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悠闲地过吧
苏家娘子生第三胎,这一胎平稳得很,稳婆本以为是快手钱,可足月的娃儿出来后,不哭不闹,睁着眼看人得慌。
娃儿的眼眸,比老寿星还要深沉,苏家娘子生的莫不是妖怪?
稳婆见情况不对,把娃儿给苏张氏,提起裙摆跑出去,连门外苏承启递来辛苦钱,她看也不看夺门而去。
两时辰过后,苏张氏叫来婆婆,哭来相公,“三儿不吃汁,她啥也不吃。”
苏承启请来大夫,大夫瞧那闭眼的婴儿,听这微弱的呼吸声,怕是这娃儿要没了。大夫万万不敢开药,背起药箱就走。
苏李氏找来神婆,神婆刚想扯开娃儿眼皮,就见娃儿睁开了眼,神婆吓得倒退,不敢多看一眼。
神婆与苏李氏耳语,“怕是你们家老祖回来了,能否留下随缘吧。”
请谁都没法子,谁也叫不开娃儿开口。
苏张氏抱着娃儿哭,强塞娃儿喝汁,“我不管你是谁,你是我生下的,就是我心头肉,我不许你走。”
…………
“苏大哥,你要这木板作甚?”木匠疑惑不解。
苏承启笑着叹息,“家里孩儿多,房屋又不够,就差打地铺了。”
可不是打地铺,昨夜家里的小娘子,抱着小枕头、小被子闹分床了。才一岁多点的小娃娃,咋就这么犟呢?
好说歹说才教她多睡一晚,今日若是不给她弄小床,怕是要翻天了。
苏承启在儿郎的房屋,挂上布弄一小隔间,在床板上嵌上护栏,讨好身后的小娘子,问:“可喜欢?”
苏灵雨抱着小枕头,小被子,鄙视这简陋的丑陋不堪的“床”,想着这家徒四壁的情况,只能将就了。
她勉强点了点头。
“哈哈哈,喜欢就好。”苏承启乐呵,抢过小娘子的小枕头,小被子给她铺上。
苏张氏怕冷着她,给她两床被子,垫一床盖一床。苏承启麻利地帮她铺上。
苏灵雨瞧这便宜爹,虽然油嘴滑舌,时常漏财,但还算勤奋。
苏灵雨背着小手走了。苏承启连连追上,“慢点儿,门槛高,你腿短,摔了就见阎王爷咯。”
见阎王爷有啥可怕的,她走了一遭还怕甚?
当初朦胧间被挤出娘胎,本想着一死了之,奈何苏张氏悲戚,声声哀求得她心软。
或许她被苏张氏的母性给感染了,便想再走一遭人世间。不求大富大贵,随随便便活着便罢。
梁关属于大梁,与大魏边境接壤,南来北往商队甚多。苏承启常年在城西畜口坊,替商户看牙口,挑选马匹、骡子、牛儿。
获得的银钱,前些年还够嚼用,甚至还有闲余钱。当家里的小子进学以后,家里就过得紧巴巴的了。
对于读书,苏家人意见一致,吃少点也要送两男娃上学。
夜里洗过手脚后,苏灵雨撑着木板晃着小脚,把脚上的水儿甩干。
听闻苏张氏训话儿子们,“你妹妹晚上就睡这屋了,莫要乱睡。莫要翻过栏杆去,扰你妹妹。”
“嗯嗯。”
“娘放心,自有我看顾小妹。”
苏灵雨才睡下,就见脚步的帘子,伸出大郎头、二郎头,趴在护栏上。
“妹妹睡了吗?”
“妹妹睡了吧。”
苏灵雨不去管,这两好动的小萝卜头,闭上眼睛准备睡。
后半夜有老鼠来闹觉,苏灵雨睁着眼睛,看墙角的老鼠。
有多久没吃肉了?一个月了吧。老鼠肉能不能吃?剥了皮吃肉该可以的吧。
尚未等她制定捉老鼠计划,老鼠因找不着吃的,光顾下一家去了。
眯眼继续睡,两萝卜头起床上学了,她也跟着起。
稀疏的黄毛树立,苏灵雨小手尚未能够着头顶,只好顶着一头耸起的毛发出屋。
“哟,三儿起来了,哈哈哈你这发鬓好看得很。”
便宜爹尽是促狭她,苏灵雨板着小脸瞪他。
小小娃儿故作大人板脸,不似威胁,倒像似卖萌。
“哈哈哈,妹妹好可爱。”六岁的苏山喝着稀粥笑。
七岁的苏重抱着瓦碗,蹲着妹妹跟前,“妹妹来,来吃咦口。”
苏灵雨看着眼前,带着豁牙说话漏风的大哥。
大哥需喝一碗水比米多的稀粥,要到正午才能吃午饭,她若是吃上两口,他就得饿多两炷香。苏灵雨不想吃他的。
换牙的苏重把碗放到妹妹嘴边,“这没有鼻涕,我还没喝呢。”
一想起鼻涕,苏灵雨就觉恶心,立马向远处苏张氏伸手。
苏张氏要来抱她,却被苏承启抢先一步。
除了苏张氏,她谁也不想给抱,肉乎乎的小手打在苏承启脸上。推开苏承启的脸,不要他亲。他的胡子老扎人了。
三儿不让亲,他非要亲,推开了又递脸过去,给她拍着乐。苏承启乐呵呵地带女儿去洗脸。
“三儿,你是不是尿床了?”苏张氏拿出湿了一个大圈被子。
自家三儿懂事,九个月大就懂自己尿尿了。突然见被子湿了,苏张氏很吃惊。
何止苏张氏吃惊,苏灵雨也十分惊慌。她裤子好好的,何来尿床之说?
苏承启见女儿表情在吃惊、窘迫、尴尬、不好意思中变换,乐得哈哈大笑。
苏灵雨小小手,在苏承启手上一拍,拍开他的手自己走到小凳子,小矮桌去。两手托着下巴郁闷。
“咧咧,妹妹尿床了,羞羞羞。”苏山向她做个鬼脸。
“你好意思笑妹妹,你三岁还尿床呢。”苏重拿起书包踢苏山一脚,“走咯。”
“娘,我去上私塾了。”
“才没有,你不许乱说。”苏山追出去,跳出门槛又回来喊道,“妹妹,我不会跟外人说你尿床的。”
苏灵雨的小脸板得更正了。
“去去,快去上学。”苏张氏赶走这小王八蛋,“三儿,你尿湿的裤子呢?拿出来我洗洗。”
家里的大人都知道她不一样,但都一致把她当小孩看。
苏灵雨声带尚未发育良好,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干……了。”
她的裤子好好的,哪来的尿裤子啊?唯一的说法就是裤子捂干了。
“那也沾着味儿,来换个干净的。”
苏张氏把手指递过去,苏灵雨牵着她手指,跟着进室内。
自家的三儿不大愿人抱,除了相公死皮赖脸得了抱,其余人等鲜少能近她身。
能被三儿牵手指,也是个好的。再大点怕是手指也不牵。
苏灵雨悄悄试验一番,她的中指又能出水了。
上一辈子她利用这手中泉水,建起餐饮王国。劳碌一辈子,尚未享福人就没。便宜了别人,苦了自己,何苦来哉!
这辈子就悠闲地过吧。
第二章 种桑养蚕
奶奶苏李氏下乡回来,带回几张带黑点点的桑叶,据说这黑点点是蚕蛋蛋。
苏张氏跟着苏李氏,把养蚕用的农具搬出清洗。蚕虫可金贵了,受不得丝毫霉味儿。
苏李氏见三儿的头,一点一点的,似是困了。“三儿,该睡回笼觉了吧?”
看时辰是到睡觉的点了,苏灵雨从矮小凳子站起,双手背在身后,似那小鸭子般,抬头挺胸迈着小步往屋里走。
她一觉醒来又到饭点了,别人家里一天两顿,她家里一天三顿。早上一顿稀的,中午一顿稀的,晚上一顿浓稠的。
三位男丁在外面吃,三位女的在家看着吃。苏李氏与苏李氏都是吃今早剩余的米汤,只见水不见米粒。
而她很幸运,能得一碗小米熬的粥。苏李氏昨日下乡去,换回一篮子鸡蛋,今日午餐她能得一枚鸡蛋。
苏灵雨把剥好的鸡蛋,切割成两半蛋黄留下,蛋白分别给这家里,劳苦功高的女人们。
这个家里,她们护着她,她也要护着她们。得要为她们多想些,莫要年纪轻轻就离世。
“你吃,我不爱吃这个。”苏李氏这张苦瓜脸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苏灵雨的决定不容置疑,她敲打着瓦碗,用眼神质问苏李氏。
苏张氏把半个鸡蛋白,放苏李氏碗里,“你就吃吧。你若不吃,三儿也不吃。”
三儿的脾气越发的大,做事甚有主张,谁也劝不了她。顺着她些,也不是坏事。
不正式的午饭过后,一人去织布,一人坐在屋檐下绣花。苏李氏会的苏绣,她的绣品是这家里第二经济来源。
苏灵雨起捡起扔在角落的桑树梗,把它们插在墙角。把灵泉稀释入水桶,再抱那葫芦瓢舀水浇水。
苏李氏打眼三儿,见她玩水不做声,想着三儿的衣裤短了,该换长点的衣服了。
家里的衣衫不是灰色,就是黑色,张氏的旧衫更不适合三儿。新布料贵是贵了些,但该是三儿穿的。再穷也不能苦了三儿。
…………
“咦!长芽了。”
“奶奶,都长芽了!”
大萝卜头,小萝卜头都蹲在墙角,吃惊地看着桑树梗。
苏灵雨叹气,大小萝卜头啥时候,能成熟一点啊?
“现在是春天,正是万物生长时节,长芽不奇怪,”
“蚕虫今晚就要出来了,苏山你跟奶奶一起去摘桑叶,可好?”苏李氏问。
城外有一片桑树林,谁都能去采,想要养好蚕就得要去抢,去晚了只能捡剩下的。
今日两孙子沐休,让帮帮家里也好,穷困人家的孩儿早当家。
苏张氏给苏重十文钱,使其去买点盐巴。
她蹲在苏灵雨跟前,“你跟哥哥出去走走如何?时常屈在小院子里,人也不开阔。”
也好,出去走走,多了解一番这个世界。苏灵雨点了头。
苏张氏笑着把两枚铜钱放她手里,“想吃什么就买。”
以往苏张氏会给四枚,如今变成两枚,可见苏张氏手头拮据。
苏灵雨捏着铜钱,跟在苏重身后慢慢走,卖盐的杂货铺就在前不远,无需着急。
小巷突然跳出一胖子,“苏重跟我去打架。”
“不去,我要照顾妹妹。”“打架的事,我从不参与。”
小胖子侧身才发现,吊在后面的苏家妹妹,苏家妹妹白白嫩嫩的,扎着两冲天辫甚是可爱。
苏重苏山时常在私塾,说起妹妹如何的可爱懂事,今日瞧见果真不错。
苏家妹妹太招人喜欢了,得要娘早早提亲才可。
“苏妹妹好,借你哥哥一用可好?”
苏灵雨不点头,也不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小胖子不放。小胖子这衣服,没有任何补丁,是个家境富裕的。
小胖子以为苏妹妹听不懂,转即对苏重伸出两根手指,见苏重不应,再加两根。
苏重动心了,刚想开口,察觉妹妹扯了他裤管,低头回去看,见妹妹伸出巴掌。
肉乎乎的掌心,白嫩嫩的,瞧着就想抓过去玩玩。苏重心痒痒,又知妹妹不喜人逗,不敢下手。
苏重与小胖子说:“五个铜板。”
“五个?”小胖子有些犹豫,“五个就五个。动起手来,你可得护着我。”
“行。”
苏重抢过小胖子的铜板,以迅猛之势,跑去买了十五个铜板的盐巴。转即扛起妹妹往家跑。
放下苏灵雨与盐,扔下一句“我很快回来的”就不见人影了。
事必,苏重点着脚尖回家,先观察家里的情况,做好心理准备。
没听见家里有什么,放大胆子往家走,到家门前,见妹妹坐在门槛上,靠着门打盹。
苏重又是心暖,又是愧疚。今日过去没打架,就是帮着张胖子骂人,早就可以回家了,他还在外面玩了好一阵子才回。
如若早些回家,妹妹就不会靠着门睡了吧。
打着盹,忽然被人凌空抱起,迷糊着眼瞧着是苏重,见他脸上没伤,手上没伤。她就安心了。
她端了一碗泉水给苏重喝,才安心爬床睡觉。
苏灵雨不知,她睡着之后,苏张氏扯着苏重耳朵训话,耳提面命不许再打架,打伤人赔不起。
蚕破壳了就要吃,嫩叶子要时刻备着。
养蚕人家,就是与太阳赛跑的鸟儿,在太阳升起之前,太阳下山前把嫩叶摘下,清洗晾干切碎给幼蚕。
待蚕第一次脱皮,大家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争抢那嫩叶了,蚕能够正常吃叶子。
苏李氏抱着箩筐,在墙角转悠,看着桑树像是瞧见了铜钱。
“这桑树都是三儿在看着,不知不觉就抽条长叶了。”苏承启说。
“可不是。”苏李氏笑不拢嘴,谋划着该留下多少蚕种,开始第二批次养蚕。
为了保护桑林,保护桑树,官家规定只能养一次蚕。如若违规,将罚五百铜钱。
村里倒是没这么强制,村民都有私地,种些桑树养蚕不为过。
在灵泉的滋润下,桑树茁壮成长,开枝散叶,教苏李氏欢喜。她每日走路轻飘飘的,像似要飞一般。
蚕开始脱第二次皮,苏李氏扫除两簸箕蚕屎,即蚕砂,可药用。
苏李氏摸着蚕砂,这里能卖上百来个铜钱,够给三儿买布料。三儿身板小,用不了多少布料。也许还有几个剩余的,就到屠宰铺去买些肉。
第三章 家境困难
苏山与苏重围着苏灵雨,追逐打闹,你打一下我的头,我打一下你的肩膀。她要被这两萝卜头给绕晕了都。
要是手边有武器,定会驱赶两萝卜头写字去。
“我回来了,三儿,你瞧,爹给你带了花花。”苏承启牵着一头驴回家,手里拿着一手野花。
苏承启让苏重把驴给绑了,他拿着花蹲在三儿跟前,对上三儿这似笑非笑的脸,像似心中所想被三儿猜到了。
苏承启有些尴,强笑道:“哈哈哈,三儿,花花,喜欢不?”
见三儿没拿,苏承启就把花儿插她头上,两冲天啾啾左右各一朵花。“这戴红花黄花的三儿,最是好看。”
苏山抢去了剩余的花,摘了花瓣,全撒她头上。“哇哇,下花雨咯。”
苏灵雨无奈,家里两个泼猴就够了,还带上个常惹祸的老子。她起身,背着手去找苏张氏。
瞧着这头走路带瘸的驴,苏张氏心中不安,夫君不会平白带回一头驴。
苏张氏不敢问,暗示娘出去问问。
做娘的,深知儿子的脾性,出了厨房就问:“这驴谁家的?”
“牛管家的。”苏承启典着脸笑说,“今日办砸了事儿,这驴在栏里好好的,被客人拉出去走上一刻钟后,就发现不对劲了。”
客人回来退货,牛管不让退,说卖出去就不给退。明显是牛管欺骗老实人,客人与牛管闹起来,责骂苏承启与牛管是一伙的。
为了挽救自己的名声,苏承启只好把这驴给接手,把驴给买下。
苏李氏一想就明了前因后果,质问儿子,“多要银钱?”
“二十三两。”
听此数目,苏张氏气得阵阵眩晕,她怎就嫁了这样的男人啊?不往家里送钱不到好,偏生老是往外拿钱。
即便这家有金山银山,也不够花啊!
“你是疯了不可?家里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你倒是在外面添了债。”苏李氏是恨铁不成钢。
“牛管是吧。这个黑心肝的,居然拿病驴来骗人,老身定要拿回公道来。”
苏李氏强拉着驴出门,这是要跟牛管理论去了。
三位男丁跟着去了,苏张氏被气到两眼发黑,不能跟去。不然定会去帮婆婆,与那黑心的牛管,吵上一架。
苏灵雨见苏张氏心律不齐,手脚发抖,小跑去拿个碗,磕上一鸡蛋,把米汤倒入并充分搅拌。
她人小力量弱,手更是受不得烫,便去拉扯苏张氏的手,并她拉到灶间,催促苏张氏把鸡蛋米汤给喝了。
“可有人在家?”院门外传来儿郎的声音。
苏灵雨出去瞧瞧。
王景行受叔叔嘱托,上隔壁苏家来带口讯,站在院门等苏家人。便瞧见左侧的厨房,伸出一小娃儿的头。
只见这小娃儿,两手撑着门槛,一脚先递出来,另一脚再探出,这般便爬出厨房。
嘿,这小娃居然还会左手拍右手,右手拍左手,拍掉手中的灰。
瞧她两手往后一背,像个大人似的。
王景行被逗乐了,不敢笑但又憋不住,强忍着笑等她到来。
时常听到隔壁传来读书声,练武声,想来是这人在读书练武。与他比起来,苏大小萝卜差了许多。
一本正经的小子,棱角分明,两条粗眉毛下,有着一双坚毅的眼睛,一看就知道将来有大作为的人。
挺拔的鼻子下有着一张小嘴,生得两片薄薄的嘴唇。薄嘴唇的人天生冷漠薄情,观他这模样不像是薄情的。
希他表里如一,护得身边的人。
王景行对苏灵雨身后作揖,说道:“叔父让景行带话与您。”
苏张氏回以礼,“小哥请说。”
“其一苏先生借叔父二十余两,暂且不急着还。其二叔父回城之时,瞧得牛管与买驴人分账,望你周知。”
牛管与买驴人分账,可不就说明,这头病驴是牛管找人设局,硬塞苏承启吃下的。
这不是欺负人吗?
苏张氏气急了,草草与王景行说:“谢谢你家叔父告知,改日登门拜谢。”
王景行点了点头,低头与苏灵雨微笑,不做挽留亦不好奇,果决离去。
苏张氏把苏灵雨抱进屋,叮嘱她莫要乱走,便锁上屋门,锁上院门小跑出去。
牛管是脸皮厚的,牛嫂子也是死皮赖脸的,即便知道事情败露,仍旧不退还银钱。
牛管找来的托,已经离开了本地,他仗着苏家没有证据,赖着不退货。任由苏李氏唾骂,苏张氏诅咒,关上门吃晚饭,管外人的死活。
等苏李氏骂累了,牛嫂又来一句,“驴是苏承启看过的,也是他说嘴卖出去的,是你们没看好,与我家何干?”
这气得苏李氏犹如那蚂蚱上下跳,恨不能撕裂他们的嘴脸。
“走吧,走吧,吃一亏长一智。”苏承启自知理亏,自知寻不会这银钱,劝着母亲,拉着妻子往家走,念念有词说不帮他们家拉客人。
苏承启不是新来的,他看牛羊马的能力了得,为人仗义,受人尊敬。
他在西坊的名头可不小,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如若没有人去帮嘴,牛管的买卖定会少许多。
牛管此番作为,实在是因小失大。
…………
想起外债,苏张氏夜不能寐,在院子里转圈,看着毛驴就心口疼。
小个的苏灵雨,担心着这位母亲,到院子去守着她。
万事总有解决之法,焦急也没用。想着今后如何开源节流吧。
毛驴的后腿有毛病,走累了就会瘸,苏承启找来兽医,兽医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苏灵雨瞧了瞧这毛驴,去弄一瓢泉水给它喝。它倒是很喜欢,跟着苏灵雨身后不愿分离。
她想着治好这毛驴的腿,卖出去倒是能赚回二十来两银子。就是怕外人,知道这毛驴不堪用,知这毛驴有隐疾死活压价。
家里有头驴也不错,能帮着拉磨,至少不用苏张氏鸡鸣起床舂谷,不需用手碾磨豆类、麦子。
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不知女人泪,单就论米。妇人需要鸡鸣起床,舂谷至天亮才得一日口粮。
一天啥也不干,专心舂谷才弄得三日口粮。这还是苏家这几口人的,若是人口多的人家,可得把妇人累坏了。
第四章 菜园子
苏家小院本就不大,被桑树占据一角,又被小毛驴占据一角,活动的地方不多了。
既然本就小,苏灵雨就用木材在不多的空地里,挨着墙围上正方形,敲着小木棍,驱赶放学的萝卜头去挑泥土。
“妹妹莫不是要弄菜园子?”苏重撑着膝盖问她。
“弄菜园子好啊。一文钱也是钱,省下一文是一文。”苏李氏眼睛又红又肿,想必心里难过,夜里偷偷地哭了吧。
三儿弄的小片菜地也是好的,种点菜自己吃,省下几个铜板。
本想好给三儿做衣裳,如今看来是不能够了,幸好马上入夏,热得很无需长袖衣衫,长裤管。
苦日子熬熬就过了,希得儿子能长记性,莫要再被人骗了去。
苏李氏往城外走了一趟,带回好些菜苗秧子,与苏张氏种下去。等待着菜苗长起。
每日清晨,苏山与苏重跑出房门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他们种下的菜苗长了多少叶子,长高了多少。
“娘子做好饭了莫?为夫饿了。”苏承启摸着肚子进院。
他见娘与娘子都冷着脸,知道那件事还没过,“三儿,你娘可还气着?”
苏灵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瞪着便宜老爹,护着自己的冲天辫,退后几步。
她们生不生气,你不知道吗?
见他还要弄她冲天辫,苏灵雨往边上跑,躲这便宜爹。
苏承启笑了笑,进厨房去找娘子,哄着娘子说:“今日帮客人相了两匹马儿,客人赏我二百个大钱,你且收好。”
“为夫错了,你原谅则个。自今日起,为夫不请人喝酒,不借人钱,每个大子都存给你。不出半年,定能把这外债还上。”
苏承启好声好气磨了几下,把苏张氏给逗笑了,“凡事多想着这家,都靠你养活呢。”
“为夫错了,错了。”
苏灵雨在外面偷着看,这个便宜爹倒是能屈能伸。
她把灵泉稀释在水缸,水桶里。洗碗刷锅的水,倒在院子的水沟里,水沟两侧长满了草,嫩绿嫩绿的,用去喂驴刚好。
拿着小棍子,去驱赶毛驴出栏,点点水沟边的草让它吃,它若不吃小棍子伺候。
在她手里,倔驴就是听话的小狗狗,让做啥就做啥。
“驴不吃这种草的,来来,我带它出去吃草。”苏承启才转出厨房,就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怪哉,驴也有不挑食的时候!”
苏承启哈哈大笑,“不挑食好啊,好养活。”多长几斤就能宰来吃了。
这毛驴不仅不挑食,还好喂养给啥吃啥,不到十天胖了几斤。到底是苏家的水好啊!
…………
小菜地上的菜长好了,苏灵雨让苏张氏摘了些今晚吃。
饭菜好吃与否,得要看放油多少,猪油放多了心会疼,不放猪油菜不好吃。
苏灵雨想到了法子,她让苏张氏把水烧开了,再把青菜放进去烫,刚熟透即可捞出锅,放两滴油,再放点盐,拌一拌即可。
苏重与苏山似那饿死鬼,扒拉着粥抢着菜,狼吞虎咽。
苏灵雨眼疾手快,把菜盘子拿走,将剩余的几根青菜,分给奶奶与娘。
她们都只吃了一口,不敢再夹,好吃的都留给孩子们。她们不顾及自己,她替她们顾着。
样样舍不得吃,熬坏了身体,到头来还不是要吃药,何苦来哉!
苏重见自己吃得多,把菜分一根给妹妹。苏山学着分一根给妹妹,想了想又分一根给奶奶。
分了奶奶发现娘亲没有,可碗里不多了,忍痛分半根给娘亲,见爹爹看着他。他一个恨,三两下呼啦啦把饭菜吃光。一滴米,一口水都不剩。
苏承启眼巴巴地看着三儿,现在就数她碗里的菜最多,“三儿啊,你一个人吃不完,爹帮你吃点?”
苏灵雨假装没听到,小口小口地吃着菜。
苏承启伸筷子过去,还没伸到就被娘给打了。
苏李氏抢了苏承启的筷子,收了大家的碗筷。三儿吃饭慢,她的碗分开洗。
“再过两天,蚕要爬山了,得要把蚕架搬进去。”苏张氏招呼家里的男丁,把蚕架搬进去蚕室。
自打养蚕以后,夜晚能听到,蚕吃叶子发出的沙沙声。最近两天声音很弱,像是蚕不进食了。
蚕不进食,就要吐丝的征兆吧。
“轰隆隆……”
雷声吓醒了入眠的人,苏重怕妹妹吓坏了,滑下床趿鞋来到妹妹床前,见妹妹缩成一团,学着娘的手法,轻拍她后背哄她入睡。
“莫怕,莫怕,妹妹莫怕。”
“是三儿吓醒了吗?”隔壁传来苏张氏的声音。
“嗯,又睡着了。娘你睡吧,我看着妹妹。”
“轰隆隆……”
“噼啪……”
“沙沙沙……”
打雷闪电过后,大雨来临。
天蒙蒙亮,苏承启带着两儿子,扛着网兜去河里捞鱼。
待苏灵雨起床,他们已经捞回半桶小鱼小虾,最大的不过三根手指,小的虾米小拇指大。
不管大或小都是肉,是一顿难得的,天赐的肉。
炸鱼煎鱼都费油,熬汤是主要吃鱼手段。大鱼拿去炖,放写姜葱去腥味,鲜美的鱼汤,引人流口水。
小鱼小虾本想熬粥,但刺太多,不太放心给两泼猴吃。苏灵雨找来纱布,让她们裹着鱼虾放砂锅炖。等炖好了,再把糜烂的鱼肉拿出,倒进锅里翻炒。
这般既不怕细小的硬骨头,磕着小孩喉咙,又能得焦巴的鱼肉送饭。真是一举两得。
被灵泉滋润过后,两萝卜头蹭蹭往上长。
“娘,我的裤子缩短了。是不是神仙来割了一截?”苏山害怕地问。
苏重摆弄鞋子,鞋子穿着不舒服,老是弄疼脚指头。他知道脚长长了,鞋不合脚,但他不想跟娘说。
家里没钱了,省得一点是一点。
穿着走出门去,等娘看不见了再脱下来吧。光着脚走路,比穿着鞋快多了。
苏灵雨看着大萝卜,这大萝卜头是有苦往肚子里咽啊。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不说谁能知你的困难?
苏灵雨把目光放向小毛驴,要不把这小毛驴给卖了?
这毛驴跟着苏李氏进出采摘桑叶,也不见有事,它这腿已经好了吧。
小毛驴被她盯着,尾巴一夹,躲在柱子后面,努力隐藏自己。
第五章 撞她
苏山的裤子不急换,就当短裤穿。倒是苏重的鞋子需要做了。自己纳鞋底,弄鞋面,亦需一两天方可做好。
苏李氏纳鞋底,瞧着蚕房里,蚕宝们爬山了。快快放了鞋底进去帮忙,把一条条灰白色的蚕,放上蚕架。
算算日子这些蚕,比去年早了几天,二十一天就吐丝了。早了好啊,早了就能早点养下一批。
家里的鸡蛋吃完了,得了钱先去买些鸡蛋吧。没肉吃,全靠这鸡蛋补身子,两个孙子读书更需营养补给。
苏李氏守着蚕室,祈祷这次能卖好价钱。
蚕吐丝两天两夜可成大茧,蚕架上一个个白色的蚕茧,如若那棉花球,瞧着让人喜悦。
把蚕架搬出曝晒,苏李氏把几个上好的摘出,放置阴凉处,等着它们破茧而出产卵。
曝晒是为了杀死里面的蚕蛹,让蚕丝完整性,破了的茧商户是不会收的。
把蚕茧全摘了,苏张氏让人找回苏承启,把苏灵雨送到隔壁家去。三人背着大背筐往收购蚕茧的店铺去。
苏灵雨坐着小板凳,看着隔壁小王劈柴,手起斧头落,啪的一下木柴分成两半,大小均匀,丝毫不差。
这王小哥功夫有小成,再多练五六年能出师了吧。
王景行回头,见苏家姑娘,老老实实坐在那,不哭也不闹,好奇地打量四周。
他想了想,放下斧头,拿出一簸野果子。
只需咬破棕黑色的果皮,就能吃着甜美的果浆,王景行很喜欢吃。又怕叔父说他如娇儿喜甜,无男子气概,他不敢多吃,藏着每日吃几个。
这女娃子这么小,想来吃不了几个。
王景行分三颗给苏灵雨,说:“我们玩石头、剪子、布,谁赢了就给谁一颗。你可懂?”
眼眸闪着亮光的苏灵雨,煞有介事地点头。“嗯。”
她定不知石头剪子布是啥,把她手里的赢回来,再施舍她两个即可。
十几局之后,王景行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拳头,他连输了十几局。
果子呢?这么多的果子呢?
所有果子全跑苏灵雨那边去,只见她用自己的外衣,包着果子,拖着布包往外门走。
“你这个骗子,小滑头……你……可恶。”王景行想骂人,那些脏话又骂不出口。
他只知小娃娃吃不了多少,可他不知小娃娃能连吃带拿!面对一个小娃娃,他打不得,骂不得。
更可气的是,他输给了一岁多的小娃。
他堂堂男子汉,居然输给一岁多的小娃!
苏灵雨吃力地拖着布包,走出王家门槛,见苏张氏回来了,向她招手。
苏张氏抱起三儿,又拿起地上布包,与石桌边上的王景行说:“谢谢你帮我看顾三儿。”
“三儿,王哥哥送你果子,你不谢谢他?”
苏灵雨看着王景行,似笑非笑。
瞧着这智商近妖的小娃,王景行被自己气到内伤。王景行发誓,远离苏家小滑头。
苏家萝卜头们回家,得知隔壁哥哥送了果子,纷纷来敲门说谢谢。
最爱的果子,一个都不剩,还要硬着头皮接受别人的道谢,王景行恨不能咣当关上门,拒绝往来。
今后,王景行苦练武艺多读书,死后不敢小瞧人。尤其是女人。
卖了三大筐蚕茧,得到了八百多文大钱,买了一刀肉,几尺布头。肉大家吃,布头只有三个小的。
好不容易得一顿干饭吃,大家开心得像过年一样。
饭菜刚上桌,苏灵雨碗里肉,堆得像山尖一般高。
给那么多肉她,她也吃不完啊。
苏灵雨开始往苏李氏、苏张氏碗里分,只剩下三四件给自己。许久不见油腥了,突然吃太多,容易拉肚子,尤其是她这样的小孩。
有着灵泉的滋润,大家气色往好的转。
五日后,苏张氏哼着小曲,搓洗着衣服。突然牛嫂带着里正,撞开了苏家小门。
“你们这是?”
牛嫂气势汹汹,跑到蚕室去,“大家快来看啊,苏李氏开始养第二批蚕了。这就是证据。”
“我就说苏家明明卖了蚕茧,怎么还要去摘桑叶,原来是偷着养蚕。”
“哎呀,养第二批蚕是要罚钱的啊。”
苏李氏拨开人群,阴鸷站在牛嫂跟前。牛嫂可不怕她,先是两手撑腰,随即一手扇风,嘲笑道:“苏李氏,证据在前,你想否认?”
“里正,我说没错吧。穷鬼想赚钱,不就得铤而走险。”牛嫂很瞧不起苏家。
苏李氏翻了白眼,没好气地说:“大家看看后边。”
大家回头看,瞧见了墙边的几棵桑树,枝繁叶茂,足够喂养二百多蚕。
苏李氏不客气地推开牛嫂:“你退后,一身汗酸味,别臭死我的蚕。”
好些人忍着不敢笑,苏灵雨噗嗤一下,哈哈大笑。
牛嫂面红耳赤,嘴硬说:“你指使苏重、苏山去摘桑叶,你这蚕前期是用桑林的桑叶养活的。得罚钱。”
“说话得凭证据,空口白牙诬赖人,可是罪。”阴鸷的苏李氏步步逼近,“这是坐牢的。”
牛嫂心脏漏跳几拍,一时语塞,连贯不起话语来。
“哼。”苏李氏很是霸道,“这几颗桑树,足够我蚕室里的蚕吃,里正,你最是公正,你进去看一看,老身说的是真不是真。”
苏李氏大方地移开位置,里正等人不知该进不该进。
“啪啪啪”
里正回头看,见一小孩儿两掌相击,似喝彩,亦似小儿自娱自乐。
只有苏家人知道,苏灵雨是在为苏李氏的气势,鼓掌喝彩。
每一簸扁篾放的蚕都有定数,里正进蚕室数了数,再看墙边的桑树,与大家说:“这几棵桑树,足够二百蚕吃。苏李氏没有损害桑林。”
牛嫂不服气,跺脚走了,边走边说:“就等着看,要是被我看见了你们摘桑林的桑叶,定会举报你们。”
苏张氏拦住牛嫂去路,狞笑,“我家为何这般,牛嫂你不知道?若不是你家设局诬陷,生生抢去二十多两银子,我家何须如此?”
牛嫂眼神闪烁,胆子一壮,两手叉腰,往前一挺,抬起下巴说:“你在说什么胡话?谁抢你家的钱了?空口白牙诬蔑人,要坐牢的。”
苏张氏还是脸嫩,鼓起来的气势,一下便被牛嫂比了下去。
坐着端正的苏灵雨,笑着喊声:“驴。”
驴棚里的小毛驴,应声叫唤两声。
“撞她。”
小毛驴叫唤着,抵着头跑出驴棚,像是要撞人。
“去去……啊啊啊……”牛嫂想赶驴走,见驴不听话,越跑越近,吓得屁滚尿流。
瞧牛嫂这惊吓的模样,苏张氏笑岔了气。苏李氏边笑边跑去,把驴给找回来。
“娘,你怎么又去找苏家麻烦了?”
牛嫂扯小胖子的耳朵,“一个苏家丫头,就把你迷晕了向,你想娶她没门。”
一个外来的,穷困人家的丫头,也敢进我们家,真是做了白日梦。
当日儿子跟苏重玩耍归家说,将来要娶苏家丫头进门,牛嫂就与牛管商量,牛管觉得不妥。
第六章 打了架
笑吟吟的苏李氏,拉着驴走进院门,喜悦地说:“这驴真听好,以后就不卖了,给三儿当坐骑。”
笑岔了气的苏张氏,难得应了。
小毛驴昂着头万分高兴,一低头瞧那小娃娃,垂涎它这一身肉。吓得夹着尾巴,跑回驴棚,躲进昏暗的角落,生怕被杀了吃肉。
“这驴多有灵性啊,给三儿当坐骑再合适不过。”
至此苏灵雨多了一坐骑。
苏灵雨两眼幽幽,待她把毛驴养胖了,再宰了吃。
如今被人发现养第二批蚕,再也不能派孙子摘桑林的桑叶,苏李氏只能看顾家里的几颗桑树。
苏李氏数着桑叶摘,桑叶摘了一轮又一轮。始终不见桑树有颓败之相,反之时常见桑树冒新芽。
喜坏了苏李氏,挎上篮子去烧香,祈祷桑树好好的。
苏灵雨瞧着苏李氏出门,想着苏李氏去求神佛,还不如求她。如若不是有灵泉支持,桑树也不会长这般大,这般繁茂。
苏灵雨端起瓦碗,想喝口开水,便见苏山猴急窜进门,在那墙角的木桶泌尿。
苏山毫无顾忌地拉开裤子,痛快淋漓一番,末了抖一抖,长松一口气,骨子酥松下来了。
一切来得太快,苏灵雨来不及偏头,瞥见了某样东西,偏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一边懊恼苏山百无禁忌,一边无奈院子狭小,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
“舒坦!”苏山边绑着裤带子,边走来说:“妹妹,你不知二哥我一路憋回来,憋得有多辛苦。”
一根棍子抵苏山胸膛,瞪眼不许他靠近。尿尿不洗手,也敢靠近她,找打不是?
苏灵雨拿起小棍子,灵巧打在苏山手背,警告苏山不许靠近她。
“嗷嗷……痛。”苏山伸着两手,似要去捉弄苏灵雨。“娘,妹妹打我……”
眼瞧那不干不净的手,要伸到肩膀,苏灵雨急中生智,将口袋里的炒黄豆扔远。
只见苏山两眼放大,手疾,两手一拍,将豆子接住。“啊,有吃的。”
刚下学堂,正饿得慌,有这一口吃的绝不放过。苏山把花生塞嘴就嚼,吧唧吧唧嘴,问妹妹:“可还曾有?”
“苏山,你莫要挠三儿,快来把这木柴砍了。”围着布巾的苏张氏瞪眼二儿,到苏灵雨跟前,瞧她小口袋。
“就这几颗豆子,还是你爹吃剩的。你放嘴里含着,莫要给了他们。他们将来,吃的机会比你多。”
听娘亲此言,苏山撇嘴,嫉妒妹妹独得恩宠。拿斧头砍柴去,用力气感慨命苦。
小菜园子里的菜,越长越旺,一家人吃了还有些许剩余。青菜好吃得很,苏张氏想着用新鲜蔬菜做人情。
水灵灵的青蔬,比那糕点更得人心。这扎青蔬就送王家去吧。还欠着王家的钱财,用点青蔬付利息,再好不过。
哄好了王家,还钱时日就会放宽了吧。
苏张氏摘了些品相好的菜叶子,捆为一扎,出门笼络人去。
苏张氏前脚离去,苏重后脚进家门,低垂头颅,用几根树枝挡住侧脸。
苏灵雨翻白眼,这用看便知苏重与人打架去了。
提起棕黑茶壶,往那粗糙瓦碗注入稀释泉水。水儿在瓦碗打个旋,旋旋上升过了半碗。
苏灵雨跳下凳子,不曾想她腿脚未硬,一个撑不住冲劲,软脚歪倒于地。
“哈哈哈,三儿你傻不傻?”劈柴砍柴的苏山笑不拢嘴。
苏重夺门而出,抱起妹妹,拍拍妹妹裤管灰尘。“不痛,不痛啊……”
借此机会,苏灵雨瞧见苏重脸上的伤,不大惊人,但起了青黑。眼尖的都能发现,他打了架。
“我给你买糖吃,你可不能告诉娘。”
瞧见妹妹这眼神,便明白妹妹知晓他干嘛去了。收买妹妹,让妹妹别告状才是唯一。
苏灵雨敲敲桌子,示意苏重把水喝了。
苏重以为妹妹要喝水,赶紧端水来伺候。“三儿喝,三儿怎么不喝啊?”
苏山嘲笑哥哥,“呆子,那是给你喝的。”“三儿真是偏心,只顾大哥渴不渴,不顾二哥死活。”
苏重把水喝了,将瓦碗放下。苏灵雨爬上凳子,再倒一碗水,苏重要把水给苏山送去。
苏承启进院,把衣摆往下一扔,大步流星过去抢过大儿手中碗,一口气把水喝尽,凉水入心窍,四肢百骸全舒坦。
“啊!好水,好水。三儿倒的水就是好。来三儿,容爹抱抱。”
见着三天不洗澡的苏承启,就见着魔鬼,苏灵雨转身跑进房,将房门关起。
瞧着自家小娘子,翘着小臀,迈着小短腿,屁溜屁溜跑回房,苏承启哈哈大笑,摊开双手走去逗弄小娘子,“三儿,让爹抱抱,爹好久没抱你了。”
苏承启从窗户伸头进屋,见小娘子板着小脸,用屁股抵着门,不容人进内。苏承启乐笑道:“傻三儿,你的小身板,是挡不住推门人的。你该端来小板凳,把门闸落下。”
苏灵雨当即搬来小板凳,站上小板凳落下门闸。
“对咯,把门闸落下,谁也进不去。”突然苏承启发现,自己出了馊主意,别人进不去,他也进不去啊。
窗户狭小,容得进脑袋,缩不进肩膀啊。真是够笨的,把自己挡在外面,怎么抱抱三儿呢?
“相公,你这是作甚?”跨进门的苏张氏问道。
苏重闪避娘亲,不敢与娘亲碰面。
苏山乐笑道:“爹教妹妹锁门,结果被妹妹锁在外面。哈哈哈。”
苏张氏没好气,扒拉相公,推着相公往边走,“你若刮刮胡子,三儿准能让你抱。”
单刮胡子可不行,还得要洗澡,这便宜爹为省烧水柴火,连续三天不洗澡。身上不是汗酸味,就是羊骚牛粪味,难闻至极。
苏灵雨爬上床,趴着小窗口,娇脆喊道:“洗……澡。”
“哟,三儿要洗澡啊。来,爹抱你去洗澡。”
窗户缩不进苏承启,但能容苏灵雨进出,苏承启就想抱出她。
“你……洗澡。”苏灵雨连连后退,被苏山的被子绊倒。磕着头了,手摸摸头,好生委屈。
苏张氏见此,对相公更没好气,连打带拉,推他去洗澡刮胡子。
第七章 水也涨价
苏李氏拜神佛回来,喜滋滋把米糕放苏灵雨跟前,“绸缎铺的掌柜,抱了孙子,分我们些米糕,我们沾沾他的福气。”
苏山听闻有米糕,鼻子比狗要灵敏,嗅嗅过去,典着脸伸手问奶奶要吃的。
“马上要吃饭了,你吃什么吃。”苏李氏拍了苏山的手。
苏山不乐,家里有个偏心的娘亲便罢,奶奶也跟着偏心,这还有没有道理?还是一家人不?
此等粗糙的原始食物,苏灵雨不爱,她将米糕一分为二,都给了苏山,“一人……一半。”
意思是他与苏重,一人一半。
“还是妹妹好!”苏山跳着去找哥哥,手中的米糕三两口咽下,还偷吃了哥哥的一小块。
兄妹和睦,是苏李氏乐意见到的。她知道三儿不会吃独食,才会每次得到零嘴,先给了三儿。
苏李氏拿起挑子,准备去挑水。
这天一天比一天热,三儿爱干净,夜里不洗澡不愿上床睡觉。总得挑些水备着,烧水给她洗澡。
护城河的水浑浊,时常见有粪便漂浮,下河洗衣裳都不敢,更别说挑水喝。在城里想要挑水,得要去有水井的人家。
一文钱一担水,虽说不贵,但也心疼。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一文钱饿死一家子,手里的铜板,得省点花。
苏李氏挑着两棕溜灰大木桶,到不远处的赖恒家。这井水清甜,赖家娘子好说话,感情好时能不收钱。
与往常一般,苏李氏走进赖家大院,对屋里的赖家娘子说:“芬啊,我来挑担水。”
说着苏李氏下木桶舀水挑水。
赖家娘子垂着眼皮,头也不抬,在院子石桌边上坐下。
“这钱,等明天的一起算吧。”苏李氏笑说。
赖家娘子抬起头,脸色阴沉的说:“一天一结,这是规矩。”
可谁不知这规矩是对外人的,两家来往久了,两天一结也是常事。往常挑水,都是两天一结。今日怎么就变了?
“你这是怎么了?与谁闹架了?”苏李氏瞧着赖家娘子脸色,把一文钱放石桌。
赖家娘子撩起上眼皮看人,“自今日起,你们家挑水两文钱一挑。”
苏李氏捉到关键词,“何故只我家两文钱?”苏李氏放下扁担,“你跟我说说,我家怎么你家了?让你涨了水钱。”
“怎么我家了。”赖家娘子拍桌而起,怒气冲冲,“家福出来。”
“你瞧瞧,你瞧瞧,你家苏重把我家家福打成这样。我们还有感情可说?”
瞧这赖家福鼻青脸肿的,受伤不轻啊。
苏李氏摆出脸来,她也不是好欺负啊,直接问小儿赖家福,“你为何要与苏重打架?”
“是他先打的我。苏山抱我腰,苏重用拳头打脸。不信你回去问他们去。居然打同窗,真是没教养的狗东西。”
“呸,闭上你的狗嘴。小小年纪,学大人说脏话。跟着先生学,也不能改你的市井之气?”
苏李氏鄙视赖家福,“苏重自小懂事,不主动惹人。你如果没做错什么,苏重、苏山绝不会打你。”
儿子受到攻击,向她寻求安慰。赖家娘子炸起,似那护鸡仔的凶母鸡,汹汹对苏李氏,“两个欺负一个,不要你赔医药钱,就很给脸面了。你居然敢推卸,说我儿子错了。”
“你家很了不得,你家很懂事是吧。今日起两文钱一担水,给钱就来挑水,没钱滚蛋。”赖家娘子急叫跑去,踢翻苏李氏的水桶,满满两桶水倒落在地。
弄湿了青石板砖,也弄出了一片水洼。赖家娘子还踢着水桶往外去,“滚蛋,统统滚蛋。”
苏李氏两手,大力推开赖家娘子,“泼妇,踢坏了我水桶,要你赔一担新的。”
“呸,老虔婆。”赖家娘子往苏李氏身上吐口水,“滚滚,不许再来我家挑水。”
“像你这黑心的,一担水也敢涨钱,也不怕雷公公劈了你。”苏李氏用扁担,敲打着地面,“有你这样对长者的?你也不怕遭报应。雷公公劈死你。”
赖家娘子,关上一边门板,“你家打人还有理了。大家过来看看,过来看看,苏家小子打伤家福,她们不认错就算了,还诬赖我家福教养不好。”
赖家娘子指着苏李氏,与邻居们说:“做错了,还来骂人,你们说说这还有理吗?”
苏李氏硬起脖子,呛道:“你说说我骂你什么了?我骂家福了吗?”
早得消息的苏承启,与苏张氏来到赖家门前,一人一边拉着苏李氏。
苏承启笑道:“这事里有误会,有误会,先消消气,消消气坐下来好好谈。”
“好好谈?你割一刀子肉,买一斤砂糖来道歉,我们再好好谈。”家里男人不在,赖家娘子不好与苏承启多说,退进屋里咣当把门关上。
“散了,都散了。”苏承启驱散众人,带娘回家。
进了屋门,苏承启阴沉着脸,在柴房处寻着棍子。
苏重与苏山吓得跪下,苏山怕极了,连连叫道:“不是我们惹事,是赖家福先欺负我们的。”
苏重说:“苏山吃不饱,向牛胖子要了些吃的。赖家福就说我们像乞丐一般丑陋。下响,苏山肚子饿,跑去先生后厨,舀点水喝。赖家福往水桶里吐唾沫,还跟先生诬赖我等,说是我等弄脏了先生的水。”
再不把来龙去脉说清楚,等待的就是棍子敲肉啊!
他们没把后面的交代,下课堂后,苏重与苏山气不过,悄悄跟着赖家福走,把他给揍了。
说来说去还是穷闹的,苏承启气自己没用,“唉!”把那棍子给扔了。
苏张氏抹着眼泪,去把儿郎们拉起,“是娘没用,娘没让你们吃饱饭。”
苏李氏躲进蚕室,偷偷抹眼泪去。她心里苦啊!
苏灵雨盯着葫芦瓜出神,想着该怎么填饱苏山的肚子。
次日,苏承启早早起了床,到远处去挑水,水缸水满后,灌了一葫芦水就离开家门。这是发愤图强去了吧。
听到厨房叮叮当当响,苏灵雨跟着起床,打着哈欠绑上带子,跨出门槛。
第八章 开荒去
“你眨起来了?”苏张氏很奇怪,三儿很少早起。
莫不是昨夜没吃饱,今日起来寻吃的?瞧着锅刚冒泡沫,稻米还没煮好。
苏张氏从橱柜里,拿出一鸡蛋,磕进碗里,放入滚烫的水,再用筷子充分搅拌。
“来热着喝,凉了泛腥味。”
苏灵雨遥招手,示意不想喝,她让苏李氏喝了。她拉着苏李氏,来到小菜园,指指驴棚顶上的瓜苗。
“你想吃瓜?”苏李氏问。
在晨光里苏李氏看清,棚顶的葫芦瓜。这瓜皮青,瓜蒂泛着青绿,尚未能吃。
倒是卧地的瓜,有两个微微透着黄了,可以摘来吃了。
苏李氏要去摘地上的,却见三儿拉住她衣角,她笑道:“棚上的还不能吃,地上这两个能摘了。”
苏灵雨指着棚顶上的两瓜,态度十分肯定,“摘。”
苏张氏走来问:“何故摘了,尚未见黄皮呀?”
苏李氏努嘴,让儿媳问三儿去。
苏张氏见三儿只盯着瓜儿,不眨眼也不说话,便知三儿的态度。她搬来梯子,让婆婆扶着梯子,她爬上去。
只需轻轻一掰,青绿的藤蔓断裂,苏张氏摘了两瓜子。
“你用来作甚?煮着吃?”
“蒸了。”苏灵雨说。
说了这话,她就往矮桌去,撑着下巴眯眼犯困。
这三儿奇奇怪怪的,只管叫人做事,也不管解释一下。
与婆婆无奈地对视一番,一人继续洗衣服去,一人继续弄着早饭。
今日的早饭,与往常的相比浓稠了些。
苏山呼啦啦吃了,却不见苏重拿筷子。
苏张氏推推大儿,“怎么不吃?”
苏重犹犹豫豫,吞吐说道:“我不想去先生那了。”
这个想法,他很早就有了。交给先生的银钱、买笔墨的银钱,占了这个家的大头,平日里娘亲与奶奶都吃不饱。
他不想家里人这般挨苦,他可以给人当学徒,给家里减少口粮食。再过三年,便能给家里挣来银钱。
苏李氏头一个不同意,“苏家人,从来不是孬种。饭可以不吃,书不能不读。家里的事不用你管,好好读书。即便不能成举人,也要秀才名头。”
苏李氏的话言落地有声,犹如天上打着的响雷,听雷的人均不敢多言,屏住呼吸等待下一个雷鸣。
苏李氏这番话不简单,这个家里隐藏着一些秘密。苏家是何种来历?
居住于边陲,苏李氏有着一手苏绣,苏承启能说官话。这家人来历成迷啊!
苏灵雨很是好奇,好奇苏家从何来,为何而来。她乐于探寻谜底。
“瓜?”苏灵雨问娘亲。
“蒸熟了,你要作甚?”
她让娘把瓜浸泡入凉水,她则去拿两小布袋子,装上瓜分与苏重二人。“午食。”
苏山抢过布袋子,往袋子里伸头,瞧这两拳头大小的瓜,好奇问妹妹,“能吃?”
“剥皮……吃瓜肉。”
只知这瓜炖着吃,需加上些许盐油。这般吃会不会寡淡了些?苏张氏有些犹豫,要不要把瓜要回来。
她还没想好,苏山已经跳跑外出。
苏重心事重重,苏张氏欣慰大儿的懂事,但也心疼大儿心智如大人。小小年纪,过于操劳家中之事,也不知是好是坏。
小小年纪太过为家担忧,帮不了家中之事,又伤了自身慧根,何苦来哉?
苏灵雨摇头,为苏重叹息。她跳下凳子,背着小手,睡回笼觉去。
苏李氏养蚕去,苏张氏忙完家务活织布去。
苏灵雨午觉将醒未醒,被苏张氏抱了出门。
她们二人打算出城开荒去,不放心三儿一人在家,遂把三儿带上。
五月的太阳,照晒在苏灵雨皮肤上,让她皮肤火辣辣。苏灵雨把头,埋苏张氏后背,“热~”
苏李氏将斗笠,放她头顶,方能舒坦些。
离城不远,有好些山头,山头无人看管,亦不属私人所有。奈何不保险,种出作物,不是被山鼠、黄鼠狼等野物破坏,就是被有心人偷去。
苏李氏等人此去离城不远,去一果林之主李丹家。李丹素来与苏承启交好,得他允诺,去他山头开荒,头年无须租金,次年租金百文钱,每过一年涨十文钱。
价格尚且公道,苏李氏能接受。
经过李丹介绍,苏李氏寻得一块好地,下雨不怕浸泡,缺水附近有水源,且不多捣乱之野物。可放心开荒,发育为肥地。
当即苏张氏将苏灵雨放下,随着苏李氏除草开地去。
两妇人力气不比男子,城中人力气不比村中之妇人,将近苏重私塾放晚学,方弄了丈余地。
李丹送来凉水,“婶子,嫂子过来歇息。喝口水。”
李丹拿着山果,欲逗弄小娃娃一番,可这小娃娃不仅不受逗弄,还凶猛得很。小手啪啪打他手背,板着脸杏大眼眸瞪人,俨然生人莫近模样。
这娃娃果真如苏兄所说,认生人面孔不爱人抱,不喜甜食。
苏张氏抱过三儿,把三儿放边上玩,歉意与李丹说道:“她怕生人,不爱人抱。不爱哭,就喜打人,凶得很。”
“苏兄稀罕得很,每次说起你家闺女,都是边说边笑。”李丹亲自给苏李氏倒水,“瞧着你家的驴,养得不错。何不卖给我。”
李丹是了解他们家情况的,知道这是一头病驴。但一路过来,也不见这驴有瘸腿之症。怕是如同苏兄所说,这驴病好了。
苏灵雨听闻有人愿意接手,两眼方亮,同意卖了驴。
小毛驴不同意啊,它听闻有人要带走它,又见小主人两眼放光,生怕被带走。它发出驴叫,当着众人的面,一瘸一瘸走道,爬坡。
苏灵雨黑着脸,这驴真会装。
“这驴有了人性,怕是不会走了。”苏李氏眼尖,知道这驴是装的。
李丹再给苏李氏倒水,“何不弄一石磨,给人磨面,赚上几文钱?”
“何曾不想?只可惜,地方不大,建不成磨坊。且附近有磨坊三五家,再做也赚不上几个钱,白白贴进粮草钱喂驴。”
平日里这毛驴吃草便能过活,要是让它干重活,得要买来粮草喂养。家里哪来这笔钱财?
第九章 点灯数钱
私塾归家的苏重、苏山,自觉摘桑叶洗桑叶晾干,等娘亲归家。
“娘,奶奶,妹妹。”苏山见着妹妹,将妹妹抱下毛驴,围着妹妹转,“妹妹,妹妹。”
“妹妹今日给我的瓜,甚是好吃。瓜肉绵软糯口,涂抹些盐巴,好吃得嘞。二哥今日浑身是劲,一点也不饿。先生考背的诗书,随口就来。”
苏重见苏山围着三儿得瑟,他只摇头笑了笑,去帮娘亲放好农具。倒水送与娘亲、奶奶喝。
“老二,你过来。”苏李氏招手,“真有这般好吃?”
“真真,可好吃了。不淡口,当饭吃尚可。再也不用去喝水了。”苏山拍拍肚子表示他还饱着。
只知葫芦瓜能吃,却不知这葫芦瓜能当饭吃,还是三儿有法子!苏李氏瞧着苏灵雨眯眼笑。
被盯着的苏灵雨,突起了鸡皮疙瘩。一转身见苏重拿着花儿,蹑手蹑脚靠近。
“妹妹,我们给你摘了花花,来给你戴上。”苏山满脸欢笑。
苏灵雨抱着小脑袋,护着两小揪揪,如临大敌。黑白分明两眼眸,瞪他们俩,不许他们放肆。
小短腿哪跑赢两萝卜头啊!
只见他们俩,一人抱住了她,一人给她撒花瓣雨。
姑娘家均喜花瓣雨,奈何她过了求浪漫的年龄,对洒落的花瓣雨,无动于衷。
苏重见妹妹不喜欢,“我知哪儿有杨梅熟了,我带你去摘。”苏重抱着她往外走。
“等等我,我也摘给妹妹吃。”苏山追着出去。
苏李氏、苏张氏瞧着他们乐。
野生杨梅不甜,更何况半青半黑的杨梅,她的小牙将要被酸掉了。大小萝卜头不能信,绝对绝对不能信。
掌灯时分,桌子摆上一锅粥,六个芋头,一大碟子青菜。
冒着烟散着热的青菜,渐渐变凉,不见苏承启归家。苏张氏频频伸脖子看屋外,派苏山出去寻,不见有人回,又派苏重出去。
屋门外不再有行人过,夜虫与蝉同声欢唱,三个人影方才出现于巷道那头。
苏张氏折返,点起火把,撩起裙摆,疾步迎接去,隔着老远焦急问道:“去哪儿了?您……”
苏承启冷着脸,拉着苏张氏往家走。
见大儿背着大包袱,二儿在后面托,两人步履蹒跚,似背着二十来斤的粮食。苏张氏挣了相公,去帮儿子们的忙。
粗糙的手碰上白布袋,布袋表面不似粮食,细微的碰撞声,教苏张氏瞬间变了心神。
焦急担心之话,责备之话,全淹没于肚,沉默无言抢过布袋子,扛上肩膀。布袋压弯了她的腰,她全不喊一声重,不叫一声苦。
苏张氏叫婆婆进屋,让孩子们先吃饭食。
苏灵雨听到了落闸声,又听闻铜钱声。她看向便宜爹爹,稀薄的月光中,便宜老爹的脸色并非好看。
她视线往苏家三男丁扫过,均大口喝着粥水,就着芋头进食。但神情各不相同。
二萝卜头心思简单,是填饱肚子的喜悦;大萝卜头眉头舒展,心头的难题得到了解决。他该是知道那布袋子里是什么。
便宜爹爹心情最为沉重,心带千千结,怕是受到了感情上的伤害。
苏承启将剥好的芋头,塞与三儿,吞了口口水,艰难道:“吃完了好睡觉。”
苏灵雨捧着芋头,小口吃食,忽视那声音里的伤感。
这家里谁都挨饿,就不会饿着她。一来她胃口小,二来他们舍不得她挨饿。她吃个大芋头便够了。
月上中天,树影斑驳,月光给小院蒙上光辉。
苏灵雨拖着小扇子,爬出门槛,偏头看隔壁,她们还在一个一个数铜板。
苏承启心里有气,意欲借劈柴泄气,脊背布满细密汗珠,汗珠滑落浸染腰下裤头。
她先把小扇放桌上,爬上凳子,待坐好了。抱起黑黝茶壶,往那粗糙瓦碗倒水,一股灵泉随水柱沿瓦碗壁,旋转几圈。
苏承启放了斧头,随手扯来汗巾,擦着汗水坐下,大手抄起瓦碗,咕噜咕噜喝下,末了将碗倒扣,拒绝苏灵雨舔水。“你莫来笑话我。”
借钱容易讨钱难,古往今来只如此。
他平日对人讲义气,谁有困难,愿意帮一把,若是手头有三文钱,他愿借出两文钱。
不管那人是否真有困难,自家是否需钱花。
许多年来,借出去的钱,不知凡几。如今,家境是在困难,他去讨债,十个有八个躲着不见。
十里八乡,凡是借过他钱的,他都去讨了一番。口干舌燥,不见有人还。连哄带骗,威逼利诱方能讨得这点钱。
引以为豪的兄弟情义,到头来只是笑话!
苏承启深感自己没用,识人不清,为了兄弟苦了家人,为了外人苦了妻儿。他告诫自己,将来再也不能这般。
便宜老爹不傻!
既然给他补充了能量,她就回去睡吧。小身子,熬不了夜!苏灵雨打了个哈欠。
苏灵雨爬下凳子,扯下小扇子,两手往后一背,迈着小短腿往屋里去。
本以为便宜爹爹,带回许多银钱。家里两妇人清点一番,几乎全是铜板。两千多枚铜板,莫过于二两银子。
零碎散银不多,加在一起不到一两银钱。
将将够三两,比不上外债的一角,苏灵雨为熬红眼的苏张氏、苏李氏不值。劳累辛苦一夜,也就是这三两,还清债务何时是个头?
她再次把目光放小毛驴身上,一家人的生活与一头小毛驴,如若她来选择定是家人比毛驴重要。她会毫不犹豫把毛驴卖了。
甚至因为毛驴通人性,卖上更高价。
苏灵雨看着苏李氏叹息,太过慈悲只会苦了自己!
随即她又想开了,若不是她们太过有人情味,她苏灵雨现今进入第三轮投胎了吧。
因为她们而活,就为她们多做改变吧!
苏灵雨去水桶边上晃悠,佯装玩水,将灵泉注入清水,改善家里人体质。
“王大哥还在家,你到王家走一趟,把袋子里的都送过去。”苏张氏叮嘱相公。
还掉三两银钱,还剩二十两债务,不用三五年就能全还了吧。有了盼头,日子会好过多了吧。
压在心头的大山轻了些,苏张氏难得展开笑颜。
第十章 再卖蚕茧
第二批蚕茧下来了,雪花白的蚕茧,摆在竹篾上晒,泛着银色的光泽。
苏李氏估摸蚕茧重量,满心欢喜。卖了这批蚕茧,就能入手布匹,孙子们的夏衫该做了。
三儿生辰将至,煮上几个红鸡蛋,庆祝一番最是好。割一刀子肉,也未尝不可,只怕到时手头没银钱。
南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有买有卖,收入蚕茧,卖出丝线。布匹、皮草、药材均有买卖。
苏李氏牵着毛驴,驴背上挂着两筐蚕茧。
眼尖的店小二,看出蚕茧的不同,小跑至苏李氏跟前,伸出二根手指,上下翻了翻。
又一店小二跑来,两手伸两根手指,左手不动,右手上下翻了翻。
一人出价二十文一斤,一人出价二十二文一斤,但这都不是苏李氏想要的。
苏李氏摆了摆手,牵上毛驴往里走。
“太太(对老者尊称),太太,这个数你看如何?”店小二又加了两文钱。
聪明人直接去找来掌柜,浸染蚕丝商行无数年的掌柜,如何看不出这蚕丝的好坏?
掌柜的不急着出价,反而拨弄箩筐里的蚕茧,个个蚕茧如一,才是上等货。
拿起一枚蚕茧,掌柜的舔了舔手指,用湿手指捻起一根丝线。
蚕丝色泽光亮且微白,两指搓磨蚕丝,手感光滑且线不断,质地细腻且有弹性。
掌柜的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要出价又见对手在边上。
出现了好货,买卖蚕茧的行商,均跑来看看。抢生意是罢,看热闹也是罢,他们不会错过好事。
“比得上双宫茧,出价可不能低。”一人笑说。
双宫蚕,茧内有两粒或两粒以上的蚕蛹的茧。因其吐丝时相互缠绕,不是一根到底。此茧做出丝棉更为蓬松,最受高门大户青睐。
“哼,说大话也不怕歪嘴,单茧可比不上双茧。个头大,但黄斑过多,卖不上好钱。”
“不说别的,单看这色泽价钱便不低,老李头你想压价,也不能贬低这蚕茧。”
“苏婶子,我出三十二文,你要是愿意就卖给我。”相熟友人上前开价。
“三十三文。”
“三十三文五厘。”
“三十八文。”
哪个王八蛋不懂事,这般来抬价?懂不懂规矩?
掌柜们向外寻喊价之人。
王龙挤过人群,才外围进内圈,对周边掌柜的拱手,“实在不好意思,本商号要出货,正好缺献宝的。这要是没好的,带回去给东家,这趟就白走了。各位爷,帮帮忙,帮帮忙。”
众人一看是这泼皮,蛮子不足为友。他们想抬价,又知这泼皮不是诚实之人,怕上了他的当,纷纷住嘴摆袖子离去。
王龙老实拱手一番,劝走了同行,劝散了围观之人。教苏李氏捡不得更高的价钱。
互相认识的人,将苏家婶子养出好蚕的消息,散播出去。听此消息之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不屑有之。
赖家娘子听此消息,咬牙一个恨,她让苏家人来道歉,人影不见一个。教她儿子白挨了一顿揍,赖家娘子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教训苏家不可。
这边苏李氏牵着毛驴回家,美滋滋地钱袋子,往儿媳跟前一放。
苏张氏瞧着钱袋子不同,惊喜问:“这般多!”
苏李氏颇为得意,“老身养的蚕,可不便宜。”又低头一笑,捂嘴乐呵,“一个叫王龙的后生,直接给了三十八文一斤。阔气,真阔气。”
“真是个好人。”苏张氏放好钱袋子,去给婆婆倒水,心里想着该买什么布料,该给孩子们做几套衣衫。
这七百多文钱,让苏家人高兴了好几天。
苏张氏与苏李氏扯了几尺布,连夜做了夏衫给孩子们。
穿上新衣衫的苏山,一蹦三跳,好不快哉。倒是苏重,他把新衣衫藏着不穿,再拿出来衣衫就不合身了。
这日苏承启匆匆回家,吩咐娘子准备包袱,他需要外出几天。
蹲在三儿跟前,把两根红头绳给她,“三儿啊,老李头要爹去东王庄去相马,这一来回得要七八天,不能与你过生辰了。”
抚三儿发顶,感叹一番,“眨巴眼就两年,三儿长得真快。”
苏承启内心感慨一番,还是三儿发顶摸着最有成就感,要不再装可怜一些,多摸几下?
苏承启垮下脸,带着悲伤地说:“三儿啊,是爹没……”
苏灵雨以为便宜爹,是真心悔过,立志改过自新,可瞧他那强力压下又翘起的嘴角,便知这家伙装着可怜,占她便宜。
白嫩嫩的小手,啪啪打在粗糙的泛黄的手腕,黑白分明眼珠狠瞪人,像是在说:“放肆,我是你能欺负的?”
“三儿打着爹爹真舒服,来多打几下。”这般不要脸的人物,也没谁了。
苏灵雨撅着屁股顶开凳子,于侧边逃离便宜爹的魔爪。
…………
生辰那日,苏李氏给她煮了几个红鸡蛋,苏张氏给她做了身藕粉衣衫。
配上冲天辫上的红头绳,粉红粉红的,定定坐在小板凳上,犹如那莲花仙子送来的莲花娃娃。
私塾放学归来的苏重,献宝般打开衣兜,几颗因红而发黑杨梅,静静卧在那,粒粒饱满,泛着水泽。
杨梅虽小,却能透露出苏重对妹妹的重视,表达着哥哥对妹妹的爱意。
素爱干净的她,此刻不在乎干净与否,直接拿起一颗,放进嘴里用牙床磨着杨梅。
牙床与柔嫩的杨梅肉接触,酸甜的果酱喷出,酸里带甜,令口舌生津。
吐出杨梅核,舌回甘口生津,教人还想吃第二个。
这时苏山跑进家门,发梢滴着汗水,脸颊透着红晕,气喘吁吁,将衣兜里的桑果放桌上。
熟透的桑果黑里透着红,被抛在桌上,好些果汁流了出来。
杏大的眼眸盯着他,像是说:“跑这么快做甚?我还能跑了不成?”
苏灵雨才扯出小手帕,苏山变将脸递过去,讨着妹妹伺候。
享受着妹妹的伺候,苏山美滋滋,“你不知后头跟着一群畜口,个个嗷嗷张嘴要抢吃的。若不是我能跑,这桑果你别想吃。”
见妹妹帮苏山擦脸,苏重好生羡慕,屁股一撞,撞开了苏山。
他撅着屁股,伸头给妹妹,“好三儿,大哥也需要你擦擦。”
大小萝卜头真难伺候,对这个好,还不能对那个坏。
一条小手帕能吸多少水?苏灵雨用手袖给苏重擦擦。
苏张氏寻来衣裳,抓大儿拉二儿子,推他们换衣服去。
个个汗津津的,不换衣服一身酸,换了衣服好闻多了。
第十一章 糖拌杨梅
晚饭一人一个红鸡蛋,配一碗白粥。鲜嫩可口的果蔬被苏李氏,拿去菜市换钱去了。今夜无菜下粥!
苏张氏看着碗里的蛋心疼,煮四个蛋便可,多煮了个就是浪费啊!
撇了眼儿媳,苏李氏没说啥,直接剥蛋放儿媳粥碗。“吃了吧。你也辛苦了。”
“哎!”
苏重犹豫着要不要把蛋匀些给母亲。母亲辛苦一天,也不能得口好的。
他抬头看周边,苏山狼吞虎咽,那鸡蛋被吃了大半。妹妹拿着鸡蛋,慢吞吞剥着玩。又见奶奶拿着鸡蛋,捏着筷子,捧着碗喝粥。
苏重下了决心,剥了一块鸡蛋白,迅猛放入娘亲碗里。端起碗,佯装不是他,呼噜噜喝起粥来。遂不知他喝得越大声,越能说明那人是他。
苏张氏好生感动,一股酸涩涌上心头,眼泪不争气溢了出来。她抽着鼻子,摸着眼泪,端上碗躲厨房去。
“娘怎么了?”苏山后知后觉。
“没事,吃你的。”苏李氏敲打着他的碗,让他吃饭。
……
苏张氏两脚夹着木盆,将衣衫放搓衣板,两手有力搓洗苏山的衣衫。拿起衣衫捏水,一股脏水流出。
外出挑水的苏李氏,阴沉着脸,将挑子放下。
“那没脸没皮的狗东西,诚心不让人活。”苏李氏咒骂一句。
鬓角带着汗珠的苏张氏,抬僵硬的头,问婆婆:“谁啊?”
“赖娘子到处去,说我们家得了大钱。联众涨了水价,凡是卖水的人家,都收我们两文钱。”
苏李氏愁啊,洗衣做饭样样要水,两文钱一担水,多少钱能够花?外头不知里头艰辛,只知苏家卖蚕茧得了钱,却忘记苏家还欠着外债!
这钱财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攒着花,活不下去啊。
家中妇人每一铜板都得数着花,再眼馋的好物,也得忍着。
苏张氏放了衣衫,拿下搓衣板,“她们有计,我们有驴,牵毛驴到城外去打水。不用看人脸色不说,还不费钱。”
颓败下去的苏李氏,焕发新枝,“是啊!”站起一笑,“目光短浅之娼妇,不足与我等为伍。哈哈。”
苏灵雨拿着木梳,顶着蓬松的胎发,扶着门框打哈欠,“哈~~”睡意朦胧,似醒费醒。眯着的眼,溢出些许泪水。
苏张氏两手放腰间擦擦,擦去手心手背水迹,“三儿醒了。今晨多摘了一瓜,正温在锅里,你是想现在吃还是午时吃?”
今日晨起,摘瓜蒸给儿朗们带去私塾,添些午饭。想起这瓜苗是三儿在打理,自打瓜以来,三儿只吃了一顿。
瓜尚未长成,便摘下藤蔓,三儿不得再吃一顿。她私自作主,多摘一个蒸给三儿吃。
苏灵雨没出声,爬出门槛,于黑漆板凳上坐下,把木梳、红头绳递于苏张氏,两手覆于膝盖。
“留……罢。”
“留着也好,午时吃下,下响不饿。”苏张氏含着红头绳,给三儿梳发。
弄好三儿之后,苏张氏与苏李氏牵上小毛驴,一同外出取水去。
带上四个水桶,只需走两趟,就能把水缸填满。还不用花钱,真是好极了。
苏张氏开始庆幸家里多了头毛驴,做啥都方便了许多。
苏灵雨很是郁闷,这个家怎就越过越穷了,越过越艰难了呢?
她搬着小板凳爬入厨房,站上板凳打开橱柜,抱出藏于角落的糖霜。
吃不起精制白糖,家里有的是杂质多,带浅黄色的蔗糖。这还是过年时李丹送来的。家中两妇人均舍不得拿来用,若是有客人上门,倒是放点进水里。
苏承启明白家中困难,近段时间未曾邀请友人上门做客。
这就便宜了苏灵雨
第十二章 张麻子
苏灵雨拿着勺子吃鸡蛋羹,竖起耳朵听隔壁小王朗读,隔壁小王是她见过最勤奋的人。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文武兼修,从不懈怠。
隔壁萝卜头比自家萝卜头,要勤快多了!还不用人催促,自觉学文学武。
苏灵雨含着勺子,疑惑今日没听到读书声。
难道勤奋的萝卜头,今日偷懒了?
“咣”院门被推开。
露着肚皮的张麻子,抬脚趿鞋走进苏家,灰褐色短衣片片油污,手袖处更是磨损不堪。
大摇大摆来到苏灵雨跟前,瞧着这蛋羹还不错,直接伸手抢,“瞪什么瞪,就吃你一口。”
张麻子放下碗,小半碗蛋羹,被他吃了大半,剩余那些蛋羹,沾上了些许泥灰。
苏灵雨恶心地偏头,带着无辜的小脸看张麻子,努力装得像小孩一些。
“婶子?嫂子?在家吗?”张麻子探头探脑叫一声,见没人回应。
探头往外看没见有人,张麻子趿鞋往里,摸进苏承启与苏张氏的起居室,东找西翻。
黄豆下地了,苏李氏去弄些鲜豆回来,给孙子们吃。家中的蔬菜长势好,苏张氏摘了好些时蔬,外出卖菜。叮嘱她好生在家,莫要乱跑。
家里人只记得叮嘱她,却忘记有些人,喜欢不请自来。比如这张麻子。
张麻子不在,苏灵雨借机爬下木凳往外跑,逃命也罢,搬救兵也好,万万不能待在院子里,坐以待毙。
隔壁小王或许能派上用场,她跑向院门,要往隔壁去。
张麻子未能寻得铜钱,想起院中小娃,或许威逼利诱一番,能得些收获。出了门,见小女娃迈着小短腿,敦敦往外跑。
苏家的小娃鬼精,会去寻人了!可不能让她出去。
张麻子箭步上前,揪着她衣衫,提起小女娃。
距离地面一米有余,摔下去不是伤便是残,苏灵雨放弃挣扎。垂落手脚,如那小猫般乖巧。
张麻子关上了门,提着苏灵雨放于桌上,“小乖啊,你娘把铜钱放哪了?”
一股恶臭喷来,这家伙有几年没刷牙了?
寒酸味扑鼻而来,张麻子怕是许久没洗澡。凌乱的发间,爬出两三只专吸头皮血的虱子。
黑色的手指,插进蛋羹碗,手指弯曲,扣出剩余的蛋羹,推送入嘴,末了舔舔手指,边吃边问:“没见过圆圆的,能敲当当响的?”
从未见如此污秽之人,即便她不是洁癖之人,也难消今日这一幕。
张麻子垂眼帘,瞧见了苏家女娃难耐、鄙视的表情。想着你一个小娃,也敢鄙视我,真是活不耐烦。
一下怒起的张麻子提起她,“啪。”苏灵雨的屁股,被扇一巴。
巴掌拍打声,响亮至极,余音尚未消散,在小院里回荡。
这一掌打得苏灵雨呆愣,她懵了。
两次投胎,均是良善人家,再大的错也是打掌心,未曾被扇屁股。苏承启与苏张氏,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舍不得打她一下。
瞧见小胖子被牛嫂打屁股,她只觉羞人,且十分自得,自己从未被打过。
若是年幼还有说法,她多活一世,与世人不相同,心智自是不同。
这一巴打了她自尊,打了她的脸面,打破了她的界限。她越想越不能,恼怒之意难以自抑。
只见她五指坚硬,三指收回,剪刀手往上一戳,戳中张麻子眼睛。
“啊!”
“三儿。”
“哇!”
张麻子受痛,顾不得手中小娃,两手捂着眼睛往边上退。
外出归家的苏承启,推开院门那刻,瞧见宝贝三儿失去牵制,自那空中跌落。
跌落刹那间,苏灵雨侧了身子,堪堪落到桌边。跌落那瞬间,砸着她鼻子。两小白手,捂着鼻子嗯呀,眼眶通红,股股泪意止不住,眼角汪汪流水。
苏承启怒从中烧,“好你张麻子,偷鸡摸狗不算,还欺负我家三儿。”抄起门边的锄头,追着张麻子要打。
张麻子躲闪不及,生生受了两下,嗷嗷叫痛逃离苏家。苏承启气不过,追出门去打杀张麻子。
…………
“你是疯了,还是没脑子?你怎能让三儿一人在家?莫不成,你以为她有神仙相助,不怕恶人欺负?”苏承启指着苏张氏大骂。
苏张氏尽是委屈,抹着眼泪哭道:“六婶家要些青菜、葫芦瓜,就这几步路,想着快去快回不碍事,谁曾想有那恶人闯入。”
“谁曾想?谁曾想你是这般傻。若不是我早回一步,三儿也不知会不会丧命。她本不想多活,若是借此去了,你往哪哭?你向谁哭?找阎王爷也帮不了你。”
这正是戳中苏张氏心窝,好不容易生下的一块肉,勉强养到两岁,怎能这般就还回去。
踉跄爬起,紧抱三儿,“三儿啊,三儿啊,你可不要离开娘。”
苏灵雨长叹息,何苦吓她,她本是胆小之人。
经此一事,苏张氏怕是对她寸步不离了!苏灵雨轻手抚拍苏张氏后背,安抚她一番,怜惜她一番。
苏李氏牵着毛驴回家,毛驴驮着大包小包,正想向小主人献功,却见小主人被人抱着动弹不得。
“这是?”苏李氏不明白。
苏承启将看见那一幕,一五一十告知娘。
苏李氏咬牙切齿,恨不能生撕了张麻子,对着苏承启劈头盖脸一顿骂:“都是你这不肖子,谁人都往家里带,若不是你张麻子便不敢贸然闯入。”
苏李氏拳头捶苏承启肩膀,恨铁不成钢,“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好些年前,张麻子还是个好的,虽然不务正业,但还是懂礼知礼。苏承启与他处得来,常带他到家中吃饭。一来二去,张麻子与苏家熟络。
过后几年,张麻子沾上酒与赌,败了家财,气死了老娘,生活一落千丈。苏承启还是那般,请他喝酒吃饭,导致张麻子常向苏家借钱、要饭。不给一顿吃,偏不走。
近两年,苏家三儿出生,苏家小二郎们上私塾,家中银钱紧缺,招待张麻子之物不比以往好,张麻子便很少出现。
大家似乎忘记了这人。
谁曾想张麻子连小儿都欺负,真真不是人。
苏李氏气不过,跑了出去,寻了一番,不见张麻子才罢休。心中气难消,苏李氏驱赶苏承启,挑担外出城门打水去。
“生了这般个儿郎,真是对不起祖先啊!”
第十三章 大闷棍
好不容易,安抚家中的两妇人,结果两萝卜头回来了。听闻她被欺负,一个个炸起,犹如毛发竖起的猫,要扑去咬人。
她一人赏了一粟子,方能叫停。
大小萝卜头守在她边上,一人问一句:“妹妹,你鼻子好红哦。”
“妹妹,红鼻子也很好看。”
幸得他们不知小丑是何物,不然苏山定会捧腹大笑,笑话她红鼻子。
“妹妹,还痛问不痛?”苏重。
自然是痛!为了不让那两妇人担心,她强忍着痛楚。也不知何时能恢复如初。
“药来了,这药有些呛,三儿忍一忍啊。”苏承启弄着些药膏,要涂抹在三儿鼻上。
这黑乎乎的膏药,真有效?苏灵雨很怀疑。
苏承启上药也不安分,直接把她抱在自己膝盖上,“别,别动,让爹给你上药。上完药就好了。”
苏山摇头,老爹你难道不是想抱妹妹,才这样做的?苏重摇头做功课去,爹回来了,三儿不能安生咯!
“三儿,三儿,容爹多抱会。爹爹外出这几天,有没有想爹爹啊?哎哎,别走啊。”
苏三儿的小短腿,哪赶得上苏承启的大长腿啊?苏承启的一步,好比她的三步。
无论她躲哪儿去,都会被便宜爹爹拦截。
小小的娃子眼珠子一蹬,鼓起小脸甚是可爱,使得逗弄她的苏承启乐趣无穷。
还真治不了你了?苏灵雨转了身,跑驴棚去。
与苏李氏从下乡回来的毛驴,正想着小主子的灵泉呢。现在有好机会表现表现了,哒哒走出驴棚,与小主人站在一起敌视苏爹。怒气冲冲,犹如要为小主人冲锋陷阵。
“这驴长胖不少,能卖不少钱了吧。明日就卖了吧。”
卖了这毛驴,能得不少钱呢。苏承启心欢喜,伸手要去摸毛驴。
吓得毛驴夹着尾巴,躲回驴棚去。
苏灵雨手指抖了抖,被这没用的东西,给气着了。
苏承启一把抱起三儿,“好三儿,你看爹爹的胡须长了没?”
苏灵雨嫌弃地推开,递过来的脸。
…………
苏灵雨鼻子受了伤,半夜打呼噜,吵得苏重睡不着。
下床去看妹妹,黑暗里瞧着妹妹搭着小被子,侧身撅着屁股,抱着小枕头呼呼大睡。
还真能睡!
苏重偷笑,上个茅房去,瞧见蚕房亮油灯,去帮着奶奶喂养蚕桑。昏暗的油灯光中,无意间发现奶奶在摸眼泪。“你哭了吗?是因为爹吗?”
苏李氏哽咽,啥也不说,啥也说不出,难过都憋在心里。
见奶奶如此,苏重也难过。做儿子的不能说父亲怎么样,只得告诫自身,莫要学父亲,走父亲的老路,让家人难受。
“咿呀”房门打开声,细碎传来。
有人出来了,会是谁呢?是娘罢,娘心里也不舒坦,想必出来走走。
苏重走出蚕房,瞧见的不是娘亲,反而是爹爹。
只见他穿着偏黑的短打衣衫,布巾蒙着脸,像是夜里的小偷。
苏承启也瞧见了儿子,先是尴尬,随即招手,呼大儿上前。在大儿耳边耳语一番,待得苏重点头,他便拿起棍子带大儿外出。
他们要去哪,苏李氏不闻不问。能带孩子外出,应该不是麻烦事。
随手将桑叶扔入簸箩,苏李氏抽着鼻涕,摸掉眼泪回屋睡去。
…………
赖家娘子依偎门框,磕上瓜子,打量过往之人。
瞧见一拐一拐的张麻子,赖家娘子扔了瓜子壳,向他招手。“张麻子,张麻子,你过来。”
“赖家的,你是叫春呢?”茶水棚的茶博士笑道。
吃喝不愁的赖家娘子,一胎得男,两胎还是男丁,很受赖家宠。吃得白胖胖的,站在门边招人看。
她这般挥手招张麻子,教人想打趣她一番。
“呸,当心我家男人,掀了你茶棚。”赖家娘子招来张麻子。
张麻子正郁闷得很,拐着腿来到赖家门前,“唤我作甚?有饭吃,还是有钱拿?”
赖家娘子打量张麻子受伤的腿,半捂脸笑问:“听说你被人打闷棍了。”
“过路的苍蝇都知道这事,你还来问我。你是找打还是找骂?”张麻子很不耐烦。
赖家娘子抬着下巴一笑,“前日夜里起夜,瞧着有两黑影,从外边经过。一大一小身影,弯腰沿着墙角走动,一人拿着一棍子。叫来我男人追上去,我男人一瞧,那不就是……”
“是谁?”张麻子追问。
赖家娘子笑而不语。
张麻子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你且等上一等。”张麻子拐着腿往边上去。
一刻钟后,张麻子寻来三铜板,赖家娘子嫌少。但又知张麻子臭名昭著,寻不来几个钱,三个铜板她就收下了。
“前日夜里,倒是瞧见人从西面来,拐角往西北角去。大的头小肩膀小,脚大声音轻,拿木棍叉子。那小的虎头虎脑,脚小声音重,补丁长衫撩至腰间,取圆溜棍子。”
赖家娘子尚未说完,张麻子便知她说的是谁。
西面来,头小肩膀小脚板大的,除了苏承启还能有谁?苏承启就有外号称大脚,明明是个小个子,却有一双大脚。
前天夜里被打闷棍,虽然被套麻袋里,但他清楚知道有两人,一人打得重一人打得轻。
那人拿叉子,叉住他腿脚,一人拿棍子敲打他。这两人想来就是苏承启,与苏家儿郎。
一股火苗自心中冒起,好一个苏大脚,今后走着瞧。
赖家娘子看出了张麻子的怒意,含笑道:“这事就与你一人说,你若不信大可去找我家男人去。”
赖家娘子大声说,“你不过是碰了下苏家三儿,他就这般对你。这是不把你当兄弟了?”
赖家娘子瞥眼张麻子,嘲笑道:“想当年你有家财之时,苏承启与你好似同胞兄弟,现今你没钱财了。他拿起棍子就打,丝毫不给情面。”
张麻子心中那团火,熊熊燃起。他离开了赖家,不知寻摸哪儿去。
赖家娘子很是开心,目光扫过街面,茶水棚的烧水浇茶,灯笼铺的扎灯笼贴油纸,烤鸡铺的挂上烤鸡。像是谁也不曾听她说过什么。
她才自得走进院子。
第十四章 木瓜
苏承启这趟外出相马,带回八百多铜钱,给家里增添好些收入。
他去割了一刀子肉,买了两斤米糕,其中有两块红豆糕。一块给了三儿,一块拿去哄娘子。
苏灵雨爬下凳子,捧着米糕去给苏李氏。
有了媳妇忘了娘,苏承启是个中典型人物。两块精致的红豆糕,居然不想分些给娘亲,只顾拿起哄妻。
这家能生存下去,苏李氏也下不少苦力,她也是功臣,该得到奖赏。既然苏李氏暂且被遗忘了,那她就去犒赏她一下吧。
苏灵雨将红豆糕送上去,苏李氏不接笑吟吟说道:“老身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不适宜吃甜。”
苏灵雨将红豆糕,一分为二,将二分之一递过去。
白嫩嫩的手心,卧着浅红的红豆糕,苏李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最终拗不过苏灵雨,拿起糕点吃了。
也不知她吃着糕点,是啥滋味,低垂着眼皮,似笑非笑。
吃着做工精细的红豆糕,享受着孙辈的孝敬,她大概是开心的吧。
希望她是开心的,日子很苦,该乐呵的时候就乐呵一下,在苦滋味里加点糖,日子没那么难过。
苏灵雨拿着剩余红豆糕,回座位去,再将此一分为二,等着两萝卜头放学归来。
她的小桌子,小板凳,已经搬到桑树下,阴凉之处不见有燥热,她的小日子过得舒坦。
倒是鼻子上的伤痛,让她小日子难过几分。
她桌前摆着,苏重用过的《声律启蒙》,研究里边字体,猜测字义,推算两萝卜头归家时间。
苏重与苏山前后跑进家门,苏重提着二人书包,苏山抱着大木瓜。
苏山抱着大木瓜献宝般,放置苏灵雨跟前,“妹妹看,大木瓜,熟了的木瓜。”
物资匮乏,收入低下,凡是带甜味的东西,均是孩子们必争之物。也是他们零嘴的来源。
苏家对孩子不赖,隔三差五能吃上炒黄豆,吃上些许乡里人带来的果子。
熟透的木瓜甜度最高,硬度最低,大人小孩都喜欢吃,尤其是牙不好的老人。
苏李氏拿来菜刀,青黑的菜刀竖切而下,苏山满满期待,等着吃木瓜。
木瓜被分两半,微黄的瓜肉,挂着黑色瓜种,期盼中的红黄没有出现,苏山很是失望。
苏重也有些遗憾,“没熟啊。”
木瓜表面泛黄,原以为这木瓜熟透了,开了却不能吃。
苏承启拿着米糕,来哄儿子们,“爹昨日瞧见,河边的木瓜树,有木瓜熟了。黄皮多青皮少。”
“真的吗?”苏山三两口将米糕吃完,含糊着说:“我们去摘咯。”
苏重亦大口大口吃米糕,期盼跟爹爹去摘木瓜。
苏承启拿上竹竿,朝苏灵雨笑道:“三儿在家等着,爹去给你捞木瓜吃。”o说着苏家父子三人带着竹竿,奔向护城河。
“今晚的菜有着落了。”苏李氏要将木瓜做成菜。
家里的青蔬,在外很受人喜欢。今夜吃木瓜,明日有多一扎青蔬拿出去卖,能赚回十来个铜板呢。
瓮中藏的铜板有一千来个了吧,多攥段时日,能还上一笔钱了。
苏李氏喜滋滋,要把木瓜带走。却瞧见三儿白嫩小手,搭在她手背,“三儿要吃木瓜?这木瓜不好吃,硬得磕牙也不甜。”
苏灵雨把半边木瓜留下,让苏李氏将芥菜籽给她。
“芥菜籽辣眼,你可得小心,莫要弄眼里去。”苏李氏很不放心。
梳理发鬓的苏张氏,鬓间碎发黏糊,沾着脸颊。颊腮泛着潮红,微肿唇瓣咬着木簪子。
待鬓发弄好,簪子插入云间,拉扯衣衫行至桌前,拿过三儿手中研钵,“芥菜籽辣得很,你要作甚?”
瞧这透着春意的娘亲,苏灵雨只笑不语。她让娘亲研磨芥菜籽,她弄木瓜去。
木瓜去皮切片,放入灵泉水浸泡。鲜嫩白萝卜,去皮切条,捣碎取汁。将木瓜与萝卜汁,倒入瓦盆,加入芥菜籽粉末,放入两勺醋。静待一盏茶功夫,木瓜泡片便能吃。
木瓜两吃能做菜,亦可做水果。脆爽酸辣木瓜,属于水果类吃法。
家里两萝卜头没吃过,想来会新奇这吃法。
只是芥菜籽太辣,类似于芥末,不知他们能否接受。
…………
苏家父子三人回家,没带有木瓜,反而带上一捧红黑桑果。
“我们去晚了,那木瓜被城南的几小孩弄走了。”苏山把桑果放下,让娘亲、奶奶来吃。
“妹妹,这个给你,这个最甜”吃多了桑果,他舌头都是黑的。
苏灵雨不动,两手压在瓦盆上。在她跟前,有一灰青瓦盆倒扣于另一瓦盆。
苏山好奇心甚重,越是不给他看,越是要看。苏灵雨压着瓦盆,瞧见他伸手,迅速拍过去。
只见苏山收回这只,伸出那只,左右出击,三两下抢走了倒扣瓦盆。
见那月弯似的木瓜片,静卧浅水,苏山不由分说抢来一片,吊起咬上一口,脆爽木瓜片应声而断。
大牙咀嚼木瓜,味蕾充斥着鲜木瓜的甜、芥菜籽的麻、萝卜的辛辣、醋的酸,各种滋味中和,带来不一样的刺激。
两寸长的木瓜片,苏山几口吃尽,吸着口水直呼辣,即便是麻、辣,还想吃第二块。
苏承启用筷子夹上一块,尝上一口,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赞不绝口。“是个好东西,下饭的好菜,亦是下酒的好菜。”
“好吃,好吃。”苏重吸着口水,想要吃第二片木瓜。
“吃多了肚子难受,带去分些给你们的朋友。”苏张氏让苏重端木瓜去与人分享。
苏承启抢夹一片,吃着木瓜有些遗憾,若是配上二两酒,人生得此无求。
小孩食欲重,食物少,凡是得点好吃的,恨不能多长几张嘴,多吃几口。这一盆酸辣木瓜,端出去不到一刻钟,分食殆尽。
就连泡木瓜的水,你一口我一口,喝了精光。萝卜头们尚未吃够,舔着嘴巴还想来一口。可惜瓦盆已见底,滴水不剩。
“娘,还有没有?”
“妹妹,你还有没有?二哥用毛笔跟你换,如何?”
“奶奶,家中可有木瓜,不如再做一盆?”
苏山好吃,第二日又带回半熟木瓜,央求娘亲给他做酸辣木瓜。
酸辣木瓜好吃,也抵不住天天吃,苏家连吃三天,苏张氏怕了。再者这醋可是要钱买来,铜板可不能这般消耗。苏张氏申斥二儿,近日内不许再吃木瓜。
第十五章 人贩子
从家到私塾要经过一条街道,一条弧形的街面,两侧摆放的商品琳琅满目。
苏灵雨坐着驴背上,东看看,西看看。看看这些手作工坊,布店、酱店、烤鸡店、卖粮油铺子。从纸扎店经过,看师傅怎样把一根细长竹竿子做成灯笼;从银匠店经过,看师傅在一模子上浇入银水。
各式各样,百看不厌。
毛驴嘀嗒嘀嗒送她至私塾,私塾正在上课,先生念,学生跟着念,咿咿呀呀像是唱歌。随即先生让学生自己背诵,等下会让学生一个一个地背诵。
至于书里的意思,先生从不解释。
苏灵雨拍拍毛驴脑袋,它跪了下去,让她爬下驴背。
私塾里娃子,瞧见这听话的毛驴,均忘记了读书,伸头探身多看几眼。
先生拿着戒尺拍打案桌,意图学生专心致志。
邻近的胖子嘘嘘两句,提醒苏山、苏重,苏三儿来了。
苏重还能沉稳些,苏山简直是热锅上蚂蚁,急得团团转。
苏灵雨下了毛驴,上前牵着苏李氏的手,一路往前至私塾门前。
苏李氏站在堂外,对里边先生鞠躬问好,邀请先生出门一叙。
今日出门带了一两多银钱,一两给二孙交束,剩余铜板给三儿买些药粉。
这几日三儿身上,多了许多木虱咬下的红印子。该买些药粉,药一药虫子与木虱。
苏李氏见先生过来了,回神再给先生福身。
“多礼了。”
“先生该得的。”苏李氏将篮子递过去,“家里弄了些桑梓酒,想送与先生尝尝。”
篮子里不仅有小瓶蚕桑酒,还有一块羊肉,一包白糖,一包白盐。对穷苦人家来说,这已属大礼。送与私塾先生,丝毫不逊色。
苏李氏将荷包递过去,“这是苏重苏山二人束,他们二人有劳先生教诲了。”
先生接了荷包,门房上前把篮子接过去,并对苏李氏表示感谢。
苏李氏再施礼,牵着三儿离开了私塾。学堂里的苏山对此有些可惜,不能跑出去与三儿玩耍。
苏重却忧虑,家中银钱本就不多,这给了束,娘亲与奶奶怕是要缩少吃食了。
葫芦瓜家家都有,但自家自好吃。牛胖愿意出十个铜钱买,不如把袋里的葫芦瓜卖了,赚得这十个钱能吃半个月的盐了。
一日十个钱,一月就有三百个钱,多好啊!
苏重决定把这葫芦瓜给卖了,饿肚子没那么好怕的。
离开私塾,她们去了药店,将蚕砂卖了。
春蚕一年养一次,但家中蚕桑树长得好,自家养起了夏蚕。这夏蚕的茧比春蚕要好,这蚕砂也能卖上十来个钱。
苏李氏数着钱袋里的铜板,与三儿说:“你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尽管与我说。”
骑在马背上的苏灵雨,环顾四周,没寻找想吃的。
“老太太,这边回来了一批虫药,你要不看看?”掌柜的说,“这些是杀木虱的,还有这个新调配出来的,对付蟑螂、老鼠最有效。”
苏李氏询价,想要些杀虫的药粉。
一店小二指着门外,问道:“老太太,这是不是你家孙女?”
“你家孙女被人抱走了,你认识他不?”
苏李氏转头一看,只见一陌生人一手捂着三儿嘴巴,一手抱着三儿腰身。抱着三儿往对面小巷跑去。
苏李氏大惊,边撩裙摆边跑边叫:“人贩子啊,人贩子啊,人贩子抢人啦。”
人贩子跑得很快,一会儿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小巷,跟着苏李氏追入小巷的人们,散开三路寻找。
追着跑的苏李氏,瞧见一衣角,追着过去,没见人贩子,却见张麻子与青衫女子私会。
“哟,婶子,您怎么了?这急喘气的。”
“你有没有看见我家三儿,三儿被人抱走了。”苏李氏是又心急,又心慌。
“没见着啊,你到那边去看看。我帮你叫来苏大哥。”张麻子也很惊慌,把腿就往那巷子跑,连身边女子也不顾了。
苏李氏不疑有他,转身往另一小巷跑去,并大喊道:“人贩子进来了,人贩子捉小孩了。三儿,三儿,人贩子捉了我三儿。”
小主人被抱走了,毛驴第一个发现。但它被捆绑于门柱外,想追也追不得,挣扎也摆脱不了驴绳的束缚。
边拉扯着驴绳,边嗬嗬叫,吸引来店小二,店小二胆子小不敢上前解绳索。毛驴无法,只得用力拉扯,拉伤了耳朵,勒红了驴头。
掌柜的胆识过人,上前解开了驴绳,毛驴掉头就跑,跑进小巷往小巷深处去。
王景行无需上私塾,他有专门的教书先生。几天前先生受了凉,病歪在床,他近身伺候几日稍微有好转。
苦夏不好过,他外出买些冰块,让先生舒坦一些。
才付了银钱,吩咐店家将冰块送往住址,便见头带鲜血的毛驴疾奔而来。路上行人纷纷躲让,有汉子欲要上前拖拽驴绳,制住发疯毛驴。
看毛驴头上的绳索,再看此毛驴的眼睛,王景行确定这是隔壁苏家的毛驴。都说这毛驴通人性,懂人话,价值千金。那它怎么会在这?
只见毛驴在他身边停下,张嘴要咬他。
“少爷小心。”一人提刀上前,就要砍杀毛驴。
王景行伸手,拦住了来人,这时他们才发现,毛驴咬的是王景行的肩膀衣衫。
毛驴拽着王景行衣衫,要王景行跟它走。王景行懂它意思,与边上人说:“我去去就回,你们先到先生处。”说着翻身爬上驴背。
毛驴四蹄发力,托着王景行往城外跑去。
城外的一辆乌木马车,小跑向前,去往未知之地。
“可以了,放慢点。”出城了就是他们的地盘,谁来也不怕。
一男子用纱布包扎伤口,“死老太婆,牙齿真利。”
出巷子时,居然碰上了一老太婆,与一毛驴。幸好有趁手武器,打晕了老太婆,赶走了毛驴。不然真出不了城。
到了某处山头,赶马车的青衫女子跳下马车,“张麻子出来吧。”
张麻子走出草丛,伸手接住抛来的荷包,掂量荷包,“刘老大,这钱数不够啊。”
“那老太婆咬伤了我的手,毛驴又踢了我一脚,这不得扣点医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