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用培养我的兴趣
空气有点凛冽，不过钻到已经打好空调的车里，其暖融融。向雪忍不住有点担心：“一会儿我们得在室外爬山，穿得多了我怕爬不动，可是把羽绒服脱了，我又怕冷，怎么办？”
坐在副驾的卫效理不以为然地说：“没关系，你先爬一段，热热身再把羽绒服给东子拿着。有他在，你还怕没人拿行李？”
向雪悄悄地看向卫哲东，看到他含笑的眉眼，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要不，我还是留在车上吧，跑起来就不怕冷了。”
“一开始就跑，你是不打算登顶了啊？”卫哲东轻笑，“放心，就一件羽绒服而已，你怕我拿不动？唔，知道心疼未婚夫，看来这个婚我没有订错。”
“下车还是穿上羽绒服，不然怕是会感冒。京城这两天的空气虽然好，可是气温实在有点低了。”卫效理劝说。
“嗯。”向雪小声地答应，又好奇地问，“刚刚说到西楚霸王的大花脸儿，算不算生行？”
“当然不算，这是净。”卫哲东说。
“净？脸上涂满了油彩，还是净？”向雪一脸的不可思议，“生和旦的脸上干干净净的，反而不叫净，这又是什么缘故？”
卫哲东不答话，拿眼看向卫效理。
“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还真没有去仔细研究过，戏迷们大多也说不上来，只能猜测京剧行当的名称用的大多是反意。比如生行主要是指成熟的男性，可是生字带着稚嫩的意思。旦的原意是指朝气蓬勃的太阳，按理应该指男性更合适，但在京剧里却被用为女子行当的称呼。用净大概也是一个意思，明明脸上涂满了油彩，却被称为净。”
“那丑呢？一般丑角应该真的算是丑的吧？脸上涂的油彩，那可绝不能说是漂亮。”向雪立刻问。
“丑行里的丑字，如果按照我们刚才的推论，应该是指牛这种属相中比较木讷老实的性格，不过丑行人物大多活泼好动，也是相反的意思。”卫效理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向雪表示自己太长见识了，“好像脸谱的颜色都有不同的含义，我以前看到曹操的脸谱就是白色的，包公的脸谱就是黑色的。”
这次卫哲东回答了：“对，每一个角色的脸谱都不同，凡是花脸扮演的角色一出场，观众马上就会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的人品和性格。比如你刚才说的曹操，代表的是坏人，是大白脸。包公的黑色脸谱则表示性情直爽刚烈的类型。强盗以蓝色或绿色为主，红色是重义气的好人，含有金色的脸谱就是神灵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讲究，越剧里面就没有脸谱。”向雪恍然。
“这也是我国戏剧的特色，国外的……顶多戴个面具而已。”卫哲东解释，“还有一些地方剧种，也是有脸谱的。”
“以后让东子带你去看武戏，初看戏的人比较容易被武打场面吸引，因为很热闹。京剧里有很多这样的戏，生行演员中有个武生的行当，就是专门演武戏的，当然也有武旦、武净、武丑。东子，下次演《长阪坡》的时候，可以带雪雪去看看。因为剧情熟悉，可以专门看武打，场面还是很好看的。”
卫哲东笑了笑说：“现在《长阪坡》演得少了，原来项鹰能演，不过现在专攻大花脸。”
“功夫没丢下就行，他还怕闪了腰啊？”卫效理不满地嘀咕。
“人家也老胳膊老腿的，六叔您就别折腾人家了。”卫哲东摇头，“项鹰前些年腿部骨折，现在可不敢再演武生戏喽！”
卫效理叹息：“可惜可惜，其实项鹰的武生戏比他的大花脸还要好。他演的赵云，那出场就有那么个气势，更不用说后面的场面了。”
“江山代有人才出，六叔你得空再去瞧瞧，还出了几个唱念俱佳的票友呢！还有个女老生，也很不错。”
“哦？”卫效理果然感兴趣，“女老生倒是少见，下回确实要去见识见识。”
向雪有点汗颜地想，虽然京剧可以算得上博大精深，源远流长，但是自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发展兴趣爱好啊……
不过，卫哲东和卫效理似乎都有意给向雪扫扫盲，所以一路上讨论得不亦乐乎，无非是京剧的名角儿，还有各自擅长的戏，如数家珍。
所以一路上倒并不寂寞，汽车在山脚下停妥，向雪才知道原来这段长城，被当地人称为“野长城”，也就是说还没有开发的旅游景点。
“好像没有商店……”向雪把羽绒服裹得紧紧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说。
“我们先往前走，让司机去买了东西追上我们。”卫哲东笑着说，替向雪把掉下来的围巾的一角重又给她围上。
“那要不要等他一起？”向雪问。
“不用，他的脚程快。”
呃……向雪不用问也知道，所谓脚程慢，无非就是因为自己拖了后腿。自己的体力好像有待提高呀！
“我也爬不快。”卫效理温和地安慰着开始自卑的向雪。
“这段长城很高吗？”她问。
“也不算太高，只是台阶不像开发的旅游景区那么平缓，有很多地方非常陡峭，要小心一些。”卫哲东解释。
“其实也不用为了给我看老鹰，就特意陪我过来的。”向雪有点不好意思。拉上卫哲东也就算了，还拉着体能近年来下降得厉害的卫效理，让她过意不去了。
“我也很久没来爬了。”卫效理淡淡地笑着，“我们不求快，慢慢爬就行了。今天出来得早，时间还很充裕，不着急。”
很显然，即使卫效理的体力下降得厉害，好像也比向雪要好那么一点点。说是陡峭，那是真的陡峭，有的路段根本连台阶都已经破损了，要双手双脚齐上才能爬上去。问题在于，向雪很担心他们回程的时候，怎么下来……
这个有点难，不，是难度太大了！
“我们回来的时候还走这条路吗？”她一脸希冀地问。
“不想走这条路也可以，不过可能会在山里迷路。”卫哲东好笑地看着她一脸后怕的表情，“所以，还是原路返回比较安全。”
这是一条安全的道路吗？向雪欲哭无泪。
第三百三十二章 得了便宜就得卖乖
三人继续向上攀登，由于没有修整，几乎没有一级台阶是完整的。用断壁残垣来形容这段长城，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
“所谓的野长城，是不是指没有修葺过的长城？”向雪一边爬一边问。
她的羽绒服因为刚才那段险路，早已热得脱了下来，交给了卫哲东。一件藕荷色的套头毛衣，一条工装长裤，显得格外窈窕。披散的长发早就草草地扎了一个马毛，在脑后活泼地甩动着，逼人的青春活力。
“对。”
“可是如果不经修缮，这段所谓的野长城，会不会湮没在历史的记忆里？”向雪叹息着问，“你看这段台阶，我估计攀登的人再多一些，也撑不了多少时间就会坍塌了。到时候，这段长城不知道还能留下多少公里。这可是世界的奇迹，全世界才七个！”
“有很多因素限制了对长城的保护，比如资金……其实按理说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保护这个奇迹，我相信很多人都愿意慷慨解囊。重要的还是保护的人员，这些保护作业都必须由专业的人员来做，可是全国各地需要保护的遗迹太多。”卫哲东解释。
“再说，不是已经有一段相对完好的长城被保护起来了吗？”卫效理跟着说，“如果这里被开发成旅游景区，恐怕也不会有这种苍凉的意境了。走到长城脚下，就会看到乌泱泱的人群。”
“……也对。”一边走一边思考，向雪终于认同了卫效理的看法。
茫然四顾，幸好他们不是唯三的游客，不然她会为这段长城叫屈了。仰起头，能够看到两个红点正在艰难地移动，大概体力已经透支了，速度显得有点慢。低下头，则看到山脚下，还有一群大约四五个人组成的小队，正摩肩擦掌地热着身。
“吾道不孤矣。”向雪笑嘻嘻地说。
“现在驴友多了，都看不上被开发过度的旅游景点。同样是长城，这里才能感觉到苍茫和壮阔。”
向雪信服地点头：“此话诚然。”
这长城爬得太过瘾了，不用因为自己脚程快不断地对身旁的人说“对不起，借过”，也不用担心后面有人推了自己一下。而视野，自然是开阔到了极点，从城垛处看出去，完全不可能因为有其他游客阻住视线。
走到一座高台，虽然眼看着离登顶还有不少的距离，不过也算是攻克了一个小小的堡垒，向雪还是感到很兴奋的。
“咦，这里还有弹孔呢！”她忽然惊叫。
“这是当年日军进攻的时候留下的，在这段长城上有很多这样的弹孔。如果修葺以后，可能就不一定能看到了。”卫效理笑着说。
“各有利弊吧！虽然现在游玩的时候，我庆幸它还没有被开发。可是心底里，我还是希望它能够被好好地保护起来。”向雪感慨着，“人啊，永远都是这么矛盾的动物。”
“我也这么认为。”卫哲东迅速接口。
“你也同意我的观点？”
卫哲东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走到她的身旁，轻声说：“当然。要不然，你为什么总是口是心非呢？明明很喜欢我抱着你入睡，嘴上却从来不肯承认……”
向雪恼怒地瞪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飞快地偏开头，看到卫效理依然不紧不慢地在前面继续爬着台阶，才悄悄松了口气。这男人，越来越喜欢在口舌上占她的便宜，看着她恼羞成怒的表情还特别洋洋得意……
“如果到了春天，这里又是一番景象。秋天也不错，除了香山，其实也可以选择到这里来看红叶。虽然红叶的规模不大，却也别有一番味道。”卫效理回头说，“到时候，我们再约了过来看看。”
“好啊！”向雪抹了抹额头，“人果然要动起来的，明明每天躲在厚厚的羽绒服里还冷得要死，刚爬了不到一半的长城，就热得不行了。难怪总看到健身房里人们挥汗如雨，加上地暖空调，不热也不行啊！”
“家里有健身房，你从来不去。”卫哲东好笑地说，“我教你健身，从跑步机开始。”
向雪猛地摇头：“偶尔的运动是调剂，每天的运动那就成了负担。想到每天要花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在健身房，我心都疼得要滴血了。那就是我听一堂课的时间啊！”
卫哲东笑骂：“你这小吝啬鬼，没救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向雪笑嘻嘻地说，很得意地一甩马尾，手脚并用地跟在卫效理的身后，爬上了又一段陡峭的无路残墙。
忽然，脚下一滑，大概正好踩到了一颗碎砾，只能手舞足蹈地发出了一声“啊”！虽然不至于响遏行云，也把走在前面的卫效理吓了一跳，差点脚下也跟着打滑。幸好他体力虽然下降，可是反应还在，才堪堪稳住身形，急忙向后看去，随即就笑了，继续慢条斯理地爬城。
有卫哲东断后，向雪能出什么事？还没等她和城墙来一个亲密的接触，早已经被抱了个满怀，稳稳当当，脚下如同钉子一样，钉在了陡坡上，半步不挪。
“这个桥段设计得好。”他笑眯眯地说，低下头，正好触到了向雪的唇。
因为爬得热了，虽然没有涂唇膏，可唇色也鲜艳得如同早晨刚刚绽放的玫瑰，娇嫩欲滴，让人忍不住就想要采撷一朵。
“喂，你别乱来啊，我们现在是在登长城。在这种国宝级别的遗迹之上，你这个举动可不合时宜。”向雪被吻了个正着，忙不迭地挣开。
“你敢说秦朝修长城的万喜良看到孟姜女，就不会有这样的举动？由此可见，这种举动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这里还留着曾经的浪漫呢。”
“万喜良根本就没见到孟姜女好不好？要不然，怎么会有孟姜女哭倒长城的传说？”向雪反驳，“你快把那一脑门子不合时宜的想法赶出去吧！”
看着向雪继续手足并用地向上攀登，卫哲东含笑扬声：“我还以为会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待遇呢，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才得了便宜呢！”向雪匆忙中一回头，差点又滑倒，急忙回身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陡坡。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敢想的画面太美
爬到半山，向雪忍不住喘了口气：“不行了，到这儿就得休息一下。”
卫效理也同意：“你不说这句话，我也得说。这体力啊，到底是大不如前了，竟然才爬了一半，就觉得喘得不行。”
“可是这儿还没地儿坐呢，这个台阶也太不平整了，就算我们不怕脏不怕黑，坐上去也不舒服啊！”向雪环顾四周，竟然没有找到一个坐的地方，忍不住有点失望，很快又眼睛一亮，“我可以坐城墙上，这儿的城砖还挺平整的。”
“小心一个倒栽葱直接摔下去。”卫哲东好笑地说，“城墙里的地势比外面高，从这儿看只有半人高，可是掉到外面，至少一人半高了。”
“是吗？”向雪走到城墙边，“好像还不止。”
觅地而坐是不现实了，不过这里的风光还真是不错。虽然还没有登顶，却已经让人觉得‘地到无边天作界，山登绝顶我为峰’的意境了。放眼长城四周，一侧是绵延起伏的山岭，一侧是巨龙蜿蜒，可是山上的树多是落叶乔木，很难得才能看到一点葱翠。
“真漂亮，想像当初匈奴在城墙外止步的场景，真够解气的。”向雪伸展手臂，迎着风笑着说，“所以虽然汉武大帝杀戮过重，把文景两代皇帝的家底儿都给败没了。可如果不是他‘犯大汉者，虽远必诛’，又哪里有那么多年汉民族的高枕无忧？”
“嘿，真看不出来，你居然还是汉武帝的粉丝？”卫效理笑。
“可不是吗？虽然我也很喜欢唐朝，这个朝代实在是太包容了，气量真大。不过汉武帝也不愧为千古一帝啊！”向雪赞叹不已。
“这段长城可不是汉朝的。”
“当然更不可能是秦代的，应该是明朝的遗迹吧？”向雪问。
“对。”
“啊，老鹰！”向雪仰头忽然看到一只老鹰飞过，忍不住喜动颜色，“这里果然是有老鹰的。”
“再上去会更多。”
“老鹰飞翔的姿态真漂亮，看啊，它还在盘旋呢！我得赶紧拍下来。要是有画笔的话就更好了，我一定能画下它展翅高飞的雄姿。尤其是用长城作背景，这画面不要太美啊！”向雪拿起手机连续拍了几张，老鹰已经飞得远了。
“我们继续吧？”向雪拒绝了卫哲东拿过来的羽绒服，跃跃欲试。
“想上去看老鹰？那就走吧，可以看到一群老鹰。”卫效理好笑地说，“到底年轻，刚才还喘成那样，一会儿就满血复活了。”
说着，还叹了口气，颇有点英雄迟暮的怅然。
“那要不再歇会儿吧，这里的风景也不错，我刚才光顾着拍老鹰了，再拍几张。”向雪有点难为情了。
“没关系，还能走。”卫效理摇头，“这里的风光虽然不错，不过上面更好，尤其适合摄影。驴友中有爱好摄影的，每年都会上来好几回，大概再爬一小半就到了。”
“哇，六叔对长城这么熟啊？以前一定也爱摄影吧？”向雪忍不住问。
“六叔年轻的时候什么都爱玩，什么都玩得好。”
“别听东子吹嘘，其实应该是什么都只有半桶水。”卫效理哈哈大笑，看着眼前朝气蓬勃的男人和女孩，忍不住豪气大盛，“六叔还没老到爬不动长城呢，不到长城非好汉，好歹为了这好汉的名声，咱们也得爬上去！”
“饿了没？要不要吃点东西再走？”卫哲东问。
向雪回头一看，司机师傅果然已经拿着两个大包上来了。看来，能跟着卫哲东的，都不是一般人哪！刚刚他们登长城的入口，方圆几公里之内都没有商店，就算开车，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采买完成的，可见自己爬长城的速度有多么“龟”了。
“那就吃一点吧。”向雪同意，其实也想借机让卫效理多休息一会儿。刚才她一时兴起，忘了卫效理的体力可远远不如卫哲东，正有点懊悔，就有人搭了梯子过来，正好顺水推舟。
“也好。”卫效理也不反对。
司机是个细心人，不仅有满袋的吃食，汉堡薯条是不能少的，竟然还有几个卤菜，一小瓶白酒和一张地垫。
这物资，也太齐全了。看起来，人家绝对不止走了一两家店能采买的。于是，向雪对于人家的速度更膜拜了。
“我的速度比他快。”卫哲东从向雪的表情里解读出了她的情绪，忍不住炫耀。
“嗯，我相信。”向雪毫不犹豫地点头。
“因为不知道大家喜欢吃什么，所以就拣看着干净的都买了一些。”司机虽然体力剽悍，可是面皮有点薄，说话也带着腼腆。
“都喜欢啊！”向雪欢呼一声，“开动！”
卫哲东笑看着她色舞眉飞的模样，替她开了一个罐头：“这个牌子的金枪鱼味道还不错的。”
“好。”向雪来者不拒，卫哲东递过来什么就吃什么，很快觉得不对劲，“不行了，再吃下去我根本爬不上长城了！”
“没关系，你爬不动，我背你上去。”卫哲东云淡风轻地说。
这画面太美，向雪不敢继续想下去。
吃饱喝足，大家才重整旗鼓，不知道是因为补充了能量，还是因为找到了窍门，向雪竟然觉得比刚才还轻松。
不过，山路还是很陡，尤其是台阶崩塌以后，如果没有卫哲东在下面托她一把，可能她只能望着山顶兴叹了。
“天哪，老鹰也是群居动物吗？”向雪震惊地仰头，“按理说，老鹰不大会聚在一起的呀，除非发现有濒死的大型动物。这里有大型动物吗？不会有狗熊吧？”
“顶多也就是头羊或或者狍子。”卫效理不在意地说，“大概相处久了，这里的老鹰太多，聚在一起也没有什么稀奇，这景象很常见。”
好吧，向雪只能承认自己见识太浅薄。
向雪很兴奋地拍拍拍，手机很快就没电了。
“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去开发的长城呢，也只有这里，才能领略‘塞外悲风切’的意境啊。‘统汉烽西降户营，黄沙白骨拥长城。只今已勒燕然石，北地无人空月明’，嗯，不对，最后一句可以改成‘空日明’。”
当他们登顶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数量的对比
爬长城的时候可以憋着一鼓气，虽然觉得身体累极了，可是高昂的兴致，却把人的感官刺激到了极致，所以尽管勉强登顶，已经气喘如牛，还能够坚持攀上制高点。
但是到了下山的时候，向雪才觉得自己的腿都仿佛软了。尤其是那些陡峭的山坡，即使手脚并用，也实在很艰难。幸好卫哲东有的是经验，半托半抱，向雪还是胆战心惊地安然落了地。
“好像我高估了自己的体力。”向雪有点不好意思。
“因为江南没有高山，所以你不习惯爬山。”卫效理笑着说，“我的体力也不见得好，再要向上爬一点都不能了。”
“也没地儿让您爬了，我们登顶了呢！”向雪喜笑颜开，“说实在的，我还是头一回爬这种山，简直连路都没有。别的地方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可是到了这里，分明是‘走的人多了，便没了路’。以前我也爬过长城，哪有这么惊险的所在啊，都像爬楼梯似的一级一级往上爬。我忽然有种感觉，上山不容易，下山更难。”
“有最简单的办法。”卫哲东说。
“什么办法？”向雪眼睛一亮，忍不住嗔怪，“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有秘道？”
“你趴我背上，我直接背你下山，都不用花一分力气。”
向雪默然，看着蜿蜒得仿佛没有尽头的长城。
真是白开心一场，浪费感情。不过，心底那种隐秘的仿佛喜孜孜的感情又是怎么回事？偷眼看了一眼卫哲东的后背，宽阔得足可以承载她的重量了吧？
“我自己能走。”她轻声说，“就是……就是这种坡度不是寻常路，我以前从来没有走路，心里有点小为难而已。下楼总比上楼轻松多了。”
卫哲东忽然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怀里。向雪刚要提出抗议，却发现卫哲东并不像是跟自己开玩笑，他的手臂用的力气太大，她根本连稍稍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只觉得身体被强行地扳到一旁，脸甚至擦到了城墙。
出了什么事？向雪绝不认为卫哲东会对自己使用暴力。
“别抬头。”卫哲东低声说。
“嗯。”向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至少知道自己是可以信任卫哲东的。所以，她很听话地把头埋在他的臂弯里。
一阵钝钝的响声，似乎撞在城墙上。向雪脸色一变，好像她看过的警匪片里，经常会听到这种声音，这是——枪声。
“六叔，三点钟方向。”卫哲东的声音依然沉稳，让向雪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好。”卫效理的回答同样简短有力，并没有听出有任何慌张的情绪。
向雪的脑袋被卫哲东紧紧地搂在臂弯里，一旁则是厚厚的城墙。她感觉到周身，似乎都被卫哲东用一种悍然的姿势保护着。
“九点钟方向。”
“对。”
卫哲东和卫效理的对话十分简短，向雪大概知道这是报告那些持枪者的方位。看来有两个？
“十一点钟的方向。”
“好。”
“七点钟方向。”
“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卫效理的声音竟然透着轻松，“看来老四已经把压箱底的老底儿都给翻出来了，一劳永逸吧？”
这一次，卫哲东却没有立刻回答。
“叔叔那里，我会跟他说明白。”卫效理却斩钉截铁。
“……好。”卫哲东长叹一声，向雪清晰地感觉到，他仿佛彷徨着。
对堂叔下手，确实是难以决定的。在这方面，卫效理似乎比卫哲东的决定更大，或许是因为他遭受的更多。再说，他们本就是同一辈儿的堂兄弟。如果从外人的角度来看，卫四早已经万死莫赎。
很快，又响起了几声零星的枪声，向雪茫然地想，好像刚才还看到有一群人在自己这行人之后登长城的，现在应该还没下来吧？或者，那五个人，本身就是一伙儿的？可是刚才卫哲东和卫效理明明只数到了四个人。
果然是荒郊野岭，再加上装了灭音器，恐怕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四对二，这个局面有点严峻。
“这次不能再姑息了。”卫效理冷冷地说。
“是啊，养虎为患，其实也只是为了让自己有更大的决心而已。”卫哲东叹息着，抱住向雪，竟然沿着城墙坐了下来。
向雪终于可以抬起头来，发现卫哲东的脸色竟然并没有紧张，而是一种释然后的怅惘。
“对方有四个人？”
“不，九个。”
“九个？”向雪大吃一惊。这样的力量对比，跟她刚才的计算可差得太多了。
她并不怀疑卫哲东能够挡掉三五个人，但卫效理的反应就算还在，可身手毕竟差得远了，能对付一两个就已经是很乐观的估计。至于自己……
向雪很惭愧地在心里计算了一遍，得出结论，自己好像是一个拖后腿的。本来他们俩能够对付五六个人，加上自己，大约只能对付三四个人了。
“乌合之众而已，比我想像中的弱多了。”卫哲东冷淡地说，目光深邃，如同两汪深不可见底的幽潭。
“可是我们只有……三个人。”向雪弱弱地把自己也算了上去，从数字上听起来，似乎对比之下会让人能够心安一米米。
卫哲东轻笑：“对，我们可是有三个人呢！”
向雪的脸色暴红，要不要这么瞧不起人？她刚想探头看个究竟，就被卫哲东压下了脑袋。
“不要露出城墙。”卫哲东严肃地说。
“不会有狙击手吧？”向雪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四个。”
“啊？”向雪怔住。原来他们刚才点的人数，并不是对方所有的人员，而仅仅只是狙击手？这得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出动狙击手啊！
不过，想到卫效理的经历，她忍不住心有戚戚然。或许，双方早已经结下了不能解开的死结，不死不休。即使卫效理愿意网开一面，卫四也绝不会收手。
“那我们……怎么办？”向雪犹豫地问。
被狙击手占据了地理之便压着，他们难道只能当砧板上的肉？虽然卫哲东似乎找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阵地，可人家除了狙击手，还有五个机动人员呢！随便来两个人，就把他们给逼出来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你故意的吧
“对方动手得有点急了，其实他们应该更有耐心一些，等待更好的机会。可惜了。”卫哲东笑着说。
“他们也不是傻子，知道找不到更好的机会。”卫效理蹲坐在城楼的另一个凹陷里，从向雪的角度都只能看到半个身子。如果不是卫效理的体型有点庞大，估计会缩在里面一点衣角都看不到。
卫哲东轻松地说：“其实我们刚才的动作有点刻意，竟然连这种假动作都看不出来，可见来的也不是顶尖的狙击手。”
“就算不顶尖，可人家毕竟有枪好不好？我们赤手空拳，就算你们都是好汉，也敌不了四只手啊！”向雪忍不住提醒身边的两个男人，别当这是郊游好不好？
“那也得看枪在谁的手里。”卫效理笑得很淡然，“临时凑起来的人手，彼此之间各自为政，根本没有配合。”
“所以，有时候一加一加一加一并不会等于四，有可能只等于二。”
“有二吗？东子，你未免太抬举他们了。”
“难道你能算他们等于一点五？他们当然就是二货了。”
向雪哭笑不得，这个笑话真够冷的。面对有枪在手的四个狙击手，两人居然还在冷潮热讽，完全没有一点点压力。
“雪儿，你就坐在这里别动。”卫哲东忽然放开手说。
向雪心里一紧，连忙拽住他的衣袖：“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要去哪儿？”
“别担心，我只是担心他们太有耐心，还是给他们一点提示算了，大家都在躲猫猫，很浪费时间啊！”卫哲东拍了拍她的肩膀，唇畔含笑，“要知道，我们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犯不着为了他们浪费，对不对？”
那淡定从容的模样，仿佛不是去面对狙击手，而是在风和日丽之际，去做一趟久已计划好的郊游。
“当然不对。六叔！”向雪情急之下，只能向卫效理求救。
“放心吧，东子心里有数的。”
“但是……”
“傻丫头，有你在这里，我怎么会涉险呢？不过是露个头，让他们也暴露行藏，我们的人才好行动。”卫哲东笑着安慰。
“我们的人？”
“你不会以为我们三个人，真要对上他们九个吧？唔，虽然我也不见得怕了，不过为了你，我也不愿意以身涉险对不对？所以，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就交给别人做吧，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才是最有效率的。”
向雪怔怔地松开了他的衣袖：“难道我们今天出来爬长城，就是你们撒的一个诱饵？”
“那倒也不见得，我和六叔可是真心带你出来透个气的。以前，六叔常带我过来，现在轮到我带六叔过来了。”卫哲东暖暖地笑着，看向卫效理的方向。
“是啊……”卫效理感慨。
卫哲东走出藏身之所，竟然还有闲心整理刚才匆忙之间胡乱团起来的羽绒服。他修长的手指叠起衣服来，竟然该死的好看。
忽然，他一个晃身，闪避到了墙垛边，向雪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耳边的风声里夹杂着两颗子弹的呼啸声，她竟然仿佛看到了它们的运动轨迹，沿着卫哲东刚才站着的地方，射到了对方的城墙上。
“小心左边！”她匆忙惊叫一声。
卫哲东下意识地挪动了两步，一枚子弹射到了他刚才站着的城墙后。如果他一动不动，恐怕他的肩胛骨就得被子弹射穿了。
来不及惊异，卫哲东已经一个打滚，又躲开了另一枚从左边射过来的子弹。虽然只是电光火闪之间，可是他的动作依然潇洒得好看。
向雪惶急：“哲东，你没事吧？”
“我没事。”
“东子，你刚才有点大意了。”卫效理不赞同地说，“如果不是雪雪提醒，你的肩胛就伤了。”
“那也不是什么致命的伤，没关系的。”卫哲东不以为然地说，然后又一个闪身，扑到了向雪的身前。
向雪一把扑进他的怀里：“你说不会涉险的，可是刚才却……”
“真的没事，我计算好角度的，顶多的顶多，也就是肩部受点轻伤，连火线都不用下的。”卫哲东拍着她的背安慰。
她周身微颤，声音带上了哭腔：“你说过不让自己受伤的，你食言！”
“呃……”卫哲东有点尴尬，“好吧，我承认这是一次意外，我有点托大，最近的事情太顺利，不免助长了我的骄傲气馅。以后，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的。”
“你明明是有所准备，拼着一身伤要解决对方的狙击手！”向雪抬起头，双眼朦胧，忍不住用双手捶向他的胸膛。
不过，她的这点力气，跟隔靴搔痒似的，完全起不到任何惩罚的作用。只是卫哲东的心里却暖得如同阳春三月，烈日炎炎。
看着眼前的女孩，因为过分的着急而蒙上了一层水零，尽管很淡，被风一吹就散开了。可是新的雾气又涌了上来，把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洗得如同琉璃般剔透晶莹。
“至少，我的性命不单是自己的，也是你的，这一点我绝不会食言。”卫哲东认真地说，用手指拭去了她刚刚溢出来的泪。
他把她的脑袋拥进了自己的怀里，胸膛里的心热烈地跳动着。
向雪终于阖上了眼，还好，他没事。
曾几何时，层层叠叠的心事，一一剥开竟然全都写着他的名字。
“卫大少爷，你骗人的本事如果像跆拳道那样的话……”向雪忍不住抱怨，“按腰带的颜色算，绝对是黑得跟你的良心一个颜色。”
卫哲东笑骂：“是吗？要不要剖开来给你瞧瞧，我的心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不用看，我知道一定黑得已经发亮了。”向雪轻哼。
“雪儿，你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明明是一颗红心向着太阳，你就是我的太阳。”
卫效理忍不住笑了：“你们打情骂俏，是不是找错了时间和地点？九点钟方向的那个解决了，十一点钟的方向也差不多了。”
“那还有两个呢？”向雪变了脸色。
四个狙击手解决掉两个，还剩下两个，一样很危险啊！卫哲东说四个加起来等于二，两个加起来还是等于二，他们的危险似乎连一分一毫都没少？
第三百三十六章 谁的第六感
卫效理沉默了一下才说：“刚才虽然探了个头，不过很快就意识到我们设下了陷阱，躲得有点快。唔，有点本事，看起来像是两个业余的狙击手，却是段数还算不错的侦察兵。”
“六叔，你能看到那么远的地方？”向雪震惊。
“他们离得不是很远，东子也能看到，只不过他光顾着和你卿卿我我、耳鬓厮磨，所以没功夫看而已，我就充当传声筒了。”卫效理调侃。
向雪红了脸，卫哲东却闷笑了一会儿才说：“有六叔在，这种小事不用我分神，当然哄自己的未婚妻比较重要。”
尽管向雪并不觉得生死攸关的事是小事，可是卫效理和卫哲东都不以为然，闲闲地席地而坐，就差泡一壶功夫茶。
“我看还得露个头，不然人家铁了心地要躲，一时半会还真逮不着。”卫哲东抬头看了看天色说。
向雪急忙反对：“不行，刚才就差点见血，我们慢慢熬，天黑也没有关系。”
“放心吧，我的第六感告诉我，这次连百分之一的危险都没有。”
“你的第六感？”向雪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恐怕浸淫欢场多年，早就用得残了，准头有限。”
“欢场？”卫哲东眯了眯眼。
“啊，商场。咳咳，刚才那是口误。”
卫效理也说：“东子，现在你就别犯险了，我看雪雪的第六感比你强，刚才还是她提醒你小心左边的。”
“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是谁，那可是我家雪儿。”卫哲东得意地说。
“谁是你家的啊！”向雪羞恼着反驳。
“是吗？除了我家的，你还想去哪家？说，从实招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卫哲东故意摆下了脸。
向雪白了他一眼：“能不能别在这种节骨眼儿贫嘴？六叔不是说才解决两个吗？九减二，还有七个呢！”
“那五个散兵游勇，早就解决了。”卫哲东不屑地哼了一声，“以为装成游客我们就看不出来？早在他们在山脚下的时候就知道了，凭我和六叔多年的驴友经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人也未免太业余了，完全没有驴友的气质。真是的，我那好四叔大概是狗急跳墙，找人都打不到专业的。”
驴友还有气质吗？向雪觉得至少眼前的这对叔侄，如果真看气质的话，就完全不像是驴友。
“他手里本来就没有什么能上得了台盘的人物。”卫效理更不屑，又好奇地问，“不过，雪雪，你是怎么会让东子小心左边的？”
向雪一脸茫然：“我就是觉得……左边会有危险，心里忽然就是跳出来一个念头，好像左边有能够威胁到哲东的东西。”
卫哲东翘起了大拇指：“看看，这才是第六感！”
“有时候，女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奇异。”卫效理若有所思地看着向雪，没有再说什么。
向雪有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接触卫哲东的目光。不过，她的秘密，对于卫哲东来说似乎也不用隐瞒？只是她本能地对卫哲东以外的人多少有点戒心，哪怕那个人是卫六。
“我的第六感偶尔失灵，还有你的第六感补充，不错。看来，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地成的一双。”卫哲东轻笑着，凑到了她的耳边，“回去再如实交代，又是你的哪一项天赋。”
向雪咬着唇，轻轻点头。
她本来也没有想对他隐瞒什么，可以和人分享的秘密，才不会像大石头那样压在心上。
而卫哲东，无疑是她愿意与之分享一切的男人。
“好姑娘。”卫哲东脸上狂喜。他清楚地知道，向雪对他点头意味着什么，那是天大的秘密都会与他一起分享的坦然。
这是最毫无保留的信任！
尽管卫效理已经对剩下的两名狙击手给予了比较高的评价，但卫哲东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们并没有苦等到天黑，卫效理就已经收到了信号。
“解决了，我们下山吧！”他站起身来。
“会不会还有漏网之鱼？”向雪犹豫地问。
他们似乎只有这一条下山道，埋个伏什么的不要太容易。
“虽然理论上有这个可能，但是我不觉得卫四手里还有人。”卫效理摇头，“他的底牌，到现在为止已经全部掀开。”
那么卫四自己呢？向雪想了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无疑，卫效理不会再给卫四任何机会。她无法指责卫效理什么，卫四从来都不给卫六机会，卫效理的这番作为，旁人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更别说在感情上，她与卫效理更亲近。
“我的人不是吃素的。”卫哲东说，“卫四找来的人，对这一带的地形，绝对不会如我的人这么熟悉。”
向雪放下了心，只觉得双腿发软，刚抬脚就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好卫哲东眼明手快，把她抱了满怀。
“走不动了？对不起，刚才让你受惊了。”他有点歉然。
“你下次不许再让我这样受惊。”向雪蛮不讲理地说。
“好。”卫哲东的回答太快，向雪根本不觉得有任何说服力。或许这一刻，他是有决心不让自己受惊的。可是事情真临头，他还是会故态复萌。
卫效理拍了拍他的肩：“记住，以后这种拼命三郎的事没再做了。毕竟，你可是一个有家室的人。有些事，没必要亲力亲为，六叔还没有太老。”
“也不全是为了六叔，毕竟家族里的毒瘤是要剜干净的。不然，家族的底子会一点点被蛀光。虽然我自己也能打造出一个家族出来，不过毕竟是爷爷一生的心血，他老人家看重得很。”
卫效理心里有数，只是点了点头，率先往山下走去。
“我背你吧？”卫哲东提议。
“不用，我能走！”向雪从他的怀里站直身体，看着蜿蜒的长龙有点发怵。爬上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爬下来的路程同样的长呢？
最终，向雪还是坚持全程下山。她的脸皮再厚十倍，也不好意思让卫哲东背上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重点是，这里又不是只有她和卫哲东两个人！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未婚只是定语
“有人依靠都不要，真是个傻丫头。”卫效理轻叹，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向雪听得一清二楚。
“依靠别人借别人的光闪光，不如自己本身会发光。”向雪反驳，“所以，我要自己下山！”
“好，有志气。”卫效理笑眯眯地说。
向雪得到鼓励，忽然觉得已经只剩下一点血皮的体力，又涨到了全满。果然浑身鼓满了劲，走得虎虎生风。
只是一到车里，她就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连根小手指头都不想再动一下下。
真累啊！
“我困了。”她咕哝了一句，也不等卫哲东回应，就已经呼吸绵长了起来。
“让她睡会儿吧，毕竟只是个女孩子，平常虽然不至于养尊处优，但登山这种体力运动，应该很少会做。”卫效理笑着说。
“江南哪有这么险峻的高山？”卫哲东怜惜地用手指抚着向雪的脸庞。她动了动，嘟了一下嘴，却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看来，是真的累了。
“其实我还真没想到她真能一口气爬下长城。”卫效理摇了摇头，“虽然勇气可嘉，精神可勉，不过其实并没有必要。”
卫哲东下意识地反驳：“有时候，永往直前的孤勇，也是极难得的。”
卫效理哑然失笑：“看来，你还真容不得别人说雪雪一点点不好，这护得有点过分了吧？”
“自己的女人不护着，还能护着谁？”卫哲东一点都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不像六叔年轻那会儿，左拥右抱不亦乐乎。弱水有千瓢，可我只要得到这一瓢就足够了。”
“其实我也不是……”卫效理说了一半，才苦笑着摇头，“有时候只是一种姿态，可是做得久了，却仿佛成了习惯。真遇到了心动的那个女人，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相处。”
卫哲东有点懊恼自己勾起了卫六的伤心往事，急忙转换话题：“那边下格杀令了吧？”
“下了。”卫效理平静地说，“我不会再给老四任何机会，否则我们现在得到的大好形势，可能会有变故。”
“既然答应了六叔，我不会后悔。”卫哲东笑着摇头，“如果不是有卫家的那一点血统，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死一百次都不够。只是爷爷多少还顾着一些兄弟情，我怕他……”
“不会。”卫效理却摇头，“叔叔是个知道取舍的人，其实他已经猜到我们的计划了，可是并没有阻止，就是默许了。”
“是吧？不过总会觉得有点遗憾。”卫哲东叹了口气。
“雪雪的第六感有点太准了，她明明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为什么能够在最危急的时候提示你小心左边？”卫效理在汽车驶入车库，司机先行下车的时候忽然问。
卫哲东怔了怔：“这是女人的直觉吧？”
卫效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嗯”了一声，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虽然他的心里可能一个字都不相信。
六叔不好糊弄啊！卫哲东有点伤脑筋。
和向雪莫名其妙画出K线图一样，这种第六感似乎也有着某种玄机。
看着熟睡中的女孩，他忍不住勾起了唇。真是个没有心事的女孩，他一会儿得好好“逼问”她的又一个秘密。
他俯身在她的颊上落下一个吻，才弯腰把她小心抱起，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唯恐动作稍大就把她惊醒。
今天真是把她累坏了吧？透支了体力，还受了惊吓，不累才怪呢！
“嗯？”向雪在他的怀抱里微微睁了一下眼睛，“到家了吗？”
“对，你继续睡吧，我不会把你卖了的。”卫哲东笑着说，声音却轻柔得如同最上等的丝绸。
“唔。”向雪发出一声如同小猫般的倦慵低吟，果然闭上眼睛打算继续入睡。可是忽然又猛地大睁，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她……竟然被卫哲东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进了大门、抱进了二门，现在正打算走向第三进……
“那个，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向雪窘得满脸通红。
刚才的一幕不会被佣人看到吧？这时候应该在布置餐桌，从大门到这里，是要经过的！
她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脸，太丢人了……她怎么就跟小猪似的，睡到人事不醒，被人抱在怀里都不知道！
“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所以绝不会做这种半途而废的事。这种美好的品质，理应得到鼓励。”卫哲东依然迈着不徐不急的步子往前走，根本没有松手的意图。
老大，您虽然体力超人，但是也顾忌一下别人的目光好吗？向雪欲哭无泪，挣是挣不过的，扎也扎不了的，只能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像鸵鸟一样假装把头缩起来就不会被别人看到。
“我们只是未婚夫妻，你就不能避个嫌吗？”回到房间，她才弱弱地说。
“未婚是定语，夫妻是主语，所以重点在于，我们是夫妻。”卫哲东笑着说，明明走到了床边，却似乎还舍不得把她放下，剩下的两步路竟然不想走出去。
这厮体力真是过人啊！明明同样爬了一趟长城，自己累得浑身都像是散了架似的，总觉得没有一块骨头属于自己，还没等到家就睡得像只死猪。可是卫哲东依旧神采飞扬，抱着自己好歹也有九十斤的人，却像是举重若惊，脸不红气不喘。
人，果然是不能比的。
“放我下来啦！”她嗔怒地白了他一眼，“好像快到晚饭的点儿了，别让爷爷久等。”
“知道我们今天会回来晚一些，爷爷早吩咐厨房延迟一个小时开饭。所以，开饭时间在半个小时之后。”
向雪挣扎了两下：“我现在其实更想好好睡一觉，原来爬个长城竟然会这么累！我能不吃晚餐，直接抱着被子睡觉吗？我的眼皮怎么好像还在打着架？有点不可开交啊……”
“不行。”卫哲东拒绝她的请求，不过好歹把她放了下来。当然，自己也跟着下来了，两个人滚作了一团……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天赋神通
好不容易从卫哲东魔掌下逃出生天的向雪脸色潮红，忍不住羞恼了：“你让我衣冠不整的出现在餐厅，别人笑话我的同时也笑话你不过是个‘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
卫哲东失笑：“就算是昏君，也被一曲《长恨歌》从古唱到今。要是没有这段艳事，唐明皇哪里会成为唐朝出镜次数最多的皇帝？这风头，都快胜过李世民了。”
“这种名声不见得是什么好名声！”向雪嗤笑了一声，“明明是开创了‘开元盛世’的明君，功业可以直追太宗皇帝，却偏偏因为私生活上的这些污点，直到现在都只是被人当成一个好色的皇帝。你看电视剧里，无一不渲染那些香艳的场面，有几个人正视他的功绩？”
“这话可有点以偏概全了，功绩哪里及得上‘红尘一骑妃子笑’的浪漫？如果不是女人喜欢看这类题材，电视剧怎么会屡播不衰呢？要知道，电视观众大多可都是女性。翡翠屏开、芙蓉帐掩、香罗裙解、鸳鸯曲唱，才是人生最风流的韵事。”
向雪哼一声：“所以女人为什么老是为难女人？就是因为有这么多不争气的电视观众存在！”
卫哲东忍俊不禁：“你这一竿子，可打翻了一船人了。”
向雪抚额：“能不能学学绅士发乎情止乎礼？”
卫哲东严肃地问：“请问，我哪一天不是发乎情止乎礼？”
向雪气结：“你要点脸行不行？你刚刚还……明明是未必发乎情，更不只是非礼！”
“作为一对合法的夫妻，我觉得自己的行为不仅仅是发乎情止乎礼了，或许可以和柳下惠比一比谁更守礼。”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有人会把城墙比作人的脸皮，原来是真有人的脸皮比那还厚的。”向雪气得乐了。
“那当然，但凡我脸皮稍稍薄一点儿，能把你拐回家吗？”卫哲东却一点不动气，反倒还觉得得意洋洋。
向雪无语。
“不过，我还有问题要问你，怎么会知道那颗子弹会出现在我的左边？”卫哲东调侃完毕，还是提起了正事。
向雪并没有打算对他隐瞒，其实自己也很困惑：“我也不知道，好像忽然看到空气里有两条抛物线的轨迹。按照美学的角度，应该还会有两条抛物线出现在左边，大概呈这样的姿态……”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
“子弹的轨迹！”卫哲东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种什么天赋？竟然可以在生死之际预判子弹的运动轨迹！如果给一个在生死边缘行走的来说，拥有这种天赋，简直就如同掌握了不死的秘密！
“但是线条不是很清晰，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呈现这样的线条。”向雪解释着说，“有点虚。”
饶是卫哲东见多识广，也见过一些有异能的人。可是在看到向雪比划的那条抛物线的时候，还是震惊得几乎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向雪觉得线条很模糊，连不成实线，可是在他看来，那就是两颗狙击弹的运动轨迹。当时那两颗子弹正是用这种姿势从枪管里飞出来的，落点就在他的左肩胛。
“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那里就应该有两条这样的线，画面才会完整。然后心里很慌，就赶紧叫你小心了。”向雪怯生生地说，“就只是那一会会儿看到这样的景象，后来就看不到了。”
卫哲东感慨：“生死瞬间，本来就只那么一会会儿。雪儿，你可真是一块……无与伦比的宝贝。”
一场暗夜的邂逅，一个救命的恩情，怎么就让他挖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呢？卫哲东忍不住再度把她搂住：“这个秘密同样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你会被军部盯上。”
“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连六叔我都没说。”向雪急忙表示。
“对，包括六叔和爷爷都不能说。”卫哲东郑重地告诫，“雪儿，谢谢你。”
向雪不好意思了：“我只是出声示警，要是你身手和反应差了点，还是没用。”
“我谢你，是因为你愿意把最大的秘密跟我分享。”卫哲东认真地说。
“不跟你说，我还能跟谁说啊……”向雪轻声说，一个“啊”字拖得很长，声音轻柔婉转，让卫哲东觉得心都快被融化了。
他伸出一双大手，把她的小手紧紧地包住。她的指尖很软，带着暖暖的体温，传到了他的掌心。仿佛，她把自己的全部，都这样毫无保留地交到了他的手心。
夜空如洗，初一的月亮还没有出来上班，倒是星星隐隐还能看到几颗，如同是镶在黑色天幕上的宝石，身旁的流云就是它们的装饰。
忽然，一朵五颜六色的焰火在空中炸开，照亮了整个夜空。紧接着，又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刚刚彻底黑暗下来的夜，仿佛被照成了绚烂的星河。
“是的，所有的秘密都可以告诉我，因为我会把它当成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守护着。”卫哲东轻声说。
“谁说比生命还重要？如果真到了生死关头，你可别认死理啊？”向雪却急了，声音也微微尖利。
“当然，我只是打一个比喻而已。”卫哲东急忙安抚。
看到向雪这样的表现，他只觉得整颗心脏，就变成了一块酥塘，甜蜜地被掰开成了一块一块，每一块都甜到腻人。
“而且我也只看到了那两条线而已，其他的线都没有看到。”向雪有点遗憾地说，“然后就觉得那幅画，应该在你的左边还来这么两条，才是完整的。”
“就像K线图，就是那样补出来才觉得完整，是不是？”卫哲东心里一动，问。
“嗯，就是这样的感觉。但是K线图的线条比较复杂，图像也比较清晰。可是那几条线却很简单，也很模糊，只是隐隐有那种感觉。”向雪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边解释。
难道向雪的这种能力，也可以归属于她在绘画上的天赋？她其实并不是太清楚那些线条和图形表示了什么，只是觉得画面的完整需要那样去补充。至于这中间有什么美学价值，恐怕连向雪自己都解释不明白。
第三百三十九章 年轻真好
晚餐的时候，卫老爷子看着向雪的目光似乎比往常更慈祥，让向雪觉得莫名其妙。卫哲东却明白，祖父是知道了今天在长城遇险的情形。对于一个能够救孙子的人，自然会刮目相看，哪怕这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从初二到初六是国定假日，大家都不用上班，虽然禁令已经失效，但向雪明显觉得自己的复习时间被严重的压缩。而罪魁祸首，当然是卫哲东。
“雪儿，你看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我们陪六叔去皇家园林走走吧！虽然当年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这些园林也饱受战火，不过还是有几个保存得很完好的。”
抬出了卫效理，向雪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
其实冬天的园林，景色比春天差了不止一筹。满园的荒芜景色，直看得人觉得晴朗的天色似乎也灰了不少。
“以前也常到这里来。”卫效理感慨地说，很有种抚今追昔的文人气质。
“六叔和那个险险成为六婶的姑娘，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卫哲东难得的下。
“真的？”向雪扬了眉，好奇地打量着园林。
说是皇家园林，却并不如故宫、颐和园那样广为人知，并演变成了今天的旅游热门必游景点。连京城的当地人，可能也很少来游这座园林的。
静明园是清朝三山五园中的一座，紧邻玉泉山，因此又被称为玉泉山静明园，地处西郊，游人罕至。尤其是天寒地冻的季节，更是游踪难现。环目四顾，就没有看到第二拨人。
“新年嘛，大家都忙着走亲访友呢！”卫效理解释，“平常这里虽然也很清静，但也不像现在这么冷清的。”
其实静明园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一边是万寿山，一边是西山，群峰蜿蜒如黛，即使是冬天，也有不少松柏之类的常绿乔木点缀其间，并不像长城内外都是一片萧条的感觉。
“这座园林摹拟的是名山藏古刹的传统，园林不大，不过该有的都有，而且随处都能看到泉眼。”卫哲东笑着说，“这里平时并不对外开放，一般是给领导干部疗养用的。其实我们上次去看爷爷的时候，也经过这里。”
“有一段时间对游客免费开放的，不过一向没有什么游客而已。当年的静明园有十六景，现在大多已经不存在了。”卫效理感慨。
向雪看着玉泉湖，忍不住说：“到了春夏季，一定会很美吧？”
“秋天也很漂亮，只有冬天显得十分萧条。因为过年，很多在疗养院里的老人都回家团圆，所以这里就格外冷清。你说得对，冬天的园林，还真没有什么可以赏玩的。不过，咱六叔赏的可不是景。”卫哲东轻笑着说。
向雪忍不住抿着唇笑。
卫效理早就走到前头去了，他对这里很熟悉，离开两人就有十来步的距离。卫哲东的话是凑到向雪耳边说的，他的耳力再强，也只隐隐听到了几个字。不用问，也知道自家的侄子估计是要和向雪分享自己的情史了。
其实他的情史真的乏善可陈，除了早年间的放浪形骸，真正谈到感情的时间并不多，就已风云变幻，而他被迫离京，隐姓埋名。当然，那个女孩在之前就已经离他而去。现在想来，除了淡淡的怅然，竟然没有太多的心痛。
或许，他已经彻底走出了那段感情的创伤了吧？
回过头，看到卫哲东和向雪互相咬着耳朵，卫哲东的眉和眼角都是飞扬的，眸子微微地眯起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卫哲东是京城出了名的高冷范男神，其实他并非不笑，只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商场上，客气的，疏离的，却又是礼貌而恰到好处的笑容，几曾见过这样仿佛完全放开了心怀的笑？
向雪微红着脸也在笑，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那个女孩，站在桥畔巧笑倩兮，在模糊的视野里隐隐绰绰，如同这湖面的波纹，扬起一圈圈的涟漪，让他的胸臆间，都只觉得隐隐作痛。
当年的人已经不在了。
“六叔。”卫哲东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温和地叫了一声。
“嗯，没什么，我们再往前走走吧！”卫效理回过神来，忍不住自嘲地一笑。
眼前的一对璧人才真正是神仙眷属，至少他们是幸福的，而且会一直幸福下去。心里忽然盛着满满的感动，看着落后两步的向雪，又忍不住说：“东子，你比我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那当然，我一直都知道。”卫哲东微笑。
“知道什么？”向雪听到最后几个字，忍不住好奇地问。
“六叔问我，自己想要什么。”
“哦，你一定是想要三千里锦绣江山，男人都这样，总是得了陇地还要想着把蜀地也收入囊中。”向雪随口胡诌。
她也看出来卫效理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故地重游，而身边没有那个红颜知己，恐怕更多的是伤怀。
“我是那样庸俗的男人吗？”卫哲东不满地反问。
“难道不是？难道你不想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这话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天下权不掌也罢。权力这种东西，会有很多附加的东西不那么让人愉快。倒是醉卧美人膝，不如今晚就让我尝尝滋味？”卫哲东说着，就把向雪的腰给搂住了，让她迫不得已地靠近了他的胸膛。
“呃……”向雪眼睛乱瞟，“大庭广众之下，别要耍流氓啊？别忘记你的身份，可是京城四少之首的卫少！”
“身份高低，其实和耍流氓的方式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卫哲东一本正经地说，“而且你说错了，这里绝对算不上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甚至比咱们家里人丁更加清冷。”
“你们可以继续，我有时候什么都看不到的。”卫效理也在一旁凑着趣。
“六叔！”向雪大嗔。
卫效理哈哈大笑，心里那点郁闷的心思，忽然就被赶到了九霄云外。
年轻，真好。
“不许再调侃我了，说点正事行不行？”向雪恼怒地瞪着卫家的这对叔侄。
第三百四十章 分了她一半
“确实可以说说正事。东子，你有没有想过东雪集团和卫氏交叉持股？”卫效理忽然问。
“交叉持股？”向雪顿时大感兴趣，“我在复习会计的时候，每次看这一段的时候就觉得很难。怎么说呢？就是觉得有点绕，一会是A公司持有B公司的股票，可是B公司的股东又实质上控制A公司。不过应该比直接持股更节省现金流，现在应该越来越多的企业会选择这种取得控制权的方式吧？”
“对，交叉持股这种方式现在被运用得越来越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般来说可以达成资源共享，协同发展，因此受到很多公司股东的青睐。”卫效理耐心地解释，“这么说吧，交叉持股相对于直接持股来说，有着四大优点。”
“有四大哪？”向雪虚心请教，“六叔，你刚才说的发挥资源共享协同发展应该是一个吧？还有一个就是不必支付真金白银，节省自家的资金。还有两个优点是什么？”
“首先，抵御恶意收购。互为股东的交叉持股企业间，是共同利益的相关者，这样就会形成一种联盟的关系。虽然不是集团公司，但也有点类似于一个整体，这种股权优势可以让收购者望而却步。”
卫哲东接口：“比如说日本的汽车行业，丰田、日产、日野等汽车公司，就运用了相互持股的策略，当时主要是为了防止被外国企业恶意收购。再比如广发证券面临中信证券敌意收购的时候，它的交叉持股方深圳吉富创业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吉林敖东和辽宁成大三家公司就迅速增持，合计持有66.7%的股份，占据了绝对的控股地位。任对手怎么折腾，也翻滚不出一点浪花来。”
“那如果东雪集团和卫氏交叉持股，就等于把自己和卫氏捆绑在一起。如果有人恶意收购的话，以卫氏的实力，迅速大量的增持股份不是难事。”向雪感激地看了卫效理一眼。
卫六这是未雨绸缪，帮助东雪集团抵御外敌啊！
卫效理笑了笑继续说：“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分散企业的经营风险。交叉持股引进新股东，经营分险当然就分散了，而且可以实现业务联盟，对于业务的发展也有利。”
“嗯，那么……”向雪犹豫地看着卫哲东，发现他似乎并不为所动，忍不住又问，“虽然有这么多优点，也一定会有缺点吧？”
“除了扭曲企业正常估值和滋生内幕交易以外，交叉持股最大的缺点就是可能会造成公司治理结构的失衡。比如一个公司的管理层往往对另一个公司具有重大的决策权，如果两个公司的管理层相互勾结，公司治理的结构就……”
“但是对于东雪和卫氏不存在这种问题啊？”向雪恍然，犹豫地说，“所以六叔就提议东雪和卫氏交叉持股了？不过以卫氏的雄厚资本，如果真的交叉持股的话，东雪可能会受到卫氏的制约。虽然我相信六叔当然不会坑我们，可是就怕其他人未必那么想，到时候反倒弄得大家不愉快。”
卫哲东欣然地看着她：“果然长进了，考虑问题的时候不那么偏面。六叔，我和雪儿的意思一样，虽然和卫氏交叉持股，对于现在还比较弱小的东雪来说是一大助力。但是我有信心，不依靠卫氏，也能把东雪发展成世界五百强。”
卫效理苦笑：“雪雪，你忘了东子才是卫氏真正的主人，我只是临时代管而已。”
向雪“啊”了一声，有点脸红：“我忘了么……”
卫氏这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卫哲东即使把CEO的位置让给卫效理，可是他和卫老爷子祖孙俩持有的股份，合起来还是能够左右卫氏的。也就是说，卫氏其实还是卫哲东的。
而东雪集团，这个初创伊始就开始把摊子铺开的企业，是卫哲东白手起家一手创立的，更是他的一言堂。所以说来说去，交叉也好，不交叉也好，根本动摇不了卫哲东的控制权地位。
她好像有点草木皆兵了……
“其实BOYA公司的股权结构并不是很合理。”卫效理看着向雪温和地说。
“是的，我也觉得不太合理。”向雪吐了吐舌头，“其实我投入的是自己全部的身家，哲东只是跟着我投入了同样的资金。如果真论起来，我根本不可能占一半的股份。”
“我不是这个意思。”卫效理看着她一脸愧疚的表情，忍不住哑然失笑，“现在你们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种平衡型股权的结构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因为你们的股份完全一致，一旦出现意见分歧，股东会就会形成僵局，很可能有效的决策无法实现。另外，公司的控制权和利益索取权会失去平衡，为未来的利益分配埋下隐患。所以，你至少应该拿下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而不是百分之五十。”
向雪一脸茫然：“可是我投进去的资金本来就是哲东帮我赚来的，那不如让他拥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其实，他的决策肯定比我英明，如果出现分歧，我听他的就行了呗！”
她说得太顺理成章，让卫效理满脸愕然，看着一旁满脸得意的卫哲东，忍不住笑骂：“东子，你这是给雪雪灌了什么迷魂汤？她对你竟然连一点防备的意识都没有！任由你拿走一半的股权，还毫无原则地迁就你！”
“六叔，你说的平衡型的股权结构不合理，那是针对伙伴。可是我和雪儿的关系，不仅仅是伙伴，还是夫妻。夫妻是什么？就是可以享有共同财产中的一半，所以我们这样的股权结构，才是真正的合理结构。”
向雪心里微甜，当初卫哲东就哄骗她，可以分走他一半的财产。而现在，他只是践行了当初的承诺。
真的给了她一半呢！
“我只是教雪雪知道股权结构不合理的案例，以后要想完成并购，这些不合理的股权结构，就是可以突破的关键点。”卫效理没好气地说。
向雪恍然：“我刚才钻牛角尖了。六叔，除了这种平衡型的股权结构，还有哪些股权结构有机可乘呢？”
第三百四十一章 女友的闺蜜是好友
卫哲东无奈地对着两人说：“你们确定要在天寒地冻的室外谈论这些话题吗？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找一间茶室，暖暖和和地边喝茶边说话。”
向雪冷得跺了跺脚：“对啊，我们找个室内的地方吧，这里的室外真的很冷。”
卫效理自嘲：“大概胖的人就不太觉得冷，所以忽略了你的感受。走吧，我知道附近有一间环境还不错的茶室，茶叶的好坏姑且不论，环境倒是很好的。”
“六叔，别以为我刚才没看到你在搓手，明明也冷得够呛。”卫哲东毫不客气地拆台。
向雪哑然失笑，悄声说：“你别当面拆穿呀！”
“自家人，要什么面子？我们只要里子就行了，那玩意儿才实在。”卫哲东满不在乎地说，“六叔，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卫效理呵呵一笑：“不错，这才是自家人的相处方式。”
茶室果然离园林并不算远，只有四分钟的车程。门脸儿并不张扬，门是很低调的褚色，墙则是灰色的，仿佛就是一间很普通的农家小院。
“以前这里还就是乡下。”卫效理笑着说，“十多年前就是这样模样，现在还一点都没有变。”
“六叔，您就确定它还存在着？”向雪好奇地看了两眼，“好像蓉城的茶室关了又开开了又关的很多呢！”
卫效理有点尴尬：“唔，我前两天来过一趟了。”
原来如此。
卫哲东凑到向雪的耳边悄声笑着说：“这回，可是你拆六叔的台了。”
向雪尴尬：“原来拆台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真的一点都没有技术含量。”
大约是因为过年的缘故，女老板亲自招待：“服务员都回老家过年了，反正大过年的也没有什么客人。”
向雪好奇地打量着女老板，尖尖的瓜子脸上，五官很精致，虽然嘴唇略略有点厚，却显得很性感。即使没有笑，眼角额头也能看出一些细碎的纹路。看起来，年龄已经在四十以上五十未满了。
她穿着一件宽松的长袍，很有设计感的样子。身材不算太苗条了，大约是有点中年发福的样子。不过衣服掩饰得很好，只是坐下来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微鼓的肚腩。如果站在光影里，倒还颇有几分仙气。
看得出来，女老板的日子过得很精致。
“汪涵宇汪老板。”卫效理的介绍很简单。
汪涵宇微笑地看着向雪：“这位是卫少的未婚妻吧？在朋友圈里看到你们订婚晚宴的视频，我感动得都差点哭了。”
向雪有点脸红，虽然邀请的宾客不多，可是卫哲东给整得好像有点太高调了。连BOYA的公司群里，女员工们都一个个发着心形图片，表达自己的羡慕和嫉妒。
汪涵宇把茶具摆好，就施施然离开了包厢。向雪隐约嗅到香奈尔的香气，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嗅到了寂寞的味道。
“她不用回去过年吗？”她好奇地问。
“当年她是跟着男朋友私奔到京城的，家乡早就回不去了。”卫效理淡淡地说，语气里带着怜悯。
“那她的男朋友……”
“还没有成为丈夫就分手了。”
呃……
“不过她一个人过得也很好，开了一间茶店，虽然不能算事业成功，好歹也能自给自足。环境优雅，价格公道，有很多老客人都很喜欢这里。现在是过年期间，平时的生意从白天到晚都还很不错的。汪涵宇不是个典型的生意人，反倒很得大家的信任，从来不会卖高价的茶叶，该多少就是多少，从不故弄玄虚，所以大家都很信任。”
“六叔跟她认识好多年了吧？”向雪觉得更好奇了。
卫效理和汪涵宇似乎很熟稔的样子，可是却偏偏又并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情愫在。对于两个单身的男女来说，这样的感情很难得。
“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了。”卫效理笑着说，“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没错，她是我曾经那个女友的闺蜜。”
“可是你和她的闺蜜不是分开了吗？”向雪疑惑。
“是的，但并不妨碍我和汪涵宇成为为好朋友。”
向雪表示无法理解这样的友谊，在她看来，要和过去一刀两断，那就要断得彻彻底底的。比如，她和陈焕青，她就无法把陈焕青的好朋友，依然当成自己的好朋友。
“咳咳。”卫哲东清了清嗓子提醒，“我们到这里来是要讲正事的？”
向雪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女人的天性，我还以为自己缺失了某些部分，没想到其实还是有闲心八卦的。六叔，您教教我，还有几种股权结构存在着致命的缺陷？”
卫效理仿佛松了口气，看来向雪刚才的问题，还是让他觉得多少有点压力和尴尬吧？
“刚才已经说过了平衡型股权结构，再说说分散型股权结构。很多公司为了凝聚人心，会把股权分散在大量小股东手中，持股比例相差还不大，大都在百分之十左右，基本上没有核心大股东。”
“这种股权结构和平衡型一样，存在控制权的问题吧？”向雪问。
“确实，不过比平衡型更糟糕的是，大量小股东的存在，容易引发公司管理层的道德危机，使公司的各项决策变得异常的复杂，公司的大量精力和能量，都可能会消耗在股东之间的博弈中。如果遭遇恶意收购，很难通过一致行动予以阻击。”
向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么与之相对应的高度集中型股权结构呢？董事会、监事会和股东会因为有高度集中的股东存在，所以可能会形同虚设吧？制衡机制根本没有，如果决策出现错误，这种一言堂的作风还不容易被阻止。”
“对，当年最火的自媒体之一的罗辑思维突然宣告散伙，就是这种致命的股权结构导致的。对于外部收购者来说，并购显得十分简单，因为你只要把这位占据绝对地位的大股东搞定就行了。”卫哲东插嘴说。
“当然，还有一些诸如核心股东不明确、股权结构过于复杂等等，也会很容易导致股权方面的纠纷。这种股权结构，也是很容易控制权旁落的。”卫效理总结。
“那什么样的股权结构才是合理的呢？”向雪急切地问，“BOYA的双股东好像看起来就不那么合理？”
第三百四十二章 妻纲不振
卫哲东不满地瞪着向雪：“怎么了？你不满足于自己的百分之五十？还是想引入新的股东？BOYA可是我们的夫妻公司，不允许别人插手。顶多以后分一点干股给高管，作为奖励机制。”
向雪哭笑不得：“什么夫妻公司啊！现代企业的理念，不流行这个好吗？放心，我不会随意稀释你的股份，大不了稀释自己的好了。”
“你想稀释给谁？”卫哲东立刻警觉地问。
“现在还没有想到呢，我只是在向六叔请教科学的股权分布问题。虽然书本上也谈到这些问题，但没有六叔讲得这么具体。”向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节外生枝？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卫效理笑着说：“创业企业从一开始，就应该明确公司的核心股东以及拥有的核心控制权。可能由于资金的问题，依靠持股数量没有办法掌握控制权，也可以通过AB股计划、事业合伙人制度等措施，确保大股东对公司的控制力。
“AB股？”向雪疑惑地问，“是不是一种股票有投票权，而其他种类的股票在参与公司事务方面受到种种限制？”
“对，就是这个意思，可以在章程和招股说明书中详细地作出规定，保证你对公司的控制权。当然，也可以把东子的股份作出严格的限定，这样你对公司的控制就比较强了。”
卫哲东笑：“六叔，您可不能这样胳膊往外拐，帮着别人坑自家人。”
卫效理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是么？雪雪不是我们的自家人？”
“这下彻底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弯了。”卫哲东叹气。
向雪莞尔，却没有掺和他们的玩笑，而是继续之前的话题：“两个股东的架构不太理想的话，需要几个更合适一些呢？”
“初创企业最科学的配置是三个人，这样在沟通方面不会针尖对麦芒，可以有一个缓冲地带，有利于维护公司和项目的稳定。”
“三个啊？”向雪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
卫哲东没好气地说：“六叔说的是伙伴的关系，我们仅仅是伙伴吗？我们这种夫妻的纽带，是最结实的，不存在两个三个人的区别。以后等我们有了孩子，分一点股份给他，凑满三个人了！”
向雪哭笑不得：“这都……你别扯那么远好不好？我们现在说的是初创时期的公司！六叔，你别理他的故意捣乱，请继续说。”
“资本时代的股权结构设计，需要明晰合伙人之间的权责利，维持团队和项目的稳定，确保创业团队对公司控制权的把握。事实上，清晰而稳定的股权结构，更有助于进入任何资本市场。比较理想的情况是，德才兼备、行业经验丰富、善于整合资源带领团队的CEO，更应该成为公司的核心大股东。”
“六叔说的人是哲东吧？”向雪有点泄气地问。
“你也可以的，要对自己有信心。”卫效理好笑地说。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投入百分之五十的资金呢？”卫哲东也给她打气加油。
“因为你钱多得烧手……”向雪咕哝。
卫哲东气结：“我的钱再多，也没有必要可着劲儿由你折腾！要知道，我现在也处于创业阶段，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要不是看好你的能力，我还不如自己拿来做，直接并入东雪集团得了。”
卫效理也说：“雪雪，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如果你没有这种潜质，东子也不会赶鸭子上架的。资本的逐利性，注定了投入的资本要获取预期的回报率。而你，能够给他这样的信心。”
可是向雪却觉得BOYA集团的设立，有点类似于豪门公子大笔一挥，签下一张巨额支票，送给妇人一幢别墅一件顶级珠宝。
“除了核心大股东，还可以拥有一些持股比例在百分之十以上，但又控制在百分之五十以下的其他大股东，这样可以形成相互间制衡的局面。这样的好处就是不会一股独大的一言堂，也不存在大量小股权干扰股东会决策。”
“现在的BOYA只有我们两个股东啊，好像有点类似于一言堂？”向雪小心翼翼地问，“那是不是说，以后在股权方面，我们需要做出某些调整？”
卫哲东没等卫效理回答就忍不住开口：“现在的BOYA只是初创，涉及到后期会有多轮融资活动，创始人至少要占到60－70%的股份才够。刚才说到员工激励，你要把这个比例控制在百分之二十以内。”
“多轮融资？”向雪一时有点迷茫，“我还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公司想要发展壮大，单靠我们的自有资金还是不够的。一般来说，一个公司从初创到上市，需要四到五轮的融资。多融几次倒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每一轮都不要对股权稀释太多，同时做好防备措施，确保自己的控制权。”
向雪不以为然：“我们现在百分之百持股，就算融几轮，只要两人加起来的股份超过百分之五十，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嘛！”
“对！”卫哲东终于龙心大悦。
向雪下意识地把两人始终看成一个整体，这种感觉简直是太美妙了。仿佛吃了十七八个人参果，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着。
卫效理含笑：“你就不担心将来的某一天，你和东子会在经营理念上存在分歧？到时候，也许他就是站在你对立面的那个存在。”
“会吗？”向雪偏头问。
“当然不会。”卫哲东急忙表态，坚定向雪把两人捆绑在一起的信心，“说了BOYA是你负责的，我绝对不会指手划脚，干扰你的任何决定。”
“可是我很欢迎你干扰啊！”向雪坦然地说，“我的经验和知识储备都远远够不上CEO的标准，有你在身后指点，我才有信心把公司办好。”
卫效理摇头叹气：“雪雪，你这样下去，会妻纲不振的。”
妻纲……向雪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着了，脸上更是彤红一片。
第三百四十三章 原来还能这么玩
卫哲东贪婪地看着向雪脸上艳丽得如同玫瑰的霞色：“没关系，就算夫纲不振，我也不会觉得难为情的。怕老婆的男人，才是真正的好男人。生活本来就是在不断妥协中生活着，感情也是在不断地磨合中渐渐完美。”
向雪闹了个大红脸，再说下去，这楼恐怕要比比萨斜塔还要歪了。她递了一个眼色给他，奈何人家根本就不按她写的剧本走。
“夫妻本是一体，不用分得那么干脆利落。如果都需要用合同或协议把权利义务固定下来，那就不是夫妻，而是合伙人了。我想要的，可不仅仅是合伙人。一个男人，可以有多个合伙人，但是我们国家可是一夫一妻制，没有两个妻子的。”卫哲东继续说，却并不是为她解围，而是变本加厉。
向雪只能自力救济，急忙转换话题：“歪楼了歪楼了，我们还是说正题吧。六叔，创始人占据绝对股份这个没问题的，我想就算经过几轮融资，也很难把我们俩的股份稀释得失去控制权吧？”
“那可未必。”卫效理摇头。
向雪有点焦急了：“既然融资有可能把我们的股权稀释得不再拥有控制权，那融资好像也不太可行？”
卫效理失笑：“当然不是，融资对于企业，就好像雨露，不管是初创项目发芽，还是发展过程中的成长需求，融资都是一家企业从幼苗长成参天大树的强劲助力。如果不进行多轮融资，公司想要发展壮大，实在是太难了，甚至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给植物浇水也是个技术活儿，浇得少了，树苗就长不快，甚至有干死的危险。可是浇得多了吧，也会损坏根基。”卫哲东插嘴。
“正是如此。融资是股权设计的纵向考虑，能够解决企业发展过程中资金能力不足的手段。”
“我牢牢地把握百分之五十一的绝对控制权行不行？”向雪无奈地问。
“很难。”卫效理摇头，“给你举个例子吧，一般企业从初创到上市，会经过大约五轮的融资。天使轮、A轮、B轮、Pre-IPO轮、IPO。其实A轮和B轮本身，就可能不止一轮。”
向雪掰着手指头计算：“如果经过第一轮，我们手里的股份可能会稀释到百分之八十……唔，因为资本量本身不算太大，有可能会稀释到百分之七十。第二轮，好像就已经落到百分之五十一了？不行，第一轮规模要更小一些，百分之八十；第二轮，百分之七十；第三轮，百分之六十；第四轮……怎么好像很快就会落到百分之五十以下？”
卫哲东握住了她的手指：“不是这样算的，因为后来的股本越来越大，并不会以一个算术数往下递减。我也给你举个现成的例子吧，京东从2007年开始，就进行了多轮股权融资，先后引进了多家公司，募集资金达到了几个亿美元的规模。2007年的创始人团队占投70%，到2011年，创始人团队的股权下降到34.4%。2014年上市前下降到23%，上市后下降到20%。你看开始的时候股权稀释的幅度更大一些，到后来下降的幅度就明显小多了。”
向雪恍然：“因为这时候的股本已经很庞大了！”
“对。”
“可是……”向雪犯难了，“创始人团队的股份在IPO以后，就已经只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个比例有点低啊！”
“但是创始人团队并没有丢失控制权，你看一下他们的股权分布就知道了。其他的几个大股东例如腾讯18%、老虎基金16%、高瓴资本11%，其他的更低。”
“基金不算，但是如果其他任何两个大股东联手，创始人团队不就彻底丢失了控制权吗？”向雪眨巴着眼睛说，“他们怎么能让手里的股份稀释得这么厉害？”
“相对于两个大股东而言，创使人团队更容易找到其他的一致行动人。”卫哲东哑然失笑，“对于一个多轮融资的企业来说，这种趋势也是必然的。也就是说，创始人团队的持股比例不断下降，而外围资本方的持股比例和话语权不断不涨。这也是为了引入外围资本必须付出的代价。”
“那还是算了，我们慢慢发展，不用一口吃成一个大胖子。对于这种手里只有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局面，我感觉心里会没有底。再说，我现在还年轻，我有的是耐心。”向雪坚定地摇头。
“哦？”卫哲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耐心的女人，用得着每天像个拼命三郎似地看书温习吗？”
“那是两回事，活到老学到老，我现在已经处于‘书到用时方恨少’了，所以要把以前荒废的时间捡回来。”向雪瞪了她一眼，然后赔着笑脸转向卫效理，“六叔，请继续说。”
“所以，公司在设计股权的时候，就要为未来融资做好种种缜密的准备，比如实行双重股权架构，签署投票权委托协议、一致行动协议等等，从制度上把控制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虽然看起来股权的比例不够高，但是由于其他限制条件的存在，实际上并不会完全丢失控制权。”
“就是六叔刚才说的AB股吗？简单地说，就是虽然同股但是并不同权？”向雪问。
卫效理点头：“对。这是一种典型的股权与投票权分离的制度，在股权结构设计的时候，就把股权和投票权分离，看着股权拥有得并不算多，但是可以争取到更多的投票权，也就能够保障创始团队在企业中的话语权了。”
卫哲东接着说：“还是拿京东来举例。创始人团队虽然只占有20%的股权，但是京东集团的股票是2767893260股，其中A类普通股为2291244137股，B类普通股为476649123股，其中B类股份每股代表20份投票权。计算下来的话，创始人团队拥有的投票权高达82%，在股东会重大决议上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这个比例并不是指股权，而是投票权。”
向雪吃惊：“原来股权还能这么玩？”
她拼命地回忆刚刚复习的经济法课件，《公司法》上好像没有相应的内容吧？
第三百四十四章 没有拿得出手的亮点
“对，所以我们不能仅仅看股权的比例，而要看实际的投票权，这才是真正控制公司的权利。”卫效理解释。
向雪用力地点头：“我明白了，用这些限制性的条款，可以尽可能多地引入外部资金，还不丢失自己的控制权。”
“是的。企业在成长、发展和扩张的过程中，需要不断的融资，但每一轮都是以稀释创始人的股权为代价，来换取企业的输血增值。但是，不管创始人的股份怎么稀释，或者说稀释到什么程度，有一个底线不能退，那就是保持公司的话语权。如果在融资过程中失去对企业话语权及实际掌控的能力，那么很可能企业就会出现控制权易主的情况，到时候创始人可能就会被扫地出门。”
“但是这种公司应该发展势头极佳，才会吸引这些不求控制权只求分配权的资金进入吧？”
“难道你对BOYA的前景没有信心吗？”卫效理反问。
向雪想了想，很诚恳地说：“因为哲东一直鼓励我，所以让我还是觉得有信心。不过，其实仔细想想的话，好像信心不是很足。我想，短期内，BOYA未必能够吸引外部融资者的目光。”
“那就要看BOYA今年的报表了。”
“报表数据的话，至少第一季度应该不会有太好的表现，毕竟现在的BOYA只有蓉城有一间可以稳定赚钱的子公司。”向雪苦笑，“总公司这边，可能在证券业务上会有一定的利润回报，但是其他投资，即使有所贡献，这个贡献的力度也不会很大。”
“作为一个初创的公司，你能够在第一季度的报表就显示出盈利，本身就已经能够让一些私募股权资金的投资人看到潜力了。”卫效理忍不住失笑，“你有信心在第一个季度就盈利？”
向雪犹豫地看向卫哲东，看到他含笑的眉眼，对卫效理点了点头：“有。”
自己有“一技”傍身，还怕没有风生水起的一天吗？第一季度的盈利，仅靠着证券部就可以完成了，这完全不成问题。
卫效理欣然：“那你可以让人好好地做一下BP了。”
“BP？这个……”向雪一脸赧然地问，“这个又是什么英文的简称？”
“BusinessPlan，商业计划书。”
“计划？是给外人看的吗？”向雪一脸茫然地问。
“对，送给投资者看的。一般来说，一个投资者可能每年会收到几千份BP，所以要从这些堆积如山的BP中脱颖而出，入得了人家的法眼，那还是需要一些技巧的。一份好的BP，很有可能就砸开了融资的大门，尤其是对于初创企业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那有什么技巧呢？该怎么写才有亮点呢？”向雪急忙请教。
“雪雪，你这话可是问到了点子上，一份好的BP，一定要有亮点。很多人都习惯把BP覆盖太多的范围，试图同时做太多的事情，这种BP基本上是没有办法吸引投资者的，有时候专注于一两点，也许更能说明你的底气很足。”
“那重点要写些什么内容呢？”
“不同的融资项目BP的侧重点不同，在A轮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告诉投资人，我的这个项目已经被证实有市场的价值，有发展的潜力。这种时候最有说服力的是什么？”
向雪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我想，不外乎是漂亮的财务增长数据了吧？只有这些快速增长的数据，才能说明项目的市场价值和发展潜力，这种时候更需要有足够的资金用来开拓市场，获得更多的用户。”
“没错。而在B轮，用户已经够多，项目的大结构也已经基本的稳定，这个时候重要的是什么？”
“投资回报？让投资人看到有足够的回报率。”向雪一边想一边说，“那我可不可以归纳一下，一份BP的亮点，差不多就是这些：市场的规模及增长率、核心团队的构成、与项目需求匹配的能力、针对后进入者的壁垒和同期进入者的竞争力、业务数据和财务数据的增长趋势？还有……暂时想不出来。”
“差不多这么多也就是这些了，如果不是首轮融资，还可以有上轮投资人的知名个人或者知名投资机构，也是一个不错的亮点。BOYA和东子的关系，其实也可以算是一个亮点。”
“不过哲东的意思……是不公开BOYA和卫氏的关系。”向雪摇头。
卫效理微微诧异：“为什么？”
“因为对于BOYA来说，我仅仅是一个投资者，雪儿才是BOYA拥有完全控制权的CEO。”卫哲东笑着说，“雪儿虽然掌握全局，但前期不会在江南露面。”
卫效理当然知道向雪和赵氏的恩怨，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了BOYA的定位，点了点头：“也好。不过对于投资来说，倒不用保密。一般来说，优秀的BP至少要表现出三个亮点，这份BP就能吸引投资者的注意了。”
“那……一份BP，大概多少篇幅比较合适？”
“控制在十五页之内，十页之上，可以多用图表和数据展示像用户数、市场份额、未来发展空间、利润增长率等内容。在文本方面，注意不要在PPT中加入过多浪费时间的播放动画，除非有必要，尽量不用加。”
“因为很少有人会点开动画。”
“是的，这些习惯于看文本的投资者，他们的阅读速度是很快的。但是动画的播放，无疑需要时间。”
“嗯。一份BP大致包括哪些内容？”
“一般包括公司及项目介绍、产品及服务、商业模式、市场及竞争分析、发展规模、团队介绍、财务规划、风险及控制措施，公司和项目的介绍可以用图形和图片的方式描述，重点是解决了什么痛点，已经取得了什么样的效果。”
卫哲东笑着说：“对于BOYA这个新公司来说，现在还没有什么要圈可点的业绩，所以亮点方面其实倒是不算多。除了年轻的团队，年轻的CEO，但是这些对于投资者来说，反倒是更需要慎重以待的方面。”
第三百四十五章 吞下你的好奇心
向雪泄气：“照你这么说，我们不是连亮点都没有吗？说实在的，我刚才就是没有想出什么亮点来。”
唯一有的亮点，那是自己的秘密武器，藏起来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晒出来？
“怎么会没有呢？boya的资金力量比较雄厚，江南的子公司一下子就铺了三个。”卫哲东笑着提醒。
“这是亮点吗？”向雪茫然，“我觉得好像应该算不上吧？事实上，如果从外部人员的眼光来看，这样的布局反倒不那么合理。”
“总会有慧眼识珠的人，会看到boya的潜力。这样的布局，正是说明我们有底气，一个区域一个区域地蚕食。亮点需要我们去告诉别人，然后说服他们确实是这样。虽然我们的战略布置，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卫哲东不以为然地说。
“是这样吗？”
“对，商场就是可以这么玩的。”卫哲东肯定地说。
向雪点了点头，又接着问：“还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吗？细节方面？”
“除了刚才跟你说的两点以外，再注意一下不要说大话，宏观经济和世界形势，投资者心里都清楚得很。预测要切合实际，有足够的数据支撑，可以保守估计。也不要在长远的规划上花太多的篇幅，投资者不会有耐心等你十年二十年。”
“运用更多的数据，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确实，但是不要直接粘贴太多的行业数据，因为很多研究报告的数据研究粒度比较粗糙，但是我们的创业之初，大多针对的是细分市场，所以那些报告里的数据基本上没有太多的价值。除非这个行业很新，市场概述也基于自己的见解和分析，这种情况下可以引用一些。”
“我们的团队构成还不错，需要全部列入吗？”向雪想了想又问。
“不需要，投资人往往只关心那些有股份的最核心的三四个人，关心你的创台人团队能力是不是与业务需求匹配，所以团队的介绍一定要突出重点，不用把你的团队全部列出来。”
向雪为难：“那现在只有我和哲东有股份，而且我的履历真的很难有说服力。难道要让投资人相信，一个艺术系的毕业生，能够做好ceo？我觉得要这么写，恐怕只要瞄到这一条，投资者就直接把我的bp扔到回收站里去了。”
卫哲东好笑地说：“你不用写毕业院校，只要写你主持和参与的项目就行了。在蓉城的子公司，你已经做了两个相当不错的大项目，这些都是你成功的经验。再加上几个团队里的高管和中层，当然别忘了加上我，对投资人就不用隐瞒了。”
向雪这才恍然，怪不得卫哲东要自己带组完成项目，尤其是最后的那个项目，本身就是一份沉甸甸的成绩单了。
“原来你……”她忍不住说了三个字，心里感动。
卫哲东替自己筹划得真是深远啊，如果不是事情到了临头，恐怕她完全意识不到，他在背后为她想的，比自己能想到的更多。
“没关系，我一向主张小恩小惠，也要以身相许的。”卫哲东调笑。
向雪顿时把满心的感动抛到了爪洼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偏过头继续请教卫效理。还是六叔比较正经，问一答一，问二答二。
因为向雪的问题层出不穷，而卫效理和卫哲东对于这个学生更是倾囊相授，三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已经日薄西山。
汪涵宇笑着说：“茶都喝得没味儿了，要不要换上新茶？”
卫效理才如梦方醒：“不好意思，耽误你收工了，我们也该回去吃晚饭，大年下的，什么借口都被老爷子给毙了。”
汪涵宇抿着唇笑：“耽误的不是我，反正一个人在京，左右也没地儿去，守着店倒还算有事做。不过，也确实该回去陪职老人，平时忙着也就算了，过年过节的不回去，老人该有意见了。卫少倒是常在京的，你可有十来年没回京了，是该陪陪老爷子。”
看来，这位女老板对于卫效理的事熟悉得很哪？也就是说，卫效理是把她当成红颜知己的？有事没事，就把家底儿给出卖了个底朝天。
“是的。”卫效理笑着点头，“下回再来喝茶。”
“随时欢迎。”汪涵宇笑吟吟地说。
向雪这才发现，这位女老板笑的时候，额头和眼角的皱纹更多了。可是看着并不觉得老态，反倒觉得像鱼尾一样优雅。可是，就连她的笑容，那也是寂寞的。脸上的化妆很淡，并没有刻意掩饰脸上的那些纹路。
“她和男朋友分手以后，就没有再谈一段感情？”上了车，向雪好奇地问，“一个单身的女人在京城，生活也不太容易吧？”
“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了那样一个人，再找的人不免要拿来比较。对于有些人来说，没有人会陪你走一辈子，所以只能适应孤独。也没有人能帮你一辈子，所以你注定要奋斗一生。我和她，都是这样的人。”卫效理说着，淡淡地叹了口气，目光凝视着后视镜，大约还在看那间茶楼。
“那个人……很优秀？”
“至少在涵宇看上他的那一点上，非常优秀。”卫效理叹了口气，“雪雪，你现在的精力应该用在学习和工作上，不要老是好奇地八卦。”
呃……被教训了。
向雪只能把好奇心勉强地吞了下去。其实好奇心还在，只是不能再问卫效理了。六叔很显然，并不想在晚辈面前讨论自己的感情归宿。总归是有点尴尬吧？
两个寂寞的人在一起，也许就不寂寞了吧？向雪觉得卫效理和汪涵宇的相处，其实透着那么一点意思。或许都是在感情上执着过的人，所以对于一段新的感情，比旁人会更慎重一些。
冬天的太阳下坠的速度特别快，刚才还是晚霞漫天，车还没有汇入二环的车流，天色已经全暗了。昏茫的路灯下，背后的车河仿佛是一条长长的蚯蚓，蜿蜒着向前缓慢地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