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六章 现在后悔晚不晚
向雪沉默了很长的时间,消化与卫哲东的这番谈话。她忽然发现,或许在某一段时间里彻底摆脱复习听课的习惯,自己在商业上的受益会更大。
“再不起来,郑伯准备的丰盛早餐,可能会凉了。”卫哲东的提醒,让向雪“啊”了一声。
一丝鸡蛋清般细腻的阳光透过了玻璃窗,落在床沿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窗外的雪已经停了。窗口的那瓶腊梅已经谢得差不多,隐隐约约还散发着香气。
“那赶紧起来啊!”她有点急了。
让长辈们看到自己睡懒觉,绝对不是向雪想要的。她明明很勤快的,即使有充分的条件睡个懒觉。
“别着急,时间还很从容的。”卫哲东看到向雪风风火火地洗脸刷牙,忍不住高声提醒。
“总不能让长辈在餐厅等着我们吧,你也快一点。”向雪嘴里含着牙膏,说话有点含含糊糊。
“知道了。”卫哲东笑着答应,挤进了浴室。
“你可以用另一个啊!”向雪自动地让到一边,才醒悟过来,这一进的浴室明明有两间呢!
“这样才像是两口子。”卫哲东心满意足地站在她身旁,在向雪的催促下,比平时更迅速地刷了牙洗了脸,踏着比平时更大的步子走进餐厅。
“还好,爷爷没过来呢!”向雪在餐厅门口停下脚步,平复了一下因为急走而急促的呼吸。
餐厅里,卫效理正在看早报,早餐还没有摆上来。
“六叔早。”向雪很礼貌地打过招呼,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当然让开了卫哲东的位置。
“你们俩也早,大年初一怎么不睡个懒觉?”卫效理微笑着说,“叔叔并非不明理的人,他能够理解人喜欢睡懒觉的习惯。何况,东子以前彻夜工作,向来起得晚。”
“某人是劳碌命。”卫哲东含笑说,“好不容易摁住了她,不然还要早一个小时。天麻麻亮就醒了,还以为又下了鹅毛大雪。”
“不用把自己当客人,你已经是叔叔承认的卫家女主人了。”卫效理笑睇着向雪说,“叔叔其实很开明,并不是老古董。”
“说谁是老古董?好啊你个老六,刚回来就在晚辈面前说我的坏话。”卫老爷子的声音从餐厅门口传来,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爷爷早上好。”向雪第一时间打招呼,乖巧地为老爷子拉开餐椅。
“都坐下,早餐端上来吧!”卫老爷子一脸满意地坐定。
向雪以为平时卫家的早餐已经足够丰盛了,可是大年初一毕竟不一样,流水似端上来的盘子,让向雪为之暗暗咋舌。
“炒肝这种特色的风味小吃,一向是我们老京城人的最爱,早中晚都可以吃。”卫老爷子刚把筷子伸出去,卫哲东已经把炒肝连盘子端到了向雪的面前。
“爷爷,医生说您可不能吃这种油腻腻的东西。”他的理由很充分。
“今天是大年初一。”卫老爷子的筷子伸在半空,执着地不收回去,“这可是我特意交代小郑让做的。”
“吃两块肝就好,肠可不能吃。”卫哲东笑着挟了两块肝给卫老爷子,“炒肝炒肝,精华还是肝。”
向雪也很喜欢这道小吃,肝香肠肥,味道很香浓,又不让人觉得腻。芡汁儿透亮亮的,肝儿和肠儿的比例永远掌握得刚刚好。
还有一种令她百吃不厌的小吃是面茶,喝一口就会在口腔里留下小米的清香、麻酱的醇香、芝麻的焦香,三种香味在舌尖层层叠叠,让人可以回味很久。
褡裢火烧和烧饼也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火烧里面是有肉的,所以要搭配一碗酸辣汤。今天的火烧大概是因为卫老爷子的原因,还做了一种白菜馅儿。一口咬下去,味道居然也不错。
可是老爷子却很不满地看着另一盘火烧:“素馅儿的火烧完全不是味儿,还是得吃肉的。”
不过,桌上的三人和站在一旁的郑伯,都没有理会,而且把有肉的火烧端到餐桌的另一头。任由老爷子吹胡子瞪眼睛,就是没有一个人积极响应他的示意。
“烧饼呢?夹个猪耳朵给我。”老爷子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
“今天可没准备荤的。”郑伯笑眯眯地说,“不过蔬菜准备了很多种,您将就着吃?”
“就知道不能天随人愿!”老爷子气呼呼地说。
向雪忍着笑容,在烧饼里夹了蔬菜递给老爷子:“爷爷,您请。”
老爷子叹息:“总算还有人记得给我夹饼子。”
卫效理好笑地说:“那是,有了孙媳妇就是不一样。”
卫老爷子欲言又止,最终恨恨地咬了两口烧饼,看着卫哲东不说话。后者低头喝着咖啡,假装没有看到祖父的眼神。
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当时非要他答应三年之期,他可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后才答应下来的。
三年,刚刚好。
如果发现两年之期就够,到时候再反悔不迟,没必要现在就答应祖父。
看到卫哲东的表情,卫老爷子就忍不住一阵后悔。他们小两口不急着成婚,可是他还急着抱重孙子呢!
当时怎么就恶趣味地想要给孙子出点难题呢?现在倒悔之晚矣。嗯,当时也没想到卫哲东和卫效理联手,会这么快就把卫氏整顿完成。
把目光投向卫效理,意思是让他解个围。
卫效理看得好笑,小声说:“孩子们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做长辈的就别插手了。东子打小儿的主意就大得很,难不成您不知道?”
此话诚然。
卫哲东也不是个愿意听长辈教诲的主儿,更何况好像现在自己出尔反尔,怎么着都显得理亏……
唉唉唉,当时怎么就脑子一抽,非要定了个三年之期呢?其实卫哲东的年龄真不算小了,向雪倒还等得起。
“老太爷,您喜欢的豆汁儿,清热排毒,咱们天天呆在暖气里头,是该把供毒素、燥气排一排。就着这焦圈儿,再来点咸菜丝,喝出一身汗,这才舒坦。”郑伯把豆汁儿端了上来。
“天天吃豆汁儿!”卫老爷子心里这个郁闷啊,只能瞪了正若无其事的卫哲东一眼,恨得牙齿痒痒。
第三百十七章 一个比一个怪
吃完早餐,郑伯上了茶,一家几口人就把阵地转移到了小客厅。
还没等茶过三巡,第一位拜年的客人就上门了。大年初一,如果不是交情足够深厚,基本上也不会上门。
“这位是京华集团的董事长陆涛,我们卫家的世交,父亲生前的好朋友。”卫哲东给向雪介绍来人,“你称陆叔就好。”
“陆叔好。”向雪急忙打招呼。
“哈哈,向小姐,久仰大名。”陆涛笑呵呵地打招呼,“这可不是客套话,对于让东子陷入爱河的女人,我可是真的已经久仰大名了。”
向雪恍惚记得在订婚宴上看到过此人,除了BOYA的员工,其他来观礼的都是与卫家关系很近的人。
“陆叔过奖了。”向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东子,凯旋的并购做得漂亮!看到老朋友有子如此,后继有人,真让人欣慰啊!老爷子,您可是好福气,东子如今在商场上的名气,已经超过您当年了。”陆涛对卫哲东异乎寻常的热情。
“长江后浪推前浪,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卫老爷子说得很谦虚,可是神情分明早已经得意非凡。
要知道,陆涛可不是平常人,在京城这块地面上也算是说得着的人物。说来也奇怪,一个对商业丝毫不感兴趣、也看不出任何天分的人,会与另一个商业天才成为至交。也许是性格使然,也许他们有另外的共同爱好吧?
“陆叔过奖了,陆氏前些日子的手笔也很出彩,大概是陆叔出手了吧?”卫哲东也恭维了一句,“拿下太平商业,就等于铺开了销售的通道。别人看着恶性竞争导致收购价高出三成,其实还是陆叔占了大便宜。”
“别人可都拿我当傻子呢,也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能看出其中的道道。”陆涛得意地说,“收购战打得很激烈,当然别人也看出了太平商业的前景。可惜临门一脚没敢踢实,其实我的底线还可以再高两成。”
“一般人可真没有陆叔这样的魄力,那价格我都得再三思而后行。”卫哲东笑着说,“要知道,太平商业的铺面虽然多,但是同一店铺的每周平均销售额却在逐年下降,尤其今年下降了百分之十。对于一个铺面增多的零售业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在寻找新市场和提升市场份额的过程中,不惜分身将业务推向超级市场连锁店、便利店,损害了本身的品牌。看着销售额是上升了,可是代价却是增加了很多额外的成本。比如卡车、设施、后勤和人力。”卫效理虽然久不在商圈露面,但是对于近期的商业动作还是了如指掌的。
“再说,这些零售商本身也有自己必须的利润,这样一来,销售价格攀升,销售量总是不可避免地减少,最终导致销售额的持续下降。太平公司的经营策略太短视,关注的焦点一直都是销量和扩张,可是对于利润的状况却很轻忽。再加上特许经营权的滥用,等于是以低廉的方式扩张店铺。所以,销售额的底线最终没能守住,”
“这种方式的风险在后期暴露出来,很致命。相比较而言,星巴克就做得很成功,直到2003年收购了西雅图贝斯特咖啡,才开始引入特许经营商,基础打得扎实,销售额的增长必然能够伴随着高利润。”
“现在大家都在谈规模经济,难道扩张规模反而不好吗?”向雪悄声问,“如果太平商业把脚步放缓,可能不会导致今天的败局吧?”
“呵呵,我们都喜欢谈论规模经济,但其实这四个字并不是那么高大上的。即使我们是行业的先驱者,价格最终也不免会因为竞争而下降,所以我们打算通过实行规模生产来降低成本,从而抵消利润的下降。出发点没有问题,但这些成本有时候根本不可能节约。”陆涛的耳朵很尖,听清了向雪的问话,很耐心地解释。
“这种情况在制造业中,尤其明显。其实对于太平商业反倒并不是最致命的原因,脚步缓一缓,至少可以有更多的时间解决销售额下降的问题,而不至于急吼吼地出售股权,让陆叔拣了个大便宜。”卫哲东微笑着说。
“你们卫氏的分销渠道跟我不一样,要论出价的话,肯定是不能跟我比的。”陆涛微笑,“不过,还是很承东子你的情,要不是你放弃得早,可能这个价格我还拿不下来。什么时候有空,世叔请你们小两口还有老爷子、卫六一起去好好吃一顿?也算是替卫六接风洗尘。”
“不用挂我的名头。”卫效理笑,“当年我跟在你们身后,是个小不点,您可从来没正眼看过我。”
“怎么可能?”陆涛哈哈大笑,“以前我就说过,卫家的第二代就数你最机灵,在商业上最有天赋。当时我就开玩笑说,卫氏交到你的手上,一定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卫效理自嘲:“可惜我还没有接手,就已经出事了。所以说起来,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骄傲,可能东子也不用费那么大的力气来挽回。惭愧。”
“那些阴招上不得台面,不属于商业的范畴。”陆涛摇头,“以后卫氏可就看你们叔侄二人的了。说实在的,我就觉得有你们叔侄联手,卫氏的前景简直不可限量。即使做到NO1,那也……好像很正常?”
“陆叔,您可说错了,以后卫氏就交给六叔了。我呢,对自己白手起家的过程比较感兴趣,想捣鼓个小公司,看看能做成多大的规模。”卫哲东接口。
陆涛张口结舌:“不是吧?好好的卫氏你不呆着,自己去捣鼓什么?你没毛病吧?”
“嘿嘿,涛子,你也老了,年轻人的世界不了解吧?”卫老爷子得意,“这是享受创业的过程,从无到有,那才真见本事。”
陆涛大张了嘴巴,轮流看着卫效理和卫哲东,半晌才说:“你们叔侄俩,一个比一个怪。”
第三百十八章 忠言太逆耳
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直到中午才开始消停下来。客人们都是卫家的熟人,自然知道卫家的开饭时间,也不会掐着饭点过来。
午饭吃的是饺子,馅料有好几种,向雪有种坐在大娘水饺店堂里点菜的感觉。什么虾仁韭菜、玉米虾仁、白菜猪肉、三鲜、素三鲜、羊肉、牛肉各种馅料,每种馅儿来两个,就已经吃得饱了。
“我现在发现了,主要原因还是你们家的厨师太多。”向雪小声打趣。
“其实不多,只有一个淮扬菜和一个港菜厨师,平时做家常的这种场合基本上只能打打下手。”卫哲东笑着说,“主要还是应付家宴,要不然两个厨师足够了。”
“我觉得一个就够。”向雪咕哝。
“那可不行,做淮扬菜的师傅做起港菜,估计就跟你的水平差不多。”卫哲东开玩笑地说。
“那也比我强多了。”向雪很有自知之明地表示。
“只能说,你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卫哲东叹了口气,“按说在蓉城的时候,你每天都会准备早餐。但是……”
“还是不好吃?”向雪的脸有点黑了。
能不能别这么毫不客气呀?说两句好话哄一哄,她也能心花怒放嘛!虽然她明明知道忠言逆耳,可是人们有时候对于甜言蜜语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好吃。”卫哲东安抚,“早餐的口味还是很好的,只不过每天都千篇一律,就算是龙肝凤胆,口味也会打个折扣了。”
向雪惭愧地低下头。
看着卫家丰富的早餐,她也觉得自己的早餐实在是太寒碜了。更难得的是,他每次都把她做的早餐一扫而光,害她还为自己厨艺沾沾自喜呢!
“对不起。”她轻声说。
“为什么要这样说?”卫哲东却笑了,“你是我的妻子,又不是我的厨师。我吃的是感情,不是味道。”
向雪挫败地叹了口气,这不还是拐弯抹角地说她的厨艺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吗?她觉得,至少得跟着菜谱学两道拿手菜……
“不用专门去学厨艺,我们想吃什么菜系,直接找哪个菜系的厨师就行了。不是所有的事,都需要亲力亲为的。”卫哲东看着她变幻的脸色,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顺手就把她蠢蠢欲动的火苗给扑灭了。
要让向雪再找时间学什么烹饪,估计她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要知道,对于一个没有烹饪天赋的人来说,厨艺的提升那简直是一个难如登天的过程。她能轻易画出股票的K线图,能够用几笔就勾勒出人物肖像,但可能要做好一道菜,需要反复试验上百次。
效率太低了。
饭后老爷子照例要午睡,卫效理说回去趁这段空档再看一下卫氏的组织架构,明天再跟卫哲东讨论是否需要调整。
“卫氏已经运行了这么久,事实已经证明相应的规章制度和行为准则都是行之有效的,还需要重新调整吗?”回到房间里后,向雪问。
“一个最初整齐并运行良好的组织,随着公司的成熟和发展,多少会产生一些问题。这个过程是合理也是合乎逻辑的,但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会产生大问题。”卫哲东解释,“现在的卫氏太庞大,有些部门的职能可能需要进一步调整或细化。”
“会出现哪些问题呢?”
“一般来说,公司组建的各个单元,相互之间并不总是协调一致的。事实上,不协调不一致才是常态,因为部门经理总是会为自己的部门争取自主权,从而与公司更高层次的愿景不一致,甚至背道而驰。”
“就像研发部门看不起营销部门的急功近利,而营销部门却总觉得研发部门的投入太大?”
“就是差不多这个意思,比较长远的影响是文化冲突导致绩效下滑。有时候短期内还看不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会出现矛盾冲突。”
“如果是集团公司,是不是还会有各个子公司之间的地盘之争?像BOYA现在三个子公司几乎都集中在华东,其实有时候蓉城的子公司可能会承接姑苏和杭城的业务?”向雪有点担心地问。
“是的,子公司都会设法维护或扩大自己的领地,而这种被称为‘守护领地的特性’,很可能导致员工以自我为中心,失去了围绕目标并聚焦组织目标而工作的能力。就好像你站在一片原始森林里,可是却只看到眼前的几株大树,看不到整片森林。一般来说,文化冲突和地盘之争表现为副效应,但是很可能会变成主效应。”
“就如同一架机器,开始的时候只是引擎出现一点小故障,修修补补还不影响使用。但是长此以往,小故障就会变成大故障,最终熄火?”向雪一边思考一边提问。
“对,这个比喻很形象。”
“可是现在BOYA的子公司已经登记注册,连人员都大致招聘完成了,难道还能重新布局吗?”向雪担忧了。
“BOYA的定位,首先是要蚕食江南的市场,最终包抄完成向氏的收购,所以现在的布局还是合理的。一个强势的领导者,能够把脑海中的公司愿景灌输给下属,在初创时期,自由和宽松的创业文化有时候可能会发挥很好的作用。”
“可是很显然,我并不是一个强势的领导者。”向雪自嘲,“像我这种对商业毫无兴趣又没有半点基础的人,连愿景都有点近视,怎么把它灌输给下属啊?”
“大部分的领导者都不会有这种天赋。”卫哲东笑着安慰,“所以,大部分的公司都会按照工作职能建构组织结构,然后在国内进行扩张,接下来就向国外扩张并组建国际化子公司,这就是公司的蓝图。公司发展的过程,就像是看病一样,需要进行密切的监控。否则,这个过程就成为了一种目的,为了制度而制度。”
“所以,六叔现在做的,就是根据监控的结果,调整药方?”
“对,有时候调整比构建更重要。给你举个很有点戏剧化的例子,这个案例在商业杂志上曾有过报道,算是制度化进程中比较有代表性的。”
第三百十九章 想要无边的春色
“好,你快说。”向雪饶有趣味地点头。
卫哲东就有这种把高深的知识点说得很简单的本事,听他讲案例就像听故事一样,根本不会觉得枯燥。
“有一家美国银行的支行对小型停车场的车辆进行管制,客户停车的时候从机器里获取一张小票,在银行办理业务,出纳员会在小票上盖章,然后免去停车费。如果小票上没有盖章,就需要支付60美分的停车费。”卫哲东先介绍了一下安全的背景。
“60美分的停车费,很便宜啊!”向雪忍不住说,“美国的停车费,比蓉城都便宜,更不用说京城了。”
“第一,这个案例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第二,这家银行位于华盛顿州斯波坎市的一家小镇。”
“呃……好吧,其实这个问题不重要,我们很多小镇的停车场根本不收费。”向雪吐了吐舌头,“你继续说。”
“有一位客户开车进入停车场,这次他只是从大厅领取了几张业务单。当他要求出纳员在小票上盖章的时候,出纳员以没有办理业务为由,不能给小票盖章,因此他必须支付停车费。但客户认为他是银行的老主顾,不应该缴纳银行的停车费。”
“如果真的是老主顾,应该可以在电脑终端上查到他的身份吧?”
“是的,但是银行的制度,没有告诉这位出纳员需要在终端查询客户身份的流程,所以她按章办事。然后客户找到了经理的办公室,经理同样拒绝了客户的要求。”
“总共才六十美分而已,这位经理是不是太教条主义了?”向雪忍不住对这位经理的做法感到不解。
“因为这家银行刚刚实际了一个360度反馈的绩效评价体系,经理的晋升不仅取决于他的领导,还取决于他的员工包括出纳员对他的评价。所以,即使他拥有解决这个问题的能力,而且是举手之劳,他还是没有解决客户的问题。”
“那客户怎么办?他不会为了六十美分继续跟银行交涉吧?”向雪好奇地问,“我感觉好像最后不是为了六十美分的事了,而是为了……怎么说呢,好像是为了争取自己的权利,哪怕这种权利微不足道。”
“没错。这位客户给西雅图的银行办公室打电话,但接线员认为这是支行需要解决的问题。于是,客户把账户上二百五十万美元全部取了出来,然后给银行的总部打电话。”
“取出来了还打什么电话?”向雪茫然。
“他说:好吧,我已经完成了一次交易,现在我想取回我的六十美分。”
“这位客户实在是……有意思。”向雪忍不住笑了。
一个拥有二百五十万美元存款的人,向银行索要支付的六十美分的停车费,不知道总行得知这个情况以后,会是怎么样一种表情?
“僵硬的制度化导致的后果就是,银行失去了一个富有的客户,一个几年以来一直在给银行创造利润的高净值客户。而且,可能失去的并不仅仅是这一个客户,不仅仅是二百五十万美元的存款。”
“这个案例,简直是太典型了。”向雪笑着说,“这家银行为了六十美分的停车费,那可真是亏得大了。”
“是啊,这就是制度化的弊端,不过也别因噎废食,其实也就是一个极端例子。如果正常发展的话,这位客户反应到银行客户经理那里,就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因此,在制度化的公司里,沟通就显得尤为重要。”卫哲东笑着说。
向雪点头同意。听故事的人都觉得事情的发展很有戏剧化,可见并不是常态。
“所以,六叔还没有入主公司,先熟悉公司的职能制度和流程,再加以调整和优化,比现在就去公司巡视更有意义。”向雪明白了卫效理的工作思路。
“对,就像医疗,与早期采取措施预防疾病相比,等到真正病发再医治,就需要花费更多的钱,需要克服更大的困难,而且需要接受更多的不确定的结果。即使医疗干预能够治好病,其实这一干预过程本身,就往往会带来轻重不同的副作用。”
“通过健康的饮食和运动来预访高胆固醇,可比终身服用某些药物好多了。要知道是药三分毒,长年累月的吃药,是个好人都被吃成病人了。”向雪感慨着说,“也只有你们这种商业世家出来的人,才会找到终南捷径,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
“说得好像你就不是商业世家出来似的,你父亲在蓉城的发展也不错。”
“那是……”向雪难为情了,“如果不是我这个女儿不争气,现在哪里有赵氏什么事?就算我不像你们这么厉害,跟父亲多少学着点儿,至少还能保留向氏啊,不像现在……”
“别愧疚了,既然你父亲同意你读艺术院校,就压根儿没打算把这副担子压到你的肩上。所以,现在的结果也不算坏,让赵淑云替你守着向氏,到时候我们拿回来就是了。”
“嗯。”向雪虽然应了一声,可是情绪还是有点低落。自从向氏更名赵氏,她就一直觉得愧疚。
“以后我们得多生几个孩子,一个得继承向氏,一个继承卫氏,还有几个爱干嘛干嘛,读音乐读美术都行。”卫哲东笑着拥住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
向雪的耳朵立刻红了,然后迅速蔓延到了脸上,恼羞成怒地推开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那么远!再说,谁跟你生……生那么多孩子!”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你看啊,六叔别说不想娶媳妇,就算娶了媳妇领养了儿子,也不可能把卫氏交给他。卫氏,只能是卫氏孙子的,而且也不可能给卫氏的别支。”
“嗯,我理解。”
“而向氏,也只能交给咱们的孩子,不然就算向氏依然是向氏,恐怕你也会觉得没法跟父亲交代吧?”
向雪恨恨地剜了她一眼:“那也是以后的事,现在……还早着呢!”
“好,我们现在不说这个,我们做别的……”卫哲东再度把脖子都已经红起来的向雪抱了起来。
唔,光是脸红脖子红还不够,他想要欣赏一场无边春色……
第三百二十章 重磅炸弹
下午还有拜年的客人,卫哲东很耐心地为向雪一一介绍来人,有时候甚至是卫老爷子亲自介绍。这些人物,向雪有的只闻其名,有的在电视上见过,无一不是跺一跺,脚下的大地都要颤三颤的。
“老爷子老当益壮,卫六已经是天纵奇才,卫少更是强爷胜祖。老爷子,您可真正是好福气。”
来人都会说几句吉祥话,无一例外都会把卫氏三代的掌权人夸上那么一遍。当然,也少不了夸向雪。
“要不是天香国色,怎么入得了卫少的眼呢?”
“所以说,卫少不仅在商场上有眼光,看女人一样有眼光!”
…………
“怪不得卫少看不上咱们京城的名媛,这江南来的姑娘就是水灵得一掐就是一把水。”
向雪脸红,她长得虽然还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人夸成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姿。就是今天来拜年的名媛,也有几个姿色可能还在自己之上。
卫哲东却听得十分受用:“那是,我的眼光向来是精准的。”
向雪捏了捏他的胳膊,提示他做人谦虚一点。他自己骄傲也就罢了,别把她当成他的骄傲。
“会让人笑话的。”她说。
年轻的女孩子们多少都会有点不服气,拿自己比来比去,非要找出自己不如殷小姐的眼睛大,不如刘小姐的皮肤白,不如张小姐的睫毛长……总之,她身上的每一个零件被拆开来这么一比,似乎已经一无是处。
“笑话?”卫哲东轻嗤一声,“笑话你的才是一个笑话呢!至少,我怎么就没看上她呢?你其实可以很认真地劝告一下她们,回去照照镜子。长成这样出来见人,贻笑大方。”
向雪默。
她要是胆敢这么说,现场就能多出大把的仇人。她信奉的可是与人为善的理念,不想与人为恶。
所以,卫哲东的“建议”,她是绝对不予采信的。
直到下午三点,卫氏的族人开始上门,拜年的人见到本家人,知道卫家的规矩,攀谈几句,都一一告辞。
虽然卫老爷子算不上卫家年纪最长的,但长子嫡孙的身份就足以力压众人。他坐在主位,就仿佛一座山,巍峨挺拔,不苟言笑,不再像个老顽童似的。
“三婶。”
“九叔。”
“二哥。”
…………
卫哲东一一为向雪引见,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就和向雪攀谈开了。其实无非是当今的时尚流行,鞋帽包袋、衣服首饰。
“不会吧,向小姐,你竟然不去瑞祥庄做衣服?不过也是啊,你才来京城没多久,在那里做衣服可得排上半年的队才能轮上。”卫怡莲夸张地惊叫起来,“东哥,你可是太过分了,竟然不带向小姐去瑞祥庄是开开眼界!”
“卫怡莲。”卫哲东连名带姓地叫起了这位堂妹的名字,语气带着两分慵懒,声音也不是很大,可是卫怡莲却似乎有点害怕,脸上挤出了笑容。
“那个……我这也是好意,免得小嫂子被人瞧不起,连带着瞧不起咱们卫家。”
“雪儿可不会给卫家丢脸,倒是你们几个还是多花点心思做事。出国混了一张文凭,连英文书都看不懂,也好意思标榜自己是出国留学?看着皮囊还成,那是我们老卫家的基因强大。肚子里一包草,那就是自己不争气了。”
卫怡莲胀红了脸:“东哥,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子的?”
“知道是妹子就牢记自己的身份,雪儿是你嫂子,是卫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不说低头哈腰,至少也要把姿态放低一点儿。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对雪儿没有应有的尊重,零用钱全扣下。”卫哲东却根本不乎自家堂妹的脸面,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通。
向雪看得大觉快意,要知道这卫怡莲和其他几个人已经在一旁对她品头论足了好半天,无非说自己是乡下来的土包子,麻雀跳上枝头成了凤凰。
如果不是顾念都是卫家的同辈,又并没有当面说,真忍不下这口气。
“毕竟是大年初一,你这样说会不会让小姑娘太没面子了?”看着卫怡莲的眼睛在眼眶里打转,向雪还是有点不忍心了。
“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靠别人给的。拿着我给的零用钱来埋汰你,活该。”卫哲东说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卫家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脸上阵青阵白。
“好了,大过年的,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嘛!”卫家的长辈出来打圆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倒是可亲可近。
不过,大家都看得出卫怡莲处在了下风,这架劝得就显然有点偏了。
“老七,您回去可得好好教导家里的晚辈,没教养好还是别带出来丢人现眼。在卫家倒还没有多大关系,在外面可是连累了整个卫家。”卫效理面无表情地说。
卫七脸色也有点不好看:“老六,你才回来就开始立威了?一下子失踪了十几年,都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吧?卫家,可不是你的卫家!”
“今天的家宴,有一件事要宣布,正月十六召开董事会,届时将由六叔接任卫氏CEO。各位的分红,由六叔说了算。我倒觉得六叔的话很在理,到底是出去见了世面的。不像有些人,自以为脸皮厚就可以倚老卖老。对了,还忘了给大家交代一声,以后卫家的零用钱,由女主人发放。”卫哲东从来不是个尊老敬幼的人,要是看谁不顺眼,天皇老子教训起来也照样不留情面。
但卫氏众人根本没有谁去计较他说话的语气有多冰冷,因为这段话里传达出的两个重要的信息把他们都给震得有点懵。
卫效理出任卫氏CEO!
零用钱由卫家的女主人发放!
人人都理所当然地觉得,卫哲东把卫老二和卫老四踢出董事局,当然会在任上做到由他的儿子接手。卫效理虽然曾经是卫氏天才的商业家,可已经离开本家这么多年。再说,也没有谁家晚辈接了手,再交还给叔叔的。
他们不是集体幻听了吧?有几个人还用手掏了掏耳朵,看到身边的人都是一副震惊的神色,才确认他们并没有听错。
第三百二十一章 请别开玩笑
“东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现在咱们卫氏的发展很好,每年的股利分红股东们也很满意。你的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心服口服。”
“老六毕竟离开卫氏这么多年,身体也不好,卫氏CEO的工作强度可不一般。”
“老太爷,我们都知道您对老六一向寄予厚望,可是我还是得说,东子比起老六当年,那绝对只高不低。”
“是啊是啊,老太爷,当年您确实许下让老六接班的话,可是如今情况大不同了啊,您又何必非要践诺呢?”
“再者说,即使当年老六接了您的班,如今东子也大出息,本就该交还给东子的。”
“老六的身子骨,也该好好休养,卫氏集团可不是一般的公司,事儿忒多,就别让老六费心了。”
“东子,你可别犯糊涂,以前你爷爷是想把卫氏交给老六,但那时候你还没长大。现在你已经把卫氏带上了正轨,就算踢了老二和老四,大家伙儿不是都没意见么?”
…………
回过神来以后,大家就纷纷劝说。要知道,卫氏的股利分红在业内都是名列前柔的,所以即使对卫哲东的强势再有不满,可是在真金白银的面前,这些小小的不愉快,都可以当作浮云嘛!
老老爷子咳嗽了两声,闹哄哄的场面才算安静下来。
“老六回来了,也该做点事了。这些年,把担子压在东子身上,现在可以松口气,让孩子们趁着年轻,出去闯闯。”
“卫氏本来就是东子的,又不是没有身家的人,还要出去闯荡江湖哪?”
“老爷子,咱们家可不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套,本来就已经是人上人,还要去故意找苦吃啊?”
“老六的年纪也不小了,公司的事也不该让他太过操心,帮帮东子的忙就行了。”
“是嘛,卫氏还是得由东子来掌着舵才稳当。”
…………
众人也是急了,丝毫不顾忌卫老爷子不耐烦的表情,你一句我一句地劝说。
“各位叔公、伯伯叔叔,卫氏本来就应该由六叔接手,只是因为这几年六叔在养病,所以我才代管了几年。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可,我也很高兴。但现在,六叔既然回来,我自然应该把卫氏还给他。这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是不是?”卫哲东浅笑着说。
这又不是借钱,还能借个几回?
“东子……”
卫家人还想再说,卫哲东却摆了摆手:“董事会上就会宣布人事变动,卫氏的既定方针不会变,你们担心什么?”
众人看到祖孙三代人都是一个态度,就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下了钉子,再说也没用了,只能悻悻地住口,在心里打起了小鼓。
其实也并非所有人都不乐意看到卫效理掌权,卫效理虽然当年也是精英,可这么多久离开京城和卫氏,谁知道会不会偶尔犯个糊涂呢?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还能在卫氏多分一点羹……
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卫怡莲忽然怯怯地问:“以后我们的零用钱由卫家的女主人发放,女主人是……”
她的目光看着向雪,忍不住嫉妒地握成了拳。
“当然是雪儿,卫家还有别的女主人吗?”卫哲东回答得理所当然。
“可是你们又没有正式结婚……”卫怡莲小声嘀咕。
“我们已经订婚,卫家的女主人只有她,不会有别人。”卫哲东冷冷地睃了她一眼,卫怡莲缩了缩脖子,没敢再说话。
身旁两个刚刚在背后说向雪坏话的卫家女孩,也都花容失色。刚才她们说话的声音可不小,其实有时候就是故意说给向雪听的。
她们总觉得不过是一个运气好到了极点的女人,不知道凭的什么手段,居然能和卫哲东订婚。但也只能走到这里了,没想到转眼之间,卫哲东竟然宣布她掌握着卫氏家族的零用钱?
那她们刚刚把自己的钱袋子给得罪了,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想要上前道歉,又觉得丢了身份,一时间,都有点进退维谷。
还没等她们下定决心,晚宴开始,各人都沉默地落座。偶尔交头接耳,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又是大年初一,眼看着是过一年少一年,还好老六回京,可喜可贺。”卫老爷子举起了酒杯,“既然是家宴,就不用这么严肃,老六往后是要接手卫氏的,你们少不了打交道,借着这次家宴,也让老六认识一下各家的小辈。毕竟离京城年头久了,老六看着也觉得眼生。”
老爷子先喝了一口,然后动筷,家宴就算是开始了。
可是一连接收了两条爆炸性消息的卫氏众人,哪里还有心思吃喝?虽然卫家的厨子手艺很好,但心里存着事,未免都一个个食之无味了。
卫老爷子倒是吃得很高兴,一年到头被郑伯管束着,这不许吃那不吃尝,就算厨师能把菜做出花来,到底还是馋那几盘油腻的菜。
当然,他也知道郑伯是为自己好,倒也没有大快朵颐,只是浅尝辄止。饶是如此,也吃得眉飞色舞,连连称赞:“这个肘子烧得真是入味,好吃。雪丫头,你也吃一块儿,香得能让你恨不能把舌头都吞下去,包管比你喜欢的深井烧鹅还好吃。”
“是吗?”向雪故意表示不信,挟一块红烧肘子,眉眼顿时弯了起来,“咦,这肘子不仅酥烂,而且还透着一种……唔,很特别的香味。”
“那是当然,能得我称赞的菜肴,那绝对是佳肴。”卫老爷子得意地笑了,想要再伸出筷子,听到卫哲东轻轻地咳嗽声,讪讪地伸向了旁边的一盘上汤芦笋。
“这芦笋很鲜香,有火腿的香味,也是一道颇见功力的菜。”向雪笑眯眯地推荐。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敢叫上汤呢?”卫老爷子叹了口气,“可是我几乎隔天就要吃一次芦笋,换了好几种花样,那还是芦笋,不会变成肘子!”
郑伯在身后忍着笑,替老太爷盛了一碗老火靓汤。这道汤看着清淡,其实也费了大半天时间熬制,口感是其次,重要的是放了好几味珍贵的药材进去,养生是最好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传说不能当真
老太爷面无表情地喝了半碗汤,就搁到了手边,显然不那么合心意。
“爷爷,您尝尝这个芽儿菜,腊肉就算了,味道都在芽儿菜里,特别香。”向雪当然知道卫老爷子平时被管束着多吃蔬菜少吃荤腥,难得开个禁,郑伯不管了,孙子又在一旁虎视眈眈,实在可怜,只能赞美几道蔬菜,让老爷子心里多少平衡一些。
果然,有人陪吃,老爷子吃起来就心甘情愿多了。卫哲东的唇畔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把向雪带回京来,受益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自家爷爷呢!
“开水白菜做到这水平,比什么大鱼大肉好吃多了。这些肉的鲜香全到了白菜里,还有自己独特的菜香,好吃。”向雪又吃了一口白菜,继续向卫老爷子推荐。
“哪有这么好吃!”卫老爷子虽然这样说着,却显然比平时多挟了两筷。
卫哲东轻笑:“看不出你哄老爷子,还真有一套啊!”
“我哪里是在哄人?这些菜确实很好吃啊!”向雪一脸无辜,“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当然爷爷不能吃的菜也很好吃,就是没夸出来而已。”
“雪丫头,快尝尝这道武昌鱼,比昨天晚上的那道还好吃。”卫老爷子吃了一道鱼,又推荐给了向雪。
“好。”向雪从善如流,当然免不了和老爷子交流吃菜的心得和体会,一老一少说得很投机,让卫氏众人看得大跌眼镜。
谁说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乡下姑娘不被老爷子所喜,卫哲东为了把她带回京城,和老爷子发了好大的脾气,差点祖孙失和?瞎子都看得出来,老爷子分明对这位孙媳妇满意得很。
众人在心里重新评估了一下向雪在卫家的地位,即使不刻意交往,也绝对不能得罪。
而刚刚诟病向雪的几个女孩则如坐针毡,卫怡莲更是脸色阴沉。她虽然有点骄横,文凭只是混来的,可并不笨,对刚才当出头鸟的举动大是后悔。看来,得找个机会,修复与向雪之间的关系。
要知道,卫家的零花钱一向给得很大方,但如果要找个扣钱的理由,简直是太简单了,而且有理有据,谁都说不出不是来。
比如,被发现去一次酒吧,要扣当月零花钱的百分之十。再比如晚上夜归,一次扣零花钱的百分之十。诸如此类,林林总总好几十条。即使把零花钱扣到一分不剩,也绝不是难事。
这年头,谁还不进去几次酒吧,不玩个夜场晚归几回?只不过妙的在“发现”这两个字,反正只要发钱的人没发现,就可以粉饰太平。事实上,卫哲东几乎不会克扣她们的零花钱。
至少,卫怡莲真要被扣得涓滴不剩,也没有底气找上门去讨要说法。向雪可不是卫哲东,要“发现”克扣她零花钱的理由,不要太简单啊!
越想,越觉得后悔到肠子发青。自己怎么就鬼迷了心窍,非要去试一试卫哲东的反应呢?
现在好了,反应倒是试出来了,也把人给得罪狠了。到时候随便给自己两双小鞋穿,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菜肴丰盛,可是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几道费功夫的菜更是早早就准备下的,所以其实吃得并不算太久。
“好了,你们各自都回去吧,年纪大了,睡得也越发早了。昨天夜里守了个夜,今天就撑不住了。”卫老爷子放下筷子,还没有等上茶,就下了逐客令。
现在才八点不到!
虽然有人还想留下来再念叨几句,也只能赔着笑脸,让老太爷千万“保重”,带着各种精彩的表情和一肚子外人不明白的心思告辞。
直到送走了客人,郑伯才把茶端上了桌。向雪疑惑地问:“爷爷不是要早早地休息吗?怎么……”
“老太爷今晚吃得太饱,得好好消消食才能入睡。”郑伯笑眯眯地说。
“你还真当我老得整天只知道眯缝着眼睛了啊?”卫老爷子轻哼了一声,“只是不想听他们的高谈阔论,东子就是把卫氏交给老六又怎么了?我们这一房的事儿,还轮得着别人来管!”
卫效理失笑:“叔叔,我可不是您这一房的。”
“反正你也不是家里的长子,不用你顶门立户,算我这房也没有什么关系。”卫老爷子感慨,“再说,当年也就是没把你过继而已。”
卫效理神色感动。当年他在家里并不见得受重视,上有长兄,下有幼弟,夹在中间的往往就是最让父亲忽视的。如果不是卫震天当年发现他有商业的天赋,把他带到身边教养,哪有后来被人称为卫家麒麟儿的卫六?
所以,在内心深处,他对这位叔叔一直心存感激,既敬且亲,真当父亲一样孺慕孝敬。对卫哲东,也是亦师亦友,如父如兄。
“我昨天看了看,卫氏近半年换了两个主要供应商?”卫效理既然已经决定接手卫氏集团,这几天都在研究卫氏的营运状况。
“对,原来的两家跟卫四有关系,给了我原材料供应方面使绊子,我就直接换下了。”卫哲东解释。
“但是我看原材料的采购成本并没有上升,这两个供应商不会是临时找的吧?”
“当然不是。”卫哲东笑了,“既然摸清了卫四的老底儿,我怎么可能不早作防备?虽然之前一直没有采购,但是也建立了良好的关系。要不然,临时更换供应商,只能伸着脖子硬挨一刀。”
“我还以为对于公司来说,最重要的是销售呢!六叔怎么还没看销售,就看原材料供应呢?”向雪有点不解。
卫效理解释:“对于制造业来说,采购是公司最大的成本。一般来说,采购成本占到产品总成本的百分之六十五到七十,所以对于一个公司来说,采购和销售同样重要。对于某些行业,甚至比销售更重要。”
“成本很重要我知道,可是我以为咱们是需求的一方,应该占据主导地位?”向雪好奇地问。
第三百二十三章 不用理由吗
“在采购和供应环节中,这个观点其实有失偏颇。”卫效理摇头,“很多企业都比较重视销售,有自己的最佳客户,他们能够得到质量最佳的产品,价格最佳的折扣。同样,你也应该成为供应商的最佳客户,如果你像对待销售商一样对待供应商,他们也会愿意同你进行业务往来。”
向雪仔细地想了想,露出了笑容:“当你订货的时候,就不用再讨价还价,供应商会直接为你提供一个双赢的价格,因为你是他的最佳客户。”
“就是这个道理。”卫哲东宠溺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小脑袋瓜子终于开窍了。”
“什么嘛,说得我好像是个大傻瓜一样。”向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很快又笑了起来,“不过,在你们的面前,我好像真的是蹒跚学步的孩子。”
“精明的企业都会和供应商建立长期的伙伴关系,在这方面玛莎百货公司就是一个典范。为了培养自己的供应商,甚至设立了标准,详细到为供应商的员工提供好的工作环境。所以玛莎公司的供应商非常稳定,甚至对玛莎公司产生了一定的依赖,当然会把最好的条件留给自己的最佳客户。”
“相对而言,IBM在这方面做得就很不够。事实上,在IBM公司最终以17.5亿美元的价格,将个人电脑业务卖给联想公司的时候,出售前的三年中共亏损了9.65亿美元。这个曾经的行业先驱,一个曾经成功地开创个人电脑高层的公司,就这样被淘汰出局了。”
“当然原材料供应可能并不是IBM公司亏损的最重要原因,但至少也是其中一个相当主要的原因。成本长期居高不下,增值部分竟然只有百分之十一,这样的企业不亏损才怪呢!”
听着卫哲东和卫效理相继为自己解惑,向雪听得连连点头,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既然IBM在个人电脑业务上连年亏损,那么联想收购以后又怎么能够盈利呢?因为联想有自己稳定的供应商渠道和比较有利的采购价格?”
“这也是其中一个方面,联想公司使用免费的Linux平台,这只是大量降低成本中的其中一个重要措施。还有一个原因,东西方观念存在着差异。亚洲公司一般可以接受更低的成本和列低的利润。西方人觉得无法接受的低利润,在亚洲的商人们看来,或许还不错。”卫效理说。
“这也是华人餐馆在世界范围内取得成功的原因,庞大的业务量和辛苦的工作,才能让餐馆在微利的行业中一枝独秀。”卫哲东补充。
“对啊,我们华人的餐馆已经开到世界各地了,证明华人美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菜嘛!”向雪骄傲地说。
“雪丫头,这你可就说错了,法国也是美食之都。华人的优势在于吃苦耐劳,愿意为了薄利而起早贪黑。可以这么说吧,华人在哪儿都不会饿死,因为很多民族跟我们相比,实在是太懒了,而且对利润的要求太高。”卫老爷子笑眯眯地插嘴。
“这话……也对。”向雪点了点头,“其实不仅是华人,很多亚洲人都能吃苦,清朝的某位皇帝,平均每天的工作时间超过十四小时呢!”
“所以很多西方国家都喜欢在亚洲开设加工厂,因为人工成本比较低,很多工人对加班并没有怨言,只要有加班费。而在西方则不同,如果超过法定的工作时间,他们会向工会投诉甚至向法院起诉。”卫效理笑着说,“很多国家的居民都不喜欢工作,拿到钱就先去花天酒地,直到身无分文再继续工作。”
“这就是东西方文化的差异吧?”向雪感慨,“我们本来就是一个勤劳的民族。”
“看到你,就知道我们这个民族有多么勤劳了。”卫效理失笑。
“啊?六叔,您是在嘲笑我吗?”向雪疑惑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当然是夸奖。找到了东子这样的大靠山,完全可以天天打牌逛街花钱败家,偏偏要自找苦吃,考什么证设立什么公司。”卫效理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在外人看来,你就是一个身在福中却不知道享福的傻瓜。”
“我……”向雪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我好像并不觉得我在吃苦?因为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进步,总会觉得很满足。”
“这样就很好,只要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去做。我们卫家的女人,从来都不会是那种只知道围着锅台灶台转的。”卫老爷子很通达地说。
向雪赧然:“只要爷爷不觉得我不自量力就好。”
“你想多了,我们卫家的女人可不是柔弱的菟丝花,而是可以和男人一样顶天立地的参天大树。”卫效理含笑,“当然,我也并不是说你一定要在事业上赶上东子,有自己的追求和爱好,就行了。”
“最不耐烦看那些整天呼朋唤友在家里垒长城的女人,就算在美容把那张脸修得再完美,那也只是一个躯壳。”卫老爷子一脸鄙夷,“以后你掌管家里的零用钱,看谁不顺眼,只管扣下。要是谁不服气,让她来找我!”
向雪顿时一喜,要知道她还真担心这个所谓的卫家女主人不好当,单是零用钱一块就估计有得自己头疼。有卫老爷子在身后插腰,胆子多少壮了几分。
“也不能随意克扣吧?”她好笑地问。
“为什么不能?你尽管扣,我会给你圆的。”卫老爷子大手一挥,“按照惯例,未婚的卫家女性都会有一份丰厚的零用钱,每月的月头发放。”
“那我是不是还得……”向雪皱起了眉头。
“不用,每个月的零用钱都有定例,郑伯会安排妥当的。”卫哲东笑了,“别以为这是件麻烦事,其实很省事。你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在郑伯发放零用钱之前,告诉他你看谁不顺眼,要扣掉多少零用钱就行了。”
向雪一脸茫然:“扣钱不需要理由吗?”
“理由啊……”卫哲东看着她笑而不语,把向雪笑得有点恼羞成怒了,才悠悠地接口,“郑伯会找出来的,不用你费心。”
呃……向雪彻底呆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回到房间,向雪忍不住问:“你们怂恿我随意克扣人家的零用钱,只是一句玩笑话吧?哪有这么随心所欲的道理?”
卫哲东返身一把揽过了她,两人双双坐到了房间里的一张沙шщЩ..1a沙发并不大,其实旁边有一张双人的,但是卫哲东还是喜欢搂着她两个人窝在小沙发上。
这样的感觉,仿佛两个人可以合二为一似的。
“你觉得我们集体作弄你?”他笑。
“那倒不是,估计你们也不会有这种恶趣味吧?”向雪摇了摇头,“只是我觉得要扣钱,总要给出一个给钱的理由吧?也不能仅仅因为我不喜欢就扣人家的零用钱,怎么让人家服气?”
“谁说没有理由?”卫哲东亲昵地凑到了她的耳边,“郑伯会为你找出扣钱的理由,这个不用你担心。爷爷都发话了,你还担什么心?”
“那我岂不成了无理取闹?”向雪苦笑。
虽然听起来似乎很爽,可是她怎么感觉好像很心虚啊!
“谁说无理取闹?郑伯会给她们最充分的理由。其实零用钱发放有很多细则的,真要照章办事,几乎没有人能够拿到完整的零用钱。像卫怡莲她们,每个人都有被扣得一分不剩的充分理由。所以,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不喜欢谁,要扣掉百分之多少的零用钱好了。比如这个月,你直接扣卫怡莲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零用钱,包管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向雪好奇地问:“那你们卫家零用钱的扣钱标准是什么?”
“我找给你。”卫哲东一边说,一边捞过手机,找出了一个文档,在微信上发给她,“是我疏忽了,确实早就应该发给你看看的。”
看着打开的文档,向雪的脸上表情古怪:“那个……你确定没有发错文档吗?我怎么感觉这玩意儿像是家里某些人的恶搞?”
像“发现夜不归宿一次,扣零用钱10”、“发现在酒吧滞留时间超过晚上十一点,扣零用钱10”、“发现在酒吧滞留时间超过两个小时以上,扣零用钱10”、“发现有损卫氏家族形象的行为一次,扣零用钱10”……
这些条款虽然有点严苛,但至少还算很正经。但其中还有几条,诸如“卫氏女主人召唤一次未到场,扣零用钱10”、“被卫氏女主人不喜一次,扣零用钱10”、“被卫氏女主人批评一次,扣零用钱10”……
向雪无语了。
即使最乖的女孩,也不可能保证一定会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而所谓的卫氏女主人批评什么的,这个就更难说了。
例如,说一句“今天你的衣服颜色搭配得不够好”,这算不算批评?或者她某天心血来潮,限人在一个不可能的时间到场,算不算又是一条扣钱的理由?总而言之,似乎想要扣零用钱,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十个理由。
“明白了没有?作为卫氏女主人,对于卫氏未嫁的少女来说,有着无上的权威,除非她们不在乎你发放的零用。”卫哲东哈哈大笑,“所以,享受你作为卫氏女主人的荣光吧,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过期?”向雪微微眯了眯眼睛。
卫哲东笑得不怀好意:“等我们有了媳妇,这个权利你不打算并出来吗?当然,你如果觉得威风,一直拿着也没关系。”
向雪脸色瞬间绯红,偏过头不理睬。
“好了,开个玩笑而已。”卫哲东笑着把她的脸掰过来,捧在掌心里,“爷爷和六叔都站会站在你一边,所以你在卫家做事,完全不用那么小心。”
“我……”
“以后,如果再听到像今天这样的话,你当面打她们的耳光,也没人敢说你是泼妇。”卫哲东漫不经心似地说。
“这种不文明的举动就算了,反正我以后可以在零用钱上掐住她们的喉咙。要是她们再敢出言不逊,我直接就扣掉她们的零用钱,一分不剩给她们。反正按照零用钱的发放标准,我把她们召来,一天批评十次,就已经足够了。”
“不错,孺子可教。”卫哲东哈哈大笑,“行了,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些不相干的人身上,我们要不要去听场音乐会?”
“音乐会?”向雪有点心动,“最近京城有哪个乐团吗?”
“是俄罗斯的交响乐团。”卫哲东想了想,“也可以去看场京剧,这可是我国的国粹剧种。”
连老外来京城旅游都要听一出京剧,方是不虚此行。自己当然也要入乡随俗,看一场京城味道的京剧。
“行,那就去看京剧吧!”向雪急忙跳了起来,看了一下时间,有点尴尬地问,“什么时候开场?我们现在去还来不来得及?”
“我知道有一个小剧场,唱戏的不是名伶,而是知名的票友。不收费,但是水准还是有保障的。”卫哲东笑着说,“这个场次开得比较晚,大概九点开场,不演全本,只演一些精彩的选段。”
听说只是票友,向雪就觉得有点兴味索然。
“其实我压根儿听不懂京剧,如果没有字幕的话,恐怕我连热闹都看不懂。”
票友演戏,大概不会像正规剧场那样,在屏幕的左右或上方打出唱词。如果看不到词,她只能像根木头似地听着咿咿呀呀,完全不知所云。
“放心,这个剧场也是很正规的,是几个票友合资建造的,设施绝对不会比专业的剧场差。”卫哲东得意地眨了眨眼睛,“至于票友们的水准,虽然跟名伶们相比是差了那么一点档次,可是对于一般人,是不大容易听出差距来的。”
“我当然只是一般人。”向雪释然了。
是啊,自己又不是专业人士,何必在意非名伶不可?摆明了听不出差距,就别装腔作势当行家了。
虽然今天的家宴散场得算是相当早,但他们还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这时候已经八点三刻。向雪随手用两分钟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就急忙催促:“快走快,要不然只能看半场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午夜杀机
“现代的婚礼,跟宋朝一样吗?再说,杨四郎被掳到辽国,人家行的好像还不是宋代的汉族婚礼,而是辽国的婚礼。虽然少数民族的婚礼很有特色,但是我们是大汉民族啊,有必要去学别人家的礼仪吗?我们自己有婚礼的仪式好不好?”向雪瞪了他一眼。
“好,我们家里啊,你说了算,小娘子。”卫哲东正要再调笑两句,却看到向雪已经正襟危坐。台上已经摆布停当,幕布徐徐拉开,小剧场的京剧表演开始了。
幕布拉开,孟亚男亮嗓,哄亮中略带着沙哑的嗓音,让向雪即使听不懂歌词的内容,也觉得震聋发馈。只觉得唱念都很细腻,难怪连资深的票友陈老和项鹰都一致称赞,人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大概是杨家将一门忠烈,在大宋年间虽未能挽大厦与将倾,却也谱写了一曲悲歌,所以京剧的剧目改编自《杨家将演义》的很多。孟亚男这时候表演的,正是《李陵碑》选段,饰演老生杨继业。
虽然听不太懂唱词,不过两旁有字幕,一边看一边听也并不觉得吃力。事实上,到得后来,向雪压根儿不看字幕,只是凝神看着孟亚男的表演。在绝望中因为孤立无援,一头碰死在李陵碑前,直让人潸然泪下。
“孟亚男演得真好,我以为人人都喜欢唱生角和旦角,毕竟扮相漂亮啊……”向雪拼命地鼓完掌,才疑惑地问。
“孟亚男唱的就是生角。”
“但这是老生啊,不是小生。”向雪瞪眼,“一部剧的主角,不应该是小生和花旦或者青衣吗?”
“幸好你问的是我,要不然又闹笑话了吧?”卫哲东轻笑。
“呃……难道……不是吗?”向雪有点心虚地问。
“你在江南习惯听越剧,因为演员大多是女性,所以其中的生旦是主角。但是京剧行当里的生、旦、净、丑,生行中的老生是最主要的。以前的戏班子,都是以老生演员为首席,他的名字在演出时派给观众的戏单上,永远都是最大的,一般称为挂头牌。排名居次的反倒是旦角。”
“不会吧?我国著名的京剧艺术家梅兰芳先生,他就是演旦角的,谁敢把名字挂在他的名字之前?”向雪摇头不相信。
“正是梅先生脱颖而出声名大噪以后,才开了旦角挂头牌的先河。后来1927年选举产生了四大名旦,旦角的地位又进了一步,挂头牌的越来越来,才压倒了老生。不过传统的剧,还是有很多以老生为主角的。”
向雪觉得有点匪夷所思,不敢置信。可是接下去的两场传统曲目,一场《群英会》,一场《桑园寄子》,都是老生挑起的大梁,才让她不得不相信卫哲东的“扫盲”。
压轴的是陈老和项鹰的《霸王别姬》,向雪惊愕地看着舞台上的陈老,恁大年纪的老人上了妆,竟然显得很千娇百媚。如果不是见过真人,向雪打死也不相信,这个旦角的演员竟然是一位年过六旬的老人!
剧终,向雪还觉得有点恋恋不舍。难怪京剧成为成为国剧,哪怕是由这些票友演出来,也觉得是一场听觉和视觉的盛宴。
“小生唱的时候怎么还要用假嗓子?”回程的时候,向雪虚心请教。
“你在江南,应该听过昆曲吧?”卫哲东没有立刻回答,随口反问。
“其实……昆曲我也不是很听得懂。”向雪汗颜地说。
“昆曲中,生这个主要行当的唱和念就是本嗓和假桑兼用的,不大懂京剧的人,往往会觉得他们唱得有点像旦角,少了点阳刚之气。甚至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还有人主张废除小生的发生方式,幸好没有成功,不然大家伙儿全都唱须生去了。”
“原来是这样,京剧小生的这个行当,倒也真有意思。”向雪干笑着说,“虽然我只是一个外行,不过我觉得今天的票友们演得也很动感情。难道专业的演员,演得更好?”
“那倒也不见得所有的专业演员就比得上票友。”卫哲东耐心解释,“京剧界不容易进入的,有很多传统的规矩,必须磕头拜师,或者进入科班,由师父教导训练,得到认可以后才能够正式入行。所以别看陈老孟亚男他们的艺术造诣其实已经很高,但依然只能被称作票友。”
“还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既然向来是老生挂头牌,那其他行当出身的演员,岂不是一直没有出头之日了?我以前听说梨园能不能挂头牌,好像就代表着观众对演员的衡量认可。按照你刚才说的,老生挂头牌的最多,后来梅先生以后,旦角开始能够和老生平分天下挂头牌,那小生不是很吃亏?按理说,他们的戏分也不少。排到第三……不觉得憋屈啊?”
“你错了。”
“嗯?难道挂头牌不重要?”向雪疑惑。
“当然不是,我说你错了,是说小生一般排名还到不了第三,因为头牌一般是老生、二牌是旦角中的青衣、三牌是小生行当中的武生,然后才轮到小生、花脸、丑角、老旦等等。当然也不能说小生就绝对挂不了头牌,只要唱作俱佳、技艺精湛,人们还是会捧场的。不过总的说来,老生挂头牌的还是占多数。”
“被偶像剧洗脑的我们,简直难以想像老生挂头牌的景象。”向雪吐了吐舌头,“现在的电视剧哪一部不是云集了俊男靓女?就没见过有哪部大火的电视剧,是中老年人当主角的。”
“京剧是艺术,现在的电视剧,能称得上艺术吗?”卫哲东不屑地说,“不过你还是别唱老生了,一想到你贴了满脸的胡子,我就想笑。”
“我……”向雪刚想表示一番“高见”,就听得汽车猛地一个刹车,她的身子忍不住前倾。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她都怀疑自己会撞到前挡风玻璃。
还没有来得及嘲笑卫哲东的车技,汽车又一个急转弯,在马路上留下一个刺耳的声响,汽车又猛地发动。
向雪忍不住吃了一惊,转头看向窗外,才看到旁边有两辆集装箱车正往他们的方向撞过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母子还是夫妻
孟亚男刚才还很骄傲自得,可这会儿却被几人一夸,反倒不好意思了:“哪里,我的嗓子条件唱旦角不太合适,只能选择生角。选来选去,老生倒是很合适,所以就认定了唱下去。还好,陈老他们一直都鼓励我,所以才唱到了现在。”
向雪由衷地说:“孟小姐真不容易。”
“也没有什么不容易的,京剧是一种集文学、表演、音乐、唱腔、锣鼓、化妆、脸谱等集于一身的舞台艺术,艺术手段丰富。”孟亚男骄傲地挺起胸脯,“要知道,比起国内其他的剧种,它的表现领域更宽,塑造的人物类型更多,所以在国外也广受欢迎。”
向雪想要反驳,不过想到家乡的越剧,又忍不住暗暗点头。相对而言,越剧在表现缠绵的感情方面更胜一筹,但是对于金戈铁马的表现手法相对就要弱了不少。从表现的内容和剧种的丰富性来说,确实无法与京剧相比。
没办法,全国的民族戏曲历史悠久,种类繁多,有据可考的就是二百多种。其中流传得比较广的有京剧、越剧、黄梅戏、评剧、豫剧。其他如昆剧、沪剧、桂剧、粤剧、汉剧、河北梆子……也广为人知。
可只有京剧堪称是国粹,不仅在国内风行,还走出了国门。而地方戏就显得局限性太大了,基本上都只能涵盖一区一地,顶多也就是传到邻省而已。
卫哲东笑着说:“其实京剧当初是从地方剧演化而来的,只是京剧在形成之初,就进入了宫廷,所以它的发育和成长不同于地方剧种。因此,它的民间乡土气息减弱,表演艺术更趋于虚实结合的表现手法,注重‘以形传神,形神兼备’的艺术境界,在表演上要求精致细腻,唱腔上要求悠扬委婉,声情并茂。”
“不错,向雪啊,你以后常来玩,一定也会喜欢上京剧的,这里面的道道儿可多着呢。”陈老笑眯眯地说,“你的声音很柔美,应该适合唱青衣。唔,也可以试试花旦,应该不错。”
向雪谦虚地说:“我只要能懂得欣赏京剧的艺术就已经很满足了,自己唱可不行。”
陈老笑了:“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儿学,咱们又不是拜师学艺,只是玩票,往后你跟东子还可以来个闺房取乐呢!”
向雪诧异地看向卫哲东:“你也会唱京剧?”
卫哲东失笑:“在这么多资深票友面前,说到会字那可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勉强就是有点兴趣,能够跟大家伙儿凑个趣,敬陪末座。”
原来,他在行家里手面前,果然还是能表现得很谦虚的。
陈老哈哈大笑地拍了拍卫哲东的肩:“小姑娘,你可别听东子瞎说,他唱的小生和须生都不错。今天怎么样?来上一段儿给小姑娘开开眼?”
“今天的节目已经排定了,我就不上来献丑,下次吧!”卫哲东摇头拒绝,“说不定下次我们夫妻一起登台,来一段《四郎探母》或者《钓金龟》。”
“好!”几人齐齐喝彩,还多了几道声音。
向雪这才发现,原来身边双围了三个人上来,脸上已经画好了脸谱,大约即将登台。
“开场了,不耽误功夫了。”卫哲东笑着点头致意,然后在一旁找了座位坐下。
除了戏台的正面没有设座,两厢和对面都设着座位。位置是软椅,很宽大,是VIPA座位的待遇。
“我说你也忒没谱了,什么《四郎探母》,你让我演你母亲呢?就知道占我便宜!”坐定后,听着过门,向雪忍不住抱怨。
卫哲东发出闷笑,向雪尴尬地问:“我说错了什么?啊,不对,好像应该算是我占了便宜?你得叫我……”
“《四郎探母》的故事取材于《杨家将演义》和民间故事,是说杨继业的第四个儿子杨延辉在宋辽沙滩一战中被辽掳去……”
“我当然知道,这我当然知道,拆了杨字改名木易,与铁镜公主结……婚……”向雪说到这里,脸色蓦地红了,“你是说我们不是演母子,而是……”
“我们夫妻当然要演夫妻才有感觉,要不然你入不了戏,动作僵硬得都不会走台步,那不是上去丢人现眼吗?”卫哲东含着笑意说。
“知道丢人现眼,就别上了呗!”向雪哼了一声,眼看着好戏还没有开场,又有点不满,“为什么要取个什么《四郎探母》的名字……这样不是让人误会是母子相会吗?好吧,那《钓金龟》又是什么剧情?不会是说一个拜金女千方百计要钓个金龟婿,却有眼无珠找了个乞丐吧?”
“这个故事跟你想得天差地远了,这是根据《古柏堂传奇》中的《双钉案》改编的,讲的是宋朝的时候,河南孟津孀妇康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张宣进京赴试中了进士,然后外放做县令,修书接母亲家眷同住,结果书信投到了妻子王氏家里。王氏接到书以后就赴任所,谎称婆婆和小叔张义已经亡故。”
向雪茫然:“这个好像跟金龟没有什么关系?女主角难道是那个王氏吗?听起来像是一个反派人物。”
卫哲东失笑,继续说下去:“次子张义在家里钓鱼奉养母亲,有一天钓到了一只金龟。”
“原来是真的金龟,而不是金龟婿啊!”向雪恍然,“后来呢?”
“张义狂喜归家,途中得知哥嫂的事,就去找哥哥,张宣却出去巡查了,王氏为了图谋金龟,就想办法毒死了张义。康氏久等儿子不回来,就出去寻找,晚上得张义托梦,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然被媳妇给害死了。于是按照儿子的指点,到包公那里报了案。包青天处死王氏,张宣削职为民。”
向雪一脸古怪:“怎么听起来这本戏我倒是真要演你的母亲了?”
“演王氏也行啊!”卫哲东漫声说道。
“我才不演那个恶毒的女人呢!”向雪严正地声明,斩钉截铁。
“好,咱们就演杨四郎和铁镜公主成婚的那段,就当是我们大婚的预演吧!”
呃……
第三百二十五章 女老生的霸气
既然从九点才开场,估计整场的时间并不会太久。如果临到散场才赶去,那也太不尊重演员了,虽然这些演员都是票友。
“放心,现在不是上班期间,路况很好,这么冷的天气,大家也不大愿意出门,所以不会拥堵。剧场也很近,五六分钟的车程而已。”卫哲东看着她风驰电掣般的动作,忍不住失笑。
“反正我们还是早点到,从头到尾看一场正宗的京剧。先说好了啊,这可是你推荐的,要是不好看,那你的禁令就没效了,我明天留在家里看书。”向雪笑嘻嘻地说。
“好看这个定义是见仁见智,到时候明明很精彩,你却非要说不好看,那我能徒唤奈何?”
向雪气鼓鼓地瞪着他:“我是这种无赖吗?”
两人一边走一边打着嘴仗,并没有耽误时间。
卫哲东说话大多数都很实在,尤其是涉及到数据的时候。说是五六分钟,果然从卫家到剧场,只花了五分挂零。
说是小剧场,其实就只是一个门脸儿小,走进去明明大有乾坤。
大门虚掩,卫哲东直接伸手推开挂着一对红灯笼的大门,向雪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眼前小桥流水的格局,比江南的粗犷一些,但也看得出是个园子。可能追根溯源,这里原来也曾经是某位王爷贝勒的府第。当然,现在的占地不会那么广,就算王府,也被拆成了好几个单位。
走进去,正中是一个很气派的舞台,古色古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已经有人在试音,还有人在试妆。
卫哲东和票友们显然相当熟悉,走进去碰到个人都能给向雪介绍:“雪儿,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可是资深票友,陈老。他的《霸王别姬》唱得比现在大多数科班出身的人都好,那虞姬唱得叫得一个婉转缠绵。”
这位是虞姬?向雪被吓了一小跳。完全看不出来啊,虞姬能够追随西楚霸王到军帐,那绝对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可是眼前的男人身量虽然不甚高,可那脸盘儿分明是男子汉气概十足的国字脸……
“呵呵,那是年轻那会儿了,现在身段儿可不行了。”陈老笑呵呵地说,“东子,这就是你的未婚妻?不错,挺水灵的,她也喜欢京剧啊?”
向雪正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她也听过几出戏,但其实就是瞧着那服饰和脸谱,加上身段儿动作,对于京剧的唱腔其实并不懂。
卫哲东笑了:“她对京剧只是一知半解,南方的戏剧是越剧和沪剧。不过,她倒是愿意看京剧,凡是艺术的东西,她都喜欢得不行。”
“好好好,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京剧的可不多了,以后常让东子带来玩。”陈老倒没有失望,还是一副很高兴的模样。
“东子,你可好久没来了!”又有一位中年人走过来,身材高大,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
“最近家里事情比较忙,一时走不开。这不,才一得空儿,就上赶着来捧场了。”卫哲东拉过向雪,“这是我的未婚妻,向雪。这位就是常和陈老搭戏的项羽。”
“别听东子瞎介绍,我倒是真姓项,不是叫项鹰,老鹰的鹰。向雪,你是南方人,有没有爬过冬天的长城?经常可是看到老鹰在天上翱翔,很威风的。”项鹰即使是笑着说话的,可那声音也很响。
“还没有机会去呢!”向雪笑着说,“以前来京城的时候,都是夏天和秋季,我最喜欢京城的银杏树,金黄灿烂,美得让人窒息。”
“可惜现在银杏早就落尽喽!”项鹰摇头叹了口气,“不过冬天的长城,别有一种苍凉的美,比平常时候看起来更加壮阔。要我说,冬天的长城,那才是真正的长城。”
“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向雪笑着答应。
“东子,你也别光顾着事业,带着女朋友出去玩玩,才是正确的谈恋爱方式嘛!对不对陈老?”
“没错儿。”陈老点头同意。
卫哲东苦着一张俊脸摊开双手:“天地良心,你们可不知道,我这位未婚妻自己就是一个工作狂、学习狂,每天忙着考证和工作,比我还忙。”
“对不得你会看中她呢!”一旁插进来一个声音,有点雌雄莫辨,“王八看绿豆,越看越对眼嘛!”
“孟亚男,这句俗话可就用错了,不能对着男人骂王八。”项鹰大笑着说。
向雪微微侧首,看到走过来的那位女子,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眉与眼的轮廓因此便显得十分清晰。颧骨平坦,鼻子很挺,嘴唇稍稍有点厚实,下巴处收得有点突然,显得下巴有点尖削。
“这位孟亚男是唱老生的,在票友里还算不错的女老生。”卫哲东介绍。
“什么叫票友里不错?就算拿京剧团的人来比试一下,也不见得比他们差到哪儿。”孟亚男却对卫哲东的表扬还不够满意。
向雪有点诧异:“越剧里女生唱老生不稀奇,但是京剧里就很罕见了吧?”
“京剧里的这种旦生扮演比较特殊,男演员能演女角色,女演员也能演男角色。男人的嗓子宽厚,用假嗓子唱旦角,就显得圆润好听。女人演男人相对来说难度会更大,因为女人的嗓子比较窄而尖,一般人还真演不了老生。”卫哲东解释。
“所以女老生就难能可贵了。”陈老赞赏地看着孟亚男说,“亚男的嗓音比一般的女生更浑厚,所以能够唱好老生的,那真是不简单。”
卫哲东点了点头:“确实不简单。以前的京剧行当都是男人担当的,后来女伶登台,但是政府又禁止男女演员同台演出,女伶成立坤班,各种的行当角色就只能全部由女演员来担当。很多女老生,就曾经在那时候红极一时。直到现在,京剧行当里的女老生还长盛不衰。”
“所以亚男真是不亚于男人,气息绵长,以前她还唱过青衣,其实也很不错的。当然,唱老生,就更能发挥她的嗓音特色。的确了得。”项鹰也很赞赏地看着孟亚男。
第三百二十八章 给你秀车技
“京城的环线以内,不是禁货车的吗?”向雪颤微微地问。
“有人会有非常手段。”卫哲东一脸的严肃,还是回答了一声,“坐稳了,我给你秀一秀车技。”
现在是秀车技的时候吗?向雪虽然心胆俱寒,不过听到卫哲东的声音平静淡定,心里也没有那么慌乱了。
卫哲东就在身边,还慌什么呢?
两辆集装车呈现合围的势头,向雪的心脏“怦怦”乱跳,只是没有再出声,这种紧张的关头,她帮不了什么忙,至少不要让卫哲东分心吧。
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夹攻”而来的集装箱车,卫哲东的方向盘不住地拨动,险之又险之地躲过了一辆车,迎面却眼看着要撞上另一辆车,车身又一个急拐,堪堪擦着车身躲了过去,右侧的反光镜被擦掉了,向雪几乎有一种集装箱车已经压上来的错觉。
“闭上眼睛别看。”卫哲东的声音有点微哑。
“我不怕。”向雪逞强地说,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座椅的扶手。
“勇敢的姑娘。”卫哲东在百忙之中,居然还有闲心表扬了一句。
向雪想要还击,却因为看到两车再次形成的合围之势而惊叫出声:“小心,它们撞过来了!”
“不就是仗着车大么?早知道开辆坦克出来。”卫哲东轻哼了一声,再度展示了其精湛的驾驶水平。
左冲右突中,险象环生。两边的反光镜都已经被撞没了,连左侧的车身也被擦了一下,向雪只觉得胆战心惊,只能紧紧地咬住了嘴唇,不发出惊叫。
时间的嘀嗒声好像放慢了脚步,向雪只觉得每一秒的时间都过得十分漫长。白天车水马龙的公路上,竟然没有一辆车经过,这太不寻常了。
向雪下意识地看向卫哲东的侧脸,沉静得如同无风如镜的湖面。只是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和不眨一下的眼睛,透露出了他的全神贯注。
对方来势汹汹,而小车在两辆身板太大的集装箱面前,简直如同惊涛骇流里的一叶扁舟。只要掌舵者稍一疏忽,就会落得车毁人亡的下场。
她还没有收回向氏,还没有给赵淑云致命的一击,还没和卫哲东唱过《四郎探母》,怎么能……
卫哲东一定能够带着她逃出生天,他是她的天神,几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向雪狠狠地咬着牙根,目光炯炯,瞪视着眼看着又要包抄过来的集装箱车。
可是眼前的车是庞然大物,而卫哲东驾驶的这辆悍马虽然在同类车中不算小身量,但比起来还是显得太小了啊!
三车上演着你追我逃的戏码,小车胜在灵活,大车则横冲直撞,仗着个头蛮横无礼地一蛮破百巧。
向雪盼着警车的声音呼啸而至,可是这些声音在电影里往往都会在主角搞定了一切才会出现。
在又一次险而又险地躲过堵截之后,向雪不敢想像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刚那辆车可是紧紧地擦到了汽车的轮胎啊……再贴近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要被撞翻了。事实上,向雪刚才有一个瞬间,就觉得已经被撞翻了。
在又一次擦碰之后,悍马的发动机都似乎因为害怕发起抖来。向雪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如果真要遭遇不幸,她会觉得实在太憋屈了。
然后,她忽然双眼紧紧地缩住:眼前的两辆车几乎肩并着肩往他们的方向辗压过来,现在就算转换方向,也来不及了!
“哲东!”她想要说一句很重要的话,可是汽车忽然一个侧身,即使有着安全带,还是把她甩到了车门上。
透过窗口的玻璃,向雪甚至可以看到四溅的火星。忽然,汽车忽然又恢复了正常,疾驰而去。
向雪愣愣地看着前方宽敞的公路,两旁的路灯依然成行就列,如同两排忠诚的卫兵。她咽下了一口唾沫,然后回头,只看到有一辆集装箱车的尾灯,闪烁着离去。
“怎么回事?”她问了口,才觉得嗓子眼里干得发紧,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你未婚夫的车技过硬吧?”卫哲东自我吹嘘了一句,又咳了两声,“差点把我们两条命都交代在这儿,卫老四的能量还真让人出乎意料,穷途末路,还能有这样的杀着,差点阴沟里翻船。”
“是卫老四出的手?”向雪不信地问。
“除了他还有谁甘冒暴露的危险在大年初一下手?”卫哲东哼了一声,“我还真是小看他了,以为他会垂头丧气地在国外的小镇度过余生。看来,那样的生活不适合他,枭雄必须有枭雄的结局,我成全他!”
尽管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是向雪还是听出了凛冽的杀气。
卫哲东的怒气,显然还在不断地累积之中。如果卫四只是冲着自己来,或许他还不会那么生气。成王败寇的道理大家都懂,而临死的反戈一击往往格外凌厉。只是他千不该万不该把向雪给拉进来,刚才这一场午夜惊魂,可够她受的了。
“雪儿,你没事吧?”他把车停在路边,侧身过来想要检查。
“我没事。你还不赶紧开车回去?别又……”向雪担心地提醒。
“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卫哲东看向左侧,露出了笑容。
的确,公路上虽然不至于车水马龙,但偶尔还是有私家车呼啸而过。京城的街头,本不会那样沉寂。
“前面……”向雪说着,看到有人在清理障碍。
“对,设置了人为的障碍,不过能把交警阻止了这么久,也算是他的本事。”卫哲东微微眯了眯眼睛,“我们先回去再说。”
向雪惊魂甫定,当然同意:“好。”
回到卫家,卫老爷子早已经睡了,卫效理却一脸严肃地在前厅等着,脸上浮着乌云。
“六叔,我们都没事。”卫哲东先交代了一句,“看来有些人就是想放他一条生路,他自己还要自寻死路。”
“动手吧!”卫效理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仿佛他等在这里,只是为了确定两人无恙而已。
向雪心里一暖,轻声说:“谢谢六叔。”
卫效理没有转头,只是一字一顿地说:“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你们两个。”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君子不立危堂
“先去洗个热水澡,今晚吓坏了吧?”卫哲东柔声说,“我给你热一杯牛奶,等会儿可以睡得安稳一些。”
“那你呢?”向雪脱口问。
“咦,我的雪儿忽然开窍了,想跟我洗鸳鸯澡?”卫哲东一脸的笑意。
向雪红脸:“你想到哪儿去了,整天想……我只是说,反正有两间浴室,我们正好一人一间。”
“好。”卫哲东答应,“你先去洗澡吧,我去隔壁的浴室。”
向雪走进浴室的时候,看到卫哲东根本没有朝另外一间浴室走的意思,而是拿出了手机,拨打了电话。她有心想听他说些什么,不过离得稍远,听得不那么真切。想来,卫哲东一定是布置人手,要置卫四于死地吧?
他们毕竟同是卫家人,也老爷子的弟兄,如果老爷子知道,会不会……向雪咬着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毅然地跨进了浴室。
今天只要卫哲东稍稍分一分心,技术稍稍差一点点,就是两人双双被车撞死的局面,她不是圣母,绝不会同情卫四。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里喷出来,全身几乎凝固的血液才算重新找到了温度,重又缓缓地流动了起来。
直到从浴室里出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适时端到了她的面前。卫哲东显然也匆匆地冲了个澡,穿着浅灰色的浴袍,露出大片的胸膛。
向雪接过牛奶,想了想又递还给他:“你先喝一杯吧?”
卫哲东微微愣了愣,才苦笑着说:“每天早上被迫无奈喝一杯也就算了,晚上还喝?你放心,我的神经比你坚强,这种场面只是小意思。”
“你常常需要这样面对危险吗?”向雪微微仰脸,看着他的眼睛问。
“当然不会,千金之子不坐危堂,我也是很珍惜自己的性命的。要知道,我们才刚刚订了婚,以后还有大把的时间需要共度呢!”
向雪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蒙骗,依然坚持问:“到底有过几回了?我跟着你好像已经……遇上两回了。”
“只有一次吧?”卫哲东诧异地反问,很快又点了点头,“对,上次你在胡同里遇上的也算,确实是我的锅。你呀,真是个记仇的小姑娘。”
“别老是把我当小孩子哄,我说的不是那次。”向雪气结,“是在蓉城的那回,去龙飞凤舞吃烧烤,我原来只是普通的抢劫。”
“那次啊……”卫哲东的唇微微勾了起来,“还真不是我的锅,那次是你的。”
“我?我可没有你这么活色生香的生活,我的生活轨道很简单的。”
“真的没有吗?你的家庭就很复杂。”
“是赵淑云?”
“嗯,是她们母女找的人。赵淑云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和黑道的某个大佬好像关系不一般。”
“会是艾妮儿的生父吗?”
“应该不会,否则赵淑云不用千方百计图谋你们向家的家产了。”卫哲东肯定地说,“女人长得但凡周正一些,真要招起蜂引起蝶来,总会有办法的。”
“但是后来她没有再出手,难道……是你找人去警告她了?”向雪猜度着问。
“警告对赵淑云有用吗?我又不是玩黑道的,只不过在商场上狠狠地黑了她一把,让人捎了句话给她。”
“什么话?”
“放心,不是什么恫吓,我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卫哲东失笑,“很婉转地提醒她,如果再对你下手,我会让她竹篮打水一场空。”
“难道她就这样……”向雪想赵淑云不是那种容易认输的人,不过想到说这句话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卫哲东,也就释然了。
“当然,也可能是她背后的人不想跟我直接对上。”卫哲东似笑非笑,“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但是总共就那么几个人选,都是小心的人。当然,如果不小心,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向雪忧虑地说。
“知道,为了你,我也会小心的。乖,喝了牛奶就先睡,我去找六叔再商谈一下。”卫哲东摸了摸向雪的头。
“我又不是小狗,你这动作……”向雪咕哝着,还是乖乖地点了头。
她知道卫哲东和卫效理要对卫四动手,原来看在亲情的份上,大约是打算对他网开一面的,至少并没有打算赶尽杀绝。但是这次卫四的动手,终于惹怒了两人。只是不知道卫老爷子会怎么想呢?
喝完牛奶,向雪躺到床上,感觉自己才算是真正恢复了元气,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像是充满着生命的意义。劫后余生,或许每一个有这种经历的人,都会格外地珍惜生命,珍惜这份上天给予的恩赐。
随手拿起了一本书,她很快就抛开了刚才的惊魂一幕。反正卫哲东也违禁了,她当然有样学样,闲着也是闲着。
卫哲东和卫效理商量了很久,可能连行动计划都已经确定下来。看着卫哲东平静的脸色,向雪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开口动问。
“就知道一离开我的视线,你就不会乖乖听话。答应我的三天禁令呢?”卫哲东不赞同地抽走了她手里的书,“张驰有度,适时地放松一下对你以后的复习效率有帮助。”
“刚才我已经浑身很放松了,经历了那样的一场刺激的生死之战,谁都会在洗完一个热水澡以后彻底放松的。”向雪笑嘻嘻地说,“再说,你已经犯禁了。”
“我和六叔商量的是家事,而不是公事。”卫哲东摇了摇头。
这个理由好像也能说得过去啊……向雪想了想,很迅速地放下了手里的书:“我不是在复习功课,而是在消遣打发时间。”
她说话的时候,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唇畔噙着笑意。卫哲东释然一笑,这样的向雪,才是记忆里那个让他念念不能忘的明媚灿烂的女孩啊!
“今天累了吧,快睡吧。”卫哲东替她掖好了肩膀的被子,侧身躺下,顺手把她揽进怀里,“希望明天天气晴朗,带你去爬长城。”
“难道你真的带我去看老鹰啊?”向雪好笑地说,“我已经去过长城了,不是有句话‘不到长城非好汉’吗?所以我愣是没坐索道,从山下爬上去的。”
“你去的长城已经被开发得太厉害了,我们当地人不去那一段,明天我和六叔带你去另一段长城。”卫哲东笑着说,随手熄了灯。
第三百三十章 六叔竟然唱……
第二天果然让卫哲东心想事成,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隐在云层下的红色光芒。看来,今天是个十分晴朗的天气。
刚刚亮起来的蔚蓝天际,如同一块漂亮的海蓝宝石,干净剔透,不染尘埃。自从最近的那场雪以后,最近的空气状况一直保持在良好的级别。在京城,这算是相当少见的天气了。
向雪的洗漱向来很快,卫哲东的速度更快一些,却不急着离开,只是倚在浴室的门口,看着镜子前的女孩完成了最后一道抹乳液的工序。其实她抹得也实在马虎,只是挤出乳液往脸上胡乱一抹而已。
阳光斜斜地射进来,在镜子前一个折射,正好落到她的鼻尖上,半张脸就落到了晨光里。
一个男孩长成一个男人,只需要时间的沉淀。而一个女孩长成一个女人,则需要爱情的滋润。看着她妩媚的侧脸,他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已经蜕变成成熟的女人了?甜蜜的果实,忍不住让他想伸手摘取。
向雪微一偏头,看到他倚在门畔温润内敛地微笑着,虽然他有那么多不同寻常的经历,可是眼角却连一丝细微的沧桑都没有绽放。她忍不住抿着唇暗乐,某人其实大可不必在意年龄,单单从外表看,他还年轻得很。
“我们先去吃早餐吧。”她愉快地说。
“好,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发,路有点远。”卫哲东笑着说,“今天让司机开车,我们坐后排。”
“你做主。”向雪不以为然地说,耳朵却悄悄地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红了。
其实,她也很喜欢靠在他的怀里啊……
卫效理照例起得很早,已经在餐桌前阅读报纸。晨光里,仿佛一幅安静的画。
向雪有点惭愧:“我们起得有些晚了。”
“作为年轻人,你们已经起得足够早了,睡觉睡到自然醒,不用刻意早起,卫家的规矩其实没有那么严格。”卫效理温和地说,“昨晚睡得还好吗?”
“很好,一夜无梦。”向雪笑着回答,“六叔,我没有那么柔弱的。”
卫效理赞许地点了点头:“听东子说你们昨天去看戏了?陈老的嗓子还没坏吧?”
向雪尴尬:“我不懂京剧的,所以听不出好赖来。陈老昨天演的是虞姬,那扮相倒是真的挺漂亮的,哪里想到他已经是个老人呀!而且,素颜看的时候,就是很明显一个男人,可是到了台上,穿上戏服,活脱就是一个美人。”
“陈老的嗓子还跟以前差不了太多,技艺更纯熟了,不过他以前唱青衣比唱花旦好。唔,项鹰也在。”
“嗯,他给陈老配戏,演西楚霸王,画着脸谱,很威风,嗓子很洪亮。”向雪回答。
卫效理神色有点怅惘,“以前他们刚刚合作这一出的时候,项鹰风华正茂,陈老的嗓子正在巅峰。”
“六叔也喜欢京剧啊?”
“小时候,还是六叔带我去听戏,我才喜欢上京剧的呢!”卫哲东笑着说,“你猜猜六叔年轻那会儿,最常唱的是什么?”
向雪总觉得像卫家这样的男人当然演生角比较正常,不过听起来似乎不是,应该是……
“难道六叔唱的是旦角?”
“哈哈,老六那会儿最常唱的是丑角。”卫老爷子哈哈大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丑角……”向雪虽然开了脑洞,还是觉得意外,“生、旦、净、丑四个行当中,丑排在最后,应该出场的机会很少,唱词也很少吧?”
“你说得没错,丑角几乎就没有挂头牌的,不过在传统的京剧行当里头,后台的很多规矩都尊重丑角。”卫哲东解释。
“为什么?”向雪茫然,“难道演丑角的一般都是年纪大的演员,需要尊重长者?在哪些方面表现呢?”
不管怎么掰着手指头算,丑角也算是个妥妥的配角,而且是个很边缘化的配角吧?
“比如说吧,演员们化装的时候,必须让丑角先开脸。也就是说,要等丑角演员往鼻子上涂白色油彩的时候,别的角色才可以根据上演的先后次序进行化妆。再比如,演员们在后台坐哪儿都有规矩,旦角坐大衣箱、生角坐二衣箱、武行坐三衣箱、净行坐盔箱等等。但是丑角却没有规定,随便坐。”
“为什么丑角会受到这么大的重视?我觉得一部戏里,丑角就算并非可有可无,也没有重要到胜过生旦的角色吧?”向雪更不明白了。
“这里头有一个典故,当年唐明皇也很喜欢演戏,时常在宫里排练,演的就是丑角。所以你就不难理解了,在皇帝没有动手化妆之前谁敢化妆?皇帝想坐哪儿不能坐,谁敢规定他的座位?”卫效理笑着说,“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喜欢唱丑角的。”
“可是丑角的戏份很少,唐明皇演得过瘾吗?”向雪干笑。
“也有丑角一人主演的,比如《拾黄金》,就是一个乞丐捡到了一块金子,欢喜不尽,于是唱了很多戏,高高兴兴地离开。这出戏有的长有的短,是以前用来垫戏的。”
“垫戏?”
“以前演戏,不像现在只演两三个小时,一般都要演上六七个小时,在名角上场之前,就上演一些俗称开锣戏的短戏,有很多是由花旦和丑角合演,或者由小生和丑角合演,也有单独由小丑主演的戏。”卫效理解释。
“就像类似于暖场歌手?”向雪问。
“暖场歌手?”这次轮到卫效理惊讶了。
“就是开场歌手的意思,一般歌手演出会先请其他的歌手来开场,先唱个一两首,把现场的气氛带动起来,让现场预热。”
“对,就是这个功能。”卫效理点头,“不过开锣戏可比你说的那个暖场的歌手难度大多了,流行歌手唱几着歌都有现成的歌曲,丑角演员可不一样。因为下一出戏的角儿误场的时候,有时候是没到场,有时候是没化好妆,就要丑角来拖延时间。所以丑角要有一套现场临时编戏词的本领,直到后台给他打了暗号,他就马上结束,真正要做到收放自如。”
“原来是这样。”向雪点了点头。
她还想再问,卫哲东已经敲了敲她的头:“关于京剧的话题,我们可以告一段落,现在出发,到长城脚下也要九点半了。我们在山下买一点吃的东西带上去,估计午饭只能随便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