睛,背着手,像是欣赏着寺庙里的景色,轻松地离开了。
忱幸捏着那张尚存温热的白色纸片,重新躺下,举着看。只是过堂风莫名寒凉,沁到人心底,忽然就没了睡意。
……
傍晚的时候,铃木家派了人来,忱幸收拾好了小院。
他没有多少要带走的东西,这些年铃木朋子送来的衣服,大半都被智真大师捐给了孤儿院,顺带还有他不少生活费也一并捐了。
所以他的行李很少,一把木刀,背包里几件干净衣服,还有小时候那件带红花的羽织。
木刀带鞘,智真大师曾说‘刀剑藏凶,须养于鞘中,出必伤人’,所以叫他以后每次拔刀前能三思,多想一想。
忱幸对他说的话总是信的,觉得很有道理,便不知道这其实只是带师信口胡诌,给自己增添逼格。
黑色的轿车停在寺庙的门口,忱幸将背包放到后座,回头。
寺庙里香火袅袅,还有跑动的小沙弥,僧人低眉顺眼地打扫,偶有香客结伴虔诚,只是再听不见那坚定清脆的呼喝劈斩声。
“土方少爷,没事的话,我们该走了。”保镖提醒一声。
“好。”忱幸醒神。
……
街口,贝尔摩德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补着唇彩。
旁边,停着一辆漆黑的老爷车,保时捷356A。
“只是一个小鬼,有必要这么重视吗?”酷酷的伏特加扶了扶墨镜。
“小鬼也总有长大的一天啊。”贝尔摩德笑了笑。
琴酒靠在座椅上,手指夹着烟,遥望远方,没有开口。
5.风儿的喧嚣
天黑的时候,车子驶进铃木家的别墅。
一顿丰盛的晚宴。
“以后就住在家里吧。”铃木朋子很高兴。
长女绫子总是要嫁人的,而小女园子则需要一个入赘的夫婿,土方忱幸就很好。有教养懂礼貌的年轻人,她其实也是很喜欢的。
“是啊是啊。”铃木史郎含笑点头。
铃木次郎吉开口道:“智真大师去了国外颐养天年,你有何打算,要继续拜访名师修行吗?”
忱幸想了想,摇头,“我天赋微末,仅是目前学到的便受用终生。”
铃木次郎吉点头,“不好高骛远,挺好。”
忱幸犹豫道:“以后...我想试着自己养活自己。”
铃木朋子惊讶道:“为什么?”
铃木次郎吉皱了皱眉,却是隐约能猜到忱幸的意思。
“如果是担心曾经那些人的话,大可不必。”他淡淡道,这是来自铃木财团的底气。
忱幸很感激,但还是道:“我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的,就像修行,不能总生活在安全的羽翼下。”
“可你,年纪还太小了啊。”铃木朋子张了张嘴,虽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还是有些担心。
“男人嘛,总是要自己独立的,看来智真大师的教导很全面。”铃木史郎倒是很认同。
铃木朋子便瞪了他一眼。
“这些年承蒙叔叔阿姨照料了。”忱幸笑着说,语气真挚。
“说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啊。”铃木朋子温声道。
园子忽然哼了声,看向忱幸,“我跟你说,养活自己可是很累的。”
“总要先试试嘛。”忱幸说道。
“那随便你好了。”园子撇撇嘴,“大不了到时候你坚持不下去了,我接济你。”
“好啊。”忱幸道谢。
……
饭后,园子上楼的时候,铃木朋子跟了上去。
“你不喜欢忱幸吗?”她问。
“没有啊,一直把他当好朋友来的。”园子自然道。
“好朋友?”铃木朋子愣了愣,然后开始打量她,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一样。
“干嘛这么看我?”园子问道。
“他也是个帅哥啊,而且知根知底才放心...”铃木朋子说道。
“哎呀老妈,你想什么呢。”园子抱着胳膊,叹气道:“他是不差没错啦,但就像个木头一样,也太熟悉了,我跟他根本不来电。”
铃木朋子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皱眉,“不应该啊,是不是你平时追的人太多了...”
园子脸色一红,忍不住道:“可我一个也没追到过啊!”
“……”铃木朋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我跟忱幸只是好朋友。”园子摆摆手,双手捧心,“而我的真命天子,现在说不定在什么地方等着我呢。”
看着她一脸傻笑的样子,铃木朋子不由叹了口气。
其实也是,忱幸已经长大了,终究是不方便住在家里的。
……
楼下。
铃木史郎去书房处理公务了,沙发上只剩下忱幸跟铃木次郎吉两人坐着。
佣人端上两杯热茶,热气氤氲,茶香阵阵。
“听说今天有个女人去见了你?”铃木次郎吉开口道。
“嗯,是母亲以前唯一的朋友。”忱幸点头。
“噢。”铃木次郎吉没说什么。
人总是要长大的,而他们铃木家也并不是要将土方忱幸束缚住。当年只是一时心软将他救起,根本没想过回报之类的事情,即便是传说中的鬼之血脉也无妨。而就算那不是传说,以铃木家的实力,也不会图什么。
土方忱幸未来有自己的路要走,更有自由做出自己的选择,他们只会祝福,在他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不会袖手旁观。
铃木次郎吉说道:“这么多年过去,跟不上时代的会社或财团都没落了,有的已经消失,被人所遗忘。”
忱幸眼睑低了低,“我明白。”
这是在告诉他,土方家的没落是注定的,被时代所淘汰。至于下场,则是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在崛起之时就该想到。
“好好努力吧。”铃木次郎吉笑道:“智真大师还让我跟你说,趁年轻去谈几个女朋友,等有空去法国海滩晒太阳。”
“好。”忱幸也笑。
……
铃木家的房产很多,只是一个电话,便给忱幸安排好了住处,对此,他没有拒绝朋子阿姨的好意。
次日他便搬了过去,是很高档的公寓,空间很大,干净整洁。
简单收拾之后,洗过澡,忱幸拿出手机。
得益于智真大师的教导,他虽然一直修行,却也没有跟外界完全脱节,尤其是手机,智真大师玩的可好了。
手机里存了老师跟铃木一家人的号码,除此之外,便是那位克丽丝阿姨的。
略一犹豫,电话便拨了出去。
嘟...嘟...
电话很快接通。
“哪位?”电话那头的声音清清冷冷,像是山间的泉。
“阿姨,是我。”忱幸回道。
贝尔摩德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道:“你再说。”
忱幸怔了下,“姐姐,我是土方忱幸。”
“嗯,乖。”贝尔摩德轻笑一声,同时抬头,瞥了眼那幢高级公寓。
她已经围着这里转了两圈,没有铃木家安排的人。
是另有打算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重视,她不清楚,资本的心思有些难猜,但这无疑方便了自己。
“下来,带你出去转一圈。”贝尔摩德说道。
……
忱幸在巷口的阴影里见到了贝尔摩德。
她跨坐在哈雷摩托上,穿着紧致的皮衣,戴着遮住半脸的大墨镜,不羁又洒脱。
“上来。”贝尔摩德一撩头发。
忱幸坐了上去,犹豫道:“头盔?”
“要什么头盔。”贝尔摩德红唇一勾,机车便冲了出去。
忱幸下意识扶住她的细腰。
……
虽然是白天,风儿依旧喧嚣。
车速很快,忱幸迷的眼睛有些睁不开,贝尔摩德的长发飘在他的脸上,绕着淡淡的洗发水味,有些痒。
她半趴着身子,腰线很细,下身朝后挺翘着,随着疾驰,忱幸不时会朝后挪。
“你什么东西顶到我了?”贝尔摩德朝后侧了下脸,玉致酡红。
“木刀,是木刀。”忱幸红着脸,大声道:“我身上带了木刀!”
贝尔摩德啧了声。
6.组织的邀请
这一圈转的真够久的。
诚然跟美女共车兜风是很好,可忱幸的脸被风吹得有些僵,屁股也有些麻。
最主要的,是下车后被贝尔摩德那促狭的眼神盯的有些莫名心虚。
江畔,微风,凭栏去看。
“给。”贝尔摩德递过罐装的黑咖啡。
“谢谢。”忱幸道谢,接过。
两人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喝着咖啡,背后是呼啸经过的车声,一时谁都没有开口。
贝尔摩德趴在栏杆上,侧脸像是白腻的玉雕,银发在风中飘舞,耳垂像是点缀的温玉。
“好看吗?”她忽然看过来。
忱幸便点头。
贝尔摩德分辨着他的眼神,只不过以往可以看透人心的目光,在这一刻却有些失去手段,又或许,是眼前这个少年仍然淳朴,眼中单纯是好看与否。
她莞尔一笑,有些不着边际地问,“这些年觉得枯燥吗?”
忱幸想了想,摇头,“不觉得。”
“在寺庙里,应该很安静吧?”
“前几年是这样,后来总有人来。”忱幸试图描述着那些围观自己的奇怪女人,“但她们没有恶意,就远远看着,笑得也开心。”
“傻小子。”贝尔摩德‘嘁’了声。
“之前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忱幸忍不住道。
贝尔摩德托着下巴,手里的易拉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磕着栏杆,微微仰起的头眺望着远方,好看的眼睛里在阳光中浮现些许迷离。
“我所在的,是一个神秘的组织,其中一个目的是研究人体基因的秘密。”她说,“而我们会为研究去做一些事情。”
忱幸读书少,对‘基因’这个名词还不太能理解。
“简单来讲,就是研究突破人体极限的药物,力量或者寿命。”贝尔摩德说道。
“噢。”忱幸明白了,忽然看了她一眼。
贝尔摩德笑意盈盈地回望。
她的容貌,一如忱幸儿时所见,仿佛岁月在她身上停滞了流逝。
忱幸犹豫片刻,没有问出来。
“你想加入吗?”贝尔摩德问。
想吗?忱幸心里也在思忖,不管是力量还是寿命,恐怕没有人能够拒绝吧,尤其是自己的修行如遇瓶颈,再难突破。
“你来找我,其实是想让我加入吗?”忱幸问道。
他的语气虽然还是如常,但就像是平静的湖水下有了暗流,原来她并不是来看望自己的,而是怀揣着目的,其实想想也是...
正胡思乱想着,肩膀忽然被拍了下。偏头,那人倚靠着栏杆,离自己更近,发丝被江上的风吹得有些拂乱,有的遮在脸上,有的沾在了嘴角。
“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没有骗你。”贝尔摩德眯着眼睛,“我只是给出了一个选择,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回去。但不论怎样,我依然会把你当儿子看待。”
本来听着前边,忱幸还稍加思索,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不免一黑。
贝尔摩德笑着伸手,揪了下他的耳朵,“那么,你会相信我吗?”
土方忱幸同样看过去,清丽明艳的女人明眸善睐,笑靥温柔。
……
“这里是什么地方?”
忱幸看着眼前的不甚起眼的双层建筑,问道。
快到中午,两人自江边过来。
不可否认的是,他对那个组织有了好奇。也选择了相信这个看似突然,却又像阔别的宿命般闯进自己生活的女人。
贝尔摩德指尖转着车钥匙,下巴一昂,“跟我走就是了。”
忱幸便跟了上去。
建筑从外头看不过如此,像极了随处可见的双层厂房,可进去后才发现不一样。不论是那些神情冷漠的黑西装保安,还是角度刁钻的监控探头,都表明这里远没有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上了运货的电梯,却不是往上走,而是落去了地下,等电梯门打开,眼前才出现一片极宽敞的空间。
然后,是清晰可闻的枪声。
忱幸有些好奇地看着,这里就像是一个地下训练场,他能看懂的器械不多,比如枪靶、沙袋、假人等等,但更多的是以前没见过的设施。
有不少气质凶悍的人正在训练,旁边的擂台上就有两个人在对打,拳拳到肉,呼喝着,看着都疼。
当然也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不过却没人敢多看,只是闷头做自己的事情。
“这里是?”忱幸打量着四周。
“组织基层成员的训练场地。”贝尔摩德随口道。
忱幸点点头,没有追问,只是跟着她一路往前走,然后在提供休息的精巧吧台处停下,有两个人在坐着抽烟。
一个是满脸横肉的地包天,身材魁梧,块头很大,黑西装被一身肌肉撑得紧绷,戴着黑色小礼帽和大墨镜,气场凶恶,很酷。抽烟时吞云吐雾,恨不得把烟嘴塞进喉咙里。
另外一个是体态修长的青年,一身得体严谨的黑色风衣,帽檐下是遮住半边眼睛的银色长发,侧脸很是冷峻。他看似随意地抽烟,冷淡的气场中却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杀气,在烟雾中仿佛迷离的眼神,是对一切的漠然。
因沉心剑道的敏锐感知,忱幸下意识去摸挂在后腰的木刀,像是极度的危险来临,身体要给出应激反应,但他控制住了自己。
那个戴着墨镜的大块头,他的打量虽然有些不怀好意,可真正带来死亡威胁的,还是另外那个漠无感情的家伙。
“就是他啊?”伏特加开口,有些兴致缺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
土方家的鬼之血脉存在传说之中,听起来还是挺唬人的,但谁也没有见识过。即便是他们所掌握的资料,在十多年前覆灭土方家族的那个雨夜里,也没有出现。
所以,当伏特加看到忱幸的时候,就失去了兴致,这种平平无奇的小白脸,在那种寺庙里一住就是十多年...这不离谱嘛。
他觉得这小子应该加入的不是组织,而是去医院看精神科。
“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给三人介绍,“土方忱幸。”
“你们好。”忱幸主动道。
伏特加‘嗯’了声。
“你决定了,让他加入组织?”琴酒看向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点头,手臂搭在忱幸的肩膀上,“我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当然要照顾他啊。”
这话,一半是说给忱幸听的。
“他知道加入组织意味着什么吗?”琴酒又问。
“以后会慢慢知道的,而且那位先生也同意让他试试。”贝尔摩德轻笑道。
琴酒嘁了声,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捻碎,对于这种像是哄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他没兴趣。
“随便你。”他起身,冷冷看了那个沉默的小子一眼,最终还是顾及了贝尔摩德的面子,没有多说什么,走了。
“大哥,等等我。”伏特加一口把杯子里的伏特加喝了,赶紧跟了上去。
7.前辈
“他很危险,不要招惹他。”
看着离去的琴酒,贝尔摩德轻贴着忱幸的臂膀,“当然,如果他针对你,你就跟我说。”
“好。”忱幸点点头,下意识朝旁边挪了挪。
贝尔摩德看他一眼,一把揽住他的胳膊,“怎么,这么怕我?”
“也不是...”忱幸睫毛忽闪,好看的眼睛里有些不好意思。
他像是完美继承了母亲的演技,大男孩的羞怯,自然而然。
贝尔摩德静静看他半晌,忽而展颜,只是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杀气?”忱幸本是半眯着眼睛,余光忽然掠向身侧,一道身影走近。
黑色的作战长裤和同色的冲锋衣,微微压低的棒球帽沿,像是石头一样冷硬的面孔,墨镜下的目光从一开始便落在土方忱幸的身上,不是对他好奇,而是因为贝尔摩德所表现出的亲近动作。
“卡尔瓦多斯。”贝尔摩德唤了声。
“你来了。”卡尔瓦多斯看着贝尔摩德的眼神里,隐藏着深深的迷恋。
忱幸微微歪了歪头。
“卡尔瓦多斯的枪械水平很高,我想让你跟他学习。”贝尔摩德说道。
其实组织里最厉害的杀手当然是琴酒,集射击、格斗、侦察、推理、驾驶于一身,卡尔瓦多斯跟他完全没有可比性,最多就是会玩的枪多一点。
但显然,以琴酒的性格,肯定不会来教导一个新手,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搞钱或者清理组织内的老鼠。
忱幸闻言,并未拒绝,“那就麻烦了。”
他自负精通剑术,可对老师施展的剑气和剑意始终不得而入,或许真如智真大师所说,是需要机缘和悟性的。
而他对土方家族虽然感情不深,但那晚也听到了密集的枪声,刀剑逞凶的时代终究没落了,现在是热武器的时代。
土方忱幸不是迂腐的人,跟着智真大师修行的这些年,听对方讲了不少‘大道理’,通过一部小小的手机就能知晓外界不少事,他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也永不缺少敬畏。
所以有机会学枪,他当然不会拒绝。
贝尔摩德笑了笑,看向卡尔瓦多斯,“你可要好好教哦。”
“我会的。”卡尔瓦多斯压下心中的嫉妒和不快。
……
门口。
“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再来看你。”贝尔摩德说道。
“好。”忱幸点头。
贝尔摩德看他一眼,忽然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不要总这么闷嘛,多笑一笑。”
忱幸小脸一垮。
贝尔摩德眸光潋滟,笑得更开心了。
送走贝尔摩德之后,忱幸便跟着卡尔瓦多斯重新回到了‘厂房’里。
地下,灯光明亮,枪击打靶声、对练的呼喝声、捶击沙袋的闷响,充斥耳畔。
卡尔瓦多斯看似是个沉默的人,但忱幸能看出对方对自己的不喜,甚至还有敌意。
忱幸知道原因,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角落的擂台,卡尔瓦多斯爬上去,没说话,只是俯视着忱幸,帽檐下的目光很是挑衅。
忱幸也安静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卡尔瓦多斯有些恼火:难道是戴着墨镜,所以这小子看不出自己的意思?站那看什么,等着吃午饭吗?
不过转念一想,听说这家伙以前是住在寺庙里的,大概脑子有些迟钝脱节。
所以,他冷声道:“在教你射击之前,先试试你的身体协调性。”
忱幸便上了擂台。
“你的剑道水平应该很高吧?”卡尔瓦多斯朝他挂在后腰上的木刀看了眼。
“还行。”忱幸点头。
“那你别用刀。”卡尔瓦多斯语气自然。
他没有小觑的意思,对于土方家的名头当然是听说过的,甭管真刀还是木刀,手里有没有刀完全是两回事。
他擅长的是各种枪械和中短距离的射击,格斗方面虽然不差,但此时的目的是收拾一下这小子,而不是简单的教训。所以他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不完美,譬如自己费点劲或者受了小伤。
“……”忱幸虚眼看他,“我修习剑道,你让我对练不用武器?”
卡尔瓦多斯默然片刻,“我就试试你的身体协调性,枪械跟剑道不是一码事。”
忱幸没说话。
“你是贝尔摩德亲自送进来的,也不想给她丢脸吧?”卡尔瓦多斯故意道。
话中,提到贝尔摩德的时候,他的语气有着明显的温柔,跟他这阴翳粗犷的气质反差太大,让忱幸有种想翻白眼的冲动。
“行吧。”忱幸应声。
卡尔瓦多斯便开始热身,活动手脚。
忱幸也简单舒展了一下身体。
几个呼吸之后,卡尔瓦多斯话没废话,一记直拳冲来。
忱幸眼角微挑,那双平和的桃花眼陡然锐利,将对手的身体动作完全拆分,侧身躲避的同时,劈掌如刀,直削他的肋下。
明明是肉掌,划过时却有了凌厉的风声,卡尔瓦多斯吓了一跳,鼻梁上的墨镜都有些不稳。
旋即,左手臂上抬,既是格挡也是想重力击打忱幸的手腕,而落空的右拳猛松变掌,直接朝他太阳穴拍去。
但卡尔瓦多斯的应对虽快,身体的动作却跟不上,忱幸脚下剑步朝前,横斩出的掌刀便切在了他的肋下。
咚!一声闷响。
“嘶!”卡尔瓦多斯脸色一白,右半身的力气登时散去,剧痛猛然传遍全身。
他迅速抽身后退,忍不住捂着肋下,肩膀颤抖,眼睛都有些迷。不用看他也知道,肋骨是裂开了。
“你先自己熟悉熟悉场地吧。”卡尔瓦多斯咬着牙,有些难受地离开了。
忱幸皱了皱眉,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疼倒是不疼,但他感觉自己是收了力的,出手的时候,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不坏,难以去形容。
老师不愧是老师啊,他所教授的‘吃好喝好睡好’看似简单,却完美融入了生活的点滴中,蕴含了大道理。就像刚才那一下,就是他十多年的修行成果啊!
……
卡尔瓦多斯去找医生了。
忱幸便在这地下训练场瞎转。
刚才他们两人的交手虽短,但还是被不少人看到了,所以哪怕忱幸会在他们锻炼的时候盯着看,也没人说什么。
他在观察这些基层人员,发现他们的身体素质都是极好的,一身肌肉很唬人。
再想想贝尔摩的话,他给这个组织打上了标签:人多势众、暴力恐怖。
这种势力,一般都很强劲。
正想着呢,传来‘叮铃铃’一阵清脆的铃响,四下训练的人就像是下课一样,散了。
忱幸想了想,拉住一人问了问。
“去食堂吃午饭啊。”小伙随口道。
忱幸眼睛一亮,修行,要吃好!
……
8.抉择
食堂是免费的,有鱼有肉有菜,味道还好。
忱幸吃的很饱。
等他吃完,有个黑西装来通知他,卡尔瓦多斯让他过去。
本着来了就好好学,技多不压身的想法,忱幸心中充满了对学习的热情,很快到了地下训练场。
卡尔瓦多斯身上有一股药味儿,桌子上放着不同类型的枪械。
他背着手,这回没废话,语气低沉,“我擅长中短距离射击,对狙击也熟练,今天先教你认枪,起码学会简单操作,免得以后在突发情况下不会用。”
一口气说完,他忍不住咳嗽几声,肋骨一阵生疼。
“行。”忱幸对桌上的枪认不全,只是点头。
卡尔瓦多斯便开始指点,从摸枪开始。
“手枪是最常用的,轻便,但射击距离较短...”
“狙击枪适合远距离暗杀,上手难度较大,是在虚拟场景里练习...”
虽然卡尔瓦多斯是个木得感情的杀手,对忱幸的态度也很是冷淡,但毕竟是贝尔摩德吩咐过的事情,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教。一看就是老舔狗了。
卡尔瓦多斯谈不上是好教官,就像个枪械的说明书,教忱幸识别、拆卸、射击、保养和注意事项,但对于技巧是不会教的。
所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忱幸就沉浸在用打枪涨经验的海洋里,每天回家会练习一阵剑道,睡前也会冥想。
就这样,两点一线,在混乱的时间线里,不知昼夜。
……
时间过得飞快。
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忱幸从基层成员嘴里,知道了组织的一些事情。
比如刚来那天见到的那两个人,一个代号琴酒,另一个代号伏特加,都是正式成员。尤其前者,更是组织里执行能力数一数二的狠人。
又比如克丽丝阿姨的代号:贝尔摩德。
组织里的高层和正式成员都是用酒名来当作代号,很新奇。忱幸有时会想,如果自己有一天成了正式成员,会是什么代号,说起来,他还没喝过酒呢。
他偶尔会去铃木家作客,只不过最近铃木家好像忙了起来。
铃木次郎吉去了国外、铃木史郎跟各界政要天南海北地考察、铃木朋子操持着家族里外的事情、铃木绫子好像有了恋爱的倾向、铃木园子又盯上了帅哥...
闲时园子也会找他聊聊天,多半是有关那个叫做毛利兰的闺蜜,和另一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是青春友情中的碰撞,还有校园里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朋子阿姨也会发来问候的短讯,譬如天冷多加衣的关心,或是问缺不缺零花钱,但因为忙碌的会议和工作而止于问候。
忱幸便说自己在那位克丽丝阿姨的帮助下,就要入职一家企业了,让他们放心。
他也跟老师联络上了。
电话里的智真大师很是健谈,像是以前久在阴雨的天气里,现在终于见到了蓝天那样。
他说自己前半辈子简直白活了,现在的日子才是美啊,还要忱幸趁年轻努力赚钱,争取以后过来跟他做邻居。
忱幸安静地听着他的唠叨,不时会问一些对方所说的浪漫故事,每当这时,智真大师的话匣子就有些收不住,兴高采烈地描述那些风情。
在最后,忱幸又请教了一下剑气与剑意的修行。
智真大师大笑着说让他有空不妨去海边看看。
忱幸很认真地记下了,只当这是经验之谈,老师对‘气’与‘意’修行的不传之秘。
可他不知道的是,智真大师只是想让他去看看海鸥飞过的蓝天白云、阳光下的金色沙滩、还有比基尼和海浪--瞧见这么舒坦美好的事物,还钻什么剑道的牛角尖?
日子有条不紊地走着,直到这天黄昏,卡尔瓦多斯找到了正在模拟训练场练习狙击的忱幸。
“收拾一下,跟我走。”没有废话,老卡还是那么酷。
忱幸洗了把脸,跟他走出了厂房。
……
黑色的轿车停在楼下,卡尔瓦多斯带头走进大楼,忱幸跟着。
楼顶,微风,栏杆旁放着枪袋,里面是两把狙击步枪。
忱幸眼睛动了动。
卡尔瓦多斯走过去,自顾拿过一把,语气冷硬,“组装、调试,这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忱幸便过去拿起另一把枪。
卡尔瓦多斯边调试边说,“之前都是训练,这一次是真实目标。”
忱幸正看着瞄准镜,闻言愣了下,“杀人?”
“很意外吗?”卡尔瓦多斯冷笑,“你该不会以为,组织会免费培养你吧?”
忱幸眉头皱了下,因为儿时的那个雨夜,他对死亡这种事情没那么难接受,可无辜杀人,他却觉得为难。
“目标是什么人?”他问。
“雨宫敬二。”卡尔瓦多斯指了指斜对面商厦的门口,“十分钟后,他会出来,你杀了他。”
“没有理由吗?”忱幸问道。
他已经调试好了,只要瞄准射击,就能取走范围内的任何一条生命。
“这是组织的命令。”卡尔瓦多斯一颗颗地往弹夹里压着子弹,墨镜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忱幸手摸进口袋。
咔,子弹上膛,卡尔瓦多斯站在几步外,枪口指着他的手。
他还是懂规矩的,并没有做出用枪指头这种事。
忱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卡尔瓦多斯冷冷一笑,放下枪口。
忱幸摸出手机,拨通了那个有些日子没联络的号码。
嘟...嘟,电话很快接通。
“我就猜到你会给我打电话。”贝尔摩德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反倒让忱幸原本有些纷乱的心绪平缓了下去。
“嗯...那姐姐是知道了?”忱幸问道。
“主导覆灭土方家的人,现在还有四个人活着,雨宫敬二就是其中之一。”贝尔摩德平静道。
忱幸一时没有回应。
“组织费了一些功夫才查到了他们,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怎么,下不去手吗?”贝尔摩德问道。
“只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做。”忱幸说道。
“开枪。”贝尔摩德淡淡道:“他们手上都染着血,本就是罪有应得,你就当是替检察官执行正义了。”
“是这样吗?”忱幸低声道。或许他问的,是杀完了这四个人,如果以后组织再让他杀其他人时,他该如何。
无辜与否,只是组织罗列的事情。
贝尔摩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可以选择不开枪,而他一样会死。但抉择这种事情,本就是人生要不断面对的,只有到了那一刻,你才能看清真实的自己。”
“我...”
“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在你身后。”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喃喃的低吟浅唱,明明没有多么充沛的感情,却如此坚定。忱幸的心头突然像被攥了下,像是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听到了从目光所不能及的远方传来的呼唤。
……
9.落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卡尔瓦多斯靠着栏杆下的水泥墙,好整以暇地点了根烟,抽了一口,嘴里就吐出个烟圈。
忱幸握着狙击步枪的手心微微出汗,瞄准镜里,已经能看到大厦门口快步而出的保安。
“想好了没有?”卡尔瓦多斯冷不丁道。
忱幸没理他。
卡尔瓦多斯狠狠抽了口烟,按灭后把烟头装进兜里,然后扛起了枪。
下方,有人从大厦里走出来,只不过不是单一的目标,而是一家三口。
穿金带银的雍容女士,还有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以及牵着两人手掌的小男孩。
从高倍的瞄准镜中,可以清晰看到女人脸上的笑容,在看着丈夫和儿子时,眼中充满爱意。
小男孩好像是有些不开心,瘪着嘴,一个劲地拉着身边的父亲。
男人也就是雨宫敬二,一边跟大厦门口的人道别,一边无奈地揉着小男孩的头。
一家三口,乍一看瞧不出太多,但每一个神情或举止中,都是合家美满的幸福。
忱幸眼睑低了低,脑海中努力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曾经毁了自己的家,参与杀害了除母亲之外的所有亲人。
他扣着扳机的手指有些颤抖,像极了十多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接过铃木朋子推到眼前的蛋糕,握着小叉子的时候。
……
咖啡馆里,贝尔摩德默默看了会儿挂断的电话,收起,目光看向窗外。
远处是渐落的夕阳,黄昏的光浸过云层洒落,街道两旁的写字楼铺满暖光,与天映照。
不多会儿,她听见了一声枪响,然后是厉声的喊叫,接着可见人群惊慌哄散。
贝尔摩德脸上的浅笑有一瞬间的收敛,仔细回忆着刚才听到的那声枪响,慢慢的,有些绷紧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
银色的长发染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清冷的脸庞忽而明媚,她撑着胳膊,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
收枪下楼,坐上轿车。
忱幸坐在后排,看着窗外,手指的老茧抚过刀鞘,卡住木刀的机括有一下无一下地发出响声,街景匆忙而过。
卡尔瓦多斯冷着脸,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
“你跟贝尔摩德是什么关系?”他问出了憋了好久的问题。
忱幸看过去,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相遇。
“我随便问问。”卡尔瓦多斯说。
“那我选择不回答。”
“……”
……
接下来的几天里,忱幸还会去训练场,而卡尔瓦多斯好像也有了别的任务,把他丢下后就走了,很长时间没有再露面。
这天早晨,忱幸刚出门,就在公寓前的街上看到了那辆哈雷摩托,以及靠在车上的高挑女人。
黑色的紧身牛仔裤和机车服,同色的高帮长靴,贝尔摩德嗅着一根没有点燃的女士香烟,一下下轻甩着煤油打火机,像是很无聊。
见到忱幸出来,她才笑了下,昂了昂精致的下巴,“上来。”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忱幸拉上外套拉链,边问去哪边坐了上去。
“老妈给你找了个工作。”贝尔摩德唇角轻勾。
“...老妈?”忱幸愣了愣。
贝尔摩德冲他眨了下眼睛,红润的唇线抿着,眼神确定,示意是在说自己。
忱幸眼皮一抖。
“国内的小孩子是这么称呼母亲的吧?很亲切。”贝尔摩德笑着说。
忱幸没说话。
“哎,生气了?”贝尔摩德伸出手,想要捏他的脸。
忱幸有了躲闪的动作。
贝尔摩德歪了歪头,睫毛轻眨,眼睛有些水润。
忱幸下意识错开视线,于是,柔软微凉的手指便捏在了他的脸上,轻轻揪了一下。
贝尔摩德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
哈雷的轰鸣声在一栋三层高的事务所门前停下,上头挂的招牌是金融咨询服务。
忱幸跳下车。
贝尔摩德瞥了他一眼,突然说了句,“你天天都带着木刀吗?”
忱幸脸色莫名一红,连忙将挂在后腰的木刀摆弄给她看。
贝尔摩德挑挑眉,大步走进了事务所里,忱幸有些羞恼,快步跟了上去。
事务所空间不小,人不多,上下三层总共六个人,三个一看就很社会的歪瓜裂枣,两个打扮妖艳的女郎,还有一个略显精明的中年男人。
忱幸跟贝尔摩德一进去,两个女郎便忙不迭端茶倒水,歪瓜裂枣们卑躬屈膝一脸谄笑,只不过他们几个马上就被中年男人斥退了。
“这里之前是雨宫敬二会社下的事务所。”贝尔摩德说道。
忱幸明白过来,这是组织接收了对方的产业。
“以后你就在这上班。”贝尔摩德微微一笑,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忱幸怔了下。
“他是渡边三郎,这家事务所的老板,也是组织的人。这位是土方忱幸,平时不要打扰他,但你要配合他的工作。”贝尔摩德看向两人。
“明白。”渡边三郎严肃点头。
贝尔摩德领着忱幸上了三楼。
靠边的办公室里。
“过来。”贝尔摩德在窗边招手。
忱幸走过去,挑开的百叶窗外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对面是米花银行,能看到门口进出的客户,闲逛的保安,还有某个职员。
“要抢银行?”他下意识道。
“想什么呢!”贝尔摩德白他一眼,递给他一个望远镜。
“这是?”
“那个职员叫宫野明美,是组织里的基层成员。”贝尔摩德认真道:“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盯着她,看她在上班期间是否跟什么可疑人物接触,离开银行你就不必管了。”
“明白。”忱幸应声。
“如果有具体指示,我会再通知你,除此之外,你一定不要轻举妄动。”贝尔摩德嘱咐道。
忱幸认真点头。
“好了,没别的事情了。”贝尔摩德松懈下来,撩了下头发,“时间还早,要去喝一杯吗?”
“不了,我想先熟悉一下环境。”忱幸说道。
“好吧。”贝尔摩德有些扫兴,“最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自己小心点,别让老妈担心。”
忱幸皱了皱眉,想说些什么。
贝尔摩德先声道:“如果碰到难处理的事情不要逞强,记得给我打电话。”
“好。”忱幸点头。
贝尔摩德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忱幸走到百叶窗边,过了会儿看到她下楼,似乎知道自己在看她,还冲这边抛了个飞吻。
摩托车的轰鸣声离去,街上依旧车来车往。
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
办公室看出刚收拾过,很干净。
忱幸简单转了一圈,对于金融上的业务当然看不懂,不过他在这里也不是真的要做这一行,有其他人维持就够了。
这时,渡边三郎敲门进来。
“刚打算找你,我们这个事务所,具体是做什么的?”忱幸问道。
他是想到了楼下的那几个不良,金融咨询服务的业务员,都这么社会吗?
渡边三郎的外貌气质,一看就是那种被生活打击得低头的败犬中年人,此时闻言,眼睛里一下有了光,“当然是各种跟极道有关的生意啊!”
“……”土方忱幸。
10.绑架
极道啊...忱幸对这个名词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明明是听起来比较高端精英的金融,怎么就成了极道的业务了呢?
“那楼下的那三个人是?”
“是被组织掌控的社团成员,如果我们需要人手,他们能很快联系到人来。”渡边三郎解释道。
“懂了。”忱幸点头,忍不住道:“那不知我的薪酬...”
“会打到刚才那位的卡上。”渡边三郎说道。
忱幸张了张嘴,没问为什么,因为他能从眼前之人脸上看出来,就算自己问了,他也说不清楚。
可没工资,还怎么养活自己?
看来还得找兼职啊,打工。土方忱幸这么想着。
渡边三郎说道:“我一般在隔壁的办公室,有事直接说就是。”
“好。”忱幸点头。
渡边三郎便出去了。
忱幸陷在椅子里,脚下一点,便滑到了窗边,然后用望远镜撑开百叶窗,暗中观察。
……
一连几天,他都在做着这种事情,渐渐的也对这个黑长直的女人有了些了解。
宫野明美是个美丽温婉的女人,气质清雅,笑容干净温暖,每当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总会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她喜欢喝罐装的黑咖啡,喜欢晒太阳。温暖的午后,她会伸着懒腰,仰头站在阳光底下,那份纯洁美好如远离了这方喧嚣。
她就像不该存在于这里的人,无论是银行还是喧闹的街,亦或是来自对面的偷窥。
忱幸有时会觉得惭愧,同时不免在想,她真的是组织的人吗?
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太多组织的正式成员,但基层人员是见了不少,宫野明美身上有一股违和感,跟他们毫不一样。若与琴酒和伏特加相比,反差更甚。
这一点,忱幸甚至都未从贝尔摩德那里感受到,当然,也可能是她的伪装太好了。
宫野明美大概是很热爱生活的,她会很细心地照料窗边的绿植,让它们能尽情晒到阳光,连浇水时的眼神也温柔。
可就是这样的人,好像是没有什么朋友。忱幸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她跟那些同事也会说说笑笑,谈论些什么,但举止间总有距离感,那是连朋友都要保持的距离感,或者该说谈不上是朋友。
她偶尔会在休息时失神,像是在回忆什么,那时的神情总是有着伤怀。
每当这时,忱幸便会放下望远镜,不去看。
宫野明美下班后会很轻松,去不远处的站台等公交车,这时候忱幸也像是一天终于放松下来。而当她某一天没有上班的时候,他却会感到不适应,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未多想。
这些天下来,他好像认识了一个陌生人,又好像从未认识过,只是心里有想去认识一下的冲动。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想要认识一下,说说话就好。
但他知道不可以,贝尔摩德临行前曾嘱咐过。就像他从未与宫野明美打过照面,从未出现在对方身边一样。
他便在办公室里挥刀,温习剑道。也会读书,不是事务所里那些胡搅蛮缠的金融刊物,而是租来的漫画。
百叶窗透过的细碎阳光里,视野中半是宫野明美的身影,半是漫画里那些温暖的片段。
如果一直是这样安静的日子,或许也不坏?
……
这天晚上,忱幸在事务所值班。
叮铃铃~。
忱幸眼皮抬了抬,听声音,是楼下的电话。
三楼只有两家办公室,还有一个空房间,暂时堆积杂物。
二楼有两间用来谈不可告人业务的接待室,一间极道分属的各行各业的档案室。
一楼是大堂,有好几部电话,平时都是事务所里那俩打扮妖艳的姑娘负责接打。
现在其中一部电话闪着来电的灯。
“你好,哪位?”忱幸接了起来。
“钱马上到手,准备好欠条!”电话挂断了。
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忱幸有些没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是极道行话吗?我该知情么?
他放下电话,重新上楼。
……
某中学里的幽闭仓库。
穿着蓝色小西服的男孩子,朝着手持棒球棍的黑衣暴徒发起了冲锋,然后被暴打了一顿。
“真是不知死活的小鬼。”绑匪狞笑着举起棒球棍,“既然多管闲事,那就先把你解决好了!”
就在此时,高挑的身影从窗外跃进,凌空一脚,直接将棒球棍踢飞。
“小兰姐姐?!”柯南眼睛一亮。
的确是湛湛的眼神,刚才挨了几棍,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快速的冲拳加利落的高脚踢,毛利兰拍了拍手,绑匪已经不省人事。
“你没事吧,柯南?”
“我没事,幸亏小兰姐姐及时赶到。”柯南捂着肚子,灿烂一笑,丝毫不觉得逞强。
很快,警察赶到,要将绑匪带走。
“不要,我不能坐牢,他们会杀了我的,还有我的家人!”绑匪忽然大喊道。
本来要带之前被绑的小女生回家的柯南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到了双腿乱蹬、涕泪横流的绑匪。
他本来还怀疑对方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不过虽然是一身黑,但还差的太远了。
只是听他话中意思,好像还有隐情?
本着务求真相的心态,柯南跑了过去。
“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谁要杀你?”他问。
“他们威胁我的家人,要我搞到三亿元,你们快去抓他们啊!”绑匪大声道。
“他们是谁?”目暮警官沉声道。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他们都穿着黑衣服。”绑匪语速很快,“对了,我有他们的电话,刚刚还打通过!”
柯南耳朵一支棱,他现在闻‘黑’色变,不要太敏感。
警察从绑匪身上搜出了手机。
“赶快去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目暮警官吩咐道。
绑匪被拷上了警车,不过心里却是稍稍松了口气...
接下来,警视厅那边查到了这个电话的住处,竟然是一家金融咨询事务所。
柯南已经在路上了。
……
忱幸在吃桶面,还放了两根火腿肠。
打开盖子,热气扑面,喷香。
然后,当他拿起叉子准备吃的时候,灯管闪了闪,停电了。
忱幸愣了下,偏头,隐约能看到窗外朦胧的灯光。
“跳闸了吗?”他这么想着,没动,从抽屉里拿出手电筒,打开放到旁边,就这么照着吃面。
门外,柯南腿都快蹲麻了。
11.柯南
柯南这回没有骑狗,而是打车来的,先观察了一番地形,得出了以下结论。
1.的确是这家事务所。
2.地段不错,对面就是米花银行,如果真是那个组织的人,很可能会选择这种地方。
3.只有三层的一间办公室亮着灯,一楼很安静,但三楼又没有传来赌博的喧哗声,可能留守的人很少,甚至只有一个人。
4.他闻到了那个组织的味道...
作为老侦探,柯南在看到一楼那个监控探头的时候,就有了可行的计划。
他先剪了电线,找了根木棍,很方便的是门没锁,然后小心地一路上楼,在先前的猜想中,对方一见停电应该会赶快下楼才对,这样自己就可以偷袭,有心算无心,只要击中要害...就很棒。
可没想到,一直小心摸到三楼,也没见到人。
“难道其实没人?”柯南盯着那扇门,眉头紧皱。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拨通之前记下的电话号码时,忽然闻到了一股泡面味儿。
柯南愣了愣,试探着往前凑了凑,最后贴到了门上,隐约能听到‘吸溜、吸溜’吃面的声音。
“啊这...”他有些不懂了。
屋子里。
忱幸终于吃好,简单收拾之后,打算扔个垃圾,顺带去看看电闸。
手电的光亮隐隐从门缝中透出一点,还有轻微的脚步声。
门外楼道里,窗外朦胧的灯光和月色透进来,将紧紧握着木棒的瘦小身影映得忽明忽暗,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柯南顾不得擦额头的汗渍,只是低头看了眼,心想如果自己现在不是小孩子的话就好了。
握着木棒的手有些出汗,他已经打算好了,等对方出来,他就跳起来打对方的膝盖,然后直中要害!
近了,他能听到门内的脚步声近了,似乎还打了个嗝。
咯吱...终于,门开了。
柯南眼睛瞪圆,借着照进来的月光,他看到了一条长腿,由此可见敌人应该不矮,他跳了起来,挥出了棒子。
啪!
……
忱幸在离门几步的时候就有了莫名的感应,那就是门外有人,他不十分确定,但又莫名笃定。
有人,没有杀气,却守在那里。
他解下了木刀。
门开后,眼前无人,身下却有一道劲风往上袭来。
他错身,木刀鞘施了巧劲,一滑一挑,木棍脱手,剑鞘末端触碰到了软乎乎的肉,应该是胳膊。
“啊!”柯南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捂着胳膊冷汗直冒。
刺目的手电光照了过来,他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然后拔腿就往楼梯口跑。
忱幸用力把手里的垃圾袋甩了过去。
嘭!柯南只感觉脑后一疼,眼前有些犯晕。
他晃了晃身子,不及站稳,后颈就被一硬物顶住了。
“你是...”忱幸刚开口,眼神忽然一动,猛地朝后闪身。
唰!
先是从楼梯口甩出了一件蓝外套,接着一道身影紧随其后,迅然的侧踢!
忱幸剑步后退,对方一击落空,强攻而上。
直拳、肘击、膝踢,极简的空手道招数却将风声割破,一下快过一下。
“小兰...”柯南捂着胳膊,看着散发着强压气势的毛利兰,一时间心中除了感动,更有些羞愧。
两次,今晚连着两次,如果不是有小兰赶到,自己恐怕...
毛利兰目光沉静,却是咬牙,对手看似在退,却将自己的出招完全躲过,她看到了对方手里的木刀,所以不能有让他出手的机会。
忱幸此时已经看清了眼前两人。
普普通通的小学生,漂亮英飒的高中生。
是家人惹了极道,源头在这家事务所,所以来报仇吗?
忱幸晃了下手电。
强光射来,毛利兰下意识闭眼,然后肋下忽然传来剧痛。
“嗯~”她闷哼一声,呼吸登时一促,有些气短。
“小兰!”柯南只感觉热血上涌,毫不犹豫地冲了过来。
忱幸出脚很快,先踢在毛利兰的小腿上,待她不稳时一记手刀切在颈侧。然后木刀鞘便点在了小学生的肩膀上,后者只感觉半身一麻,被刀鞘上传来的力道带倒在地。
手电的光重新落在了柯南的脸上。
……
当知道电线是被这小学生剪断的,忱幸便让他再给接起来。
小兰就在他的手上,大侦探忍气吞声,当了回电工。
一楼大堂里。
毛利兰躺在沙发上,发丝微乱,昏迷不醒,短裤下两条长腿有些晃眼,而之前小腿被踢中的地方已经红肿起来。
柯南看了忱幸一眼,把外套盖在她的腿上。
“你们是什么人?”忱幸开口。
柯南此时念头几转,眼前之人看起来像个高中生,干干净净的,看不出黑衣组织的影子。
但真的不是吗?
“我叫江户川柯南,帝丹小学一年级。”他想了想,又将今晚警方破获的绑架案说了出来。
忱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柯南只好解释,“他说你们是一个组织,会威胁他的家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紧盯着面前之人的眼睛。
忱幸陷入了沉默,组织...这么容易暴露的吗?
“你不该这么问。”他说,“如果我回答‘是’,今晚东京湾会多两块水泥桩。”
柯南一愣。
忱幸用刀鞘指了指,“你跟这位女同学。”
柯南脸色难看起来。
不过,忱幸说道:“我不认识你说的绑匪,也的确接了你所说的电话,因为今晚我值班。”
“值班?”
“我在这里工作。”
“这家事务所...”
“金融方面的咨询服务,不过我来了这么久,第一单业务还是从你这听说的。”
“……”柯南目光狐疑,他还是不怎么相信。
另外,警方怎么还不来?
正想着呢,他的电话响了。
柯南看了眼忱幸,后者点头,示意他可以接。
“博士。”柯南接通。
“新一啊,刚才毛利先生打电话过来,问小兰是不是跟你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去了那个什么金融事务所啊?”阿笠博士的声音传来。
“是,怎么了?”柯南问道。
“是警方那边查清楚了,那个绑匪欠了一堆赌债,光在那个事务所就有两亿元的债务啊。”
“什么?”
“他就是故意想把那个事务所牵扯进来,因为那家事务所可能有极道背景,或许会为了那两亿元的债务给他请律师。”
“……”柯南气得想摔手机。
“你们那边没事吧?”阿笠博士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一点误会。”柯南说道:“麻烦你过来接我了。”
“好的。”
电话挂断,柯南目光有些复杂。
12.凶案
忱幸面色平静地看着柯南。
柯南干干一笑,卖萌挠头,“看起来好像是我搞错了呢。”
“所以?”
“待会家里长辈会来接我们回去。”柯南嫩声道:“给你添麻烦了~”
“呵呵。”
“……”
看着眼前之人有些像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柯南想到了刚才对方击败小兰的场景。
身手很快,出招果断,绝不像是简单人物。只是极道么?柯南暗暗思索。
“得赔偿吧?”忱幸开口。
“什么?”柯南回神。
“大晚上剪断电线潜入,犯法了吧?”
“可是...”
“小偷,盗窃,还是团伙作案。”
“才不是!”
“也对,你是小孩子,可这位小姐呢?”忱幸说道:“空手道水平不低啊,我差点被她打死。”
柯南嘴角一抽,而听他提起小兰,心里也气,毕竟是他害小兰受伤的。
可话说回来,今晚的事情自己的确不占道理...
“你想要什么赔偿?”柯南问。
忱幸看了眼沙发上昏睡的女生,温雅俏丽,岁月静好。
柯南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当然是钱啊!”忱幸说道。
柯南松了口气,咬牙道:“没问题!”
过了会儿,门前停下黄色的甲壳虫,阿笠博士赶来救场。
“哎呀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一开口就是老江湖了。
阿笠博士瞥了眼一晕一捂着手臂的两人,上前抓住土方忱幸的手,满脸歉意。
忱幸对和蔼的老人家向来有礼貌,连连摆手说着客气话。
通过姓名之后,阿笠博士挠着地中海,“新...柯南这孩子太调皮了,从小就想着当侦探,结果惹了不少麻烦,也就是目暮警官他们大度不计较。”
忱幸心下了然,摆摆手,“小孩子顽皮是正常的,不然还要长辈做什么。”
阿笠博士还是笑呵呵的。
柯南连忙道:“小兰姐姐受了伤,我们先去医院吧。”
忱幸自然不会阻拦。
“那我们先走了,万分抱歉,土方先生。”阿笠博士说道。
“没关系。”
甲壳虫很快走了。
忱幸把门关上,拆开桌上的信封看了眼,五万曰圆。
“有钱人呀。”
想到刚才那个小学生,忱幸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接近了一条生财之道。
……
医院。
“小兰姐姐,没事吧?”柯南担心道。
“没什么啦。”毛利兰笑了笑,但走起路来还是踮着脚。
“对不起...都是我太鲁莽了。”柯南自责道。
毛利兰没说什么,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容温柔。看到柯南这个样子,她忽然想起了新一,那个家伙碰到案子也会这样。
一旁,阿笠博士轻咳一声,“说起来,之前那个人还真是厉害啊。”
“嗯。”毛利兰点头,“我的攻击都被躲过去了,而且他还没有拔刀。”
“他毕竟是极道成员嘛。”柯南道。
“我要开始训练了!”毛利兰握拳,斗志满满,“只有这样,才能帮到柯南。”
柯南愣了下,灯光垂落在小兰的脸上,让他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背后的身影。她倔强着从没有放弃过,哪怕自己总是跑得那么快,像是要把她丢掉。
他伸出手,捏了捏小兰的手掌,软乎乎的,熟悉又暖和。
毛利兰一怔,笑着握紧。
阿笠博士背着手,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
最近几天,忱幸老有一种被什么人盯上的感觉。
对方没有明显的恶意,但那种打量的目光却若隐若现,让他颇为不舒服。
又因为只有在住处附近才有那种被盯的感觉,人太多,一时分辨不出对方,所以他有些生气。
这天,宫野明美没有来银行上班,忱幸在办公室一直坐到下午,见她今天应该是不来了,便将木刀一挎,打算回家。
他要将躲在暗处的老鼠揪出来!
……
公寓。
忱幸转了一圈,没有之前那种被盯的感觉了。
他在便利店买了泡面和罐装的黑咖啡,想了想,直接回家了。
刚上楼层,就看到隔壁的门开着,好像还有不少人,乱哄哄的。
忱幸喝了口咖啡,没打算多事。
可忽然有个小灰胖从门内出来,接着就一脸警惕地盯着自己,怀疑的小眼睛像是看到了妙脆角一样审视。
忱幸扶了下后腰的刀柄。
“刀...那个人身上带着刀!”小胖孩惊恐道。
声线有些粗,闷闷的。
忱幸觉得他的脑袋有点像倒三角的土豆块...
“哪里?”
“怎么了,元太?”
门里呼啦一阵脚步声,几个小孩子先跑出来,然后是有些熟悉的大人。
“咦?”毛利兰有些惊讶。
“极道小子?”柯南目光一讶,随即有些怀疑起来。
忱幸眼皮一耷,这是什么鬼称呼?
“你怎么会在这里?”柯南问道。
忱幸掏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关门。
“……”柯南。
“刚刚是土方先生啊。”冲野洋子说道。
“你认识他吗?”柯南问道。
冲野洋子点头,“他是几个月前搬到这里来的,是邻居呢。”
“这样啊。”柯南摸了摸下巴。
这可不是一般的公寓,就算是在金融事务所工作,每月的薪酬够开销吗?极道...柯南一时有些走神。
很快,警察到了,目暮警官一脸严肃地进屋。
隔壁,忱幸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泡面,深吸口气,刚打算开动,房门就被敲响了。
开门后,一名警员问道:“你好,土方先生,能不能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我?”
“是的。”
忱幸瞥了眼走廊上,柯南手枕在脑后,笑容无害地看着他。
……
忱幸接受了警员的简单询问,不外乎就是身份信息之类,因为刚刚回来的时间有些巧合。
他平静回答,同样看了眼隔壁屋里,隐约看到地板上趴着一具尸体,后背上扎着把刀。
“嗯?”忱幸一愣,不是因为出现的杀人案件,而是那个死者。
柯南很敏锐地看到了。
警员走开后,忱幸打算回房吃泡面,柯南很天真地仰头问,“大哥哥是认识死者吗?”
此时有关死者的身份还未调查清楚,他这么一开口,顿时引来了目暮警官等人的注意。
忱幸低头看他一眼。
柯南眨巴着大眼睛,很是率真纯良。
13.怀疑
“不认识,但有些印象。”忱幸开口道:“最近他好像总在这附近出现。”
“是么?”目暮警官问道:“你怎么注意到他的呢?”
“因为他跟踪过我几次。”忱幸回答。
屋里的死者是个相貌普通的油腻中年人,还很胖。
也就是看到他时,忱幸才想起了这些天在自己周围出现的视线,主要是这人太普通了,往人群里一藏,很难怀疑他就是盯梢的。
不,现在看来,好像不能说是盯梢,因为当知道暗处的人长什么样之后,就能想到对方彼时的那些行为,不像是单纯盯着自己,更像是在确定什么。
“跟踪你?”目暮警官愣了愣,“看起来你好像还是高中生吧?”
“我是一家金融事务所的业务员。”忱幸说道。
“呃...”目暮警官没说话。
这时候的房间里,毛利小五郎已经开始了连蒙带扯的分析推理。
柯南暂时放弃了对忱幸的怀疑,跑进了屋里,仔细寻找着线索。
一时间倒是没人再注意这位业务员。
忱幸想了想,以前属实没见过侦探推理,当下便有些好奇地靠在门框上,看着这伙人破案。
毛利兰抿了抿嘴,走过来,“土方先生。”
忱幸眼睛动了动,不解看她。
这个女生的气质跟宫野明美有些像,温婉清丽,让人很有好感。但毕竟那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所以忱幸有些不太知道该怎么接话。
“上次的事情,很抱歉。”毛利兰说道。
忱幸怔了怔,然后身子站直了一些,“没有,我应该先问一下的。”
毛利兰笑了笑,“那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我叫做毛利兰。”
“毛利兰?”这一下,忱幸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园子的闺蜜就是叫这个名字?好巧啊。
“怎么了吗?”毛利兰疑惑道。
忱幸刚要开口,那边忽然传来‘哎呀’一声,吸引了众人了注意力。
却是冲野洋子的经纪人山岸容,一个假摔扑在了尸体上。
忱幸看见他从尸体手中勾走了什么东西。
这时候,柯南也看到了土方忱幸竟然跟小兰站在一起,登时就走了过去。
“小兰姐姐,你们在说什么啊?”柯南好奇道。
忱幸同样对他有些好奇,刚刚这小子还像模像样地在屋子里找线索,现在就变成了要撒娇的小屁孩儿。
可有时候,不经意的眼神往往是不会骗人的。忱幸的洞察力很敏锐,本能地感觉到这个小学生没有那么简单。
“只是解开那晚上的误会而已啦。”小兰俯下身子说道。
“噢。”柯南点了点头。
忱幸看到另一边还有三个小孩子,不时会盯着自己嘀咕些什么。
“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他看向柯南。
“是班上的同学。”柯南随口一句,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案件之中。
接下来,目暮警官发现了沙发下的女士耳环,证实是场间另一位艺人池泽优子的,而后者也竭力自证了清白。
忱幸看了她一眼,眼中略有疑惑。
“怎么了?”毛利兰好奇道。
“她最近好像也在这附近出现过。”忱幸说道。
“什么?”目暮警官耳朵有点尖。
毛利小五郎眼神一亮,马上抬手一指,“我知道了,凶手就是池泽优子小姐!”
“……”忱幸。侦探破案,都这么轻率吗?
“简直是胡说八道!”池泽优子大声道:“就凭一个耳环,就认为我是凶手吗?”
柯南适时道:“你说自己是第一次到洋子姐姐家,刚才却能够轻松找到厕所,而且还有那个...”
他指着桌子上的一个雕塑状的摆件,“那是打火机吧,你刚刚抽烟的时候,随手就拿起来用了。”
“我...”池泽优子脸上闪过慌乱之色。
碍于压力,她只好承认了自己用偷来的钥匙来过几次,是为了找到冲野洋子丑闻的证据,以此来降低洋子的名气。
但就在昨天到洋子家的时候,死者竟尾随她进了房间,并一把抱住了她...
“我当时极力反抗后逃走了,耳环就是那时候掉的。”池泽优子大声道:“我真的没有杀人!”
“既然如此,那凶手就只剩下一个人了...”毛利小五郎稍加思索,锐利的目光看向门口。
毛利兰脸色微僵。
忱幸:“……”
现在回屋吃泡面还来得及吗?
“我之前也听到了,他自称是某金融事务所的业务员,但今天并不是休息日,业务员会这么闲吗?我想你之所以要住在这里,恐怕从一开始就是在打洋子小姐的主意吧?
至于你说死者跟踪你,或许因为他是心怀正义的好人,偶然发现了你图谋不轨的心思,所以才会暗中调查,只是不幸被你发现,惨遭毒手!
你随身带着武器,应该是剑道高手吧,这也恰好能解释死者为什么能被一击毙命。而你之所以会出现在现场,就是想看到我们被你所伪造的现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
毛利小五郎冷静分析,大胆推断,冲野洋子及经纪人都被吓了一跳。
一旁,少年三人组看着土方忱幸,瑟瑟发抖,“如果是真的话,好变态啊...”
柯南有些呆滞地看着毛利小五郎,好家伙,要不是他发现了另外的线索,听毛利大侦探这么一通分析,他说不定还真会信。
“本来是很完美的嫁祸和犯罪,只可惜,你碰到了我!”毛利小五郎一手插兜,一手放在嘴前低咳,身上洒落正道的光。
很酷,让忱幸莫名想到了会吐烟圈的伏特加。
这时候,柯南脆生生道:“那刚刚经纪人先生为什么要从死者手里取走头发啊?”
“头发?什么头发?”毛利小五郎一愣。
目暮警官马上看向经纪人。
“这...我之所以这么做,是以为凶手是洋子小姐,怕被警察发现证据。”山岸容低头道。
警察从他的口袋里搜到了之前藏起的女性头发。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毛利小五郎看向土方忱幸。
“我竟无言以对。”忱幸莫名感慨。
“爸爸,会不会搞错了?”毛利兰看向大侦探,试探道。
“你在说什么啊小兰?”毛利小五郎怒。
“查到了!”门外,警员走进来,“已经查明死者的身份了!”
14.初雪
死者名叫腾祥明一,冈南高中毕业。
“冈南高中?”毛利小五郎一下被吸引了注意力,作为冲野洋子的死忠粉,他当然知道对方也是这所高中毕业的。
冲野洋子咬了咬下唇,“其实我是认识明一的,他是我高中时期的男朋友,只不过后来他主动提出了分手。”
“什么?!”毛利小五郎觉得心口有些痛。
“唉。”柯南叹了口气。
他本想指引着毛利小五郎一步步发现线索,然后破案的,可这家伙实在不靠谱,判断凶手纯靠蒙,现场有几个人他挨个点名,太狠了。
没办法,只能选择用另一种方式了。
在隐蔽的椅子后藏好后,柯南的手表瞄准了‘听了偶像的恋爱经历后,整个人致郁了’的大侦探,一针射了过去!
“哎?哎,哎!”毛利小五郎像是喝醉了一样,晃悠着,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各位,玩笑已经开过了,现在是时候揭露真相了。”深沉的腔调,颔首的中年人此刻竟给人一种凛然的正义感。
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拨云见日的信赖感,令人安心。
“这个大叔...”忱幸眼底有些意外,难道他会腹语吗?
他刚才是先被毛利小五郎的表演吸引住,然后素来了解大侦探德性的毛利兰又在他耳边低语(提前表达歉意之类),令他分神,以致于没能发现柯南的小动作。
而‘沉睡的小五郎’已经开始了他的操作。
……
破案后。
警员抬着尸体离去,毛利小五郎跟着去警局做笔录。
“虽然腾祥先生诬陷了洋子小姐,但这份爱却令人动容。”光彦感慨道。
“我觉得他很猥琐。”步美哼了声。
“猥琐?”元太不解。
“就算他是因为经纪人的劝说才跟洋子小姐分手,但那也是他的选择啊,更别说都已经分手了,他竟然还经常打电话骚扰和寄一些奇怪的照片,甚至是尾随了!”
步美小脸一扬,清楚地表达了对此种行径的不齿,“而且你们忘记那位池泽优子阿姨说的了?他尾随进门上来拥抱猥亵!”
还未走远的池泽优子高跟鞋一崴,回头瞪了一眼,我怎么就阿姨了?!
“可...刚刚毛利先生不是说,从那些信件上看,腾祥先生是想解释的么,他还一直爱着洋子小姐。”光彦干巴巴道。
“那也不能否认他的猥琐,因爱生恨的报复,更不是男人!”步美抱着胳膊道。
“步美...”元太跟光彦毫无抵抗地沦陷。
柯南白眼略萌。
忱幸看着四小只,眼中流露笑意,还有些说不清的羡慕。
身边,毛利兰不好意思道:“土方先生,刚刚的误会很抱歉。”
“没关系,毛利大叔只是开玩笑。”忱幸说道:“以后叫我名字就好。”
“好。”毛利兰笑着点头。
柯南赶紧拉住她的手,“小兰姐姐,我们该回去了。”
“那再见。”忱幸说道。
“下次见。”小兰礼貌挥手。
柯南表面呵呵一笑,内心想的却是再也不见。
……
傍晚。
前几天还是阳光明媚,突然就一场初雪,世界仓皇混乱如人心。
忱幸捧起手,在手心里哈了口热气,打算重新去买拉面。
然后,不经意间就看到了对街路边的红色电话亭,毛利兰在打电话,不时会低头,碾着脚尖,偶尔的微笑令人感到心酸。
初雪似乎是有美好的寓意,忱幸依稀记得小时候听母亲这么说过。
他静静看着那边的毛利兰,眼神看向离她有些距离的巷口,柯南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部手机,一边看着她一边通话。
小小的脸上,无奈和爱怜交织,路灯与雪花的映照下,恍惚间有像大人一样的坚毅。
忱幸看着街对面的两人,他们之间偶有行人经过,路上的雪被踩的咯吱响,明明相隔不过几十米的距离,却仿佛天堑,如山海般遥远。
他们是在给彼此打电话吗?为什么不面对面说呢?难道是吵架了吗?忱幸不知道,甚至只是这么看着,心里就会涌上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歪了歪头,转身走远了。
……
还没上楼,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忱幸便在楼前接通,“姐姐。”
“听说家里下雪了?”贝尔摩德的声音不复清冷,像融雪般的暖阳。
忱幸伸手,接住落下的雪花,“是啊,是今年的初雪。”
“真好。”贝尔摩德低声道。
“你不在曰本吗?”忱幸问。
“我在国外,要过些时间才能回去。”贝尔摩德说道:“这些天没什么麻烦吧?”
忱幸说没有,还提了宫野明美,说她很安静,然后又说了下午的杀人案。
“那些警察,还是这么依赖侦探啊。”贝尔摩德嘲笑道。
“毛利先生的思维的确让人跟不上。”忱幸也是笑了笑。
电话两端便沉默下去,似是没了话题,但本不该如此的,试想一个青春勃发的少年,一个外貌年轻内心却如蜜桃的女人,两人之间该是有谈不完的话题才对,即便只是谈一场雪,也该很久。
但没有,只有一端安静的呼吸声,和另一端下雪时的微风。
“外面很冷吧?”贝尔摩德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起伏或关心。
“还好。”忱幸说,“有很多人出来了。”
“他们在干嘛?”
“堆雪人,乱跑。”
“是小孩子?”
“还有像我一样的年轻人。”
“情侣。”
“好像是。”
“你会羡慕吗?”
话出口,那端却是很长时间的沉默,贝尔摩德轻笑了一声,以示自己其实是在开玩笑。
“我也不知道。”忱幸回答。
“什么?”贝尔摩德一愣,然后道:“你以前住在寺庙里,对这些不懂很正常,慢慢就会知道了。”
“嗯。”忱幸点头。
贝尔摩德却忽有所感,蹙眉道:“你该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忱幸闻言,不知怎得,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宫野明美站在阳光下的样子,纯净、向往,如一缕柔光。
“忱幸?”贝尔摩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语气忽然一紧。
“我不知道。”忱幸有些茫然。
他喜欢剑道,现在也有点喜欢喝咖啡,可好像,他并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而遥远的大洋彼岸,无风的天台上,贝尔摩德从瞄准镜里看着宴会大厅中那一道道相挽的身影,心头忽然坠了下。
15.金币
化雪后忽然很冷,到了下午却又暖了起来,像是返秋。
忱幸脱下羽绒服挂进衣柜,从里边取出冲锋衣穿上,木刀一挎,准备下班。
喝了口水,挑开百叶窗,宫野明美已经走出了银行,也是下班了。
忱幸在窗边顿了一会儿,才出门。
“土方先生下班啦。”
“老大好!”
随着他下楼,事务所里的妖艳女子跟不良笑着打招呼,忱幸也点点头。
“那可是6亿曰圆啊!”
“还是强盗来钱快啊,不像我们整天想方设法捞钱。”
“这些金币好漂亮!”
一楼的大堂里,事务所的极道员工们在看电视,一个个捶胸顿足,酸如柠檬狗。
忱幸瞥了眼,电视上在重播昨天的新闻:曰本警方在东京铁塔附近的大厦中,逮捕了一名意达利强盗团伙的首领。警方也同时在追捕他的三名同伙,而这群人在意达利抢劫的、价值6亿曰圆的15000枚金币,至今还下落不明。
6亿曰圆啊...忱幸走在回家的路上,心想这对他来讲真是天文数字了。
不过他现在手头算是周转开了,对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不会多想--虽然工资还在贝尔摩德那里,但事务所最近开张了一单业务,然后自己桌子上就多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忱幸起初有些不解,后来渡边三郎说这是业务提成,组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更何况不知道...
他虽然没做什么,但‘不作声’就是他需要做的事。
忱幸稍一沉吟,收了。
身后传来汽车鸣笛,他回头,是一辆新车。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车速慢了下来,车窗落下,渡边三郎那张中年人的脸上堆着笑容。
“土方,要不要捎你一段?”
“不了,我还想再转一圈。”忱幸拒绝。
“那行。”渡边三郎轻咳一声,“这是我刚买的车,以后要用了就说,别客气。”
“好。”忱幸点头。
车子远去了,忱幸进了路边的便利店,买了咖啡之后,打算今晚犒劳自己一下,去下馆子。
“宝藏啊宝藏,到底在哪呢?”
“可恶啊,找了一天了,一天头绪都没有。”
“会不会是耍人玩的啊?”
“可柯南不是说,这上面写着黄金嘛。”
“唉,好饿啊,好想吃鳗鱼饭。”
一行四人,从街口溜达着过马路,领头的柯南手里拿着一张纸条。
忱幸离他们不过几步远,却被无视了。
“黄金?”他不久前才看到那则新闻,所以对这个名词略微敏感。
不过,只是几个小孩子而已,应该是谁搞出的恶作剧吧?忱幸这般想着,没在意。
只是他在过马路的时候,偶然一回眸,看到了在那四小只的身后,还鬼鬼祟祟地跟着三个黑衣男子。
墨镜加黑西装黑皮鞋的打扮,一胖一瘦的外国人加一尖嘴猴腮的本地人组合,有组织内味儿了。
忱幸看了几秒,悄悄跟了上去。
……
夜幕降临,明月如钩。
柯南一路解开了藏金线索的答案,很是兴奋地指向某个地方。
“真的假的?”忱幸有些惊讶。
而那三个黑衣人更是激动不已。
忱幸既担心那几个孩子的安危,也怀揣着好奇,同样追了上去。
藏金之所,四下漆黑。
柯南发现了脚下有一枚金币,抬头,房顶上用绳子吊着几个沉甸甸的麻袋。
“金币?!”元太惊呼。
“这应该就是之前被抢劫的金币了。”柯南说道。
“想不到藏宝图竟然是真的啊。”光彦呆呆道。
步美则一眨不眨地看着柯南,眼中满是崇拜。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元太傻笑道:“这么多钱,能吃多少鳗鱼饭啊。”
“可这些都是赃物,是要交给警方的。”光彦摊手道。
“没错,我们可是少年侦探团!”步美脆生道。
“少年侦探团啊,还真是了不起。”暗处,伴随着低沉脚步声的戏谑,三个黑衣人终于现身。
柯南第一时间被对方那身行头吸引住,“糟糕,难道是那个组织的人?”
“你们是什么人?”光彦声音有些打颤。
“多谢你们帮我们找回了金币。”那个尖嘴猴腮的本地人一把夺过柯南手里的金币,又摸又盯,赞叹道,“竟然是真的。”
“你们是那个强盗团伙的成员?”柯南反倒松了口气,跟步美等人朝后退去。
劫匪未置可否,只是掏出枪,“金币在哪?”
“既然是你们藏的金币,你们会不知道藏在哪里吗?”柯南反问道。
劫匪咧嘴一笑,身边那两个外国同伴已经拿出了绳子,要进行捆绑。
就在这时,嗖地一声,劲风破空!
“啊!”劫匪陡然发出一声痛呼,下意识捂住手腕,手枪早已落地。
一道黑影从暗处跃身而至,另外两个外国劫匪未及拔枪,颈下便是一痛,旋即身子便瘫软下去。
忱幸飞起一脚,落地的手枪破空而去,将最后一个劫匪砸晕。
一番动作兔起鹘落,不过呼吸之间,直到忱幸回身,柯南等人才反应过来。
“是那天的土方先生?”光彦一愣。
“那个带刀的大哥哥!”元太喊道。
步美一脸惊奇。
柯南却是皱眉:这家伙的事务所和公寓离这边很远,都不顺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也是为了金币来的?
可刚才的劫匪也说了,藏宝图只有这一张,是被风偶然吹到元太手里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土方忱幸也在跟踪他们!
联想到这家伙的身手,以及眼下这空旷无人之所,柯南喉间不免咽了咽,下意识挡在步美三人身前,戒备非常。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问道。
“之前过马路的时候,看到了你们,听到你们说找什么宝藏。”忱幸说道:“然后看到有人跟踪你们。”
“过马路?”光彦一愣,摸了摸下巴,“啊,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那时你手里好像拿着咖啡!”
忱幸点头,刚才高速旋转击中劫匪手腕的,就是易拉罐。
“所以是担心我们才跟上来的吗?”步美笑道:“大哥哥人真好。”
忱幸径自走到柱子旁,拽了下绳子,砰的一声,吊在上方的麻袋落下来,金币从麻袋口散了一地。
“哎!”柯南忍不住喊了声。
忱幸回头。
“这些都是赃物。”柯南盯着他。
刚才,他已经偷偷报警了。
步美也说道:“没错,应该交给警方。”
“不是你们找到的吗?”忱幸问道。
“话是这样说没错...”光彦挠挠头,“但这并不属于我们。”
柯南现在有些紧张。
虽然之前跟土方忱幸接触过几次,但他始终觉得对方身上有一层看不穿的面纱,不知道该不该用危险去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