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撞人了?
午夜十二点,深黛色的天幕上挂着一弯月亮,周围簇拥着乌色的云朵。月光抹在公路两旁的行道树上,缺少了星星的点缀,夜色显得朦朦胧胧,像一幅静态的油画。
向雪双手握着方向盘,抿了抿唇,缓缓地踩下油门,直到车速保持在一百二十码。
“太爽了!限速一百二十码,我要不要再开快一点呢?这么低的时速,有点愧对它的性能啊!”向雪自言自语,正在犹豫要不要再踩下一点油门,忽然眼睛大睁,狠命地踩下刹车。
一个黑色的人影踉跄地倒在车头下方。
向雪惨白了脸:“不是吧?我刚刚拿到驾照就撞死人了吗?我……我……怎么办?我能不能逃啊?这个不行吧,我是肇事司机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还是我撞的,是我的责任,我不能逃避啊!”
至少有二十秒的时间,她坐在车里浑身僵硬,茫然无措。
忽然,她眨了一下眼睛,车头前的男人似乎动了一下。
没死?
白雪虽然没有立刻满血复活,好歹也拉出了一点血皮,抖着手打开车门,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不住地打颤,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喂,你没事吧?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伤了,我立刻报警,不对,先叫救护车。”白雪跪倒在黑色人影身旁,轻轻地把他翻过身来。
“不能报警……别叫救护车。”男人的声音很低,却很坚定。
“可你好像伤得很重啊,对不起,是我撞的,我一定会负起责任,不会肇事逃逸的。”向雪急忙表白,“虽然我的新车还没有来得及上保险,不过我会赔偿你全部医药费的。我现在先送你去医院……”
“不能去医院。”男人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臂,“送我去港城大道101号。”
“港城大道?从这儿开过去还要一个小时车程呢,你能撑到那儿吗?再说,那里好像除了奢侈品店就是会所,应该没有医院吧?”向雪不赞同地问,“你确定不去医院吗?”
“确定。”
向雪怀疑地看了一眼仰卧在车头前的男子,他的脸上混合着血迹和泥污,几乎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
“那好吧!”向雪决定听从伤员的意见,毕竟是自己理亏,只能伤者为大。吃力地把伤员扶起来,却发现自己的白色蕾丝晚礼服上沾到了红色。
“你流血了!”白雪惊叫,“我……我……”
“没关系,不是你撞的,我受了伤。”男人把重量倾斜到她的身上,向雪不堪重负,差点再度摔倒。
“好吧,懂了。”向雪恍然,因为排除了自己的责任,她的脑洞一下子打开了,“估计是仇杀或者杀手之类的吧,去医院就是见光死?行,听你的。不过你的伤口还在流血,我带你去最近的酒店包扎一下,至少先止血。”
“不用。”
“等我开到港城大道,估计你已经因为流血过多而死亡了。”向雪没好气地说,“我今天刚刚拿到驾照,那段路又堵,我估计要开好久。虽然说不是我撞的……真的不是我撞的吧?反正作为一个公民,也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午夜十二点还会堵车?
男人似乎勾了勾唇:“我在被追杀,你可以自己开车走。”
“不行啊,见死不救好像不是我的原则啊,怎么办呢?”向雪扁了扁嘴,“如果你被追杀的话……”
男人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向雪忽然回身,打开车门,男人脸色一变,从身后抱住了她:“你要干什么?”
“啊,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不是受伤了吗?怎么力气这么大,你是装的啊!”向雪恼怒,摸出一把瑞士军刀。这人的手臂,怎么跟铁箍似的啊?
男人目光灼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向雪用力一挣,不知道男人是力气用尽还是被向雪撞到伤口,闷哼一声,松开了手臂。
“伤上加伤……这个……”向雪愧疚地看了他一眼,“救人救到底吧,既然有人追杀,我的车技又不好,被人追上就是死路一条。只有这个办法啦!”
男人挣扎着坐在地上,双手握拳,背脊微躬,双目闪现出一抹锐光。
向雪根本没有看他,顾自走到路边,打开军刀,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男人吃惊:“你干什么?”
难道他遇到的是一个割腕自杀的?
向雪痛叫一声:“啊,痛!早知道割一刀这么痛,我就不割了。等下啊,我把血迹洒到高速外面,追你的人就会以为你从这儿翻下去逃生,这样他们就不会追上来了。痛死我了,自杀的人怎么有勇气把腕割那么深啊……以后我就算要自杀,也绝不选择割腕。”
“如果你不想自杀的话,快包扎起来,已经够了。”男人提醒。
“哦。”
看着向雪把自己的蕾丝礼服撕下一小幅,把腕上的伤处缠起来,男人的目光露出了奇异的神色。
向雪把他扶上车,坐到驾驶座上的时候还双手发颤。她低头换档位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袖子上斑斑点点都是红色,不由担心地看向一旁,再次求证:“你确定不去医院吗?伤得似乎真的很严重。”
“不用。”男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向雪咬了咬牙,踩下油门:“你不怕我直接开到警察局吗?”
“你不会。”
“啊?为什么?”向雪惊讶。
男人却没有回答。
向雪担心他昏迷过去,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撞进了一双黑黝黝的瞳仁,让她恍惚了一下,方向有点打滑。
“啊!”她急忙回神,双手扶住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看向前方,“你别昏倒啊,我刚刚力气都用完了,一会儿我扶不动你的。”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又侧头看了一眼,男人只能出声提醒:“看前面,我不会昏倒。”
向雪“哦”了一声,终于全神贯注地驾驶这款她刚刚拿到手的生日礼物——白色宝马。
“你撑着点啊,前面就是龙辰国际大酒店,先去那里帮你止一下血。”
“嗯。”
“对了,你出行身边没有保镖吗?我看电影里大哥出场,后面都会跟一箩筐的小弟。看来你是独行杀手啊!”
“……”
“当杀手经常会九死一生吗?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你遇见过几次了?”
“……”
“没昏倒吧?”
第三章 不受欢迎的主人
四年后。
“再见,我们经常保持联系哦。”向雪对着同学挥了挥手,脸上带着笑意。
尽管与相处四年的同学道这样的一声“再见”会有些伤感,但是想到从此终于可以在经济上实现独立,不用再看继母的脸色,心情就不由自主地愉悦了起来。
况且,还有陈焕青……
那些经年累月得到的小小幸福,仿佛都堆积到了今天,如同跳出海平面的朝阳,穿透了向雪心里的层层雾霾,把前方的路照成了康庄大道。
甜蜜渐渐涌上心头,压抑了整整两年的心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释放的理由。
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向雪迫不及待地走向公交车站。横穿马路的时候,一辆拉风的红色法拉利呼啸而过,堪堪贴着向雪的后背,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现在的人开车都是这样拼命三郎风格吗?仗着自己的豪车性能好,在大马路上就横冲直撞啊!”向雪抱怨了一声,带着浅浅的怒气侧头看过去。
法拉利似乎有一个短暂的停顿,但还没来得及让向雪看清这位“拼命三郎”是哪尊大佛,汽车便绝尘而去,留下被吓得半死的向雪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真没公德。”耸着肩抱怨了一声,向雪继续往前走。
即使遭遇了这个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心情。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盼这一天已经盼得太久了。
由于向家住在别墅区,公交车只能抵达两公里外的站点。向雪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前走,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夕阳几乎落到了地平线上方一厘米的地方,把向雪的影子拉得老长。两旁茂密的香樟树在空气里弥漫着香气,那是曾经最熟悉的味道。
两公里的路,对于向雪来说并不算远。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家里的司机不再负责接送,这段路她已经走得很熟。而今天,她觉得这段路似乎特别短,还没有整理好心情,向家就已经遥遥在望。
她加快脚步,梦想着明天就能够整理行装,搬出向家,唇角的笑容更深了。
刚走到门口,一眼看到熟悉的银灰色宝马大马金刀地停在别墅正前方,向雪就有点怔愣,也没顾得上打量还有几辆名车横七竖八地停满了整个车位。
“陈焕青的车?他怎么会来?我并没有跟他说今天举行毕业典礼啊……还想给他一个惊喜呢!”向雪狐疑地自言自语,却没有多想,直到推开大门,才又愣住。
一向冷清的客厅居然人影幢幢,虽然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但高悬的欧式水晶吊灯已经点亮,正面墙上的玻璃酒柜,被照得熠熠生辉,更显得客厅里金碧辉煌。
向雪扁了扁嘴,自从父亲去世后,继母赵淑云已经把别墅改得面目全非。曾经那些低调的奢华品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扬而富丽的家具,却让向雪觉得整个儿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在心里鄙夷了一下赵淑云的品味,向雪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似乎向家在举办什么宴会?
她飞快地在脑袋里想了一遍,确定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节日。
如果对她来说,勉强值得庆祝的,那就是顺利毕业了。可是一向对自己冷漠到冰点的继母,会为自己举行毕业庆典吗?
她忍不住看了看西边的太阳,确定它并没有西升东落,至少自然现象还是正常的,那么赵淑云也绝不会好心到为祝贺自己顺利毕业而举行晚宴。
挠了挠脑袋,向雪紧紧地捧住装着毕业证书的文件袋,才拖着行李箱踏上了阶梯。
“咦,向雪?你今天怎么会来?”赵淑云穿着紫罗兰的丝绒礼服,正满脸堆笑地应酬宾客。一眼看到门口的动静,满脸错愕地迎了上来。
尽管知道继母应该不会为自己安排庆祝,但是听到继母嫌弃似的口气,向雪还是觉得受伤了。
“我今天毕业了。”她低声说着,一边在人群里寻找陈焕青的身影。
至少,他应该是为自己而来的吧?
本应该是自己的家,可是在两年前,自己似乎成了局外人。
她无限地拉长了住在学校里的时间,连周末都找各种理由滞留在学校。其实,她就读的是本城名校,即使坐公交车,也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当然,这座别墅里的人也不会有人欢迎她回来。
这里,明明是她从小到大的家啊!为什么弄得自己倒像是个客人一样,而且是一个极度不受欢迎的客人?
“是这样啊……今天家里举行宴会,要不你回学校再住一天,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赵淑云面带笑容,可是说话的语气,却绝对没有一点点笑容的意思。
向雪有点懵:“为什么?难道这不是我的家吗?”
回家难道还要预约时间不成?
“因为今天是你姐姐的好日子,你还是不要在这里的好。”赵淑云皱了皱眉头,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了。要不是顾及今天宾客众多,恐怕她早就沉下一张晚娘脸对向雪训斥了。
向雪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庆幸今天家里有宴会,至少赵淑云还要维持一下形象,不至于对自己动辄叫骂。
“什么好日子?陈焕青呢?我看到他的车在外面。”向雪随口问了一句,其实重点是后面那句。
赵淑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客厅里的音乐变了个调子。
《婚礼进行曲》?
向雪意外地看向赵淑云,不会是自己那个既不同母又不同父的姐姐艾妮儿要结婚了吧?在这之前,可没有露出过一点点征兆!
赵淑云狠狠地瞪了向雪一眼:“你先回学校去吧,别惹你姐姐不高兴。”
向雪气结,她才是向家的正牌主人好吗?
她向前跨出一步,人影一闪,赵淑云已经拦到了她的面前。
“向雪,今天你回学校去!”她脸上勉强的笑容再也挂不住,露出一脸冰冷的寒意。
艾妮儿踩着至少十公分的高跟鞋款款走进客厅,一身玫红色的曳地晚礼服,衬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妆容精致,虽然略嫌浓了一点,却把原本稍稍嫌小的眼睛画得炯炯有神。她脸上的神态是欣喜的,带着一点不太自然的娇羞。
似乎真的很隆重啊……
向雪的目光只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种,很快就转向了一旁,一身藏青色西装的陈焕青,他才是她在意的人。
第四章 新娘并不是我
“焕青!”向雪露出笑容,想要越过赵淑云奔到陈焕青面前去,却被赵淑云狠狠地拽住了胳膊。
“今天是艾妮儿的好日子,你别去捣乱!”赵淑华一把拽住了她的用胳膊。
“谁有闲心捣乱了?我只是去找……”向雪没好气地说,想要继续举步,下一刻却站成了一只呆头鹅。
她看到了什么?!使劲揉了揉眼睛,看到的还是眼前的一幕——
陈焕青走到艾妮儿面前,单膝跪地,手里托着一只首饰盒。
“请把你的手给我,让我牵着你的手,直到世界尽头。艾妮儿,嫁给我好吗?”他明明说得字正腔圆,可是为什么向雪却觉得迷迷糊糊,完全不理解他话里的含意?
“他这是什么意思?”向雪一时间忘了拽着自己胳膊的赵淑云也并非善类,只是喃喃地问。
她一时来不及把眼前看到的一切消化,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双眼发直,脑袋发晕。
“这都不懂吗?当然是求婚了!陈焕青向艾妮儿求婚,今天是艾妮儿和焕青的订婚宴,所以你今天不要回来捣乱,立刻回学校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别让人家看了笑话。”赵淑云冷下了脸。
“可是……”向雪还处于懵懂状态。
她知道这是求婚的姿势,可是陈焕青不会是认错人了吧?他明明说过,等到她毕业的那天,他就会向她求婚。
今天,她拿到了毕业证书,可是他却对着另外一个女人求婚?
“陈焕青!”向雪大叫一声,突然发力,挣脱赵淑云,向陈焕青跑去。
她的出现,让身为主角的陈焕青和艾妮儿都愣了愣。只是两个人的表情绝对不相同,陈焕青是惊愕加尴尬,而艾妮儿是意外加得意。
“焕青,你是在……求婚吗?你弄明白向谁求婚了吗?”向雪声音颤抖地质问。
“向雪,你回来了,正好赶上我向你姐姐求婚,不祝福我们吗?”陈焕青到底在商场上驰骋了三年,在短暂的尴尬之后,露出了招牌的笑容。
曾经的向雪就被这个笑容迷得七荤八素,情窦初开的年纪就把一颗芳心系在他的身上。可是,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他的这个笑容并不仅仅对着自己的。
“为什么是她……你明明说过要向我求婚的……你……”向雪震惊慌失措,声音凌乱,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把意思表达清楚。
“向雪,你是不是得了妄想症啊?”艾妮儿微微翘起红唇,“焕青爱的人可是我,他对你和颜悦色,只不过因为你是我的妹妹。别自作多情了,虽然我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答应焕青的求婚,可焕青绝不会向你求婚的!”
陈焕青微微尴尬地转过头,目光看向艾妮儿:“妮儿,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自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的心就属于你了。”
向雪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这是和他一起长大、一再表示要自己做他新娘的陈焕青吗?
不,她一定是在做梦。据老人们说,梦里的事情和现实是相反的,陈焕青怎么会背叛自己?在父亲离世,继母把自己变相赶出向家的时候,她唯一的依靠不就是他吗?
向雪拼命摇头,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嘶!”好痛!
她急于求证,似乎下手太狠了。
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再次告诉她,这并不是恶梦。
艾妮儿带着娇羞的笑容伸出左手,而陈焕青专心致志地为她戴上订婚戒指。
“不,焕青,你明明是……”向雪想要扑上去,赵淑云已经赶过来,把她拦腰抱住。
“没教养的野丫头,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就算你嫉妒姐姐比你优秀,也不应该恶意破坏你姐姐的订婚宴!”赵淑云劈头盖脸地谩骂,然后向四周的宾客赔上笑脸,“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向雪从小就没有妈妈,也难免会……”
宾客们大多没有见过向雪,这时候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是想抢姐姐的未婚夫啊!”
“听说她妈妈从小就跟着别的男人走了,难怪不懂事!这种日子也来闹,跟泼妇似的。”
“就是,没教养!”
“赵淑云自己的教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更何况这个继女呢?毕竟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说重骂重了都让人诟病,后妈不好当。”
…………
向雪站在衣香鬓影中间,脑袋里“嗡嗡”作响,被赵淑云半拉半拽着就身不由己地往楼梯口走去。
“可是我怎么听说陈焕青和向雪订过婚啊?陈家和向家可是世交,这两个孩子应该是一起长大的。”忽然,有一个疑惑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膜。
“订婚?可是没看到她戴订婚戒指啊!”另一道声音反驳。
向雪如梦初醒,对,订婚戒指!
她挣脱赵淑云的桎梏,转身跑向楼上自己的房间。当初因为怕同学们打听八卦,再加上多少有点害羞,所以她把订婚戒指留在了家里。
三年前,在父亲的见证下,她和陈焕青订婚,允诺等她大学毕业,就举行婚礼。因为她年纪还小,所以没有举行隆重的仪式,只有几个知交出席了当时的宴会。
推开房门,向雪差点被绊倒。她扶着门框站稳,才发现自己的房间已经面目全非。
“向雪,艾妮儿订婚以后,陈焕青会搬过来,你留在这里不太方便,还是自己搬出去找房子吧!”赵淑云的声音,从身后冷冷地传来,“你的东西已经清理掉了,反正都是旧东西。”
“我的戒指呢?”向雪瞪视着她问。
“你的东西全都扔了,还想着你的订婚戒指?你觉得我会把它留下来吗?别做梦了,现在陈焕青是妮儿的未婚夫,他们很快就会筹办婚礼的。到时候,如果你不怕丢脸,可以来喝一杯妮儿的喜酒。毕竟,你也算是我的继女,虽然妮儿和你没有一毛钱的血缘关系。”
“你!”向雪愤怒得双眼发红,“你明明知道……当年父亲为我们举行过小型的订婚礼,你和艾妮儿都在场!”
第五章 鸳盟只是假象
“订婚?那只能算是一个约定而已,有现在妮儿的订婚宴这么豪华吗?”赵淑云不屑地冷哼,“当年参加那个小型宴会的人,恐怕都不记得向家还有你这号人呢!现在,这里是赵家,妮儿是赵氏唯一的继承人。”
向雪气愤:“你抢走了向氏,还要抢走我的家?”
“抢?说得多难听啊!”赵淑云“啧啧”两声,“我是向权恩的遗孀,拥有合法继承权。当然,你是他的女儿,如果愿意天天住在这里看焕青和妮儿出双入对,那我也同意。不过,这里已经没有你的房间了,或许你可以睡楼下的佣人间?”
“你……”向雪从来不会吵架,面对赵淑云机关枪一样扫射过来的话,有点来不及消化。好容易找到了一个间隙想要插话,赵淑云却根本没有让她开口的打算。
“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儿,你觉得陈焕青还会愿意跟你结婚吗?”赵淑云嗤笑,“现在你可是一名不文的穷丫头,向家以后是妮儿的,陈焕青并不笨,所以他使尽手段追求妮儿,这是他的决定。”
是这样吗?
“别傻了,离开了向权恩,你当自己还是向氏的大小姐吗?你曾经的一切,现在都是妮儿的。她长得不比你差,凭什么只有你才能当向氏的继承人?就因为你姓向!现在,公司还有这里,都改姓了赵!”赵淑云脸色狰狞。
“你怎么能把这种强盗的行径说得理直气壮?”向雪气得发抖。
这个女人曾经小心翼翼地讨好她,当她和艾妮儿发生口角的时候总会偏向她,让她即使占着理的时候都会觉得有点愧疚,因而在父亲面前帮着这对母女说好话。
她得有多天真啊!
“强盗?凭什么你们向家可以坐拥豪宅,去巴黎定制礼服?而我们只能买成品,还要对着你们父女俩陪尽小心?哼,三十年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我们而已。”赵淑云对向雪的指责嗤之以鼻。
“陈焕青……”
“向权恩把你保护得太好了,所以你会成为一个生活在童话里的女孩,竟然会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爱情!”赵淑云一脸鄙夷,“陈焕青死皮赖脸缠着我家妮儿,可不是我们上赶着要巴结他!原因是什么?还不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吗?”
向雪猛地推开赵淑云,风一般地冲到楼下,然后在楼梯的最末层站住。
陈焕青挽着艾妮儿,面带微笑地接受宾客们的祝福。
看到向雪,他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尴尬。
“焕青,你……”
“向雪,我已经认定妮儿是陪我共度一生的人,你不祝福我们吗?你是我们的妹妹,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陈焕青打断了向雪的话,目光带上了凌厉。
原来真的……
不是赵淑云和艾妮儿玩什么花样,而是当初的良人确确实实变了心,移了情。或许,他从来没有对她付出过真情,那些月下的鸳盟,不过是哄小女孩的甜言蜜语。
他为的,不是向雪这个人,而是向家的女婿这个身份!当她失去了这个光环,在陈焕青的眼里,当然已经没有了价值。
原来,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
向雪只觉得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抽搐着疼痛。可是脸上偏偏要挤出一个笑容,哪怕再勉强再难看。
“原来你以前对我的山盟海誓,只是哄骗女孩子的把戏而已!好,我明白了。”她努力想要维持最后的尊严,可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声音发颤。
那个斯文体贴的大哥哥,怎么会把所有的温存转给了另一个女人,没有任何预兆?哪怕……她不知道,如果他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她会不会放弃自尊哀求,明知道不会有结果。
她没有再看陈焕青,一百八十度转身,脊梁挺得笔直,然后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即使要号淘大哭,也不是在这儿!
陈焕青下意识地跨出一步,手臂却被艾妮儿紧紧地挽住:“焕青,那边有宾客还需要我们招呼呢!”
身不由己地跟着艾妮儿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的时候,向雪倔强的背影,已经在大门口消失不见。
向雪拖着行李箱,有些木然地往前走。她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只是机械地迈动着双腿,一步一步往前挪动。
原以为自己哪怕失去了所有,至少还会有一个男人愿意为她提供温暖的港湾,她还会有栖息地。可是她错了,当她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她不愿意相信,那些快乐的时光,只是陈焕青提供给她的一个错觉。她以为找到了终身的依靠,却只是一个假象。
在家里维持的强颜欢笑和故作坚强,终于在离开别墅一里远的地方崩塌,她忍不住在路旁捂住脸,发出再也无法克制的哽咽。
远处的别墅里衣香鬓影,欢声笑语。她却只能在这里形影相吊,哀悼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结果的爱情。曾经的甜蜜,都化成了一把把的小刀,凌迟着她的心脏,是无法纾解的疼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回头看到远处的灯光,却明亮得刺眼。那里,已经不再属于她。或许,早已经不属于她,而她却不愿意承认而已。
就如陈焕青,早已经琵琶别抱,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一条比一条更短的微信,更多没有回复的信息,并不是一个“忙”字,可以解释的。是她对这段感情盲目的自信,从来没有怀疑过陈焕青终于有一天会并不属于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觉得两条腿麻木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只是浑浑噩噩地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一束车灯射过来,向雪却麻木得不知道反应,只听到似有若无的刹车声,灯光亮得让她觉得晕眩。
最后残留的视线里,她似乎看到有一个人猛地打开车门,身后的车灯打在他的身上,如同阿波罗太阳神那么高大,正快速地朝她奔来,嘴里似乎还在说着什么。
她是被撞了吗?她的最后一个意识后知后觉地想,很快就陷入了一个怀抱,陌生却又温暖。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六章 东毒西邪组合
“你不是说过她很快就会醒的吗?”气势十足的声音。
“拜托,我说很快,也没有说分分钟可以醒啊!还有啊,她跟你什么关系哪,你这么关心……”声音弱弱。
“你管过界了。”声音冷得像要冰冻。
“不敢不敢,我不过是……好吧,我预计这位小妞半天之内就会醒来的,你放心,真没有什么大问题。”太无奈了。
“没问题为什么要半天才会醒?”
“有问题还能醒来吗?”
…………
好吵!
向雪觉得眼皮沉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微微睁开眼睛。
难怪她会觉得吵,原来两个人就在离她咫尺之余的距离吵架呢!声线还不错,都是低沉的男中音,音域应该也不窄。
咦,这是哪里?她怎么感觉浑身有点像是散了架似的,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向雪终于把眼睛完全睁开,入目所及是一片白色。她立刻记起来自己好像被车撞了,然后就……断篇了。
“这是医院吗?”她弱弱地问。
“别以为我不敢拆你医院……嗯?”背对着的男人终于转过身来,“你醒了?”
哇!
向雪第一个反应就是这男人好帅!
第二个反应是这男人好高!
第三个反应是想哭……一个男人,怎么能长这么好看啊?
他站在房间的中央,背脊挺直,一手插兜,一手贴腿,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半明媚一半灰暗,却让他的五官显得立体感十足。他的眉毛很浓,嘴唇轮廓很漂亮,黝黑的眸子像两汪深潭,让人看不到底,无波无澜,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
很难让人相信刚才那些火气十足的声音,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这人,分明应该走高冷路线的嘛!
“好了好了,阿弥陀佛,阿门,谢谢天上各路认识不认识的神仙……小姑奶奶,你终于愿意醒过来了,要不然我的医院就保不住了。”另一个男人明显有着松了口气的感觉,堆出满脸笑容,仿佛向雪真成了救苦救难的大菩萨。
嗯,这人长得也不错,剑眉朗目,五官端正。即使笑容里似乎带了两分谄媚,可是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反而让人觉得亲切。他穿着一件白大褂,却不像一般医生的大褂那样松松垮垮,裁剪得很合身。
“这里真的是医院,不是天堂吧?”向雪眨了眨眼睛,怎么觉得这两个男人的颜值,有着做天使的潜质?唔,不对,这种气势,至少应该是天神吧?
“你觉得天堂有这么活色生香的吵架场面吗?排除法,这里当然是医院啦!”疑似医院主人的那位哭笑不得地翻了个白眼,“嗨,小美女,认识一下,我叫王耀西,这位是卫哲东,我们人称东毒西邪。”
“嗄?”向雪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位自来熟的王耀西同学。
“王耀西,没事的话你可以出去。”卫哲东冷淡地说。
“什么!”王耀西气得七窍生烟,“我说东子,人醒来了就没我事儿了吧?过河拆桥是不是太明显了点儿做人不能这样不厚道!你把人送来我帮你救人然后跟小美女隆重介绍我们东毒西邪组合任务刚完成你就赶人是吧?刚才是谁火急火燎地把我从院长室硬拽过来限定我在多少时间内保证她苏醒的?”
向雪听得一愣一愣的,难道现代人说话开始流行不带标点不换气了吗?组合?东毒西邪……呃,好像有点生疏……
“你们是歌星吗?啊,不好意思,我最近忙着论文答辩和实习,所以没有时间看电视,不知道最近出了一个东毒西邪组合。嗯,组合的名字很有意思,有点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个什么东邪西毒,你们一定是金庸的粉丝吧?我也喜欢看金庸!”向雪眨了眨眼睛,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抱以了由衷的歉意。
最近忙昏了头,除了知道有个TFBOYS的小鲜肉组合红得发紫,还真没关心过别的组合。按理说,以这两人的外形,组合应该不会没红吧?哪怕他们五音不全,站在舞台上当模特也应该会有很多粉丝捧场呢!一冷一热,是很互补的组合。
看来自己最近是实在太忙了,似乎有脱离时代的预兆。
二人组合双双怔愣。
“你们的成名曲是什么歌?可能我听过你们的歌,现在男生组合好像有好几对呢!”向雪很虚心地不耻下问。
或许她可以趁机要个签名照片什么的,以后等他们大红大紫的时候,她或许还能把照片卖给女粉丝,价格应该不会太低。
王耀西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忽然“噗哧”一声喷笑了出来,最后竟然夸张得抱住了肚子,毫无形象可言。
向雪纳闷:“卫先生,你的搭档吃坏肚子了吗?您是不是需要送他看医生?幸好这里就是医院,挂急诊很方便。”
卫哲东终于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踢了某个形象全无的动物一脚:“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看医生去,自己挂急诊!”
王耀西哀嚎一声:“东子,你下狠手啊!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我……我……好吧,我看医生去!不对,我自己就是消化科医生,我看谁去啊?”
卫哲东的右手斜插在裤袋里,也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好好好,过河拆桥嘛,我懂!临走前我是要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份:哈佛大学医学博士,这间医院的院长!我们这个组合不是偶像团体,是学霸精英,懂不懂?”王耀西悻悻地离开。
向雪目瞪口呆地看着王耀西被清场,原来她误会了,此组合不是彼组合,人家是学霸组合。这么年轻的院长,剩下的这位应该也不会是普通人。
某男转过身,脸色淡淡:“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啊?没有……呃……谢谢你。”向雪被他的眼睛看得忘了反应。
他的眼睛怎么会那么好看?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电眼?
“谢我什么?”卫哲东扬了扬眉。
“你送我来的医院吧?刚才那个人是医生……好像听起来像这么回事。”向雪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被车撞了吧?”
“……对。”
“啊……”向雪反应迟钝地大叫起来。
第七章 伤心太平洋
卫哲东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朝她走了两步又顿住:“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痛得厉害?我去把庸医叫过来。”
关键时刻,还是专业人士靠得住。
“不是,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被撞残废了?我的腿断了没有?我的胳膊还在吗?”向雪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连眼前这张放大的颠倒众生的俊脸,也没有让她觉得安慰。
“你的胳膊还在,腿也没断,你……动不了吗?”卫哲东神色略微紧张,下意识地摸着她的胳膊,然后伸进被子去摸她的腿。
“呃……别乱摸,我感觉到了,我好像没有缺胳膊少腿,有没有少别的零件?”向雪踢了踢腿,抬了抬胳膊,然后胀红了脸。
自己没有检查一下就大惊小怪,似乎出糗得有点大。
还有他的手,看起来手指修长得像是艺术家,可是捏住她胳膊的时候,却把她捏得生疼,这力气有点大了吧?
“那个庸医说你没事,汽车只是擦到了你,大概你是吓昏的。”卫哲东看了她一眼,才往后退了半步。
吓昏?她有这么脆弱吗?
“没事就好,谢谢你送我来医院。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呃……医药费的话……能不能下次还你?你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最近手头有点紧,不是很宽裕,所以……这个……”向雪的声音,越说越低。
没道理人家还要负担自己医药费吧。可是自己的银行卡上余额已经无限接近于零,而现金也薄得几乎没有份量。
现在的医院她也知道,动辄千儿八百的,更何况她居然昏迷地被抱进来,抢救费似乎更高。可……她浑身上下都搜刮不出两百块钱来。
“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卫哲东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及时转移了话题。
“我家……”向雪张开了嘴,却说不下去。
她还有家吗?鹊占了鸠巢,可她却没有办法把家夺回来。
伪装的坚强在刹那间被一记重锤击散了,胸口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小刀狠狠地划过,五脏六腑剧烈地疼痛。如果可以,她宁可选择失忆,也不要记住陈焕青单膝跪在艾妮儿的面前,说着那些她曾经梦想过的浪漫话语。
原来,并不是所有昏倒都会导致失忆,她强颜欢笑的面具就在刹那间被撕得支离破碎,无可名状的痛都涌到了喉咙口,像是要寻找一个出口,却只是把喉咙撑得更痛,泪水就这样把视线开得模糊一片。
她急急地侧过头,泪水迅速地滴落下来,在雪白的枕头上留下两团湿润的泪花,只能用力地握掌成拳,把指尖狠狠地掐进掌心,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呜咽。
“怎么了?你没地方可去吗?”卫哲东的目光凝在她苍白的脸颊上,除了那两滴眼泪,她没有再继续流泪。可是,她闭着眼睛无助的模样,却让他的心脏感到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有啊……有……”向雪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假装没有被卫哲东发现自己的泪落腮边,悄悄地擦去泪痕,“我只是在想要去哪里而已。”
“如果不想回家的话,你可以暂时住在我家。”卫哲东几乎脱口而出。
“啊?”向雪意外地睁开眼睛。
向哲东站在她的床前,脸色平静:“我有多余的房间,可以让你借住。”
“那怎么行?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半夜三更随随便便就住到陌生男人的家里?”向雪下意识地拒绝,因为说得太急,不小心染上了王耀西说话不带标点的毛病。
卫哲东朝窗口看了一眼,晨曦已透。
原来,一个晚上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或许,是上天对她的仁慈,让她在承受没顶之灾的时候陷入昏迷。
“那个……就算是白天,也不能随便住到人家家里去吧!”向雪叹了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去办出院手续,你先休息。户口簿在吗?”卫哲东看了她一眼。
他还记得车灯照到她的脸时,爬满整张脸的泪。或者正是那一刹那恍了神,所以才没有能及时踩住刹车,差一点儿……
不知道是遭受了什么,才让她魂不附体似地在车道上游荡。
这张脸,不再是天真娇憨,笑容灿烂。她的眉尖眼底,盛着落寞与悲伤,与记忆中的甜美女孩判若两人。这不该是她。
“哦,在的。就在行李箱的夹层里。”向雪有点意兴阑珊,缓缓地松开了拳。奇怪的是,经过这样乌龙似的车祸事件,扛过了那一波剧烈的疼痛,似乎没有那么痛不欲生了。
心还是痛的,只是钝钝的。但是……
“爸爸,我要帮你拿回你的一切。”向雪喃喃自语,“总有一天,我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都拿回来。”
“拿回什么?”走到门口的卫哲东转过头来问。
“啊?”向雪惊慌,“我……我没有说什么,你……你幻听了。”
她以为他早就走出去了,刚才竟然把心里想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了。他的气场明明很强大,为什么她竟然会忽略他的存在?
卫哲东皱了皱眉,没有说下去。走到走廊的时候,才拨通了助手的号码:“卓越,给我详细调查一下向雪,回头我把她的照片发你手机。对,我要她的全部资料,不管查到什么都马上发给我。还有,重点查一下昨天发生了什么事,第一时间发到我邮箱。”
明明他黄昏时候看到她横穿马路的时候,还是脸带笑容的呢!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她的学校,他不会由于赶时间当时就绝尘而去。
差一点就与她再次错过!
王耀西正百无聊赖地玩着消消乐,看到旁若无人推门进入院长室的卫哲东,立刻丢开了手机,笑嘻嘻地凑过来:“我说东子,昨天你送人过来的时候就一反常态,这几年从来没有和女人传过诽闻有过瓜葛的卫少,怎么忽然开了窍,知道对女人献殷勤了?真是大号外,我简直迫不及待想发朋友圈了……”
“她是四年前救我的人。”卫哲东打断了他的话。
第八章 以身相许的诺言
王耀西的嘴张成了O型:“不会吧,这么巧又遇到了?而且你还差点恩将仇报,把她置身于你的车轮之下?”
卫哲东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四年前,她开着一辆白色的宝马,拿着名牌包,身上的衣服是当季巴黎的新品。”
“对啊,当时我们都有一大堆事缠身,等到忙过再找人的时候就没找着。你说人家反正不差钱,大概也不稀罕什么报答,以后再说。”王耀西连忙点头,卫大少那次陷入九死一生,他接到人的时候简直快被吓坏了。直到今天想起,还心有余悸。
救他的,是一位陌生的女孩。
“嗯。”卫哲东点头。
“她没认出你?不可能吧,你卫大少的魅力下降了?按理说,见过你的女孩都忘不了你这张脸吧?看来,她对你的美色免疫,你的美男计估计会失败。”王耀西纳闷地打量着卫哲东。
“当时我脸上都是血迹泥土,你见到我也差点没认出来。”卫哲东没好气地说。
“也是……不对啊,这次你送来的时候,那女孩穿的很落魄啊!我看她身上的衣服,很像是淘宝或者批发市场里买来的,料子和剪裁都不好,应该是很便宜的那种。她家里破产了?”
“所以我想知道,这四年她遭遇了什么。”卫哲东沉吟着,脑海里又出现了四年前的那一幕。
当年的她笑得满脸灿烂,一看就知道是被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小公主,即使半夜三更相遇,可是她却似乎一点都不知道害怕,明亮的大眼睛里还露出兴奋的光芒,唇角始终带着笑意。
那一夜,天上的星星都似乎被她的笑容点亮了。
可是重遇的时候,她却已经满脸是泪。如果不是她还拿着行李箱,他几乎以为她游荡在马路中央,是想自杀。
这几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从一个爱笑开朗到有点精灵古怪的女孩,一下子变成了悲悲惨惨戚戚得容颜憔悴的女人?
他想念当年的那个笑容,把他曾经黑暗的人生,照出了一条温暖的道路。虽然曲折,却终见光明,夺回了自己的一切,登上了事业的巅峰。或许,他也该成全她的心愿。
她说,她要拿回一切。
是谁让她失去一切?
“你问她不就行了!”王耀西没好气地说,又贼头贼脑地笑了,“你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会光顾着做某种事了吧?哎,我可是警告你啊,人家小姑娘现在虚弱得很,你可别引诱人家犯错。”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龌龊的。”卫哲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龌龊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最美好的一种感情!咦,你拿着什么?这不是户口簿吗?谁的?”
“向雪的,你替她办一下出院手续,费用记在你账上。”
“凭什么啊……喂,你的恩人,你的事故,凭什么要我买单啊?哎,不对,办出院手续用得着户口簿吗?要用社保卡!没有社保卡,也是拿身份证更靠谱!”
“这个啊……是去登记结婚用的。”卫哲东扬了扬户口簿,眼睛里带上了两分浅薄的笑意。
“结婚?”王耀西被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地嚷开了,“谁结婚?不对,向雪的身份证,当然是向雪结婚,她和谁结婚?难道昨天她受了情伤,你想要报恩,所以要把她和抛弃她的那男的拉去结婚?”
卫哲东只是瞥了他一眼,不语。
王耀西更急:“我说东子啊,你报恩的办法是不是有点刚愎自用啊,你就知道小姑娘被拒绝以后还愿意跟那人结婚吗?你别抢月老的生意乱点鸳鸯谱啊,搞不好向雪会更悲惨的。要知道爱情虽然能让人中毒,但是如果没有爱情的婚姻,那简直就是活埋,钉上了棺材就撒把土上去,本来就是奄奄一息,这样一来就彻底死透了。你这哪是报恩啊,根本就是复仇吧?你这样恩将仇报可不行,我要替小姑娘打抱不平,那不是让好人蒙冤吗?简直比窦娥还冤。”
“我不会亏待她的。”向哲东看了他一眼,“办好手续就在医院里等着,我会回来接她走。”
“好。啊?别走,等一下!不对,什么叫你不会亏待……那个,向雪跟谁结婚?不会是你吧?”
卫哲东面无表情地点头,推门离开。
王耀西由于震惊过度,一时忘了反应,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冲到门口,卫哲东已经走得人影都没了。
“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东子是什么人啊,眼高于顶!就凭他的家世,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虽然向小美女长得也不错,可也没有让人一见惊艳的地步吧?为了报恩吗?这也太莽撞了!”王耀西挠着脑袋,旋风一般地拿起桌上的手机就拨号。
“东子,东子,你别冲动啊,你不是要娶那个向雪吧?”
“我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卫哲东的声音很平静,就像是回答别人关于今天吃饭了吗之类的话题。
虽然办公室里没有风,但王耀西还是凌乱了:“我说东子,你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别把自己的终身用在报恩上。哎,那个什么……报恩有多种方式,我们可以从长计议,是不是?比如她现在经济条件不太好,那你可以开支票啊,送房送车送衣服送鞋子送包包甚至直接送信用卡!还有她要是被人甩了,那你替他把那不长眼的揍得一个月起不了床嘛!又不是做不到,反正……哎哎哎,东子,你先回来,我们商量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别把自己给折进去。要不你发个定位给我,我现在就过来。”
“我不会冲动。”卫哲东扔下一句话就挂了电话。
“喂,喂,喂!”
王耀西喊破喉咙,那边半点回应都没有,急得他差点对着前来找他的主治医生爆粗口。
“院长?”主治医生看了他暴怒的脸,轻轻地把报告放在他的桌子上,“我先出去了。”
王耀西捶了一下桌子,走到门口的主治医生加快脚步,用百米冲刺的速度溜之大吉。
“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可是这事儿办得……”王耀西挠头,再拨打电话,卫哲东那边干脆关了机。
第九章 已婚人士?
卫哲东回来的时候,王耀西正在向雪的病房门口团团乱转,还真像一只在热锅上的蚂蚁。
“东子,东子!”看到卫哲东回来,王耀西仿佛像是见到了失散许久的亲人似地扑过去,“今年的愚人节改期了吧?一定是愚人节,你在跟我开玩笑,你说的什么民政局那啥啥的,不是当真的吧?”
“我是开玩笑的人吗?”卫哲东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白痴。然后扒开他的胳膊,推门而入。
即使愚人节,卫哲东也不会玩这种幼稚的愚人游戏,这人根本从来不过这种不着调的所谓节日。
“那一定是我耳朵出了问题。”王耀西哭丧着脸,满怀希冀地想要求证。
可是下一幕,就让他的希望破灭成了泡沫。
病房里,向雪正半倚在床头发呆,好奇地接过卫哲东递过来的红色本子,莫名其妙:“你要给我发奖状吗?这个,好像弄错了,应该我给你送才对啊,昨天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呀!”
既然自己并不是被他撞倒的,所以他的行为应该算是见义勇为吧?
“你不是没地方去吗?”卫哲东淡淡地问。
“嗯,是啊。”向雪叹了口气,郁闷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翻开红色的本子。
“这是什么?”她吃惊地抬头。
“结婚证。”
“不,我是问这是谁?”向雪揉了揉眼睛,指着自己的照片问。
难道她摔坏了脑袋?眼前竟然出现了幻觉?
“难道你连自己都不认识了吗?”卫哲东看着并排的两张小照回答,虽然心情愉快,但是脸上却一点都看不出来。
“可是我什么时候结婚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我明明……”向雪吃吃地问。
难道她昏迷摔坏的不是胳膊和腿,而是脑袋?她以为只是一夜之间,其实却已经是斗转星移,白云苍狗?而她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五分钟以前,在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
“这又是谁?”向雪瞠目指着另一张照片,有点眼熟啊?
难道自己这一昏倒,连带着失忆得忘记自己是已婚人士?可是明明记忆那么清晰,她拿着毕业证书回家,然后看到原来应该向自己求婚的男人,却托着戒指深情款款地跪在艾妮儿的身前……
再回想到那一幕,她的心脏还是忍不住像是被敲了一记重锤,那根从昨晚就紧紧绷着的弦,被狠狠地掐断了。
整颗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痛得过了,竟然感觉有些麻木不堪。
“我。”好简短的回答。
“嗯?”向雪从茫然中抬起头来,一时间不明白他嘴里吐出来的音节是什么含义。
“照片上的人是我。”卫哲东鉴于她的理解能力,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呃……可是……我我我……怎么会……”向雪结巴起来。
“因为你没地方可去,而我房子太大缺人住,就这样。”卫哲东的解释很简单。
“就这样?”向雪瞪大了双眼。
他以为结婚是什么?两个人才见了一次面,然后就凑成一对?而且听起来,似乎是因为他同情自己无处可去,然后就勉为其难地给自己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这算不算另一种见义勇为?
可是,用不着结婚吧?
而且是领了结婚证的那种,从法律上把两个人就这样固定起来,真的好吗?
“我是无处可去,但是也不用……我的意思是,你送我来医院,作为一个陌生人,已经做得很够了,我也很感激。至于住的地方,我可以自己解决。”向雪深吸一口气,很诚恳地说。
陌生人吗?卫哲东看着这张在记忆里频繁出现的精致小脸,当年那些明媚的阳光,已经被乌云遮得严严实实。而他,想要看她重新绽放那种亮丽的色彩。
老爷子不是天天催婚吗?在抱起她的时候,忽然就有了这个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么,他为什么不顺其自然?他需要一个妻子,而她……也无处可去,他愿意收留。尽管不敢说有一辈子那么长远,但至少在不短的未来,他愿意宠着她,然后让她的笑容重新绽放出太阳的颜色。
当年她说过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他把自己许给她……
“我可以为你解决住宿问题,还有其他的一切问题。”卫哲东的语气有点冷。
“可是这样不行,我们还是……”
“离婚?”卫哲东轻轻的两个字,把向雪震得头昏眼花。
她只是想跟他解除这种无厘头的关系,怎么又从已婚人士变为离婚妇女了呢?等一下,得好好镇静、镇静、再镇静!
“我们已经是法律上的夫妻,要解除这种关系,只能离婚。”卫哲东面无表情地解说。
“我才刚刚毕业。”向雪差点崩了,内心无比纠结。结婚?离婚?两个词在脑海里拼命地打着架,倒把她以前的那点悲伤给赶得挥挥手没留下一点云彩。
“23岁,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向雪瞪视着那张帅到天怒人怨的脸,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我们根本谁都不了解谁!”
“我知道你叫向雪,父母双亡,监护人是你的继母。”
向雪愤愤:“你这样揭开别人的伤疤很有意思吗?”
“这是客观事实。”
“可是……”你也不要用这种平平板板的语气说出来好不好!
“而且,你的未婚夫向别人求婚。”
向雪怨怒:怎么还在揭?
“如果你对他余情未了,那就需要过得比他好。如果你对那个女人有怨恨,就应该用更加光鲜亮丽的生活去刺激她。如果你已经忘了那个男人,那就重新找个男人生活吧。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吗?”
向雪瞠目,这男人也太自说自话了吧?
“所以,我们就这样愉快地决定吧!”卫哲东说得很轻松,却让向雪很悲愤。
“是你一个人愉快地决定,我没有同意好吗?”
卫哲东淡漠地看向她,似乎完全不理解她不愉快地情绪。
“我还没有想过要结婚。”不知道为什么,在他淡然的注视下,向雪刚刚因为一时悲愤提升起来的气势,又顿时弱了下去。
第十章 我们的家
门口的王耀西已经张大了嘴巴,维持着这样可笑的姿势,完全没了他自以为是的潇洒形象。
天哪,这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卫哲东吗?居然能对女孩子长篇大论,拼命地推销自己?什么时候钻石王老五,也沦落到需要像王婆那样自卖自夸的地步了?
虽然他说的那些自夸的话,好像也算是事实。可是,卫少,你这样很掉价的知不知道?如果被那群女粉丝知道你的婚姻竟然是这么来的,恐怕会集体跳海!
这是强买强卖啊!
“走吧,我们回家。”卫哲东弯腰,把她拦腰抱起。
“啊!”向雪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带你回家。”卫哲东说得理直气壮。
“我家……”
“我们家。”卫哲东认真的语气,让向雪兴师问罪的气势全都没了,只是怔怔地看着离她那么近的俊颜。
家这个词,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她似乎就已经感觉不到了。
可是,他的家难道真的可以被当成她的家吗?这个词再有吸引力,她也不想莫名其妙就成为已婚妇女啊!
这个家的代价,那也太大了点。
“东子!”王耀西终于忍无可忍,这两人自顾自说话,当他不存在啊?
“你怎么还没走?”卫哲东皱眉。
王耀西欲哭无泪:“你这是典型的有异性没人性,我一直站在这儿……”
“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小心长针眼。”卫哲东扔下一句话,然后抱着还在懵懂中的向雪扬长而去。
留下王耀西呆若木鸡。
二人世界,这是一贯面瘫的卫哲东会说的话吗?这个世界已经开始错乱了吗?
门外传来向雪的声音:“哎哎哎,我自己能走的,你让我先下来吧!”
“我不姓哎,更不叫哎哎。”卫哲东虽然一贯冷着脸,可是眼睛里却有着浅浅的笑意。
尽管昨天已经抱过她,不过当时只是为了及时就医,心急火燎之下,并没有觉得有多么软玉温香。放松心情之下,才发现她的身体很柔软,仿佛天生就该在他的怀抱里似的。
就是重量有点轻了,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她的骨头。
“那个……”向雪实在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位,“卫先生……”
“我不想让你伤上加伤。”
“可是……我受伤了吗?”向雪迷糊地问。
“不受伤,怎么会昏倒半宿?”卫哲东反问得很有理。
“大概是生物钟掐着点儿到入睡的时间了吧!”向雪勉强找到理由,“我一般在十……嗯,十点钟睡觉,有时候会更早一些。”
她小小地撒了谎。事实上,她大多数的时候,入睡的时间都超过十二点。
“嗯。”卫哲东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医院的生意不错,所以门口人流如川,向雪挣扎无果,只能把脸整个都埋到卫哲东的胸口,假装自己是一只舵鸟,把头深深地埋在沙堆里,就能够被人无视。
尽管向雪将近一米七的个子在女生中不算矮,虽然偏瘦,但好歹也有九十来斤的重量。可是卫哲东抱着她却像是抱着一个洋娃娃似的,走过长长的走廊,连气都不带喘的。
“我真的可以下来自己走的。”向雪小声说,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声,一声接着一声,均匀的鼓点像是敲在了她的心上。
“不用。”卫哲东的回答很简短,两个字就把她打发了。
“被别人看到不好。”向雪试图说服他。
挣扎这种体力活并不适合她,刚刚的试探让她明白,两个人的力量对比太悬殊,她完全没有取胜的希望。
虽然长得高了点儿,但明明也不见得有多壮硕,可是力气却大得完全可以辗压自己。
“既然是别的人,不用理他们。”卫哲东气定神闲,云淡风轻。
“人是群居动物,又不是离群隐居,可以我行我素!”
卫哲东没有说话,只是一级一级往下走。他的手臂强健有力,向雪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有做滚地葫芦的风险。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就是这样的相信。
她只是心里有点打鼓,他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忤逆”生气了吧?毕竟,像这种天之骄子,似乎不太喜欢听反对意见。
“你刚刚失去了一个未婚夫,我补给你一个丈夫,应该足够填补你的伤口了吧?”直到踏上最后一级阶梯,卫哲东才打破了沉默。
“啊?”向雪眨巴了一下眼睛。
虽然她想要忘记这个伤口,可是和卫哲东领结婚证这个事情本身,似乎是另一个更深的伤口?
卫哲东抱着她走出医院大门,再次享受了万众瞩目的待遇。即使拼命地把头往卫哲东怀里塞,向雪还是感觉到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哇,好甜蜜啊!”
“这个男人好帅啊,如果能够让他抱着我,哪怕一秒钟,我都会觉得快乐得要疯掉!”
“他怀里的女人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
不远处的议论,让向雪脸上发热发烫。即使隔着一层衣服,卫哲东似乎都已经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唇角忍不住向上勾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相较于他的好心情,他的那位“搭档”却仿佛已经遭遇世界末日。
呆立在窗口的王耀西看到卫哲东抱着向雪从容地走向停车场,才哀嚎一声,以手抚额:“要是卫老爷子问起来,我该怎么编故事回答啊?东子这转变,也太快了吧?难道向雪其实是个苗族女人,给东子下了情蛊?”
手机铃声及时把他从世界末日的哀悼情绪中解救了出来,可是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他立刻哆嗦了一下,犹豫半晌才闭上眼睛狠狠地按下了接听键:“喂?”
“老爷子啊,是的,东子刚走。对,他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我而已。嗯嗯,老爷子您放心,他没生病,比任何人都健康!不是不是,他没检查任何项目,纯粹是来维持我们友谊的小船。”王耀西赔着笑脸回答。
挂上电话,他才忽然想到,自己竟然隐瞒了卫哲东和向雪的事!
好吧,出卖朋友的事,他王耀西是绝对不会做的!
第十一章 财产分割问题
“那个……刚才说……我……你……”向雪被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的时候,才从脑袋当机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急急地想向卫哲东求证刚才的一幕只是她的幻觉,却因为卫哲东朝她倾过来的身子,又再度结巴。
他要干什么?!
向雪顿时全身僵硬,下意识地把双手举到胸前。
“我只是替你扣安全带。”卫哲东看着她惊恐的目光,有点无奈。
四年前,她误会自己是杀手还能安之若素,怎么四年后,他这样一个并不具有杀伤性的动作,却让她如惊弓之鸟?
这些年,在他忙着一步步攀登顶峰的时候,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本该被千娇百宠着长大的。
心脏似乎收缩了一下,有一种名叫“心疼”的陌生情愫慢慢地蔓延开来,让他几乎不知所措。
是的,他确实收集到了她的不少资料,可是那些在人群背后的无奈和伤痛,也许是任何人都不能了解的。
向雪窘得双颊微红,声音轻若蚊蚋:“谢谢。”
卫哲东偏过头:“你说什么?”
他离得太近,说话的气流似乎就在她的唇边,让她的唇一阵酥麻,微张着嘴,却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的五官在自己的面前放大……
这男人实在长得太好,一双如同黑色宝石般的眼睛,深幽得仿佛看不到底的深潭,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
卫哲东垂下眸,目光落在她的唇瓣。
她的脸红得如同把天上的晚霞给扯了下来,从两颊开始,倏然之间就升腾到了额头和双耳,娇艳得如同一朵已经盛放到了极致的玫瑰。可是她的唇,却带着灰白的黯淡。
卫哲东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脏处搔了一下,下意识地凑得更近,却在离那两片唇只有一毫米的时候紧急停顿。
他在干什么!
向雪胆战心惊地看着卫哲东近乎急躁地回座,然后发动汽车,狠命地踩下油门。
汽车加速太快,甚至让她因为惯性被甩在座椅后背上。
幸好扣上了安全带。
跑车的性能就是好,速度一下子就拉了上来。可惜汇入主干道后,前后左右全是车,纵然他车技不错,也不能再无限制踩油门了。
车速总算降到了可以接受的程度。
向雪松了口气,刚才她真担心会出交通事故,然后发现卫哲东替自己扣上了安全带,可是作为驾驶员的自己,竟然没扣!
卫哲东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嘴唇紧紧地抿着,仿佛开车是一件多么庄严的事儿。
“你的安全带……没扣。”向雪犹豫了再犹豫之后,终于还是提醒驾驶员,最起码的交规都没有遵守。
卫哲东低了低头,掩饰似地拉过安全带。
“方向盘……”向雪惊恐地看着他在车辆行驶中双手都离开方向盘。
“嗯。”卫哲东轻哼了一声,一只手打了方向盘,有辆车从车旁呼啸而过,把向雪再度吓出一身冷汗。
这人到底会不会开车啊?要不要自己临时充当一下驾驶员?虽然有两年没碰方向盘了,但这种技能应该不会随意忘记吧?
还没有等她下定决心,汽车加速冲过黄灯,在车流里左冲右突。
向雪目瞪口呆:难道这位是在炫车技吗?
直到走进别墅,向雪才从懵懂的状态里回过神来。
“这是……哪里?”她吃吃地问。
“我家。”卫哲东言简意赅地回答,提着她的拉杆箱就往楼上走,然后微微顿足,补充了一句,“我们家。”
向雪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闭上眼睛做了两个深呼吸,决定要和卫哲东好好谈谈关于婚姻这个十分严肃的问题。
然而,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不及细想,急忙扑过去:“哎,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卫哲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没有表情,可是眉宇间却有种君临天下的气质,仿佛是个天生的王者,让向雪一下子失去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上来吧!”他站在楼梯口。
上来?向雪眨巴了一下眼睛,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到楼上谈吧?
对于莫名其妙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这件突发事件,向雪的脑袋里还是有点打结。
她是想过要成为新娘,但对象并不是这个陌生男人,虽然这男人有着男神的气质,应该是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但问题在于他们只认识了几个小时,就算闪婚也没有像闪电这么快吧?而她,还没有新潮到与一个陌生人组建家庭,哪怕并没有许下共携白首的庄严誓言。
其实誓言又如何?陈焕青与她,并没有缺少山盟海誓。然后,他却用最残忍的动作,打碎了她的童话王国。
“我……”向雪走到他的面前,才发现原来穿着平底鞋的自己,竟然只能和他的肩膀齐平。
下意识地踮了踮脚尖,终于超过他的肩线。
“刚从医院回来,先冲个热水澡吧。”卫哲东看着面前这个女孩苦恼的表情,大概能猜到她在纠结什么,故作漫不经心地说。
“等一等。”向雪总算大致组织了一下语言,在开口之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卫先生,谢谢你愿意为我提供一个栖身之所。我知道自己看上去有点凄惨的,但还不至于要卖身,我可以找一份工作,自己租一间不这么豪华的房间。我的要求很低的,只要能够遮风挡雨就行,我能负担得起。”
“你没有卖身。”卫哲东皱了皱眉头,“卖身的是我,如果你坚持要离婚,将得到我的一半家产。”
呃……向雪仰着头瞪视着他,脑袋再次当机。
似乎有点逻辑混乱啊!
他们的闪婚,怎么忽然一下子扯到了财产分割上去?她还没有想到,他们的婚姻竟然还有财产的问题。
“我的卧室是这间,如果你独眠没有问题的话,可以睡隔壁的房间,客房,但也有独立的卫生间。当然,如果你不习惯独寝的话,我也不介意……”卫哲东在主卧室停顿了一下。
第十二章 没有选择的选择
“当然没问题。”向雪迅速回答,“啊,我是说我睡客房没问题。”
“确定?”卫哲东面无表情地问。
“当然!”向雪铿锵有力地回答完,才目光闪躲着看向左右,“那个啥……这儿不会是鬼屋吧?就算有鬼我也不怕,我胆子很大的!”
卫哲东好笑地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模样,这女人的想像力也未免太丰富了点吧?不过,他还真没想到,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向雪,竟然也和绝大多数的女人一样——怕鬼?
“这是高档住宅区,怎么可能有鬼!”向雪很快鼓起勇气安慰自己,嚅嚅地求证,“这里治安不错吧?”
“你觉得呢?”
“没有,当然没有。”向雪肯定地说,“因为你的阳气很足,所以鬼是不敢来这里的。”
这算是夸奖吗?看着她绷紧的脸,终于没忍心再逗她:“世上本无鬼,庸人自扰之。”
向雪松了口气,脸上刚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又很快僵住:“你这是拐弯儿骂我是庸人啊!”
卫哲东扯了扯嘴角,把她的行李送进客房,转身离开:“你梳洗一下,有什么话到书房去说吧,在走廊尽头,我等你。”
“啊?我是答应住在这儿了?”向雪在他合上门以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了一道没有选择的选择题。
向雪揪了揪头发,敲了敲脑袋,叹了口气:“算了,现在我还真是无家可归,已婚妇女就已婚妇女吧,人家是典型的高富帅,而我就是典型的灰姑娘,好像看起来还是他更吃亏一点。”
她也是从小过惯优裕生活的,当然看得出别墅主人的装修品味不错,这些装修的用料更加不错。至少比起赵淑云特意营造的金碧辉煌,要高了不知几个档次。
冲热水澡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狠狠地哭了一场,脸上的泪水和着花洒的热水,被冲到了下水池里,源源不绝。然后,假装自己并没有哭,发达的泪腺不过是被蒸腾的热气刺激了而已。
小小的淋浴间,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流泪,把所有悲伤的趁机倒出来,顺着水流蜿蜒流淌。
擦干头发,换了一套半旧的休闲服,向雪忽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至少,她今天不用露宿街头了。至于卫哲东到底是怎么想的……去书房问个清楚明白吧!大不了……
大不了什么呢?向雪自欺欺人地决定不再想下去。
向雪敲响书房的门时,卫哲东正在阅读一份文件。当然,他的姿势是阅读,但究竟读了些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因为文件的页码,自他翻开以后,就保持在那儿没动过。
“进来。”他的出声几乎有点迫不及待。
门其实并没有关,连半掩一下的姿势都没有,分明是表达了一种姿态,请君进入。
他抬头看向门口的女孩,因为刚刚洗了一个热水澡,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五官精致。夕阳从窗口打进来,让她半个脸蛋都蒙上了朦胧的光影,像一朵亭亭玉立盛开在水面的白莲花。
看得出来,她似乎哭过了,因为眼睛有点红。他不知道怎么帮助向雪从感情的失败里走出来,除非用另一段感情去埋葬。
爱情?这个词悄无声息地闯进了他的脑海,让他猝不及防得变了脸色,心里忽然就翻山倒海。纵然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养气功夫,可是这个突如其来的词语,比泰山的份量还重啊!
“卫先生?”向雪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不用叫得这么客气,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卫哲东,耀西应该已经向你介绍过了。”卫哲东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向雪咬着唇,硬着头皮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却尽可能地跟他拉开距离。
“雪雪。”卫哲东一开口,就让向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毛骨悚然,心里顿时比峰峦叠嶂还壮观。
他们还没有熟到叫小名的地步吧?
“我叫向雪。”向雪急忙申明。
“我们现在是夫妻了。”卫哲东提醒。
“呃……能反悔吗?”向雪小声问。
“我知道你还没有做好准备。”他通情达理地说。
何止是没有准备啊?向雪幽怨地看了他一眼,似嗔似怪,让卫哲东哑口无言。
自己似乎做得是有点急躁了点,但那时看着她落魄的模样,忽然就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家。
与爱情无关,他想。
“是特别突然。”向雪苦笑,“如果我国的政府机构效率一直维持这样的高效,成为世界一流强国指日可待。”
“其实我们结婚是个双赢的结果。你看,我被家里催婚催得紧,如果有一个妻子的话,就不用每天看到我家老爷子就绕道走,忍受着头皮发麻的感觉听他的训话。而你,目前无家可归,被你的继母赶出来,被你的姐姐抢走了未婚夫,我给你一个家,直接给你一个丈夫,不好吗?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做的事,只不过你享有了我的另一半财产分割权而已。”卫哲东拿出了在谈判桌上忽悠人的功夫,露出推心置腹的神色。
向雪微张了嘴,听起来似乎很不错。
可是,天上会掉下馅饼吗?如果她的运气有这么好,至于弄到被扫地出门吗?
“那……我需要做什么?”她疑惑地问。
她相信权利与义务是对等的,而卫哲东给她的权利似乎太大了。尽管不知道他的身家,但即使一半财产也绝对是个庞大的数字。所以,她要付出的,或许会超出她的承受范围之外吧?可是,她又能付出什么?
她很忐忑。
“需要女伴出席的场合,陪我出席就行了。”卫哲东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暂时先把向雪忽悠到底。
她早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初次相逢,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只是这样?”向雪怀疑地挑眉。
似乎他并没有要求她履行做妻子的义务,这个结论让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上似乎掉下来一块超级大的馅饼?原来,除了流星雨,偶尔也会掉个馅饼的。
“当然,相对的,你需要我出席的场合,我也会陪你出席的。”
第十三章 又出糗了
“我应该没有什么需要你出席的场合。”向雪怅然。
她现在早已经远离蓉城的上流社会,沦落成赤贫阶级的自己,那些衣香鬓影的场合,再不是她游刃有余的表演场。
光鲜亮丽的社交宴会,虽然她从来没有喜欢过,可是一旦被迫脱离,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酸涩。
如今,她所有的社交活动,似乎也就剩下了同学聚会。难道带个家属去吗?恐怕同学们的眼镜都会碎一地吧?
“你会有的。”卫哲东笃定地说,“艾妮儿和陈焕青的婚礼定在下个月,难道你要一个人出席吗?”
“……”
蓦然听到陈焕青的名字,向雪觉得刚刚好不容易缝补起来的心脏,似乎又有了裂痕。
青梅竹马培养出来的初恋,不是一场哭泣一个热水澡,就能够释怀的。
“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卫哲东一本正经地说。
“或许他们不会给我发请柬,虽然从名义上来讲,我们还是异父异母的姐妹,不过赵淑云从嫁给我父亲起,就存着想要谋夺向氏的阴谋。说起来,我们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只是,我不明白,我父亲一向待她不薄……”向雪摇了摇头。
“人心不足蛇吞象,向氏再好,日后也必然会是你的,留给她们母女的只是一些不动产和现金。”
“你说得对。所以今天的订婚宴……”向雪没有再说下去。
陈焕青要的,不这是向氏千金的身份而已。如今赵淑云已经把向氏更名赵氏,证明她已经站稳了脚跟。
而女主角,是随时可以更换的。
“你担心自己收不到请柬?”卫哲东沉吟着问。
“外人并不会知道他们压根儿没有邀请我,只会觉得我懦弱地逃避那个场合,恐怕会有更多的餐后谈资提供给他们了吧?”向雪苦笑。
从赵淑云一心想把她从宴会上赶走的行为就知道,她们更希望的是没有她在场的宴会,可以天马行空地编排恶俗到极点的情节,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颠倒成白的。
“如果你没有收到请柬也很好办,到时候你作为我的太太出席好了,我应该会收到请柬。”卫哲东轻描淡写地说。
“你和他们有交情?”向雪立刻戒备地往边上挪了挪,却没有想到自己本来就已经坐在很边缘的位置,这一挪就很华丽地挪到了地板上……
“啊!”她发出短促地惊呼,不可避免地再度红了脸。
幸好沙发并不高,倒并没有摔痛,只是怎么老是在这个男人面前出糗啊!
向雪懊恼地想,悻悻地爬起来,看到眼前伸出的手臂,讪讪地笑:“谢谢。”
卫哲东叹了口气:“只能怪我的沙发太窄了。”
呃……
当然不是沙发的问题,事实上这张沙发坐三五个人也绰绰有余,只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可以塞下三个人而已。
再次坐定的时候,她小心地向里挪了两个拳头的位置。
这样会安全一些吧?
“我和赵氏没有什么交情,只是一点生意上的往来,我想应该会收到请柬,哪怕明知我不会有兴趣出席这样的宴会。就算我曾经和赵氏有交情,相比较而言,我也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毕竟,亲疏有别,不是吗?”卫哲东忍着笑收回手臂。
呃?向雪愣了愣,才意会到他是对自己解释刚才的问题。
“算了吧,没什么必要,反正她们和我也没有血缘关系。”向雪想了想,意兴阑珊地叹了口气。
艾妮儿只是赵淑云带过来的女儿,可是正牌的向家人,却被赶离了向家,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吧?
是自己的软弱,助长了她们的气焰吗?可是父亲骤然去世,却没有留下遗嘱,而赵淑云和艾妮儿当时表现出来的母女情深、姐妹情浓,让她失去了该有的警觉。
父亲在世的时候,赵淑云表现得太完美。
而她,沉浸在骤失父亲的悲痛里,才让赵淑云能一手遮天,最终把自己排挤出局。
“雪雪。”卫哲东严肃地说,“我认为有必要出席他们的婚宴。”
“有必要?”向雪愤愤,“我可不觉得有什么必要,我还没有大度到祝福他们!”
“你可以诅咒他们。”
“我不是巫师。”向雪白了他一眼,却因为他严肃的表情而愣住了。
他似乎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很认真地探讨这个问题。
“雪雪,你的未婚夫和你的姐姐,他们抢走了属于你的幸福,你就要表现出比他们更幸福的状态。不然,别人会以为你配不上陈焕青,他们的结合还真会收到一些被蒙在鼓里的宾客们的祝福。对于你来说,这已经不是大度了,而是……逃避和纵容。”
“我……现在的我一无所有,大概确实配不上他吧?”向雪怔了一会儿,才苦笑着说。原来,所谓的爱情,不过是门当户对的附属品。
“当然不,我卫哲东的女人,他陈焕青连给你提鞋都没有资格。”卫哲东淡淡地说。
卫哲东的女人!向雪又被惊悚了一下,想要反驳的时候,却看到他的脸色十二分的认真和严肃,那张如同被雕塑家用尽心血才雕琢出来的俊脸,让她顿时失了神。
“所以,你一定要满脸幸福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就当是先收一点利息吧,他们欠你太多了!”卫哲东轻松地说。
向雪想了想,似乎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从别墅的装饰风格来看,向雪可以断定卫家的底子绝不会比向家薄。更何况,这个男人本身就是可以辗压其他人的存在。
“你放心,离婚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要分你一半财产,那个……本来就不是我的。”
她说得很认真,也很郑重。
卫哲东哑然失笑。
“没关系,我愿意分你一半。”卫哲东失笑。如果没有四年前她的相救,哪里有今天卫哲东的锦绣江山?哪怕仅是从道义的角度来说,他也要给她衣食无忧的保证。
向雪急了:“那不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能平白无故地分你的财产。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对,总有一天,我一定能拿回来的。”
“对,该是你的,就应该拿回来!”卫哲东支持,“慈善事业的对象,也不应该是他们。”
第十四章 相互拥有
“不过,我现在……只是空口白话,但是我会朝着这个目标努力的。毕竟,那是我父亲的心血。”向雪低声说。
她的声音低柔婉转,似乎只是在喃喃自语。可是语气里的坚决,让卫哲东听了也不由得有几分动容。
原来,柔弱如蒲丝的她,其实有一颗坚决的心。
“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会成功的。”他毫不含糊地说。
她想要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给她。
赵淑云的赵氏吗?对他来说,甚至没有多大的挑战难度。
向雪满脸戒备:“你想怎么样?”
难道他对自己伸出的援手,只是另一种方式地吞并向氏?她算不算是刚离狼窝又进虎穴?
“我会有限度地帮助你,公益性质的。”卫哲东很坦诚。
“这是我丢掉的,我要亲手拿回来。”向雪声明。
卫哲东慢慢地说:“一定会如你所愿的,雪雪。”
“能不能别叫我雪雪,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洋娃娃啊!”向雪忍不住抗议。
“好吧,既然你不习惯,那以后就叫你雪儿。”
雪儿?向雪恍惚了。
似乎还是穿着蓬蓬裙的年纪,那时候母亲还没有离开,父母对着自己满脸慈爱地叫着:“雪儿!”
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宠着的日子,是她记忆里最幸福的童年。可是,母亲为什么会决然离去呢?全然不顾她跌跌撞撞的追逐。
“我会亲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向雪振作精神,很认真地表示。
“好。”卫哲东很简洁地回答,甚至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尽管向雪与他的邂逅是一段最温暖的回忆,他也愿意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是他更希望有一个女人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君临天下。
“不愧是我卫哲东的女人!”他的下一句话,让向雪的脸色顿时暴红。
“我只是……我们……”她结结巴巴地接过话头,想要辩解,却发现似乎怎么辩解都不对。
“而我,是你的男人。”卫哲东虽然很喜欢看她嫣红的脸,不过实在不忍心她满脸焦急却辞不达意的无助。
呃?
向雪愣了。
她不喜欢自己被贴上“卫哲东的女人”这个标签,听起来似乎把她置于从属的地位,她只是他的附属物。
“怎么了?”卫哲东好笑地看着她羞窘的脸色转变成愕然,她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我们是夫妻,不是相互拥有吗?”
相互拥有……这个词那样的平常,可是却让她的心忽然地就这样酥然地一片,像是吃了一团大大的棉花糖,酸涩渐渐地转化成了甜蜜。
他真的这么想?
她抬眸,撞进他的眼中,却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两个小影,那样的清晰。
“我真的不需要做别的什么吗?”她不放心地追问。
“雪儿,你真的不用这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我不是吃人的狮子老虎,你也不见得就是小绵羊。”卫哲东有些无奈。
他真想把阳光再度拢上她的脸,回到四年前的最初。
甚至有些后悔,如果他早早地找到她,至少不会让她彷徨无依。在她最需要有一个肩膀依靠的时候,他却在打造自己的王国。
“但我……”向雪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有哪一点能够被他看上。以他的条件,不愁没有美女投怀送抱,比她美艳,比她风情,比她善解人意,比她热情如火,比她……
比来比去,她甚至无法找到自己的优点。
“别想那么多了,眉头都快打结了。”卫哲东叹了口气,“我不会在任何事情上强迫你,我有我的骄傲,所以你完全不必担心,嗯?”
向雪的脸再度红了,鼓起勇气低声反问:“任何事情?”
“任何事!”卫哲东回答得斩钉截铁。
她该相信他的,不是吗?诚如他所说,他会有他的骄傲,不会也不屑强迫她做什么吗?向雪想。
入睡的时候,向雪还是有点战战兢兢,怕卫哲东先生会狼性大发。虽然他说不会强迫,可是如果他要求的话,她该怎么拒绝?既然已经是夫妻,好像她没有太充足的理由拒绝他的某些要求吧?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尽那些义务啊!
让她意外的是,卫哲东主动把她送回客房之后,就回了主卧室,那一派英伦绅士的翩翩风度,让向雪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心理惭愧不已,同时有隐隐有点失落。
“这算不算是否极泰来?”向雪喃喃自语,胸腔里的心脏不争气地跳动得乱了节奏。
拿出笔记本刷了一会儿网页,玩了一会儿游戏,竟然全无睡意。
夜归的人偶尔驱车驶过,只放下蕾丝窗纱的窗户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车灯的明灭,让向雪想到儿时与父亲在山里旅游时,看到的一丛萤火虫,仿佛流星般闪耀。
曾经以为父女相依为命的生活太平淡,可是直到失去后才发现,这样的平淡也是一种幸福。可是,她的幸福已经如同流星坠跌,一去不再复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好歹还算是被收留了。不然的话,以我现在的资产,只够勉强租个房间,吃了上顿还得发愁下顿在哪里!”怔怔地看着窗外,向雪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熄灯入眠。
她以为自己会失眠整个晚上,可是在她数羊仅仅数到五百六十七只的时候,睡意就意外地涌了上来。
一觉睡到天亮,竟然连梦也没有做一个。
醒来的时候,看着被映得透亮的窗纱,她还有点怔忡。
难道陈焕青带给她的背叛,竟然这么快就抚平了吗?回忆昨天的那一幕,她的心里还有些抽痛,却似乎并非不可忍受。
她把脸侧在枕头上,开始回忆与陈焕青相处的一幕幕。真奇怪,她竟然没有发现陈焕青是什么时候变的心,或许是在他的短信间隔越来越长的时候?或许是在他没有听出她有点鼻塞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是多么天真啊,总以为他真的很忙,而男人总是粗心大意。有人调侃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她觉得这话说得真有道理。
眼睛干干的,有想哭的心情,却忽然发现哭不出来。十多年的感情,忽然就成了一场笑话。
第十五章 你可以叫我东
直到肚子“咕咕咕”地开始唱起空城计,向雪才从自怨自艾的情伤中回过神来。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作为别人的妻子住在别人家里!
醒悟到了自己的身份,她一下子惊跳了起来。
“呃!”可惜鲤鱼打挺这个招式没有学到家,或者是饿得太久,一个头晕眼花又跌回了床上,手脚无力。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我一不小心饿死了,那会被人当成是失恋绝食自尽而死。这样的死法,太没面子了,而且完全不科学。”向雪嘀咕着翻身下床,摸过手机,立刻吓了一跳。
下午一点!
难怪会饿得前心贴后背。
向雪走出房门的时候有点心虚,她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卫哲东相处。虽然结婚证把两个人放在了一起,可是他们说到底还只是陌生人而已。
挠着脑袋抬起头,却发现门上贴了一张便利贴,是非常潇洒的行楷,并不过分潦草,手写体也仿佛可以给人当字帖似的。
这人,还能不能更完美一些?老天爷怎么偏心成这样,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赋予了这个男人?
向雪有点愤愤不平,可是唇角却浮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去公司,给你留了早餐,在家里休息一天,下午四点给你电话。东。”
“东?”向雪在看到最后的落款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着了。
这位还真自来熟啊!
可是从舌尖吐出这个字的时候,怎么会让她觉得脸红呢?
好吧,她只是实在不习惯这么亲密地称呼别人,哪怕是闺蜜,都从来没有省略姓而称名字中的单字的。
向雪又看了一遍字条,确认向哲东留下的这张字条,至少表明他并不在家里,顿时轻松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果然看到餐桌上放着早餐。
一杯牛奶,一个面包,两个煮鸡蛋,还有一片披萨和一碟水果。
就早餐而言,很丰盛。
问题在于向雪是把早餐、午餐和点心合一起了,这点份量明显有点不足。
而且,卫哲东离开的时候没有想到向雪醒来以后会在房间里发呆,这时候早餐都已经凉得透透的了。
幸好向雪这两年也过了一点打工的苦日子,再加上饿得厉害,天气也不是寒冬腊月,就着冷牛奶把桌上的早餐一扫而光,才发现餐盘下还压着一张纸条:“午餐自己解决,冰箱里有速食食品,微波一下。这里交通不太方便,如果没有事的话可以在家休息一天。有事打我电话:1*****99999。”
咦?这男人居然想得很周到嘛!
而她,竟然没有想到使用微波炉啊……
至于那个其实十分好记的手机号码,就被她华丽丽地忽略了。她借住在别人家,混吃混喝已经很过意不去,哪会没事找事拨打人家的私人电话啊!
向雪打开冰箱,速冻饺子、速冻饭盒码得整整齐齐,看得出这位主人平时用餐也不是很讲究的。
嗯,不错,看来午餐也可以吃得很丰盛,虽然口味可能难以保证。
摸了摸肚子,虽然还有一点空间,但一时也不想吃什么,随手热了一杯牛奶,然后心满意足地到客厅开了电视,随便挑了一个台,就这样蜷在沙发上神游太虚。
播放的韩剧有点无聊,冗长的节奏,拖沓的剧情,直到向雪把牛奶喝完,男女主角的深情告白还没有结束。原来,这才是爱情吗?
手里握着空杯子,向雪有点怔愣。
她与陈焕青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长时间的告白过吧?或许,他们甚至省略了告白的步骤,大概是因为两人实在是太熟的缘故吧。
这电视剧的剧情实在让人很想吐槽,不过是一场鸡毛蒜皮的小误会,就让一对情侣误会得越来越深,几乎反目成仇。至于这样夸张吗?
陈焕青移情别恋,琵琶别抱,她还没有和他成仇人呢!当然,成朋友也是不可能的了。
打了个哈欠,尽管睡了一夜的好觉,可是她却觉得这部电视剧是催人入眠的。她没有抗拒周公的邀请,伸了个懒腰,把抱枕当作枕头,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听着电视里催眠的曲调,渐渐地有了睡意。
临睡着前,她迷迷糊糊地想,如果让她的人生重新来一次,她会不会时刻盯着陈焕青?或许,他们之间多一点误会,感情才有发酵的机会。
电话铃响的时候,向雪正在做梦。
梦里的音乐是《婚礼进行曲》,穿着礼服的新郎看不清面目,但她能肯定不是陈焕青,因为陈焕青没有那么高,梦里的男人身姿挺拔,自己踮着脚尖,也只能挨到他的肩膀。
“喂?”她拨开抱枕,摸到手机,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前两天就因为欠费停机了。一方面是囊中羞涩,一方面也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大事,所以也不急着充话费。
那么铃声是……当然是茶几上的固定电话。
好吧,智能手机的泛滥,让她忘记了还有一种通话工具叫做电话机。
“喂?”向雪接听的时候有点怯生生,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个电话应该是卫哲东的,她的接听不会造成某种误会吧?比如他的情人?他的暧昧女主角?或许,她可以自我介绍是“钟点工”?
向雪的脑袋在迷糊中还能飞速地运转着,很周到地打算实时解决可能产生的某些“误会”。
“雪儿。”这个称呼,让她的瞌睡虫一下子飞到了遥不可及的地方。
“呃……啊……那个……”
“我既不叫‘呃’,也不叫‘啊’,更不叫‘那个’。”卫哲东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浅浅的笑意,“你可以称我东。”
这个太亲密了吧?
向雪抚了抚自己的手臂,抹下一根根竖起来的汗毛:“那个……呃……哲东。”
她终于选择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称呼。
小时候她叫陈焕青“焕青哥哥”,长大了不满足于只当妹妹,所以自动自发地把“哥哥”两个字给去掉了。
一个“东”字,在舌尖滚了三圈,终于还是叫不出口。
仿佛,太暧昧。
第十六章 不想打肿脸充胖子
“好吧,那就这样称呼,以后再慢慢改。”卫哲东没有太为难她。
其实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竟然那样的期待,从她的舌尖叫出一个“东”字。她清涩的表达,也许会把“东”字叫出余音不绝的味道出来。
“呵呵。”向雪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反正“以后再……”之类的事,那就以后慢慢再说吧,或许遥遥无期。
“在干什么?”
“我在看电视。”向雪很诚实地回答。
“看什么节目?”卫哲东追问。
“哦,好像是一些综艺节目。”向雪不确定地看着屏幕上的俊男靓女,刚刚那个冗长到让她瞌睡的电视剧已经放完了?
卫哲东沉默了。
看来,她独自在家里是无聊了吧?所以才会看着似是而非的电视,不过是打发时间而已。他并没有想到,向雪会一觉睡到下午一点。
“一会儿我回来接你,晚上想吃什么?”卫哲东问,下意识地放软了声音。
把失意的、伤情的人一个人丢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他好像有点不太负责任了。
“我看到冰箱里有很多速冻食品,晚饭就随便下锅饺子或者热一盒饭吧。”向雪眨巴了一下眼睛,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动弹。
沙发很柔软,抱枕散发着淡淡的薰衣草味道,催眠的香气。
“那等我接了你再考虑吧。”卫哲东显然并不认可她的选择。
向雪放下电话,又在沙发上趴了一会儿,才上楼换了件T恤和休闲裤,然后慢吞吞地下楼,门“嗒”一下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男人沐着斜阳,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光影从他的背后斜下来,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希腊神话里的太阳神,高大英俊。
卫哲东看到向雪已经换好了出门的平跟鞋,倒是愣了一愣:“已经准备好了?”
这次轮到向雪惊讶:“我刚才听错了电话?我以为你让我出去吃饭。”
“是去外面吃。不过,我以为你还需要梳妆打扮。”卫哲东失笑。
向雪低头看了看一身学生打扮的自己:“难道我没有梳妆过吗?”
她的卫生习惯还不至于人神共愤到不洗脸刷牙就吃饭吧?更何况,刚刚她还到浴室里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呢!
卫哲东向她走近,向雪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却被他伸出手臂,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身前:“这样很好,干净清爽。不过,你要尽快学会接受我,向太太。”
向太太!呃……她似乎确实有了一个新的称呼。向雪一僵,伸出去想要推他的手就这样停留在他的胸前,看上去倒有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走吧,下个月你那个名义上的姐姐要举行盛大婚礼,你要做的是在这段时间里把自己保持在最好的状态,然后……在他们的婚礼上把新娘子给比下去,让大家看看,新郎的选择多么错误。”卫哲东揽过她的香肩,然后搂着她往外走。
向雪身不由己地走了几步,才侧头看着他:“他选的不是人,而是人后面的那个姓。所以,我哪怕再千娇百媚,失去了向氏这个后台,他就不会后悔那个选择。其实吧,只要你站在我的身边,我就能把新娘比下去了。”
卫哲东愣了愣,眼睛里忽然含了笑意:“我会把这句话当成赞美。”
向雪窘了。
她都说了什么啊!
她窘迫地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的身高与他差了不止一个头。
心忽然抖了一下,那个在沙发上做的梦……男主角难道是卫哲东?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道她……
向雪的脸更烫了。
她现在的状态是失恋啊?怎么会……难道是因为她潜意识里的不甘心,让她急欲找到一个更优秀的男人,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而无疑,卫哲东是适合扮演这个角色的。虽然在她的圈子里,也有不少优秀的男生,比如陈焕青……想到这个名字,她的心脏微微收缩了一下。想要忘记一个人,似乎并不那么容易。
她悄悄地抬眸,却发现卫哲东正凝视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急忙做贼心虚地侧过脸,假装看向楼梯口的那盆绿植。
“这是凤尾竹。”卫哲东开口。
“啊?”向雪有些莫名其妙。
“绿植是租来的,因为我自己没有时间养护它们。如果你有喜欢的品种,可以交代他们换过来。”
“不用了,我没有关系的。”向雪讪讪。
怎么听起来,似乎她要在这里长住了?
“你不用这么小心谨慎,既然是这里的女主人,所有的家具和配饰,当然有权更换。”
“呃……”向雪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够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不要让自己活在过去了,雪儿。”卫哲东温和地说,“愉快的往事可以适当留着,如果不开心的事,就让它们像尘埃一样散在阳光里吧!”
向雪几乎被他的话蛊惑了,因此他对自己的昵称,竟然并没有觉得异样。
可是那些年的光阴岁月,真的能够像尘埃那样,在和煦的阳光下被暖风吹散吗?曾经的她,是用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浪漫,期待着他们的未来。
迷迷糊糊地跟着卫哲东上车,向雪仍然心事纷扰。卫哲东没有打扰她,只是打开车载音乐,舒缓的小提琴声悠扬婉转,让向雪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是啊,他说得对。
那些痛苦的不安的回忆,不如都随风而逝。她要做的,是振作精神。拿回向氏,并不是靠一句苍白无力的表白就能做到的。她要为之付出的努力,就从现在开始吧!
汽车在街边停下,卫哲东把车钥匙交给门童代为泊车,很自然地挽起向雪的胳膊就打算往里走。
“我不想去。”向雪站在店门外干笑,“其实我根本不打算参加那个订婚宴,对于我来说,他们应该是陌生人而已。”
为了两个陌生人,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就有点傻了。或许,当她腰缠万贯的时候,才会有底气一掷千金,把受到的屈辱都讨回来。
会有这么一天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