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寻的不是红梅
“踏雪寻梅，这主意好，我也得去凑个热闹！”卫老爷子兴致勃勃地说，“赶紧的，来替我推轮椅。”
向雪傻眼：“卫爷爷，外面还在下雪呢……”
“我当然知道外面在下雪，要不然怎么叫踏雪寻梅？嗯，东子可没有这么浪漫，这个主意估计还是向雪想出来的。”卫老爷子一下子就猜中了答案。
“怎么就不会是我？”罗紫蝶有点不服气了，“我将来也是要考美院的人！”
“你啊，年纪还太小了，恐怕领会不了‘琉璃世界白雪红梅’的意境。”卫老爷子根本不为所动。
卫哲东叫来护士，替卫老爷子严严实实地穿戴好了，又替他盖上了一床羽绒被，才允许把老爷子推出去。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不就是腿脚不利索吗？其实我的身体倍儿棒！我年轻的时候啊，穿着单衣就能过冬！”卫老爷子十分不满地咕哝。
“爷爷，所谓好汉，是不会再提当年勇的。”卫哲东调侃。
“我现在也勇猛得很！”卫老爷子哼了一声，“不用从这里走，从那边的走廊出去更近一点。”
卫哲东推着轮椅，按照卫老爷子指挥的路线往外走，很快就推门而出。室外，纷飞的大雪一下子就扑了过来，几乎无孔不入。
“哎哟，雪花雪花你又不是雪花糖，跑我嘴里干什么啊！”罗紫蝶哇哇大叫。
向雪躲在帽子里笑，她可是全副武装的，只露出来两只眼睛。
“咦，红梅呢？”卫老爷子皱了皱眉，“我记得这里应该有两棵的，就在墙角的那个位置。”
向雪傻傻地问：“红梅好像是春天开的吧？”
呃……众人集体傻眼。
“冬天开的……是蜡梅。”刘浏弱弱地补充。
“蜡梅也是梅嘛，我记得疗养院也有蜡梅的，很香。”卫老爷子摆了摆手，“走，换个地方，我给你们找蜡梅去。”
向雪有点遗憾：“我怎么就没早想起来呢？光顾着想看栊翠庵的那数枝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的景色了。”
“你要是早想起来了，还能在这大雪天气来看我老头子？”卫老爷子得意地笑，“红梅看不成，看黄梅也是一样的。”
“红加白，那是艳。黄加白，那颜色不分明。”卫哲东摇头，“踏雪寻梅，还是寻红梅好看。”
“那你变两枝出来？”卫老爷子没好气地盯着自家孙子，“不然，就跟我看蜡梅花去。什么黄加白、红加白的，还不如白加黑呢！”
于是一群人更换地方，前往另一个院子。
“雪有点大，要不要打伞？”向雪悄声问。
“不用。”
“我是说你爷爷……”
“你觉得我是需要打伞的人吗？倒是你们三个娇怯怯的南方小姑娘，还是裹得严实一些的好。”卫老爷子的耳朵偏生灵得很，把向雪的话听得真真的，立马吹胡子瞪眼睛地反对。
他的表情是凶的，他的语气是凶的，可是笑意却到了眼底。
唔，向雪这丫头不错，知道关心老人家。
尽管还没有走进院子，可是蜡梅的香气已经隐约和着雪花的味道扑面而来。
“蜡梅花在那里！”罗紫蝶用手指着院子的一角，“哎呀，雪都落满枝头了，如果不是那儿传来的香气，根本不知道那里是一棵蜡梅树嘛！难怪古人说‘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嘛！”
“暗香是指梅花吧？”向雪失笑，被罗紫蝶拉着手，身不由己地朝蜡梅树奔去。
“差不多啦，白梅和蜡梅不都是梅？不都有香？哎，还好，还露出一点黄色来。不过向姐姐说得对，踏雪寻梅，寻的就该是红梅，白雪上露出几枝红色，那才让人觉得惊艳。”罗紫蝶也觉得遗憾。
“好在蜡梅的香气很特别，比梅花浓郁多了。”向雪浅笑，“再说，找不到红梅，看蜡梅也能聊以**。”
“在江南看雪中蜡梅倒是有机会的。”卫老爷子摇了摇头，“雪中红梅，估计基本上看不到。在京城倒是常见，明年开春梅花开的时候，你再邀你的朋友们来赏梅。”
向雪意外地看了老爷子一眼，含笑点头：“好啊！”
“刘大姐，你也来看啊，这蜡梅好香！”罗紫蝶对着刘浏招手。
“因为被雪覆了，好像还带着一股雪花的清冽味道。”向雪补充，“比单纯的蜡梅香要更好闻一些。”
“对，好像没有那么浓烈，更好闻一些。”刘浏嗅了一口说。
“卫哥哥，你们家的院子里怎么不栽两棵蜡梅树？”罗紫蝶扬声问。
“打算明年就种。”卫哲东笑睇着向雪。
向雪假装嗅花，耳朵却悄悄地红了。不过，因为被裹在帽子里，自然不怕人看到，所以脸上还能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推我去那边呆会儿，这里的风有点大。”卫老爷子指了指墙边。
“好。”卫哲东推着轮椅往墙边走，心里当然明白是祖父与自己有话要说，否则这点风雪，老爷子哪里在意！
“看来最近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卫老爷子开口。
“对。”卫哲东神色轻松，“所以您就放心大胆地在这儿疗养吧，老四那边蹦不出什么花样来。”
“也别掉以轻心，他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卫老爷子却忧心忡忡，“按理来说，他的手段不至于能够被你猜准。他这个人，可是最喜欢出人意料的。”
“我明白，所以做了好几套预案，可以根据情况随时调整的。”卫哲东笑着说。
有那张精准的K线图打底，他要是还猜不出卫老四的动作，那也别在商界混下去了。所谓的几套预案，只是随便抄写几段现成的东西做样子而已。
“你六叔那里也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
卫老爷子欣慰地说：“有你叔侄两个联手，要再让卫老四还像以前那样蹦达，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是，所以您哪，就放一万个心吧！疗养院疗养院，就是来疗养的，可不是让您来操心的。”卫哲东笑着说。
第二百五十六章 祖孙俩的默契
“我当然放心，要不然我会到这儿来躲清静？卫氏不早就交给你了吗？”卫老爷子瞪了他一眼，“赶紧地把事情了掉，把你六叔接回家来。在外面漂泊了几十年，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
说着，老爷子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了。
“是啊。”卫哲东微笑，“我也是这样想的，这个担子我已经替六叔背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卫老爷子吃了一惊：“你想把卫氏交给你六叔？”
“如果不是当年六叔出事，爷爷不是准备把卫氏交给他的吗？”卫哲东静静地问。
“因为他比你父亲更适合执掌卫氏，所以我选择了他。”
“我也这么认为。”卫哲东平静地说，“我父亲没有野心，更没有能力。当然，我只是说他没有您看中的能力。”
“东子，你不会是想替你父亲打抱不平吧？虽然在外界看来，我把卫氏留给自己唯一的亲生儿子，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但是你父亲挑不起整个卫氏，如果当年由他接手，老二和老四绝对不会仓猝发动，而是会等到你父亲真正掌拳的时候，来一个和平过渡。”
“怎么会。”卫哲东笑了，“如果换成我是爷爷您，也不会把卫氏交给父亲，那等于是把卫氏拱手让人。至于我们的好二叔和好四叔，最终得到的好处也未必就是卫氏。我只是觉得既然当初您把卫氏交给了六叔，那今天还是交给他，不是很正常的想法吗？”
这是正常吗？卫老爷子瞪视着他：“你六叔接下卫氏，以后也会把卫氏交到你的手上，他不是恋栈这个卫氏掌舵人身份的人。”
“正好，我也不是。”卫哲东轻松地说。
卫老爷子怒了：“你们一个两个到底想哪样？当年我让你六叔接手卫氏的时候，他就逼我答应以后要还给你。现在你已经接手卫氏了，又要踢给你六叔？你六叔这几年的精气神，怎么还可能执掌卫氏？你应该让他享几年清福，他的年纪也不算小了。”
“六叔这几天走了不少地方，大概也厌倦了，正好回京城来。”卫哲东不为所动。
“那你想去哪里？美国？”卫老爷子瞪眼，“我知道你在那里整了个公司，这次的事情也牵进来了。”
“我只是玩玩而已的。”卫哲东轻松自在地回答，“现在一切都走上了正轨，我怎么可能现在去横插一手？”
卫老爷子疑惑了：“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当然是赤手空拳再打造一个卫氏，但这是我卫哲东的卫氏。富三代虽然让人羡慕，可是享受不到创业的乐趣。我在美国创建了一个公司，虽然规模不是很大，在这种集团并购案中只能起辅助作用，但我很有成就感。”卫哲东自信地说。
“你六叔……”
“老当益壮。”
“他的病找不到更好的治疗方案，你忍心把卫氏踢给他？”卫老爷子叹气。
“六叔的能力，难道您信不过？反正现在卫氏的董事长还是您，卸任给我还不如卸任给六叔，也免得他这件事完了以后又到处跑。爷爷，我告诉您啊，男人的心跑得野了，就收不回来。”
“现在想跑的人不是你六叔，而是你。”卫老爷子无奈。
“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您一直为没有真正把卫氏交到六叔手上感到歉疚，要不然为什么比我还关心六叔？”
卫老爷子吹胡子：“他是你长辈，是我侄辈，我关心他难道还有不对？”
“有点不对。”
“好吧，当年……你六叔现在不见得会接受，因为你已经做得足够好，比他做得更好。”卫老爷子叹息。
“再好也比不上自己创业，最近几年我的精力都被牵扯在卫氏，自己的事业没有什么起色，很让人惭愧。好不容易把六叔盼回来，我当然得把他绑在家里。”卫哲东愉快地笑了，“如果不用这个身份绑住六叔，大约他又会周游世界去了。游了这么久，也该回来做点正经事了。”
“说得他好像一直没有作正经事似的。”
“游山玩水顺带做一点儿，他的能力可不仅止于这一点儿。”卫哲东认真地说，“二十年前，六叔大约会更感兴趣于自己创业。但是二十年后的今天，六叔恐怕不太愿意跨出这一步了。如果再让六叔这样下去，这辈子过得就太不值了。”
卫老爷子怔怔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然后悻悻：“说了这么多，还不就是为了给你自己找借口？”
“否则，那您想怎么安排六叔？”卫哲东静静地问。
卫老爷子沉默。
“罗小蝶，你把蜡梅折下来做什么？”刘浏不赞同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当然是回去插瓶啊，整个房间都会是香的。就放在暖气片上，那香气就更持久更浓郁了。”罗紫蝶兴致勃勃地回答，“你看我折的这枝，疏朗大气，漂亮吧？”
“可是这株蜡梅好好地长在疗养院……”
“马上都快过年了，疗养院里就快走空了，蜡梅还有谁来欣赏？不如我们把它带回去，这才能体现它的价值。向姐姐，你说对不对？”
向雪无奈：“其实你可以给它剪枝，这样既可以满足插瓶的需求，也不会损坏蜡梅本身的美感。”
“也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罗紫蝶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现在去借把剪刀，我们把这树蜡梅花修剪一下，剪下来的花枝我们就带回去，也可以留一点给卫爷爷。我们三个人合作一下，我负责借剪刀捧花枝，刘大姐负责剪枝，向姐姐你只要吩咐剪哪一枝就行了。”
刘浏不满意：“为什么辣手摧花的事要交给我？”
“什么叫辣手摧花啊，这叫修剪，这是艺术，园艺，懂不懂？”罗紫蝶瞪了她一眼，很快就借了剪刀过来。
三个人真的分工合作，把一树蜡梅修剪完成。虽然剪下来了不少花枝，可是这树蜡梅经过了修剪，显得更加漂亮了。
梅花讲究的是横斜疏瘦，以曲为美，其实蜡梅亦然。
而此刻心满意足抱了满怀蜡梅花的女孩，并不知道就在她们剪枝修枝的时候，卫氏的权力更替已经在祖孙两代人中间达成了默契。
第二百五十七章 生命的赞歌
“你要把六叔接回来接掌卫氏？”向雪把蜡梅插进瓶里，从身后把她抱住的卫哲东就告诉了她谈话的结果。
“对啊。你看，我不再是卫氏的掌舵人，你还要我吗？”卫哲东凑近她的耳畔。
“我才是真的一无所有，为什么要我？”向雪转过头问。
“因为……”卫哲东的神色有点奇异，看着她一脸的茫然，还是笑了笑，“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因为所以，又不是科学研究。”
向雪脸色一红：“那你还问什么！”
卫哲东喜不自胜地问：“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哪怕我一无所有，你也不会把我扫地出门？”
“我现在有门吗？”
“对，所以想抛弃我，别说门，窗都没有！”卫哲东老怀大慰，很自然地亲上了她的唇畔，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幸好大白天，卫哲东还是知道节制的。不然，红肿着嘴唇出去，不知道会被罗紫蝶和刘浏笑成什么样呢！
“不过，你就没考虑过万一被你家四叔给打败了呢？六叔还能回京城吗？”向雪平复完心情，才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卫哲东和卫老爷子商量谁接手卫氏的问题，好像前提就是卫哲东把卫老四打入尘埃里。可是如果结局并不是这样，那他们的讨论不都成了浮云吗？
“雪儿，能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啊？”卫哲东看着她抱怨。
“我当然对你有信心了，但这不是以防万一嘛！如果你和卫爷爷告诉了六叔，到时事有不谐，他得多绝望啊？你自己也说过的，六叔没有再等一个十年二十年的强大内心了。”
“你放心，这只是我和爷爷私下里的说话，没有告诉六叔。”
“那就好。”向雪放下心来，“这蜡梅经了雪，香气好像真的变得清雅了。我觉得小蝶的提议很有道理，咱们不如在院子里栽两棵蜡梅，到了冬天，就可以把修剪多余的花枝插在瓶里，既好看又好闻。”
“明天春天，你好好规划一下我们的院子，随你怎么折腾。”卫哲东慷慨地说。
“你说我们买小树苗还是买大树呢？小树苗便宜，而且种起来很有一种成就感。大树苗买回来当年就可以开花，就是不能陪着它慢慢成长，价格也贵。”
“雪儿，你总是把自己腰缠万贯的事实给忘记了吧？价格的问题不必考虑，想要两全齐美的话也很简单，我们的院子也不是只有一进，你可以一个院子种大树，一个院子栽小树。”
“对啊！”向雪两眼一亮，“你们家大得不止一个院子！”
“不是你们家。”卫哲东严肃地说。
向雪愣了愣，恍悟：“对啊，以后六叔要回来，那就是他的家了。那我怎么还能折腾这些院子呢？也许六叔更喜欢在院子里种一些新鲜的时蔬？”
卫哲东哭笑不得：“我只是让六叔回来做苦力而已，又不是把家也给让出去。这里是我爷爷的私宅，只是因为后来爷爷接手卫氏，所以这里才成了所谓的老宅。”
“哦，所以其实这里并不是卫氏的，而是爷爷的？”
“还有一点，我虽然让爷爷把董事长的衔头给了六叔，但并不是说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六叔也不会答应。只不过，以后卫氏不再是我的一言堂，而我的重心也不会再放在卫氏而已。”
向雪抚着眉心：“你们卫家的事情太复杂，我不懂。”
相对而言，向家的人口那真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如果不是后来向权恩续娶，向家统共也就父女两个。即使赵淑云后来抢走卫氏，在向雪看来这关系也简单得不行。想要回向氏，那就再取回来，一是一，二是二，没有半点含糊。
卫氏则不同，卫哲东祖孙俩的关系倒是简单，可卫氏的实权人物还真不少。虽然卫哲东强势崛起后，他成了卫氏的绝对中心，但卫老二、卫老四等人从来就没有停下过手里的小动作。
“你不需要懂，因为我打算另起炉灶，打造属于我们的卫氏。当然，如果你想把它称之为向氏也可以。”
向雪抿了抿唇，才抬起头，安静地说：“我有向氏，总有一天会取回它。”
或许这是男人与女人的最大的区别吧，她只想拿回属于父亲的一切，而他想要的则是自己一手打造的王国。
真是个骄傲的男人。
可是，她就是因为他的决定而感到骄傲。
躺在父辈建立的王国里，做得再好也只是继承。而卫哲东，要的是开拓。当然，这样的安排对于卫效理来说，无疑也是最适宜的。
“知道！”卫哲东笑着拥住她，“拿回向氏，打造卫氏，好不好？”
“好。”向雪点头。
“已经有卫氏了，我还是取个其他的名字吧，东雪集团，怎么样？”
东雪？卫哲东、向雪……
向雪心情复杂地看向他。
“当然，雪东也可以，听起来有点怪，不过习惯就好。”
“哲东。”向雪侧头看着他的脸，“你已经对我够好，不用再把集团的名字嵌进我的，我拥有的已经够多。”
他回家以后就换下了羊绒大衣，换上了一件黑白相间的毛衣开衫，一条浅黄色的休闲长裤，再加上棕色的拖鞋，整个人的家居味道十分浓厚。
“不够，远远不够。”卫哲东捧住她的脸，“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你是我的圆心，而我只想画出一个圆。”
向雪只觉得喉头发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复杂无比的心情。
“只希望你不要觉得我有点落魄，或许混得没有现在这么好。”
“不会不会，人最怕的就是回头看，或许会有很多的后悔，然而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想，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是吗？”
“当然。”卫哲东失笑，“我的字典里，好像还没有后悔这个词。”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比现在好抑或比现在差，但生命本身不就是一首赞歌吗？不管别人如何评说，都是我们自己的道路，是我们人生中最不可抹杀的财富。”向雪轻笑，垂眸悄悄眨掉了睫毛上的一滴泪。
第二百五十八章 妹只是传说
向雪对卫哲东另起炉灶的做法举双手赞成。
原本他已经站在山巅，而她还在山脚下，把脖子昴得再高，也看不到在山巅那个衣袂飘飞的天神般的男人。
可是现在不同，卫哲东从山顶回落到山下，从云端下到凡尘，褪去了天神的盔甲，站在与她一样高的地平线上。
虽然她明白，他的体力比她好，双腿比她长，走得必然比她更快。可是至少，她可以一直在后面衔尾直追，哪怕落在他的身后，好歹还能看到他的背影。
当然，他已经组建了自己的投资公司，在这次的并购战中大放异彩。即使撇开卫氏少主的身份不谈，卫哲东也绝对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向氏，只不过现在暂时还留在赵淑云的手里。她坚信，终有一天，她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只是她心里依然有着隐忧，如果这次不幸落败，别说卫氏将元气大伤，就是卫效理回京也变得遥遥无期。更令人担心的是，卫效理经此一役，还能不能保持目前乐观的心态？或许就此沉沦，仗不了剑，也只能黯然神伤地孤身走天涯。
尽管与卫效理相处的时间不多，可是每一次向雪去的时候，卫效理都会施展出浑身解数，为她整治几个吃得让人想吞下舌头的好菜，为她言简意赅地解释学习中遇到的难题。说是良师，也不为过。说是忘年交，也可以勉强承认。
更何况，作为卫家人，卫效理是头一个完完全全接纳的人。
所以，向雪希望卫效理能够得偿所愿。
可是，真的能够得偿所愿吗？
“难得一个周末，你还不给自己放个假吗？”卫哲东叹气，“你看，我即将和你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甚至比起你已经开始着手筹建公司，我还没有腾出手来，比起你来我都已经落后了，也没有没日没夜地用功。”
“你没日没夜的时候，我可是昼读夜眠的。”向雪头也不抬地说，“比起卫少来，我还需要继续学习。虽然你看起来好像跟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可是你的基础扎实。”
卫哲东无奈地笑：“谁让美国那边跟我们隔着十二个小时的时差呢？我也不是没日没夜，我是昼伏夜出。”
不管怎么劝说，向雪就是不肯从书本上抬头，卫哲东也只能无可奈何地也用功去。他手里的事情其实还很多，尽管有着向雪的K线图打底，但还是有很多实际的工作要做。只是他倒是想给自己放个假，向雪不买账啊！
两位客人的心情更加郁闷，从疗养院回到卫家，唯二的两个主人都躲进自家小楼成一统，完全没有一点待客之道，徒让无事可做的罗紫蝶和刘浏大眼瞪小眼。虽然磨嘴皮子的功夫棋鼓相当，可磨得多了也觉得乏味，只能相顾无言，唯有长叹气，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向姐姐入魔了。”罗紫蝶呆看着窗外的琉璃世界。
难得一见的大雪是很养眼，也确实让她惊艳了大半天。可是看得久了，总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世界，审美早就疲劳了。
“如果向伯父还在，她现在也跟你一样无忧无虑。”刘浏盯着的却是瓶子里的蜡梅。
向雪修剪那株花树时太大刀阔斧，以至于剪下来的花枝太多，估计卫哲东车厢里的香气也要好几天才能散掉。
“其实向姐姐不用这么辛苦，卫哥哥牛刀小试，就能替她得偿所愿了。”
“果实要自己采摘的才更加甜美，要不然为什么现在采摘旅游火得快烧到天上了？”
“我就不觉得，现成的也一样好吃，都是心理作用而已。”罗紫蝶终于把目光转向花瓶，“向姐姐其实不适合扮演复仇女神这种角色，你看她随手插下的花枝，都美得像一笔工笔画，还是拿起画笔更让人赏心悦目。”
“雪雪不用你觉得赏心悦目，只要卫少这么觉得就行。”刘浏白了她一眼。
“卫哥哥其实也不是那种没有情趣的人啊，他弹琴的样子帅呆了，琴声也帅呆。你猜猜，卫哥哥求婚的时候，会不会弹首琴曲？浪漫！”
刘浏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对雪雪情有独钟，当然雪雪是个好女孩，但是……”
“除了向姐姐，谁还配得上卫哥哥？”罗紫蝶瞪大了一双漂亮的杏眼。
刘浏无语。
虽然不明白罗紫蝶对向雪至高无上的评价来源于哪里，但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罗紫蝶走到花瓶前，手指抚弄着花枝：“你看，这枝头上好多还是花苞，花枝太长，花房吸收不了营养。花枝下面的花都已经开得这么好了，它们还仿佛高标出众似的，这就是代价。雪姐姐就是这种不肯轻易展示内心与才华的女人，虽然现在没有花开的美丽，可是以后开得一定比花枝下方的花朵更加长久。”
刘浏刮目相看：“小蝶，你小小年纪，就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我怎么感觉你像是转世重生的人物？”
“这不是我说的，是爷爷说的。”罗紫蝶笑嘻嘻地说，“所以，不用崇拜妹妹，妹只是个传说。”
“嘁。”刘浏不屑，“等你长到王婆的年纪再来个罗婆卖瓜，现在还太嫩。”
“我嫩我自豪，你嫉妒不来了。”罗紫蝶笑嘻嘻地说完，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我回去睡觉吧，这日子过得真无聊。”
“只有你这种无所事事的人才会觉得无聊。”
“你不也一样？五十步笑百步！”罗紫蝶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隐约好像是罗格的歌。不过她哼起来，简直是惨不忍睹啊！
周日，罗紫蝶和刘浏先后离开京城，向雪有点怅然。
说起来，这两天陪伴她们的时间并不算很多，可是知道有她们在，心里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幸好，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伤春悲秋，新公司的筹建已经提上日程，招兵买马成为头等大事。虽然卫哲东早已经替她完成了人才储备，但是要同时增开两家子公司，这点人还是不够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毛遂自荐
新周的卫哲东也忙得不可开交，两人偶尔发个微信，都不见得能在第一时间就回复。不过，忙碌的日子总是很充实的，向雪还要见缝插针地拿起教材，让她觉得睡觉也是一种奢侈。
招聘启示已经在各大招聘网撒了出去，投递简历的也不少。幸好卫哲东早早就物色好了人事经理，筛选和第一道面试工作不用交到向雪手里。
程明杰毛遂自荐：“你看我怎么样？既然是投资公司，证券分析师也是不可或缺的吧？”
对于程明杰的请求，向雪没敢当场答应。虽然卫哲东声明只投入股份，不参与经营管理。
“程明杰？唔，这个人还是很有能力的，不过他能够在国内呆上多久？做不了两个CASE就跑路也就罢了，最怕的是CASE做到一半，他回意大利去。”卫哲东脸色平静。
“他说至少要在国内呆半年，到时候再看情况。如果国内的投资环境好的话，他可能会长期留在国内。他这次归国，就是考察国内市场的，这份工作正好可以提供一个不错的平台。”向雪解释。
“那不能给他开高薪，他是拿你的公司实习呢！”卫哲东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嗯，他也不要求有多高的薪水。”向雪失笑，“反正证券分析师这种人才，我还真不是急需品种。”
“不是每个CASE的K线图你都能画出来的吧？”卫哲东提醒。
“那还不简单？放弃那个CASE好了。”向雪呆了一呆，旋即肉痛地说。
“放弃大可不必，别忘了你身后还有我呢！”卫哲东好笑地看着她。
“你有自己的事业，这种技术活儿你就别理了。”向雪呆了一呆，很快摇头。
“给你打工，我乐意。”
向雪失笑：“我可不敢让卫少给我打工，别折我的寿了。不过你提醒得对，每一个CASE，可能接过来也不容易，我可不能轻易就推掉。程明杰的话……把他派往杭城？”
“留在京城吧，我想他是希望能够留在京城的。毕竟他到蓉城转了一圈来京，就是因为觉得京城的舞台更大。”
向雪想了想：“那我问问他的意思吧！”
也许男人更了解男人，不出卫哲东所料，程明杰毫不犹豫地表态：“当然是留在京城，我就是奔着京城来的。蓉城也算是一线城市，可是和国家的心脏京城到底还是不能比的。要不然，我怎么会死皮赖脸自降身份，要加入你的投资公司呢？”
在筹建期间，程明杰超强的证券分析能力并没有多少用武之地，不过他对于公司的发展还是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我觉得子公司的布局不太合理，还是说你对江南市场格外看好？”程明杰有点纳闷地问。
“嗯，公司打算先在江南发展，毕竟江南的市场我比较熟一点。”向雪给出的解释，当然只是表面的理由。
“可是你的总公司在京城。”
“总公司最主要的职责，目前定位是履行管理功能。业务拓展的重心，还是放在江南的市场。”
“可是根据我的初步了解，投资市场在北方也同样巨大，公司把子公司集中在江南，可能有点浪费了。现在蓉城的公司已经稳步发展，这没得说。计划成立的子公司在杭城，离开蓉城仅仅两个小时的车程，如果坐高铁的话时间更短。另一家子公司设在姑苏，离蓉城和杭城都很近，离两地的车程都不超过一个半小时。事实上，关于杭城和姑苏的投资业务，蓉城的子公司足以辐射，完全没有必要在相邻的城市设立子公司。”
“暂时我还没有能力在北方开拓市场，毕竟江南还是有基础的，先把江南的这块蛋糕做好吧！”向雪不为所动。
“但是同样的投入，我们可以得到的回报……”
“没关系，公司的股东是卫哲东和我。”向雪被程明杰说得心虚，最终只能蛮横无理地拿投资人说事。
谁出钱谁是老大，独断专横就是这么的有理。
所以，程明杰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化成怅然的一叹，不再劝说。
向雪有些心虚地安慰：“我们先在江南把局面打开，以后一定会在全国的范围内合理布局。虽然开局保守了一些，毕竟我还是头一次主持这么大的公司，所以稳健经营比较好。”
“好吧，既然是卫少的决策，想来是有道理的。”程明杰闷闷地回答。
作为卫哲东的脑残粉，只要带上卫哲东，他就只能没了脾气。
向雪忙得脚不沾地，公司的地址离卫家并不太远。卫哲东拨了一辆车给她，但是两天之后，向雪就果断地弃了车。
虽然她的车技还算差强人意，但京城的交通真是让人爱不起来。乘坐地点不过二十分钟的距离，开车往往得在四十分钟以上。遇到高峰期，一堵车就是半个小时，时间就更难以保证了。
于是，后来向雪就穿得严严实实赶地铁去了，哪怕被人笑话成熊宝宝，也只能硬着头皮装无辜。
卫哲东倒是想亲自护送，向雪拒绝了。他自己也忙得不分白天黑夜，哪里还忍心让他为自己操心？
“放心吧，京城的地铁我觉得不错，虽然比蓉城的要挤一些，但不用担心堵车，能够最大程度地保证时间。再说了，我在地铁上还能看书呢，简直是两全齐美，比自己开车方便多了。对地铁，我可是有种天然的感情的。”
“你自己小心，有事拨我电话，二十四小时开机的那部。”卫哲东不放心地交代。
“好。”向雪觉得好笑之余，又觉得十分暖心。
一向以雷厉风行著称的卫哲东忽然变得婆婆妈妈，不就是因为他的心里有自己吗？
“你自己也小心。”向雪叮嘱，“卫爷爷说京城有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虽然现在在严打，但还是会有漏网之鱼的。况且，哪里都会有灰色地带，你出门要格外小心。”
“真希望你能早日得偿所愿，然后陪我一起上班下班。”卫哲东感慨了一句。
第二百六十章 男人的战场
向雪张了张嘴，尽管有些热辣辣的情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最终还是狠狠地咽了下去，没有能给出承诺。
卫哲东虽然失望，不过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所以只是逗了向雪两句，看着她双颊飞霞心总是很愉快，就披上大衣出门了。
雪虽然已经停了，可这两天的天空还是有点灰，太阳也不过是偶尔出来露个脸。夜晚的云层很厚，连星光都没透出半点。
她忍不住走到门口，看着他的汽车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才怅然若失地返回。
“向小姐，你出门送少爷也得穿上厚衣服呀！”郑伯有点不赞同地看着她，“少爷也不是个细心人，有时候你自己当心着点，啊？”
“嗯，我知道了。”向雪感激地点头。
回过神来，才哑然失笑。卫哲东虽然不是细心人，可是每次却非要自己全副武装才许出门。刚才他走得急了，自己是在他出门以后才追出去的，所以竟忘了京城室外的温度比室内低出二十来度呢！这温差大的……
“阿嚏！阿嚏！”连续两个喷嚏打完，郑伯早已经端了一杯蜂蜜柚子茶过来。
“向小姐，你先喝杯热茶，我让人在煮红糖姜茶了。”
“不需要的，我才出去了一小会儿。”向雪不好意思了，就因为自己一个冲动，一个疏忽，给人添了多少麻烦啊！
郑伯坚持把红糖姜茶送到向雪的房间，离开的时候还不住叮咛：“向小姐，回头衣服穿厚实一些，出身汗才好。”
“好的，谢谢郑伯。”
窗外的灯光依旧灿烂，可是这灿烂到底是人工铸就，不是星汉，看着便有了点颓废的味道。
摊开的书本忽然没了往常的魅力，向雪想着卫哲东的话，每天陪他上班下班，是作为他的伙伴还是下属？向雪再自恋，也不觉得自己有当卫少伙伴的信心。可是当下属，怎么想都有着那么点不甘心。
男人多是事业的猎物，大多数男人都拼了老命扩张事业的版图。卫哲东决定把卫氏打造得没有后顾之忧交给卫效理，然后打理自己的事业王国，那是他的追求。
而女人，则很容易沦为爱情的猎物，穷其一生追求真爱。一旦真爱不存，就会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向雪格外恐惧这一点。
她把一段朦胧的情感寄放在陈焕青身上的时候，并没有感受到那种飞蛾扑火般的热情。两人的感情，是从年幼的时候就被长辈们用玩笑话固定下来的。及至年长，似乎就已经变得顺理成章。
说到底，她并没有付出爱情，所以才会这么快走出失恋的痛苦。所谓失恋，或许也不过是外人的看法而已。
一旦真爱，她害怕有一天失去了爱情，她会一无所有。
她为自己的退缩惭愧，说服自己勇敢地跨出去。可是每跨出一步，总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会鼓足勇气。
也许相濡以沫的感情更适合她，淳厚宽容如涓涓细流。不必刻意经营，却永不凋零。
甩了甩头，向雪把自己纷繁复杂的心事抛开，勉强自己把心神放到筹建公司的那点儿事上去。其实进展很顺利，年前可以完成公司的注册和招聘事宜，年后就可以顺利成立公司。从此，BOYA也算是一个小型的集团公司了。
这是自己跨出的第一步，她想。
不管多晚，卫哲东都会回家，有时候陪向雪用晚餐，有时候在向雪挑灯夜战的时候夺走她的书，甚至有的时候向雪午夜梦回才发现他已经睡在她的身边，很安静。
向雪也习惯了到点就熄灯，尽管帮不上什么忙，至少可以做到不让卫哲东过于挂心。
可是今天，向雪在卫哲东的微信提醒下熄了灯，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头部一阵阵地痛。
“我不会感冒了吧？”向雪揉着太阳穴，想起身找郑伯要两颗感冒药，又觉得大半夜的去麻烦老人家不太好，只能倒了杯温开水灌下去，像鹌鹑似地缩进了被窝里，期待不要患上赴京之后的第一场感冒。
要知道，现在卫哲东昏天黑日的忙着，她可不能给他添乱。
可事实上，向雪的祈祷并没有用，她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醒来，床的另一半是空的，卫哲东还没有回来。
最近卫哲东爱上了拥她入眠，哪怕回来得再晚，也不会回自己房间入睡。近来，他的主卧室，倒似乎成了摆设。不过，他的动作很轻缓，向雪就从来没有被他吵醒过。
“都几点了，还没回来……”向雪看了一下手机，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的是3：30。
或许，梦想的距离，并不是她想像中的那么遥远。某一天，或许她真的可以和卫哲东并肩站在山巅笑看山下的风景。也或许，只要和他并肩而行，她并不在乎到底是站在山巅，还是山坡。
那些隐藏在岁月里长长短短的记忆，都会是甜蜜芬芳的。
向雪忍不住浮起了一个微笑，只是沉重的头颅提醒她，或许就是因为她跑出去贪看他的背影，就得了进京后的第一场感冒。
这场感冒得的真不是时候，她有点懊恼地想着。可惜她只带了薄薄的一只行李袋，根本没有想到把感冒药装进去。现在天气未明，还是熬到天亮多吞一颗感冒药吧……
头重脚轻地接了一杯热茶，捧着茶杯才把身体里那一缕寒气赶走。勉强自己喝下了两大杯开水，多少缓解了一些感冒的症状，才稍稍放心。眼皮有些沉重，怕被卫哲东回来看到自己的状况，又缩回被窝，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这个回笼觉睡得十分不安稳，隐隐有很多嘈杂的声音，在梦里此起彼伏。她有点不耐烦，还让不让人愉快地睡觉了？
然后一个温暖的身子拥住自己：“雪儿？雪儿，醒醒。”
“唔……”向雪很艰难地睁开眼睛，看到卫哲东放大的脸上满是担忧。
“你回来了？”话刚说完，自己先就吓了一跳。什么时候，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磨坏了的砂纸？
第二百六十一章 标榜无用
一阵声势浩大的兵荒马乱以后，房间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向雪无奈地看着罪魁祸首：“拜托，我只是得了一场小感冒而已，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居然驾临了一个几人组的医疗团队，是不是太夸张了？毕竟，她的身份可不是卫老爷子这种家族定海神针般的存在。
“小感冒？发烧发到三十九度八？”卫哲东的脸色不太好看。
“发烧就是感冒的一种症状。”向雪干笑。
“先喝点水吧……”卫哲东瞪视着她，忽然没有了火气，“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不应该在这种大冬天把你从江南叫到京城来。”
“是我自己不当心。”向雪不好意思了。
“病成这样都不知道告诉郑伯！”卫哲东隐忍地叹了口气，“先吃两颗退烧药再说，如果体温还降不下来，就要打点滴。”
“一个小感冒而已，谁不一年得上那么几次？吃点药发身汗就好了。”向雪满不在乎地说。
如果不是气息有点短促，声音有点微哑，或许她的话还有那么一点说服力。当然，要说服卫哲东，那绝对是个技术活儿，这人可不是个好被糊弄的主儿。
撒娇吗？可是沙哑的嗓子实在嗲不起来。卖萌吗？她还真没修过这门课程，现学现卖好像也来不及。
“天天窝在家里看书的人，能有多强的体魄？别逞强了，乖乖地先吃药吧！”卫哲东初时板着脸训斥，可是说到后来，口气就软了下来，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现在几点了？”向雪一边问，一边拿起手机，“啊，已经七点了，我得起来去……”
“去公司？就你现在这模样？”卫哲东冷哼。
“我现在的样子很丑吗？”向雪虽然平时也不那么爱打扮，可是出于女子爱美的天性，也不愿意自己的形象丑得不能见人，“那我化个淡妆吧！”
“今天就在家里好好休息，哪里都不许去！”卫哲东沉下脸。
向雪急了：“可是今天我安排……”
“什么安排都给取消！现在只是公司筹建，晚两天成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干脆咱们安生过个热热闹闹的中国年，明年再忙公司成立的事。”
“现在才刚过圣诞节，离过年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呢！”
“还有三个月也给我歇着，没得商量。”
“但是……”
“转折词没用。”卫哲东根本不等向雪说完，直接就掐断了她所有的退路。
看着卫哲东转身倒水，细心地看了药盒上的说明书，然后倒出两粒药片放在掌心：“一起吃下去，还是分开吃？”
“一起吧。”向雪说着，伸出手想拿药片和水杯，却扑了空。
“我拿着就行了。”卫哲东面无表情地把药片送到她的嘴边，“你烧得人都快昏了，别泼到床上。”
“不至于这么虚弱……”向雪想要抗议，可是药片已经碰到了唇，她只能把没有说完的话和着药片一起吞下，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水，立刻咳了出来，“好烫！”
“烫吗？”卫哲东手忙脚乱地拿过面纸替她擦试，脸色发窘，“烫着了哪儿没有？要不要冰……不行，我叫医生看看。”
“不用不用。”向雪急忙拉住他的袖子，“主要是因为没有准备水会这么烫，其实也不是特别烫，至少还没有到烫伤的程度，有点热而已。对不起，我反应有点过度了。”
卫哲东一脸内疚，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加了点凉水，自己试着喝了一口，确认温度适宜，才重新拿出药片。
这一次药片很顺利地服用了下去，向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但还是强撑着争取自己的权利：“哲东，今天约了……”
“约了天皇老子也不许去，郑伯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清淡的粥，你喝完了再睡。”卫哲东沉着脸，半点笑意都不奉送。
向雪沉默。
一般来说，好像应该先吃东西再吃药？
“你在发着烧，不能吃鱼生粥，今天做的是芙蓉鸡粥，那个清淡一些。”卫哲东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回过头来再想数落两句，可是看着她显得憔悴的面庞，终于琮是把话咽了下去。
“芙蓉鸡片我听说过，芙蓉鸡粥又是什么做法？”向雪诧异地问。
“把菜换成继，原料是这么回事就成了。”卫哲东没好气地说。
“可……”向雪咽了一口唾沫，“芙蓉鸡片的食材用的是鸡脯肉、鸡蛋和青红椒啊！那个……要说鸡肉和鸡蛋做粥，倒是正常的。但是用青椒……”
“差不多就是鸡肉粥。”卫哲东尴尬地解释，“我也没有听得真，只是听郑伯说用鸡肉更营养一些，又清淡。”
“大概是翡翠鸡粥，用鸡肉和小塘菜，鲜香又不失清淡，应该是不错的。”向雪想了想说，“光想就觉得食指大动。要不我先去一趟公司，然后回来喝粥？我保证喝两大碗。”
“至少三天不许出门。”卫哲东对她的谄媚表情视若无堵，“都说了公司的事情不急，再说我也是股东，有什么非办不可的事，我替你去办。”
“你忙成这样……又是一晚上没睡吧？快去睡一会儿。”向雪这才想到某人又熬了一个通宵，“你看看，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
“那是因为我们男人不像女人喜欢用什么粉底遮瑕膏，等会儿拿面镜子给你照一下，你自己的黑眼圈那才叫一个黑。”
“我昨天睡得不晚。”向雪急忙声明，“真的，在你规定的时间里上的床。”
“大概因为感冒发烧，实在撑不下去了吧？别把自己标榜成一个多么听话的孩子。”卫哲东压根儿不相信。
喊了太多次“狼来了”的小孩，即使说真话也不可采信。
向雪绞尽脑汁，把本来昏沉沉的脑袋整得更加昏沉沉，还是没能说服某人。
“病了还不安份……”卫哲东叹了口气，脱下毛衣。
“你干什么？小心着凉。”向雪警告。
“抱着你睡，免得你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卫哲东回答得理直气壮。
第二百六十二章 霸道的温暖
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翡翠鸡粥，尽管头还痛着，烧还发着，但比起刚刚被叫醒的时候舒服了一些。
虽然心忧筹建中的公司还有一大摊事情，但是互联网时代，一台平板一台手机也可以办公，影响其实并没有大。
可是被卫哲东抱得太紧，而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教材和讲义都被放到了窗口的书桌上，她伸出胳膊够不着啊！
耳边传来卫哲东平稳的呼吸，她试着稍稍挣扎了一下，才离开两厘米，腰肢就又被卫哲东给抱紧了。
“别想着溜走……”卫哲东语气含糊地咕哝。
“我不是想出去，就是想拿书而已。”向雪哭笑不得地解释，“谁让你把它们都放到窗边去的！”
“生病了就安安分分地好好睡一觉，那些书放在那儿又不会长脚跑掉。如果你觉得进度实在来不及，公司的事先交给程明杰，你病好了把进度赶上去。”卫哲东闭着眼睛，话却说得字正腔圆，“我累了，陪我睡吧！”
看着他疲惫的面容，向雪就算心里再舍不得大好韶光，也不敢再挣扎着把他吵醒。
最近他就没有好好睡过。
天色已经大亮，天空却并不算太明朗。不知道是雾气还是雾霭，看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却仿佛面无表情地裸露着伤痕似的。云朵带着一点浅浅的灰，东一朵西一朵，显得有点杂乱无章。
他把她抱得很紧，仿佛怕稍一松手，她就会落荒而逃。向雪觉得感冒根本不能算是病，哪个人一生中不会得几次感冒？就算健身教练们，也逃不脱感冒的光顾。所以，用感冒作借口，只是一种躲懒的方式。
然而，她被禁锢在他的怀里，似乎这个借口才是踏实的吧？
向雪觉得两人肌肤贴着肌肤，几乎没有剩下一点空隙。都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向雪忍不住把手放到他胸口的肋骨上。
男人不止一根肋骨啊！
抬眸打量着他的脸，很难得有男人的皮肤会这么细腻。睫毛被透窗而过的阳光染成了淡金色，肌肤虽然不像女人那样白皙，可是浅浅的麦色显得更适合女人对男人的期望。
睫毛在下眼睑的部位留下了两排密密的剪影，隐约能看到浅浅的黑眼圈。
向雪不由得心有戚戚，从来都只见到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可见最近一段时间，是真累得狠了。
他的团队组建的时间毕竟还不是太长，有活力敢创新是优点，但年轻缺少经验，则是这个团队的硬伤。因此，作为团队领头羊的卫哲东，就必须能者多劳。事无巨细，他都需要面面俱到。
能不累吗？
她和他离得这样近，手指几乎可以碰触到他的皮肤，手感很好。她无法再开口，心里的千言万语，都只能在双唇止步。
不忍再给卫哲东添堵，向雪尽管舍不得窗台上那两本书，也只能悻悻作罢。想拿起手机看电子版讲义，却发现手机也被放到了窗台上，还被狠狠地压到了书本底下，哭笑不得之余，又觉得心窝里暖得像是白雪天气里偶尔遇到的小阳春。
他的怀抱很温暖，也很厚实，所以向雪在犹豫一番以后，也就安然地睡去了。这一觉，睡得不再迷迷糊糊，而是十分酣甜，因此并不知道卫哲东在她入睡不到两刻钟，就起身离开。
“卫少，卫老四可能要狗急跳墙。”下属的汇报只是让卫哲东的眉心微微跳了一下。
“没关系，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底牌尽出了，还是按照我们的第一套预案实施下去，他翻不出浪花来的。”
“他的资金链即将断裂。”
“不，应该还会有一笔资金会投入到股市上。”卫哲东肯定地说。
“什么资金？他现在的银行账户应该已经见底了吧？”
“当然是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弄来的资金，他是想破釜沉舟，我们就让他彻底地沉船。”卫哲东冷笑，“如果不是逼得急了，卫老四哪里会舍得下血本？”
“就怕会有变数。”
“变数当然会有，不过……”卫哲东勾起了唇，“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什么招，咱们接着就是了。”
他说得太笃定，因此做下属也就安定了。
卫哲东盯着手里的K线图，闭上眼睛想了很久，才终于露出了笑容：“狗急跳墙么？四叔，我倒是想看看你能跳多高……”
上午的阳光匆匆地把只剩下枝丫的树影投射到窗帘上，像是画了一副漂亮的写意画。隐约听到巷子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就知道是外地车进京。本地车都知道，巷子里是不允许鸣笛的。
随着京城胡同游的大热，如今的居住环境不复曾经的幽静。难怪连爷爷这样的老京城人，都喜欢跑到郊区去疗养。
今天倒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可惜最近忙到脚都差点沾不了地，否则倒是可以带向雪去什刹海走走。把她骗到京城来以后，还真没好好地陪她玩过。
而且，她还感冒了。
明知道自小长在江南的她还没有适应京城的冬天，可是还没有好好照顾她，到底是自己太疏忽了。
这一次感冒的来势有点汹涌，凌晨他回来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虽然不至于把她的病当成疑难杂症，却也吓得手脚有点软。要是让别人知道他有一天居然会手脚发软，不知道会惹来怎样的一场大笑话呢。
可是事涉向雪，他的反应怎么激烈都不为过。四年前他失去过了她，四年后他不会再让生命里的阳光黯淡。
那样明晰如镜的过往里，仿佛可以能够照得见在阳光树影间的笑容，那样纯粹，让人心驰神往。
用什么方式向她求婚呢？他其实看得到她心里的彷徨，不知道是由于父亲的骤逝让她没有安全感，还是由于自己还没有能够给她吃下定心丸。
向父的去世他无法回溯那段时光，但至少他自己的部分可以做到更好。让她的女孩，在他的港湾里安静地憩息，绽放甜美的笑容。外面的凄风苦雨，由他为她抵挡。
结束了另一通电话，卫哲东忍不住踱到隔壁，药物里本来就有安眠药的成分，所以向雪睡得很好。唇角微微地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不知道她的梦里，有没有自己。
第二百六十三章 做嫁衣裳
冬天的气温太低，即使太阳仿佛也散发着冷色调。桌上的一瓶蜡梅含苞待放，在阳光下如同是镶了金边，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房间里像是蒸腾了一丛黄色的烟云，华美而温暖。
被卫哲东强制着休息了两天，不过一觉醒来以后就被允许可以看书，总算还不至于觉得时间太难熬。
程明杰知道向雪感冒后，很体贴地承担了大部分的筹建工作：“这也是给我一个练习的机会，你就交给我吧！”
“不过你的中文程度还是……”向雪担心的是他和政府部门的沟通问题。
“我的中文现在已经是大学生水平了，再在京城呆一阵子，连俚语都能张口即来，活学活用。”程明杰很自信。
于是，向雪就只能放手让他去了，反正她也出不去。
认真说起来，国人对于海外华人还是有某种优待的。所以，程杰明的普通话发音虽然不够标准，可是与国人打交道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便利。甚至在面试的时候，由程明杰出马，有很多应聘者竟然自降薪资和福利待遇，让向雪哭笑不得。
好吧，干脆就把招聘的事情交给假洋鬼子得了。在国人的心里，连海外华人的薪资都只有这么点儿，自己原来的心理价位，似乎有点狮子大开口了。
向雪看着程明杰给人家开的薪资，忍不住有点于心不忍：“他们都是名校的毕业生，这么低的待遇估计留不住人吧？”
“名校？跟我比也就一般般。”程明杰一脸委屈地说。
向雪立刻噤口。
程明杰的薪资是卫哲东亲自开的，当然有这样那样不大能说出口的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没想到程明杰出面，还有这样的好处，不错。”卫哲东很满意，“看看，你要不感冒一场，能为公司省下大笔的人工成本吗？”
这话听着不怎么对味，可道理是实在的。于是向雪无言以对，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倚在床头用功，顺带扮演好自己病人的角色。
尽管她觉得感冒不是病，但卫哲东不这么认为，简直就差把她当成病入膏肓了。
郑伯一天四次来询问向雪想吃点什么，要是向雪回答“随便”，老管家的脸就皱成了一只包子。直到向雪绞尽脑汁想了自己爱吃的港岛菜式或点心，那张脸才会笑成一朵菊花。
于是，向雪觉得在看书之余，还应该去查一下菜谱。因为如果连续三天点同一道菜，郑伯也会露出为难的神色：“向小姐，这样下去会营养不全的。”
向雪汗颜。
想到前年去年的打工生涯，别说什么营养，能够管饱就已经很不错了。经常是有一顿没一顿，饿得不行才想到今天还没有吃饭。现在一日三餐有人专门伺候，变着花样做出来，吃得略少一点，郑伯就会觉得是不是今天的菜色不合胃口，以至于向雪每天都吃到十分饱，才能换来郑伯满意的脸色。
这两天卫哲东的作息也变得正常了，早出晚归。虽然餐桌上每每依然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不过到临睡前，他必然会赶回家，然后拥着她入眠。
“我白天睡得太多。”向雪抚额。
“生病了就要多睡觉。”卫哲东的理由让人真没有办法反驳。
程明杰每天必然有两通电话，上午一次，下午一次，报告当天的日程。看起来，他过得十分充实，倒让向雪羡慕起来。
看着室外普照的阳光，明知道气温低得呵气成霜，她还是希望能够走出家门，呼吸一把新鲜空气。无奈郑伯看得很紧，明令禁止她走到庭院里。
“向雪，现在人员差不多已经齐全了，其中有五名不愿意离开京城，其余人员并不介意前往江南。”程明杰的汇报让向雪意外。
一般来说，很少有人愿意离乡背井的，尤其对于京城、魔都等一线大城市。每年会有很多北漂族，那是全国各地汇聚到京城来寻梦的人。
“他们出于什么考虑，愿意去江南？要知道，你开出的薪资并不高。”向雪疑惑，“对于一个新公司来说，前途和发展什么的，都只是画饼充饥。”
“江南啊，那是一个多么梦幻的地方。而且我承诺他们在江南的工作时间是两年，调回京城就有可能在北方的城市独当一面。”
“你许的是空头支票……”向雪无语。
“怎么会呢？以后BOYA要开N间子公司，只要有能力，完全可以回北方成为子公司的经理。经过江南两年的学习和锻炼，我相信其中会有相当一部分人可以胜任这个职位。相信我，向雪，他们中有一部分人绝对具有这样的能力。”
向雪纳闷：“好吧，就算他们有一部人可以看得到这么美好的前景，可是你激动什么呀？升职的是他们不是你，除非你愿意离开家族给我打工，我想你大概不至于这样没志气。”
“以前有一句古话叫什么来着？那个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好像是这句话，是一个姓韩的大人物说的。我就是伯乐，嗯……好像国内叫人脉？”
“你的中文果然已经很厉害，连这么有特色的词汇都知道……”向雪感慨。
“那是，我的学习能力可是很强的！”程明杰得意洋洋。
“可是人脉对你来说有用吗？你顶多呆个半年就得回意大利……”
“如果这里有更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回意大利？”程明杰笑嘻嘻地说，“即使我回去，家族也可能会有大手笔的投资行为，这些人脉可是我的储备。”
向雪默然良久，才叹了口气：“但愿你真有一双发现人的慧眼。”
程明杰的坦白让向雪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这样做我们是不是有点吃亏了？人才……”
“他只是在为我们做嫁衣裳而已，最终给他们机会的是我们而不是他，这个饼让他继续画。”卫哲东哈哈大笑，刮了一下向雪的鼻子，亲昵的动作让向雪的脸微微发热。
“你觉得是我在杞人忧天？”
第二百六十四章 梦回江南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他能够坦诚地说出来，就证明真有那么一天，他也不会把人给抢走。程明杰的格调，不至于这么低。”卫哲东笑吟吟地说。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那就没问题，我担心的还有一点，以后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在北方并没有子公司，到时候怎么办？”向雪担忧地问。
“只要有能力，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展示的平台，程杰明的许诺，对于BOYA集团同样适用。”卫哲东静静地说。
向雪犹犹豫豫：“BOYA集团会发展得这么庞大吗？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拿回向氏，所以真没有想到把子公司在国内遍地开花。”
“那还不简单？以后东雪集团可以收购BOYA，我相信以后的东雪集团会有很多职位给他们。”
“对啊！”向雪笑靥如花。
“所以，你完全不用有任何顾虑，放开手脚干就是了！”卫哲东送了一颗定心丸给向雪，“不管你许下多少承诺，我都能给你兜着。”
程明杰拿到了卫哲东的“尚方宝剑”，承诺起来更没了顾忌。等到向雪再度莅临公司的时候，人员已经基本到位。
“向总好！”一个圆脸女孩殷勤地迎出来。
“这是给你配备的秘书张燕泽。”程明杰解释。
女孩有着白皙的皮肤，有点婴儿肥，笑着的时候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可能把她真实的年龄拉低了。她大概一百六十二分，在京城的女孩中，算得上是身材小巧的，吸引人的还是她那种甜美却不腻味的气质，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燕泽，这个名字很大气。”向雪笑着说。
“从小到大，老师的第一印象都把我当成男孩子。”张燕泽嘟着嘴，颇有点不满意的样子。
“你的名字很北方，但是你的长相很江南。”
“我的祖籍还真是江南，扬城。”张燕泽笑嘻嘻地说，“如果需要外派到江南，我求之不得。”
向雪哑然失笑：“确实会有去江南的机会，我们的业务目前主要在江南。”
“那就太好了，江南好，风景旧曾谙，可惜我从出生起就在京城了。”张燕泽兴奋地说，“向总，我带您去办公室吧，办公家具已经运过来了。不过从环保的角度来看，我建议还是透两天气。”
“行啊，今天我约了华夏银行的刘行长谈贷款的事情，你跟我一起去吧！”向雪很快进入了角色。
“我也去吧！”程明杰自告奋勇。
“你以为我是什么大人物，出行还要前呼后拥？”向雪没好气地说，“就算卫哲东出行，也没有保镖……”
说着，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卫老四和卫哲东在美国的争夺，已经可以预见全面败退。但唯其如此，向雪更担心他会铤而走险。
商场上的硝烟再大，向雪也不会觉得害怕。哪怕一无所有，也不过是徐图东山再起。卫哲东还年轻，她绝不怀疑他有东山再起的实力。可如果买通黑社会什么的，那……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发送了一条微信：“小心卫老四出阴招，你出行的时候记得带保镖吧？”
然后又补充了一条：“至少四个，防止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怎么样？对这个秘书满意吧？人长得很讨喜，性格也不错，带着一点这个年龄段少见的天真。”程明杰跟进办公室表功。
“我们招的是秘书，颜值不重要吧？”向雪苦笑，“她的专业对口吗？她的工作能力怎么样？”
“国内一流大学毕业，金融业和文秘专业双学位。”
“那还好。”向雪松了口气，“就怕你给我找个花瓶回来。”
“你就这么不看好我的眼光？”程明杰委屈了，“我是这种拿工作当儿戏的人吗？我可是想要见证公司成长的元老！”
向雪点了点头：“试用期一个月？”
“还没有订合同，不过口头约定是有一个月和三个月的。基本上有工作经验的试用期一个月，没有工作经验的三个月。我了解了一下京城的用工行情，这个期限应该还是比较宽松的，有的用人单位开出的试用期是半年。”
“那就太长了，三个月足够看出一个人有没有潜力，是否适合留在公司。”向雪赞许地点头。
“而且我们是个年轻的公司，没必要设那么多条条框框是不是？”程明杰得意地解释，“这次我们的员工平均年龄是三十岁，够年轻够有朝气够有活力吧？”
“嗯。”向雪同意。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你太年轻了，那些老员工可能不服你。况且一张白纸好作画，没有必要用那些老油子。”
向雪挑眉：“真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周全啊？”
“那当然，好歹我每年假期都是要在家族公司实习的好不好？这些常识性的问题，我十年前就懂了。”
“其他人什么时候能够到岗？”向雪问。
“一个月内差不多可以到岗，我和张燕泽可以先去杭城筹建子公司的事。至于姑苏那边，可能得年后。”
“先把两地子公司的手续先办好，人员明年再到位也不迟。”向雪笑了笑，“至少让大家安生过一个传统春节。”
“行，听你的，我们先去江南把子公司的手续办下来，办公地点租下来。”程明杰没有意见，很爽快地答应了，“最怕的是没有事情做，我就白回国一趟了。不过，子公司注册的事你全权交给我处理，放心吗？”
“有什么不放心的？”
“对对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兵法上写的吧？”程明杰乐不可支地说完，就大声吼叫，“燕泽，回去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就去江南。”
“那我现在就订机票，订几个人的？”张燕泽果然很兴奋，两个酒窝更深，看来梦回江南大约已经很多次了。
“就我们俩，向总最近是不可能回江南了。”程明杰酸溜溜地说。
向雪笑笑：“出差的事就劳烦你们俩，一会儿我看看能不能跟刘行长把贷款落实，如果能在资金上提供保障，那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用武之地
对于资金，程明杰从来没有担忧过，因为他知道向雪的背后有卫哲东，这位卫氏的实际掌门人，可以调动的资金足以应付BYA整个集团的顺利运作了。
向雪却对银行贷款很重视，她并不想利用卫氏的资金，毕竟卫哲东是打算把卫氏交给卫效理的。
“向总，明天还约了京城商业银行的季行长，下午三点。后天上午十点约了兴业银行的安行长。下午四点约的是平安银行的肖行长。”张燕泽汇报着行程。
“我的天哪，向雪你是缺钱缺疯了吗？”程明杰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我看了一下章程，我们的注册资本是两个亿，难道你手里其实并没有两个亿？”
“资本会在年前缴足。”向雪淡淡地说。
“……”
“只要能够落实两家银行的贷款，我们前期的运营资金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当然，如果我们自己要直接投资的话，还需要更大的资金量。”
“那……你还要这么密集地约见银行行长们？我们即使没有贷款，也能够正常运营。目前蓉城的子公司是规模最大的，也就四十号人不到。新的两个子公司暂时只招聘了三十个人，加上京城的总公司，加起来也不过百来号人，自有资金应该很充足了吧？”
“公司的盈利能力如果只靠为别人做投资决策提供参考，有点弱了。”向雪笑得很腼腆，可是语气里分明有着极大的自信。
程明杰愣了愣：“你是说我们自己也参与相关的投资？我记得蓉城的子公司好像投资了两个公司吧？”
“是的，不过直接投资的回报周期太长，我觉得可以探索证券投资，不用做一级市场，二级市场就可以。”
“这种投资收益大见效快，但是风险太大了。”程明杰不太赞同地摇头。
“高收益总是伴随着高风险，这是资本市场的规则。”向雪淡淡地说，“直接投资相对而言风险是小，但是同样的，投资回报不是太高，而且回收的周期太长。中期如果转让也比较麻烦，交易不够灵活，交易对象受到极大限制。你不是证券分析师吗？你这样就有用武之地了，不是吗？”
“哎，向雪，虽然我可以充当证券分析师，但是毕竟只是分析，如果只是给客户做建议，我们的风险没那么大，只要不那么离谱就行。可是自己做投资，那可不一样，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很可能我们会血本无归的。”
向雪淡淡地说：“我知道。”
“卫少也同意你的看法？”程明杰轻声问。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问题，等同于挑战向雪的权威，可是不问的话，真的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啊！
“当然。”向雪毫不含糊地回答。
如果不把卫哲东这座大山搬出来，恐怕程明杰同学不会放心吧？偶像的魅力，是无穷的。
果然，程明杰松了口气：“那就有把握多了。不过，我还是觉得风险太多，即使卫少的预测相当精准。可是，如果阴沟里翻一次船，那损失可大了。当然啦，卫少家大业大，他也承受得起，就当是给你交学费了。”
向雪气结，她有这么不靠谱吗？如果不是有自己的天赋能力，她敢下这么大的血本？卫哲东亏得起，她可亏不起！
“向雪，我真羡慕你，不管怎么玩，都有人替你收拾烂摊子，你这是甩开膀子大步朝有走的节奏啊！”程明杰一脸的艳羡，“你看看我，家里就给我这么点资本折腾，不管做什么决定都得小心翼翼。唉，人长得漂亮，就是有优势啊！”
“你觉得卫哲东是那种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如果不是看好我的能力……”
程明继很严肃地看着她：“向雪，我当然承认你很努力，能力也不错。可是如果没有卫哲东，你觉得会有这些机会吗？”
向雪张了张嘴，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是有卫哲东的话，可能我现在还在做会计助理或者出纳什么的……”
“不过，能够让卫哲东愿意投资，也是一种本事……”程明杰叹了口气，“我想卫少也不会做赔本的生意，大概你的身上还有我没有看出来的投资价值。”
向雪有点小得意，她的秘密只有卫哲东知道。
“不管怎么说，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只是皇帝不急急太监而已。”程明杰自嘲，“我想你心里有数，不至于会一下子身居高位就得意忘形。做我们这一行，追求效益的同时也要注意控制风险。”
“我明白。”向雪诚恳地道谢。
她知道，唯有真正把自己当成朋友，才会说这些逆耳的忠言。
张燕泽敲门：“向总，我们办营业执照的时候，经营范围要写哪些？”
“尽可能写全面一点吧，实业投资、风险投资、融资理财、委托理财、企业和个人贷款服务、个人投资理财服务、在建工程项目贷款、短期垫资咨询服务、信用担保及相关担保咨询服务、金融信息咨询服务、商业贸易投资、创业投资、投资管理、金融信息咨询、证券投资、期权投资……”向雪顺口说下去，张燕泽运笔如飞。
“你的野心很大啊！”程明杰诧异。
“免得以后更改经营范围，反正把所有能想到的都写上去呗！”向雪笑嘻嘻地说，“如果注册资本不够的话，那就修改章程，改成分三期五期出资，出资期限二十年。”
程明杰无语：“虽然现在不要求验资，但是我们成立的是投资公司，不管银行贷款还是承接业务，恐怕都会需要提供验资报告的。”
“哦，出资期限改成三年。”向雪想了想说，“我想，三年之内，我们的盈利应该可以转增资本了。”
“向雪，我怎么不知道，你竟然这么有自信？到底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卫少？”程明杰呆愣了足有半分钟，才好奇地问。
“向总，经营范围有字数限制，我们这么多好像……”
“实业投资和证券投资一定要写上，还有投资咨询，其他的你看着办吧！”向雪不以为然地说。
第二百六十六章 谁入地狱
对于向雪来说，只要有资金，就不用担心公司的盈利能力。所以，对于资金的需求来说，自然是多多益善。
各种融资手段中，银行贷款的成本算是比较低的。尽管投资证券市场的利润很高，即使民间贷款公司的高利率也能创造出利润来，但能够多创造一点利润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是，银行的资金量大，而且一旦合作愉快，每次贷款到期，只要办理转贷手续，就可以继续使用银行贷款资金了。所以，在相当长的周期里，基本上不用考虑还款压力的问题。
因此，对于一个新筹建的公司来说，银行贷款是综合成本最低的资金。中农工建交五大国有银行无疑是资金力量最雄的金融机构，不过正因为是国有，贷款的条条框框格外多，新企业没有信用评级，想拿到它们的贷款基本上是没戏的。
地方性商业银行相对来说就比较宽松，再说有卫氏企业做担保，贷款还是很可能批下来的。因此，向雪对与几位行长的会晤很重视，带着张燕泽准点抵达华夏银行。
刘行长有个很男性化的名字，刘希翼，其实是个女强人。
她长着一张狭长的脸，颧骨微微突起，更显得脸颊有点瘦削。一双眼睛也有点长，却又不是古典美人必备的丹凤眼，有点吊着尾梢，看上去有一种肃杀的气质，很符合向雪对于女强人的第一印象。
“向总，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刘希翼挤出了一点笑意，脸上初见的那种肃杀之气因为上勾的唇线，稍稍有了些缓和。
“刘行长，幸会。”向雪主动伸出右手。
“现在的公司老总越来越年轻化，尤其妇女也开始要努力撑起半边天来了。”刘希翼的笑容太短暂，所以看着又有了点肃杀的味道。
“刘行长无疑是个中翘楚。我这个公司还在筹建阶段，不过我有信心发展壮大。根据我们的预测，公司的盈利能力相当好。”
“为什么不在京城周边设立子公司呢？远在江南，从京城把资金汇过去，绕了多大一个弯儿啊！”
“互联网时代只是一根光纤的距离。”向雪笑了笑，“同城汇款和异地汇款，时间差不了太多。所以，从资金的使用效率来看，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影响。”
两人仿佛随意地交谈了几句，谈到贷款的问题，刘希翼明显很慎重。你来我往了几个回合以后，她才交底：“虽然有卫氏为BOYA担保，但毕竟只是一个新组建的集团公司，而且目前唯一的子公司远在蓉城，所以我们必须要做一个慎重的评估，才能决定是否放贷。”
“好的，那我就静候刘行长的佳音了。”向雪微笑着站起来，然后告辞。
张燕泽皱眉：“看来华夏银行的贷款没戏了。”
“嗯。”向雪的兴致也不是很高。
都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那么一个不好的开始呢？无疑会让人信心顿失。
“明明我们有卫氏担保，他们还怕什么呢？”张燕泽愤愤不平，“卫氏啊，还怕还不上他们的钱？”
“卫氏提供的是一般担保。”向雪叹息一声。
“一般担保的话是由我们作为第一还款人，但那又怎么样？如果我们还不出来，不还是可以向卫氏要吗？”
“虽然看起来只是先后次序的问题，但是在刘行长看来，我们与卫氏的关系还不够紧密，所以她才会不松口。”向雪皱眉，“希望其他银行不会像华夏这么死板，我们自有资金两个亿，即使加上贷款两个亿，资产负债率也只有百分之五十，从报表的数据来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向雪皱了皱眉，把报表上的数据又过了一遍，“现在只有蓉城的子公司盈利，所以我们的合并报表确实不那么好看，收入……相对于还勉强算得上庞大的资本来说，是低了。”
卫哲东虽然想为BOYA提供连带责任担保，不过按照公司章程的规定，作为实际控制人的关联企业，是需要召开股东会经三分之二以上股权持有者表决通过的。兴师动众之下，会让向雪和BOYA与卫氏的关系被人捕风捉影不说，估计还是得不到通过。
“可是我们现在只有一家子公司，怎么高得了？”张燕泽急了，“如果这样说来，我们根本不可能拿到银行贷款。”
夕阳在高楼大厦间逐渐隐去，两行寂寞的法国梧桐已经落尽了叶子，偶尔有一两片飘着，也像是写着冬日的挽歌。最后一抹余晖终于逝去，向雪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得严严实实。
“即使借不到钱，我们的自有资金也能保证公司运转了。我希望能够借到钱，只不过是想赚更多的钱而已。”向雪抿着唇，大踏步地朝前走，“你赶紧收拾一下吧，明天和程明杰去江南。”
“好的。”张燕泽点头，“向总再见。”
看着小姑娘转头离开，向雪才想起来，其实自己也只是和她同年。
仰头看向灰暗下来的天空，她忽然格外怀念卫哲东。在他的怀里，似乎天塌下来都不用管。
程明杰还在公司，整理着相关的材料。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没有想到你竟然会是这么敬业的员工。”向雪好笑地说，“早点回去吧，明天去江南呢！”
“没事，空中飞人这种角色我已经习惯了。”程明杰笑嘻嘻地说，“向雪，看到我这么敬业的员工，薪资要不要涨一点儿？你看，这是故意拉低我的档次啊！”
“你的薪资是卫哲东亲自开的，公司的其他事情他都不管，只管了这么一件小事，你觉得我应该去跟他争吗？”
程明杰跳了起来：“向雪，你这是舍了我的利益，成全你的利益啊！我这个朋友当的，简直是为朋友两肋插刀都有口难言！”
向雪忍笑：“用你一个人的利益，成全了公司的利益。以后开庆功会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在功劳簿上记下你的这笔情谊。”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让我一个人在地狱里吧！”程明杰欲哭无泪。
“到明年，一定酌情给你加薪。”向雪许诺。
“你的承诺没用，要卫少说才有用。”程明杰不抱希望，“到时候你只要说一句‘这是卫少的意思’，我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第二百六十七章 脱单行动
打落了牙齿和血吞的程明杰其实并没有那么悲惨，带着萌小姑娘张燕泽直飞姑苏的时候，心情好得很。即使一毛钱薪资都没有，他也愿意接受这份工作，这种实际操作的机会可不容易找。
所以一边抱怨，可一边干劲还很足，让张燕泽忍不住好笑：“你牺牲自己的一点薪资，把我们可害惨了，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你这自怨自艾算什么？不过，我们私下里以为，你喜欢向总，所以愿意自降身价。”
程明杰往嘴里塞了一根署条，含糊地说：“被你真相了，走吧，该登机了，这个带在飞机上吃。”
过安检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向雪当然不会来送机。
“唉，怎么感觉这趟出差有点凄惨呢？”程明杰叹了口气。
“凄惨？”张燕泽却兴高采烈，“不就是没有给你订头等舱吗？你想想看，公司还在筹建阶段，我们不能这么奢侈对不对？向总自己出行，也未必会订头等舱，我们总不能越过向总去吧？所以，我没有请示向总，就直接订了经济舱。”
“她有卫少买单，别说头等舱，就是包机也不算什么稀奇的。”程明杰哼了一声。
“你这是酸葡萄心理。”张燕泽毫不留情地说。
程明杰呆了呆，才怏怏地说：“也许。”
虽然他出身不俗，可是跟卫哲东这种年纪轻轻就执掌庞大家族的少爷，还是没法比。人比人，只能把人给气死。但愿这次在国内能够大展拳脚，至少也算是积攒了竞争的资本。或许，国内市场比他们预测的更好，从此留在国内也不错……
只可惜他与向雪相见恨晚，怎么年纪轻轻就已经名花有主了呢？不是传说国内的大龄剩女排排站，痴痴地等着自己的白马王子吗？
在爱情这个蛮不讲理的国度里，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浇灌出鲜艳的花朵。你付出了，对方即使照单全收也不一定会心生感激，他感激的倒是向雪从来没有给他希望，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慈悲。
如果他管得问心无愧，她收得理所当然，也许他今天还不能放开手。有一天，他会明悟，伤得最深的，往往就是付出最多的，爱情里从来没有什么公平。
看着飞机下方的云层，一朵衔着一朵，雪白柔软得让他想躺在上面打两个滚。云层之上的天空，蓝得耀眼，这才是真正的蓝天白云。
他终于释然地笑了。
“风花雪月，其实我们图的不就是这个吗？”
“程总，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趁着飞机上的这点时间，把该做的事情做个行程表，保证在年前把两家子公司的零碎杂事都给办完。”张燕泽嘀咕，“我们这是出差，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别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
向雪的脑袋里完全没有风花雪月，在与另一家银行商谈未果之后，她有点怀疑自己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即使地方性商业银行，人家也未必愿意冒风险给一间才刚刚筹建的公司贷款。
所以，她虽然如约走进了京城商业银行的大门，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向小姐，久仰大名。”季风看到向雪造访，却是异乎寻常的热情。
“您好，季行长，幸会。”向雪有点意外，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主动伸出右手。
“来，我们坐沙发上谈。我这里有咖啡，不过是速溶的，来一杯？”
“我随意。”向雪礼貌地点头，在沙发上坐下。
季风端着咖啡出来：“我们年轻人应该不会太喜欢喝茶，虽然泡茶的手法看着赏心悦目，其实我还真喝不出什么好来。这是从英国带回来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我没关系的。”向雪失笑，“我对茶没有研究，对咖啡更不知道好歹。”
“真没想到东子真的要脱单了啊！”季风看着向雪感慨，“天底下还真有能够收伏东子的女人，真让我们的眼镜跌了一地。”
原来是卫哲东的朋友，向雪有点窘。
“没见到真人之前，我们已经假想了很多遍。但是说实在的，还是有点出人意料。”季风很诚实地说。
“是因为我没有想像中的漂亮吧？”向雪不好意思地问。
“不不不，东子是这么肤浅的人吗？”季风义正辞严地纠正她的说辞，“他见过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从来就没有给一个哪怕暧昧的眼神人家。不过，我以为你会是那种典型的女强人，没想到看起来就像是古装剧里走出来的那种烟雨濛濛的美女。”
“我本来就是江南人。”
“所以嘛，东子看不上我们这些北方姑娘，找了一个娇娇柔柔的江南美女，这也正常。对了，忘了恭喜你们，订婚宴的日子定下了没有？不用给我发请柬，随便发条微信就行，到时候我一准到。对了，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联系方便。”
两人互加了微信，向雪正琢磨着怎么把话题转到贷款的正事上去，季风已经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想知道东子小时候的糗事，我可以随时提供。”
向雪刚刚一怔，消息已经被撤回。
“只能现看现删，我可不能留着证据等东子秋后算账。”季风嘿嘿干笑两声，“这么年轻就组建集团公司，很有魄力，所以我有点明白卫哲东为什么会看上你了。”
“其实……我只是股东之一。”向雪解释。
“厉害厉害。说到贷款的问题，我手里的权限只能批五千万的流动资金，期限半年。当然半年内每期支付利息，信用良好的话可以展期。”
“五千万的话……”向雪虽然感动人家二话不说就贷出五千万，但是资金量还是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我知道，五千万资金东子分分钟就可以划给你。超过五千万，我们需要上会，还要提供实物担保，我可以给你想办法。”
“我现在手里没有什么可以用于担保的不动产。”向雪有点怅然，“那就五千万吧，谢谢您，季行长。”
“你可以和东子商量一下，把他名下的房产进行抵押贷款，我估计可以批下两个亿来，能不能勉强满足你的需要？”
向雪惊喜：“真的吗？”
第二百六十八章 热情降温
从京城商业很行出来，回头看到季风仍在门口朝她挥手，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次的洽谈当然让她满意，尽管贷款是因为卫哲东的原因。想必这次的季行长，也是由卫哲东替她约下的。
有了两个亿的额度，向雪觉得至少目前可以满足需要，只能感慨人脉这种东西在哪里都用得上。她只身来京，如果身后没有一座大靠山，可能真的和那些北漂一族那样，得像无根的浮萍那样漂泊个三年五载才能看到希望。
心里有了两个亿贷款打底，对于另外两家银行的约会，向雪表现得就更加大气从容了。或许是卫氏的雄厚资本，也或许是京城商业银行的他山之石，居然又谈下了两家银行，尽管各自只有五千万额度，但对于向雪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于是，回到卫家的她心情愉快，满脸都是笑容。可是卫哲东还没有到家，郑伯居然没有第一时间问她要吃什么饭后甜点。
“向小姐回来啦？晚餐一会儿就好。”郑伯笑眯眯地说着，很快就去忙开了，一点废话都没有。
向雪有点懵，虽然郑伯的态度没有问题，可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仿佛忽然从一百度的热情，猛地降到了五十度的温吞水，让人心里觉得很不对劲，偏偏又说不出来，只能叫了一声“郑伯！”
“向小姐还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厨房添上。”
“不是，已经很丰盛了，不用再添。”向雪怔怔地说，眼睁睁地看着郑伯消失在门后。
晚饭吃得有点沉默，不仅仅是因为餐桌上只有她一个人用餐，还有一个原因是向雪觉得晚餐时候的气氛似乎也有点说不出的紧张。
走回自己的房间，她还是觉得纳闷：“平时郑伯总是不紧不慢的，今天好像……有点急躁？难道是卫家出了什么事吗？”
想了想，忍不住发了一条微信给卫哲东：“今天是不是卫家有什么事？郑伯看起来有点奇怪。”
等她听完了一堂课，卫哲东还没有回复。
“现在还忙得天昏地暗啊？”向雪有点心神不宁了。
“郑伯！”她走到前院的时候，看到郑伯正匆匆忙忙地吩咐备车，立刻叫住了他，“这么晚了要去看老太爷啊？”
“嗯，向小姐，你回房间看书吧！”郑伯含糊地回答了一声，让向雪更加奇怪。
郑伯可不是卫哲东，他老人家从来不觉得她看书有多么重要。如果换成平时，恐怕会解释一句老太爷的情况。可是现在，他居然只是“嗯”地含糊了一声？
“老太爷那里出事了吗？”向雪却纹丝不动。
“没有，老太爷在疗养院能有什么事儿。”郑伯失笑，“放心吧，没事。”
“不是卫爷爷的事吧？是哲东吗？”向雪的心猛地跳了一跳，用力地把手掌握成了拳，才能够维持语气的平静。
真得庆幸人没有水母那样的透明结构，只要能够不说出来，就没有人能知道你到底是否激动。再在乎他，只要脸上不动声色，就未必能让人看出来你已经急到想吐血。
郑伯沉默了半秒钟，才说：“少爷在西城区遇到了一点麻烦，我现在赶过去接应。没有什么大问题，也只是有备无患，未必就真用得上。”
“我也去。”向雪迅速接口。
“郑伯，汽车已经备好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伙子雷厉风行地走了进来。
“好，我马上就出去。”郑伯回答了一句，才转头看向向雪，十分诚恳地说，“向小姐，我知道你关心少爷，不过外面的情况有点复杂，你不适合去。更何况，你感冒才刚刚有所好转，如果少爷看到你出去，恐怕会着急了。”
“我……”
向雪还想再说，郑伯已经带着人匆匆地走了出去。向雪追到门口，看到汽车绝尘而去，只有尾灯在巷尾闪了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要人接应……不是商场上的那点事了吧？”向雪急得额头冒汗，却无计可施。
毕竟初入卫家，还是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虽然郑伯和佣人都把她看成未来的女主人，但毕竟是未来而不是现在的。所以，对于卫家的调兵遣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着却参与不了意见。当然，事实上她只是心急卫哲东，并不能真正给予什么意见来。
可是卫哲东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对他的困境束手无策，越想越觉得颓然。
仰起头，不让眼泪往下流。
今夜星河灿烂，却似乎并没有濡染到地上来。路灯不明，显得有点晕黄。空间被分成了上下的两色，天上是明澈的，而地上是昏暗的。看着相隔并不是很远，却仿佛如隔天涯。大概牛郎和织女的距离，就是这样的无奈吧？
无可奈何地回到房间，喝了两大杯热茶。感冒才刚刚有所好转，她可不能再感冒发烧一次，让卫哲东大动干戈了。
摊开的书本，每一个字都那样的熟悉，可是连在一起，她怎么忽然看不懂了？心神不宁地坐着，可以思绪却早已经飘得远了，不断地问着自己：
“他会没事吧？”
“他一定会没事的。”
“那么强大的人，谁能对付得了他？”
“可是四叔会不会雇佣什么黑道的杀手？”
…………
问得越多，越是坐立不安。摊开的书纯粹成了摆设，她心烦意乱地合上。想了想，干脆拿着书本走到了前厅。至少，这里可以第一时间听到门外的动静。
哪怕不能身临其境，至少可以离他稍稍近那么一点儿，心里就能得到一点点安慰，虽然这样的安慰很苍白。
胡乱翻了两页书，其实连一个字都没有记住，才忽然想起她其实还可以问一个人的。急忙找出手机，先查看微信，没有卫哲东的回复。
咬了咬唇，给自己打了气，才熟悉地找到卫效理的手机号码，可是手机里传来的盲音却让她的心更加慌成了一团。
不会连卫效理也出事了吧？
接着拨打固定电话，无人接听的长音，让向雪越听越心烦意乱。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是什么好枪
都说等人最心焦，尤其是在明知道出现了什么问题，自己却偏偏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真正是度秒如年。
向雪甚至不敢拨打卫哲东的电话，怕真处于危险的境地，手机铃声会把他的位置给暴露了。除了反复拨打卫效理的手机和固定电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做什么。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内心涌上来，在喉头处哽了一哽，又继续上涌，直到连舌尖都泛起苦味。
郑伯率人去接应，肯定不会是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唯独动用了武力，才需要这位卫宅的大管家出动。
除了少女时代看过的枪战片，向雪一帆风顺的二十年里，从来不知道人生疾苦。就算一遭落难，也不过是冷暴力和经济封锁而已，出生入死这四个字，离她太过遥远。她所苦恼的，不过是攒的钱不够买画具和画册。
“喂？雪雪？”温厚的男中音响起来的时候，向雪有一刹那不知道怎么反应。
大抵绝望过后得到的希望，总让人会觉得不够真实。
“雪雪？”卫效理担忧的声音传来，让向雪几乎热泪盈眶。
“六叔，您知道哲东出了什么事吗？刚才郑伯带了人说要去西城区接应，是不是黑社会出动了？他们有没有枪支？哲东会不会有危险？”
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下来。
向雪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只觉得手脚发软，连声音都似乎发着飘：“他……”
“没事没事，你安心在家里等着就行了。”卫效理急忙安慰，“我刚刚没说话，是被你抛出来的一堆问题给问得懵了，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六叔……”向雪委屈地叫了一声，就无以为继。
“好了好了，六叔我毕竟年纪大了，反应能力跟你们年轻人不能比，所以只能一个问题一个问题过滤一下再回答你，好不好？”卫效理的声音带着笑意，让向雪顿时心下大安。
“好。”
“东子那里是遇到一点麻烦，问题不是很大，我们知道卫老四会狗急跳墙，不做出一点疯事才叫奇怪，所以早有防备。”
“哦，那……”
“别急，说到黑社会，我们国家最近在严打，就算根子再深的黑社会，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京城里做什么，所以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亡命之徒。”
“亡命这徒，那不是更可怕？”向雪吓了一跳。
“手底下没点真东西，只是一颗亡命的心，有什么用？放心，掀不起什么浪花朵朵来的。”
“那他们手里有枪吗？”向雪还是提着心吊着胆问。
“我们国家的枪支管控很严格，他们手里就算有，也不是什么好枪。”
向雪急了：“不是好枪，也是枪啊！”
“顶破天就那么三两支的，根本不够分。”卫效理满不在乎地说，“放心，这种局面，东子应付起来不要太轻松。”
“那还要郑伯去接应？”向雪可不敢相信卫效理的话。
“我们国家虽然法制建设还不能说很完善，但毕竟在建设中，所以有些事情涉及到法律就比较麻烦。郑伯带人过去，也就是收尾的事，东子没有危险，你放心，该干嘛还干嘛，到十点就睡个美容觉。”
向雪哭笑不得，虽然卫效理说得云淡风轻，可真是云淡风轻的事吗？可以想像，如果警察介入，卫哲东就算是正当防卫，恐怕也会很麻烦，所以才会需要郑伯出动。
“六叔，郑伯在卫家，到底是……”向雪有点难以启齿，或许这也是卫家的秘密？
“我们的管家，他们父子两代人和我们卫家的关系都很紧密，不用担心他的忠诚。”卫效理很肯定地说。
“郑伯我当然信得过，我只是觉得他好像还有别的身份？”向雪说这句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
尽管郑伯带了不少人手离开，但还是有几个人留在大宅里的。
卫效理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词：“郑伯自己也是名校毕业生，按理说在卫氏作个经理也不在话下。不过，他宁可不拿高薪，也要留在卫宅，很多不适合放在阳光下的事情，都是由他在打理。”
不适合放在阳光下？向雪觉得浑身冷得一哆嗦，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六叔，卫家也涉黑吗？”向雪轻声问。
“顶多打打法律的擦边球而已，你把我们卫家看成什么了？”卫效理笑骂。
虽然被骂了，向雪的心反倒安定下来。
结束了和卫效理的通话，向雪转头看向点亮街灯的胡同，心里终于渐渐地安宁下来。当然，心脏还是有点不争气，跳出了比平时更快的频率。
卫哲东应该没事吧？
可是很多时候，“应该”并不表示确定，所以向雪的心里还是没有底，心神不宁地时而坐下，时而走动，隔一会儿就去窗口看下动静。
她以为自己等了天长日久，其实每次只是间隔几分钟而已。
人们一生中会有很多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会由浓转淡，似乎已经在记忆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可是在某个夜深人寂的夜晚，会不经意地悄悄袭来。
向雪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的某个晚上，她刚提到心仪的爱车，在高速公路上救了一个“杀手”。那次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般地她就相信那个受伤的男人是好人，哪怕杀人，一定也会杀得很“艺术”。
于是，她不仅把他带到指定的地点，而且还救人救到底，用很可怜的一点急救知识，帮人家包扎。
“可惜没有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不然的话可以请他还我一个人情，去帮助哲东也好。”向雪有点懊恼地想着，记忆里那张被血和泥污染的脸，忽然就和卫哲东重合了起来。
“我想到哪里去了！”向雪摇了摇头，“一个是京城十佳杰出青年，一个是只能在黑暗里行走的杀手根本不具有同质性……”
夜色早已染黛了大地，风忽然变得大了起来，树枝被风吹得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残留着几片枯叶，大概只能晚节不保了。
可是哪怕风声再响，向雪还是听到了门口的刹车声，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