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厚德载物
安排好南阳城的一切,苏灵雨一行回到东泉村。
沈明本不愿来,但在睡梦中,被苏灵雨安排人扛上马车。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已在郊外,回东泉村途中。
沈明很是生气,但苏灵雨将责任推给师父,说这是师父的主意。
这回东泉村的路上,沈明是对谁都不好。
直到回到东泉村,回到蛇头山。
他发现舌头山的百姓,精神面貌比外面的好,比别的要有生机,像是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看那片地,种满了各类作物,他们像是要在这里按家。
沈明拦下一个妇人,妇人见着他,先是躲开,见着苏家人才亲切说笑。
“是东家回来了,这一路上还好吧?要不要进屋喝点水?”
被无视的沈明,很是尴尬。
苏灵雨走下马车,“不用了,你是周家媳妇?”
“是是,东家记得我。”妇人很不好意思。
“你有些懒惰,你家儿子的衣裳清洗不干净,但你家小子最机灵,得我青睐。”
妇人讪讪一笑。
苏灵雨随意指着一辆马车说,“那里,是我请来的先生,教孩子们学字的。”
“学字,教书的先生?”妇人大喜。
“正是。”
妇人这才正眼看沈明,“对不起,妇人有眼无珠,不识先生。”
居然苏灵雨比他更受欢迎,沈明心中有气。
想起这些愚民不知他身份,自然会忽视他,他就不那么生气了。
“我问你,你从哪来?来这多久了?”
妇人答道:“我涪城梧桐镇来,来这有三个多月了。”
“涪城没了,你不难过?”
“难过又有什么用呢?回不去了,只能留在这里。过年过节,往那个方向磕头便是了。”
“男人不许回那边去,留在这里,一天能拿五十个铜板……”
“五十个铜板?”
不该忍饥挨饿吗?怎么会有钱拿?
“是啊,给东家干活,东家给我们工钱。”
沈明跟着看向苏灵雨,原来她说她养活五百人是真的。
苏灵雨招手,找来仆人,“你带师公四处走走。”
随着与沈明说:“我们先回山庄,你逛累了就回来吧。”
“去吧。”沈明的态度和缓了些。
随沈明留下的,还有青桥先生。
妇人陪沈明进新村走一遭,几乎人人都以为沈明是教书先生,是来教他们的孩子的。
百姓们对他十分热忱,拿出不多的好东西,要送给沈明。
要不是沈明知道,这些是逃难出来的难民,他真的以为这些是本地居民。
在外走了一圈,走上灵雨山庄的石板路上。
银杏树下,干净的道路,给人以美的享受。
一群穿着蓝衣的百姓,正在砍树,他们要把山庄门前,挡住视线的银杏树全砍了。
一棵棵粗壮的银杏树被砍下,青桥先生有些心疼。
可惜,他不是主人家,不能提出别的意见。
阿贵直接邀请他们到陋室,那是沈明以前居住的地方。
“这里很久没人住了,刚刚打扫,灰尘是扫净了,但这花没有养好。”阿贵说。
“无碍,去吧。”
阿贵没有走,还有事没吩咐,他得要多说两句。
“不远处便是梯田,这儿蚊虫多,已经备好杀虫药粉、与熏香,夜里撒些药粉于地上,点上熏香,保管蚊虫不愿来。
四小姐养了只小老虎,轻易不会咬人,见着了也别怕。但也不要过于亲近,它除了三小姐、四小姐外,谁也不给碰。”
“有劳了。”
“青桥先生客气了。”阿贵拱拱手还礼,离去。
安置好父亲,青桥先生带着仆人到处去走走。
走到月季花丛,走出绿围墙,走进梯田。
瞧了水稻,随后折返走过凉亭,走过小溪,来到灵雨阁。
见苏灵雨坐在水潭边,撩起裤管,白腻而纤细的两条腿,放在水里浸泡。时而抬起一腿,撩拨水面,踢起水花。
青桥先生不敢多看,侧身看向山下的风景。
“还喜欢?”
“喜欢。”
见她问,他老实回答。
“这里山好水好,物资丰富,好玩的地方多。叫二傻带你去走走。”
“对了,二傻养了很多白鹅。水天一色玉空明,白鹅倒影湖水中,这画面很美,得空去看看。”
“谢苏姑娘。”
“客气了。”苏灵雨从水里起来,擦干了水,“有空多劝劝师公,别执拗,我不吃人。”
“苏姑娘,我父亲并非有意针对你,若是让你难受,还请见谅。”
“没事,我不在乎。”
青桥先生皱眉,“苏姑娘,你的注意一下言辞。对上尊敬,对下爱护,方是根本。”
“嗯,知道了。”她回答得很敷衍。
瞧着她潇洒离去的样子,青桥觉得这个人,已经改不了了。
她有了自己的思想,别人劝说很难让她改变。
主子归家了,员工们有了顶梁柱,心里不怕,脸上多了好些喜色。一个个来贺喜。
灵雨山庄热闹了一番,热闹声在黄昏来临时,渐渐熄灭。
苏李氏遣人送去晚饭,归来时带来沈浪。
沈浪将三幅字转交给苏灵雨。
“这是什么?”
“我爹,我义兄,给你的字。打开看看。”
第一幅字:灵雨阁。
第二幅字:灵雨山庄。
第三幅字:厚德载物。
沈浪看着字体,感叹说道:“这四个字,你担得起吗?”
厚德载物,出自《易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这句话多用来指道德高尚者能承担重大任务。
不管是谁,都不会把这四个字,送给一个小孩。
所以沈浪问她,她承担得起吗?
“你说会是谁写的?”苏灵雨问。
沈浪摇头表示不知,“不管是谁写的,你都承担不起。我爹,是大梁大儒。我义兄,是名满天下的圣者。不管是谁给你的,都高抬你了。
道德高尚者能承担重大任务,他们是不是想害你啊,你年纪轻,那配得上这四字?”
苏李氏不乐意,“怎么配不上?哪一点配不上了?他们能给,就说明他们承认了三儿。你别瞎咧咧,一边去。”
苏李氏挤开沈浪,卷起那幅《厚德载物》。
“我给你藏着,找个合适机会,让人雕个匾额。”
苏灵雨把剩余两张推过去,“一起吧,他们给来也是要我们刻匾额的,一起刻不会让人起疑心。”
“好。”
苏李氏喜滋滋,打算明日找人刻匾额去。
第一五二章 生辰蛋糕
苏灵雨与苏李氏坐到一起,两人摇着扇子,看向星空。
苏灵雨问:“你说是谁给我那四个字?”
“可能是青桥先生,那个沈明不喜欢你。”
“你也知他不喜我。”
“看得出的,他时常盯着你不放,一时赞赏一时厌恶,我猜想厌恶多,赞赏少。”
苏李氏继续分析说:“青桥先生从外地来,看到村里百姓安居乐业,灾民得到安置。感觉你很了不起,所以就送你四字。
表扬你同时,又提醒你,要你做一个道德高尚的人。”
“那我觉得他给错了,他该给‘天子骄子’,而不是‘厚德载物’,我自认不是道德高尚的人。”
苏灵雨跟着点头,表示赞同自己的说法。
“不管是谁给的,都是好事,这是抬身价的好东西。”苏李氏笑着说道。
确实是抬身价的好东西,试想你要出书了,然后有两个业界大能人,给你写了序。
一本原来不受关注的书,一下子变成了畅销书,身价抬上一抬,价格翻上一翻。是件多赞的事啊!
“看在这四字份上,以往的事既往不咎,对陋室好吃好喝招待着。”
“是该这般。”
苏灵雨把天真质朴的二傻,派过去当导游,带青桥先生到处看看。
东泉村的风景,确实很美,山山水水自成一色。
青桥先生很喜欢,跟着二傻进山走了一遭,归来写了一篇游记。
游记是好,但有夸张成分。
苏灵雨看了一半不想看了,山里那个小飞潭,她又不是没去过,哪有青桥写的那么险,那么震撼。最多幽静一些,环境好很多。
要说绿意,还是她灵雨阁边的小水潭,环境更好。
因为灵泉的缘故,水潭里的透明小鱼,活力非常,肉质鲜美。
每当夏日,她就喜欢烧着瓦煲炖豆腐鱼汤,灵泉水炖豆腐鱼,至高无上的美味。得要藏着吃,可不能给外人分了。
一家人坐在水潭边,乘凉有之,等着吃鱼有之。
“大家都在啊!”青桥先生先给苏李氏行礼。
苏李氏还礼,邀请青桥先生入座。
翠翠搬来石头,让青桥先生坐下。
沈浪很自觉,坐在苏灵雨边上,盯着瓦煲里的吃食。
“香!”“三儿,你向我伸手作甚?向我要钱?自打来这以后,我身上就没带过钱了。”
烤着水瓜子的木棉,疑惑地问沈浪,“沈浪师父,你不知道今日是五月初七吗?”
“龙舟节过了啊。”
“今日是姐姐的生辰,过了今夜,姐姐就十岁了。”
沈浪一手拍额头,“我把这给忘了。”
“归来时就说要给你过生辰,给这一战给打蒙了。你等等,我去给你寻礼物。”
说着沈浪使用轻功,快速向陋室飞去。
青桥本想叫他多带一样,将他的礼物也带来,可惜沈浪已经飞远了。
无法,他只能从身上搜索,找出一本孤本,只能将它当礼物送出去。
“出来时不知是你生辰,没能给你准备好礼,这个就当是你的生辰礼物。”
将孤本送出,真真不舍。
“谢谢。”
她转手就把孤本递给苏李氏,并向苏李氏眨眼。
苏李氏懂,这是给她孙子的礼物,必须得要收下。
“青桥先生,来吃根香蕉,这是外出商队,带回来的。”苏李氏献宝说道。
很快沈浪归来了,他在苏灵雨边上坐下,将一柄剑给她。
“这是为师为你寻来的宝剑,听说你曾经怒斩梅花,斩到手累为止。
如果你用上这剑,保准你砍完半山梅花,不觉累。”
“谢谢师傅,但我不想成为,仗剑走天下的侠女。能随身携带的匕首,更适合我。”
“好,改日给你找。”
“这鱼汤能吃不?老远就闻到香味了。”沈浪馋得流口水了。
“等一等,姐姐的生日蛋糕还没来。”
“来了,蛋糕来了。”
仆人在前面提灯笼引路,李盈捧着蛋糕,一步一步往上爬。
很快来到众人跟前,李盈小心将蛋糕放下,“还好来得及。”
圆圆的蛋糕上,摆放着各色鲜果片,上头还插着九根红色的细条。这细条看着像蜡烛,都又没蜡烛大,且无黑色的烟。
“蛋糕我知道,只是这燃烧的何物?”青桥先生问。
“香蜡烛,找制造蜡烛的人特制的。插在蛋糕上,让过生辰的人,吹蜡烛许愿。”木棉回答道。
“为何要许愿?”
木棉努力回忆起姐姐说的话,认真地将那些话说出:
“人活着只有一次,人的一生该这样度过:当她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这样在临终的时候,她就能够说:我这一生如星空璀璨,我死而无憾。
如何过有意义的人生,那就从竖立目标开始。过生辰说明,已经长大一岁,下一个年月开始了。许愿的时候,就问自己上一个年月的目标完成了吗?如果没完成,那就立志完成它。如果完成了,那就起一个新的目标。”
这些话振荡了青桥的心灵,他不知平凡人也有这番觉悟。
他仔细咀嚼着“当她回首往事的时候,……我死而无憾。”这段话,记忆一遍,回想起一遍,都教他热血沸腾。
想要为当朝大展拳脚,为当朝做点有意义的事。
可当脑子里想起当今皇帝的模样,想起朝堂中的相公,他又深深厌恶。
如今的朝堂,不复前朝。帝王贪图享乐,士大夫尸位素餐。
满怀意志之人,却报国无门!
青桥徒生一股怆然,亮起的光,再次暗淡下去。
这时,苏灵雨已经起了愿,吹了蜡烛。
她拿着木制的刀,将蛋糕切了,分成一块块,放入圆圆的巴掌大的瓷碟里,让大家拿着叉子吃蛋糕。
青桥第一次见这种叉子,托着蛋糕,学着她们的模样,叉起一块小蛋糕。
“这样吃不易弄脏嘴,真方便。是谁想到的?”
“姐姐,都是姐姐想的。”
“还是三儿的想法多。”
“吃了蛋糕,来喝鱼汤。鱼汤不多,一人只得半碗。”
第一五三章 甜枣与巴掌
“怎么了?这么夜了也不睡。”沈明问儿子。
站在星空下,感悟苍穹的青桥,又了一番自己的感悟。
他将木棉给他说的一番话,复述给父亲听。
他说:“连小儿都有这番志向,都明白这个道理。而我遇到点挫折,就退到一隅,心生怨气,抑郁不得志。”
青桥有些自嘲。
“你想怎么做?”沈明问。
“我想回到京都去,回到那污秽的地方,成为那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莲。”
“你会活得很累。”
“是,会很累,但我甘之如此。”青桥面向父亲,给父亲下跪,“孩儿不孝,孩儿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请父亲与孩儿一同进京。”
沈明摇头,“我有罪名在身,怕是不能与你同行了。”
沈明扶起儿子,“既然你有了选择,那就去吧。”
“以防万一,你我不能再以父子相称,书信里可称兄道弟。”
“爹!”
沈明微微一笑,“为了梁国,这不足挂齿。就此定了。青桥弟,请起。”
青桥说服不了父亲,只能听从父亲的意见。
在人后,他仍旧称之为父。
青桥又逗留了一天,向义弟沈浪细细嘱托,叫他好好照顾爹。
沈浪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还让青桥别担心,放心谋前程去。
青桥离开后不久,有村民向苏灵雨反应,有别的难民过来了。
一些人是听到涪城被夺回,而从外边回来的,现在涪城被割让魏国,他们无家可归,便到这里来。
因为这次进入的人数少,很快就被吸纳入工人队伍中。
又过三天,苏灵雨发现不对劲了,有大批难民进入蛇头山,甚至出现偷窃事件。
先到蛇头山的难民,都不敢将值钱的东西,放在家中。
他们带着孩子,背着家当上工。
苏灵雨派王二、阿贵去了解,去问问难民们,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有的人说,外边有张榜,说蛇头山有地,能开荒。
还有的人说是半路遇上商队,商队的人说东泉村能用工换饭吃,让他们到这里来。
这时候到东泉村来的难民,已经超过了最大承载数。
为了确保作坊,不被故意捣乱,苏灵雨制出了工牌,让老员工持工牌上工。
苏灵雨越想越不对劲,没多少人知道,这里以工代赈,能分发工钱。
当初送难民到这里的官员,也是放下人就走,没再回头探问。
而这几天来的难民,却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苏灵雨换了好几个姿势,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三儿,那牌匾快要做好了,你挑个好日子,把牌匾挂上去。”苏李氏拿着纸张进屋。
苏灵雨恍然大悟,过去抢了纸张,跑了出去。
“你要去哪啊?”
沈明在屋内写字,见苏灵雨气冲冲跑来,两手往案桌一拍一撑,一张涨红的脸,出现在他跟前。
“是不是你,让那些难民到这里来的?”
沈明放下毛笔,“你一直都是这般的粗鲁吗?人都说长一岁,多懂事。怎么你长一岁,就更加放肆无礼了?”
“厚德载物,品德高尚要承担更大责任。你先是给我一幅字,暗示我要承担更大责任,然后写信给王景行,告诉他这里的难民吃得好,睡得安的情况。
于是,王景行就向难民说,这里有活干,有工钱拿。才会再有难民到这里来。”
“你怎么能这么想?为何不是他们的亲人,到这里来找人呢?”
“如果是,就不会成群结队。”
她还说:“不,不是王景行说的,王景行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如果有新难民进入,就不会是这几天。”
“定然是你或是青桥,向某些人说了这里的情况,导致上位者不顾这里的民情,鼓动难民到这里来。”
苏灵雨指着沈浪,“你背叛了王景行。当你落难时,你投靠了王景行,让王景行带你走进大众视野。当你发现有更好的选择时,你背叛了王景行。”
“放肆,老夫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苏灵雨冷笑,“先给一幅字画,甜甜我的心。然后找来更多难民,捣毁我的基业。甜枣与巴掌,你给得恰到好处。”
苏灵雨退后,背着两手,“我这个人,心胸小,被人打了一巴掌,就要还回去。”
“三儿。”
她转身过去,见到了门外的沈浪。
满腔怒火的她,没给沈浪好脸色,直接越过沈浪离去。
沈浪见三儿离去,进内问义父,“爹,这事真的是你做的吗?”
沈明低头不语。
“爹,你这般做是为何啊?难民涌入,引发新的矛盾,冲掉先来的难民,对这里的归属感。这会引发新的冲突的啊!”
“你别说了,我这般做,自有道理。”
苏灵雨站在凉亭,看向对面平地上的人头,看向村道上的人流。
行走至此的难民,劳累饥渴,怀着希望而来,当得知没有好待遇时,也不能马上离开。来到这里,总要休息两日再有力气离去。
源源不断的难民,得要控制,不能让再多难民到此来。
赖着不走的难民,得要妥善安置,不然前期积累下的名声尽毁。
名声毁不要紧,就怕发生争执,将她的作坊尽毁。教她一无所有。
山庄就这么点大,出产的货物不多,没有更多的岗位给新来的。这个难题该如何解决?
苏灵雨长叹,转身下山,驾马车进城找孙威去。
当务之急,便是在各官道上阻拦,不让难民涌入大梁城,涌入东泉村。
进城到将军府,塞钱让门房进内通报。
许久门房让她进内,可惜见她的不是孙威,而是孙夫人。
孙夫人见面也不说话,只顾着喝茶,也不知想做些什么。
既然夫人不先开口,她想先开口说话,莫要拖延时间了。
“夫人……”
“放肆,夫人不让你说话,你不许说话。”
孙夫人身边的婆子,将她呵斥了一顿。
苏灵雨当即冷下了脸,既然不让说,她就不说了。她要看看,孙夫人耍什么把戏。
过了好一会儿,孙夫人放下茶杯。
缓缓说来:“听说出征前,你给了王景行一个荷包,是有这件事吗?”
第一五四章 流血事件
苏灵雨没想到,孙夫人问的是这个问题。
一个荷包而已,用得着这般发难于人?
一面观察她们的神色,一面回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出征前送荷包,你是喜欢王景行了。”
原来是这个,孙夫人是为女儿来的。
一夫一妻制,保证了正房的利益,确定了女子的定位,让女人能够相信男人。
与那相反的现在,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为了巩固自己的利益,巩固自己的地位,得要在成婚前打败竞争对手。
还要在成婚后,斗倒小三,时时刻刻警惕,是否有人撬墙角,是否意图升职当正室。
孙夫人是这里权利最高的女人,最高职位的掌权者。万不得已,不可站在她的对立面。
苏灵雨坦然说道:“夫人想错了。当日赠与荷包,是请王大人看顾我大兄。我大兄身子弱,战场刀剑无眼,能得王大人相助,也是好事。
父亲远在京都,大兄上了战场,家里又有身孕的嫂子,大兄可是家中顶梁柱。他可不能死啊。”
“王大人曾经住我隔壁,他待我如妹妹,我对他如兄长,并无非分之想。且我父说了,我与他八字不合,八字相冲,不能成一家人。”
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孙夫人不信,也没法子了。
她本想在年龄上说事,但想起这年代成亲之人,年龄不成问题,辈分不是问题。
只要利益足够大,二叔跟嫂子都能成亲。
“曾听闻你是五月初七的生辰,今年有十岁了吧?可以议亲?”孙夫人温和地问道。
面无表情的脸,当得知两人八字不合,这脸色就变成温和的了。
变脸的速度可不慢!
“九足岁,未满十岁。”苏灵雨说,“家中想着到京都去寻夫婿,未曾相看郎君。”
边上候着的婆子,嘲笑道:“这般话语说出来,也不觉害臊。若是外人听着,就会说你:小小年纪就想夫婿,是个浪荡的。”
你这婆子,好一张嘴,明着说教,暗里说她是浪荡女子。
苏灵雨看那婆子一眼,这个婆子她记住了。
苏灵雨对孙夫人说:“今日到此来,是想告诉孙少将关于孙将军的大事,既然孙少将不在,与您说也是一样。”
“近日有不少难民涌入城中,更多的跑到东泉村去,且看难民的数量不少,后续还会有更多难民到来。
如若不加以阻拦,必定起摩擦。小打小闹不要紧,就怕闹出人命。
孙将军这次大胜仗归朝,是该受到封赏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将难民杀人、难民打死人的事件呈报上去,怕是会给孙将军带去麻烦啊。”
孙夫人思量片刻,挥手让她离去。
苏灵雨恭敬,退离。
等她离去,孙夫人问婆子,“你说她的话,是真是假?”
“不敢全信,但又不能不信。夫人还是警惕些的好。”
孙夫人思量,“她来此说难民之事是真,说王景行的事怕是真假参半。派人盯着她。”
“是。”
苏灵雨离开将军府,回头看将军府的牌匾,猜测孙夫人可能做的事。
名利大于一切,孙夫人应该会告诉孙威的吧。
希望军队里,能出人阻拦难民涌入。
“回村吧。”
“好。”
她的马车刚出城,遇到骑马而来的仆人章超。
“小姐,出事了。”
“村里打起来了?”
“不是,有人回来报信说。王哥带出去的商队,遇上了难民。难民抢了我们的货物,打伤了我们的人。”
“可有死亡的?”
章超点了点头,“一个李家的,一个外来的。”
“嘶!啊!”
苏灵雨很是肉疼。“回村去。”
…………
小楼上挂了白色绸子,家中有跟商队的人,都集中到山庄跟前去。
她们担心自家的夫君、儿郎。
苏灵雨站在台阶上,面对着众多亲朋友邻。
面色沉痛,悲伤说道:“有个不幸的消息要告诉大家,我们的外出队伍,受到袭击。我们的货物都被抢了,不但如此,还有人员伤亡。”
“我们的商队外出,都是派最强悍的汉子。我认为性命比货物重要,保护要自己,再保护货物。可是这次我们遇到了豺狼一般的敌人,敌人众多,我们的人连保护自己都难。
受伤的,医药费山庄来出;死亡的,殉葬费山庄来出,还会赔付一百两银子。若是家中有五十岁的老人,山庄会多给二十两赡养费;若是有三岁的幼儿,山庄会抚养其长大至十五岁。”
“三儿,我可郎君可还在?”青纱巾裹头的妇人问道。
“受伤的人员还不知。去世的是……”苏灵雨沉重地念出两个名字,“李二牛,章显娃。”
人群中顿时哭喊喧天,一声声悲戚断人心肠。
苏灵雨低垂头颅,向她们表示歉意。
苏李氏怕她们伤到三儿,将三儿推回里边去。她站上台阶,喊道:“送她们回去。让她们家的亲属来,与山庄的人一同外出,接回遇难者遗骸。”
悲伤的苏灵雨,坐在石阶上,两手捂着脸,不敢见人。
她的商业之路,刚刚铺开,就死了两人!
人命如草芥,打死人不犯法,这个世道怎么活下去?
木棉知道姐姐心情不好,乖乖坐在姐姐边上。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姐姐,只想陪着姐姐。
阿旺静静地卧在主子脚边,把头压着前肢。
李盈来劝说:“三儿,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商队组建之前,你已说过走商,是件危险事。随时都会遇上山贼,得要做好死亡的准备。
你已经告诫过他们,他们依旧加入这一行。他们是生是死,都是他们的选择。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李盈瞧着三儿就心疼,“牙行里,一条人命不过三五十两,我们给足一百两,已经尽了仁义。”
苏灵雨从掌心里抬头,“一条命那止一百两啊!”
“命不值钱,遇上灾年,饿死的更是无数。那些命可是一文不值。那些死在战场上的,捞不到军功的命,也是一文不值啊。
贫困人家,一年不过获得二三两。你给一百两,能够买他们三四十年了,人有几个三四十年?”
“人命没你想象中那么值钱,你无需担负于身。”
第一五五章 火光冲天
李盈的话不是没作用,至少她得到了减负。心中的愧疚减轻了些。
释放负担的同时,又有一些罪恶感。
她先是接受了,仆人的细致伺候。现在似乎又接受了,人命轻贱的事实。
有钱有权就能享受一切,这个道理她懂。
也曾经生活在这种氛围了,所以她能轻易接受仆人伺候。
但让她接受人命轻贱,她想她办不到,也不想做到。
苏灵雨拍拍脸蛋,要去安抚死者家属,安排后续事宜。
“小姐,不好了,下面打起来了。”仆人三婶跌跌撞撞跑来。
“你说清楚些,怎么一回事?”李盈问道。
三婶说:“李二牛的家人,不知从哪得知,是难民杀了李二牛。他们怒冲冲,要把难民都赶出去。你推我挤,一来二去就打起来。”
“村民们见外人欺负自己人,都进去帮忙,这一下子就打起来了。”
苏灵雨让李盈进屋,“把门锁上,没事别开门。”
“木棉,你去找沈浪,叫沈浪去阻拦。”
“好。”
木棉爬上阿旺身上,让阿旺驮着她走。
苏灵雨揪出躲在草丛里,偷吃归来的阿虎,“你跟我下山去。”
她拿起一根木棍,与阿虎冲向山下。
山下闹腾,她早该听到,只是她沉浸在心绪中,一时失察不知外面情况。
也不知难民哪来的勇气,居然团结一起,与李家人搏斗起来。
养蚕缫丝器物到处飞,造房木条随处是。
女人与男子混杂在一起,男人打群架,女人也参和。真是难看至极。
苏灵雨拍一下阿虎。
“吼……吼……”
虎啸一声,吓住了他们。
苏灵雨抡起棍子,往地上一打,敲醒了众人。
“全部住手,东泉村的站左边,其余人站右边。谁要动手,先打过我再说。”
这时沈浪腾空而下,站立在苏灵雨身边。
沈浪抽出剑,明晃晃的剑在他们眼前摇晃,“谁要是不听,先砍了再理论对错。”
面对这种场面,沈浪比她有经验多了。
面对性命的威胁,谁也不敢不动。
两队对立,泾渭分明。
苏灵雨皱眉,“东泉村的整理衣着,别丢了脸面。”
“我也不问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气,我也知道,你们内心恐惧。但当前之急不是内讧,不是打斗的时候。现在我们应该守护自己的东西,不要被人抢了去。”
苏灵雨说:“新来的难民里,有好些类似王霸的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不畏惧官府,他们知道一旦抢了杀了,就往山上跑,当山贼去。
但我们不行,我们有家人,我们有一家老小。家里每死一个人,就是损失一笔重大财富。”
“李家的亲人们,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他们的家乡没了,他们的祖宗坟墓没了,他们就是这世上的浮萍,他们比你更难过。”
“被打的,你也不要气恼,他们的亲人死了,是因为你们。如果你们不来,我们耕而食,蚕而衣。汉子不用外出行商,女子不用攀比谁缫丝更好。
亲人刚死,心中有气也是应该的,受一顿打,以后更和睦。今后你们就是东泉村的一员了。这事谁有反对的吗?”
扫了一圈,见没人反对。
苏灵雨继续说道:“第一我们不能再让外人进村,活计就这么多,他们(她们)来了你们就没活干,没工钱拿。
汉子们分成三组,每组二三十人,轮流守在村口,阻绝外人进入。先前已经进入了的,就不用管他。要是有谁偷鸡摸狗,便打一顿再赶出去。”
“第二,我们得要阻止,外边人流继续往这边走,得要有人骑马沿着官道走,散布这里得瘟疫的谣言。绝了外人,到这里来的心思。”
“第三省吃俭用,外边的人不走。外出道路难行,进出不方便,且城中粮价过高。各家各户得要省吃俭用,避免青黄不接。”
“自今日起,停工三日,各家守护家门,不要轻易外出以免不测。如有外出的,得要成群结伴,切勿一人外出。”
说好注意事项,苏灵雨问他们还有什么意见要提。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出声,苏灵雨说:“各家回各家去,若是有需要,会通知你们到村里开会。都散去吧。”
好些人散去了,李氏族汉子没走,他们是留下帮忙的。
帮忙收拾场地,并向苏灵雨道歉。
苏灵雨很大方原谅了他们,让他们以后忍着些,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接着苏灵雨找来村长,与他商量守村的事,并商量外出散布谣言的人。
次日东泉村组织起来,在村外放上栅栏,拿起锄头一致对外。
苏灵雨又放人出去,将死在外边的人接回来了。
目送他们离去,苏灵雨便在石阶上坐下,瞧着山道。铺了一半的石板路,被遗弃也不知何时能修好。
以往这个时候,白烟直上,妇女带着薄衫、汗巾来上工。如今白烟不再,喧闹不再,村里也静悄悄的。
日头渐高,蛇头山热闹起来了,但也是一会儿,很快又安静了下去。
坐久了困意十足,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背手,回山庄去,欲补一觉。
这三天,她无所事事,吃了睡,睡醒了就在山道处走走。
或是认真瞧瞧她的小作坊,想想今后的发展道路。
小作坊粗糙,管理制度全无,比野生派还野生,像足了黑作坊。
瞧着这些,苏灵雨嘲笑自己。
自喻天才,却啥也没做好。东一榔头,西一榔头,啥也没发展好。
这些天的思考,她决定优先发展纺织业。甜品店的扩展先放下,减缓发展步伐。
第三天晚上,突然蛇头山起大火,人声喧闹。
冲天的火光,被许多人看到,有的人去救火,有的人站着没动。
苏灵雨是那站着没动的人。“隐藏下的矛盾,最终还是爆发!”
“翠翠,明日让阿贵进城,请来大夫,给蛇头山的人看病,检查那边的水源,别真的弄出瘟疫来。”
“是。”
“告诉那些人,尸体先焚烧再埋藏。”
“好。”
苏灵雨趿鞋回房,关上门窗,熄灯入睡。
蛇头山的喧嚣,闹了多久,她不知道。
这一夜她睡得很快,这一夜她睡得不安。
半夜醒来了三四遍,始终不愿再起来走走,辗转一番又睡了过去。
第一五六章 死了几人
昨夜睡不得不好,清晨醒来昏昏沉沉,觉不够睡。
两手撑着床榻,小脚丫去撩鞋子。最后穿着一个,趿着一个,一脚深一脚浅去开门。
“小姐没睡好?”
“嗯。”
接过翠翠递来的温水,一口喝尽,这才想起没刷牙。
不管了,就这样吧。
“死了几人?”
“六个。”
翠翠说:“起因是一户姓谭的人家,叔子不满嫂子偏心侄子,于是与嫂子起了争执。然后与后面来的难民合伙,偷了自家吃食。
没想到侄子半夜醒来,瞧见了叔叔偷拿食物,正想哭闹,然后被捂死了。”
“醒来的大哥,斥责弟弟,要夺回吃食。结果后面来的难民,一伙涌上来,不仅抢了吃的,还抢了家中的物什。”
“后面来的难民,说是抢惯了,见着有吃的可以抢,都涌起跑过去抢。抢了谭家就去抢其他家,这不就闹起来。”
翠翠一面给小姐绾发,一面说:“后来的与先来的打了起来,打死了四个,踩死了一个,捂死了一个。”
透过铜镜,见小姐沉默不语,翠翠不敢再多说什么。
苏灵雨拿回翠翠手中的梳子,“你去给师公送早饭,说道问他一句:你开心了吗?”
“是。”
主仆二人一同,下到灵雨山庄。
苏灵雨在餐桌前坐下,翠翠进厨房,提起食盒往沈明居住的陋室去。
仆人见着了三小姐,争着要把听到的消息,他们的猜测,告诉三小姐。
“那个谭家的男人死了,女人疯了,二叔抢了家里的银钱,跑到山里去了。”
“有五户人家被抢,连碗都没了。他们正在门外求见您呢。”
“那些抢东西的人,捉了两个,逃了好些,都往山上跑,现在怕是跑到别的村去了。”
“好些人被打伤,有一个砍掉了一块肉,能见骨头了。小姐你说,他还能救吗?”
“阿贵进城去请大夫了。你说你啊,别人的生死也你管,心肠太软了。要我说,那些人死有余辜。”
他们说完了,也不见三小姐搭话,猜想三小姐不喜欢他们多嘴。
又自顾自散去,继续手中的活计。
拿着羹匙吃豆粥的木棉,疑惑地问姐姐:“他们为何要打起来?”
这个问题回答的方向很大,说了木棉也不一定会懂。
但她还是选择解释一番。
“因为嫉妒,因为眼红。你我皆是难民,为何你能有屋子住,能有饭吃,能有衣服穿,而我什么都没有?就因为我是后面来的吗?
不,这不公平。
你有的东西,我也要有。既然没有分与我的,我就要抢。”
“不要,这是我的,不是你的。”木棉捂着碗说道。
木棉以为姐姐要抢她的鸡蛋。
苏灵雨扫了一眼木棉,继续说道:“先来的最先获得资源,得到了利益,让他们摆脱了难民的自卑。瞧见了别的难民,就有一种优越感。
自然而然瞧不起人,他们忘了自己也是难民。大家都一样,都是没有根的人。”
“后面来的难民,因为分配不均,因为饥饿,因为喜欢不劳而获,因为抢习惯了。见着好的就要抢,要占为己有。于是他们打了起来。
后面来的难民,见有人带头了,见有人开始了,他们便一拥而上,见到好的就抢,不给抢就打就砸。
失去道德约束的人,遵从内心,释放野性。他们跟野兽无异,不能称之为人。”
许久她说道:“这一次战斗,是不可避免的,迟早会打起来。”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何不去阻拦?”木棉问她。
她沉默,她也问自己,为何不去阻拦。
既然她已经知道了,为何不去阻拦?要是拦下了,就不会死人了。
是啊,要是能阻拦,就不会有今天的死人,就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但能拦住吗?能拦下吗?
竭尽全力或许能吧。
她与木棉说:“不能去拦,也拦不下。难民太多,我们人手不够,我们的粮食不够。如果让后面来的难民,到别的地方去住,我们没有地方安置他们。
我们更没有足够多的食物,分发给他们。不给食物,又让他们居住在露天下,反而会让他们反抗得更激烈。”
她摸着木棉的脑袋说:“我得要保护你,保护奶奶,保护李盈。如果我将家中物件,都拿去帮助别人,就会让你们忍饥挨饿。这不是我之所愿。”
“那我每天少吃点,这样食物就能吃久一点。”
“好。”
“木棉。”
“嗯?”
“这几天,你带阿虎在村子附近的山,去转转。”
“干嘛去?”
“既然逃走了就别回来,省得再次惹来麻烦。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跑远一点。”
“好。阿虎会很乐意的。”木棉乐呵地点头。
木棉觉得这是一件有趣的任务,不仅要带上阿虎,还要带上阿旺。
苏李氏将三儿手中,凉了的鸡蛋拿走,将剥好的热鸡蛋塞给三儿。
“别想太多,这不是你的错。”
“吃早饭吧,外头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做决定。”
…………
早饭四物,自饭盒端出石桌,翠翠上前去亲自伺候沈明洗漱。
将布巾放入铜盆浸湿,拧干递给沈明。
细细诉说蛇头山昨夜发生的事,末了又说:“小姐让奴来问您一句,您开心了吗?”
“死了六个人这件事,您开心了吗?”翠翠追问道。
洗脸的沈明身子一僵,缓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来。
还没等他发声,沈浪先上前一步,推开翠翠,“滚蛋。”
翠翠也不恼,退离几步,转身拿起食盒,挂上臂弯离去。
走到篱笆外,说道:“小姐一夜不能寐,看师公倒是精神得很,怕是一点愧疚都没有。”
“贱蹄子,再敢多说一句,定割了你的嘴。”沈浪怒斥道。
翠翠怕了,挽着食盒快快离去,生怕有人追来。
沈明颤手指着翠翠离去的方向,“她,她竟然敢派奴才来羞辱我,这等小人,你还要收她为徒?”
“爹,爹,不可生气,不可生气,先坐下调息。”
此时,沈明呕血,血液染红了洗脸水。
“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来。”最后沈明叫仆人归来,让仆人守着义父。
他轻功了得,亲自去请大夫更快些。
第一五七章 不,是我的错
山脚下早已站满了人,他们(她们)是来上工的。
还有一些人是来碰运气的,他们想要口饭吃。
见着苏灵雨,他们不约而同站起,盯着东家,想要将心中的诉求说出。
刚有人上前,想说话,苏灵雨摆手让他别说。
他们知道,东家有话要说,有事也得要东家把话说了,再说出自己的想法。
苏灵雨站在他们前面,环顾众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开声。
说道:“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我也想到法子,让每个人都有活干,让每个人都有铜钱拿。”
东泉村的村民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先来的难民将忐忑的心放下,后面来的难民脸露喜悦。
“外出队伍回来了,处理后事是大事,你们先回去,明日吃了早饭就过来。明日我有重大事要宣布,你们可别来迟了。”
东泉村的人想探问,是什么重大事,可惜三儿已经走了。
她们便缠上管事们,想问问三儿要说什么事。
那些管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们。
“散了,都散了。”东泉村的主动驱散众人。
这时阿贵站在石板上,大声说:“东家有令,今日作坊开饭,家中没吃的,可以到作坊来吃饭。一日两顿,听到钟声便要过来,来迟了无物可吃。”
“东家给饭?太好了。”
“能不能带上亲属?”
“我家小儿,好久没吃饭了。”
阿贵又说:“东家说了,今日吃芋头,可以带上亲属。但不能争抢,不能吵闹,否则驱逐出村。”
难民们很高兴。
东泉村的却私下商议,猜测三儿这般做的道理。
想了许多想不出头绪,便这么回去了,回家去与家中长者商议一番。
当即有长者上灵雨山庄,等长者归家,私下与家中人说。
“明日三儿有重要事宣布,谁也不许反对,这是长远之计,福泽三代。”
这一番话,在东泉村传开了。他们还掩盖着消息,不让外人知道。
…………
苏灵雨刚回到家中,王二就跪在她跟前。
王二这次带队,不仅丢了货物,还死了两人。
“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是。”
“我带着队伍,经过老虎涧时,迎面遇上一群难民。他们拖拖拉拉行走在路中间,不管我们怎么喊,他们就是不让路。
当车队经过他们的时候,他们盯着车马不放,更有胆大者伸手触摸货物。”
“我们呵斥阻拦,但挡不住他们人多。有一人大喊:是吃的。有米面。
难民都向我们涌来,我们才想拔刀,他们就跪在我们跟前,祈求吃食。即便我们将身上吃食给了出去,也不见他们离去。”
苏灵雨皱眉,这与她见过的难民不同。
梁城不止一次来过难民,但从未见有难民,拉扯着不愿离去。
大多数难民得到吃的,或是发现没有吃食施舍,就会离去。
而王二遇到的难民,很奇怪。
王二继续说:“又有一人大喊:他们有吃的,也不愿分给我们。为富不仁,我们要劫富济贫。我这才察觉不对劲,我们才想反抗,就被他们殴打在地。
我连连踢翻了好些人,才救出同行同伴。就见那些人割了绳索,搬动了货物。”
“我提刀上前要杀人,中途跑出王霸,与老虎涧山贼头领。左右夹攻,我不得不退。我带着同伴向山下逃散。
清点人数时,才发现李二牛、章显娃不在。等我们再找回去时,他们已经断气了。”
倾听的苏灵雨,开口道:“货物没了,马没了,连板车也没了。你遇到的不是难民,是山贼。佯装难民的山贼!”
苏灵雨拿起茶壶,将茶壶悬挂在王二头上。
手腕倾倒,水柱从茶壶嘴流出,没入王二头发里。
水流从王二发丛里落下,洒落到地板。
“东家,你这是为何?”
“三儿,王二是个好的,货物不是他弄没的啊。”
“东家……”
跪在门外的商队同伴,都为王二求情。
苏灵雨一转手,将茶壶往他们膝盖下砸。
阴沉的脸,像吃肉的恶魔。
“他是好的?”苏灵雨冷笑,“是的,他是好的。因为你们跟他一样,都是杀人凶手。”
他们摇头,才想否定。
苏灵雨怒声打断他们的辩驳,“王二是商队队长,他跑了却没有回头。没有回头看那两被殴打的同伴。因为没有回头,因为没有留心,才导致李二牛、章显娃的死。”
“而你们,你们逃跑的时候,没有发现他们还在被群殴,没有发现身边的兄弟少了一人。”
苏灵雨指着他们,指着他们的怒斥。
“是山贼杀死了他们吗?不是,是你们,你们才是正真的杀人凶手。”
“是的,我有告诉你们,遇到危险保命为上。但我有没有告诉你们,遇到事要团结,要互相帮助,要互相扶持?
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是被拳头打死的。你们提着刀,你们握着利刃,哪怕你们当中某一个,提着刀子闯回去。他们都未必会死。”
与李二牛沾亲的兄弟,磕头下去,嚎啕大哭,忏悔道:“二牛,我对不起你啊。呜哇哇……”
在场的无一不难过落泪,苏灵雨也跟着落下泪水。
她本以为死者是被利刃刺死的,她以为死者是被难民咬死的,她以为死者是错过了抢救时间而死的。
当她看到尸体时,才发现她想错了。
他们是被懦弱害死的!
王二哭着磕头,重重磕头,他比谁都清楚,李二牛、章显娃是怎么死的。
一路上他也自责,他也难过,他不敢说出死因。
回到这里,被东家点出,他无颜面再活世上。
他自喻武艺高强,自喻有侠心,当真遇到战斗的场面,他居然弃兄弟而不顾。
“我有错,我有错,是我害死了兄弟们。”
“东家,小姐,我愿以死谢罪。”
王二愧疚难当,痛哭流涕。
“不,是我的错。”她说。
苏灵雨坐下,低声说道:“你们没杀过人,没见过血,没受过散打培训,我就让你们外出行商。这是我的错。”
第一五八章 富贵险中求
“人死不能复生,再怎么后悔人也回不来了。”
“这事就此作罢,回去后不要将这消息与外人说,更不能与家里人说。今后遇上李二牛、章显娃的亲属有难,我们该义不容辞,出手相助。”
苏灵雨长叹,“回去好好养着,我会向钱校尉(木棉大姐夫,张月夫君)要人,你们跟着学拳、学对敌,等货物出来了,再次押运货物。亏掉的钱,必须赚回来。”
苏灵雨声音渐大,严肃说道:“失去的场子,必须抢回来。”
“那群山贼抢了我东西,终有一天我会灭了它。”
“你们回去勤学苦练,终有一日我们会灭了山贼。”
那些抽泣的汉子们,坚定了信念,心中有个梦,梦想有一日能灭了那山贼,为亲友报仇。
苏李氏见三儿说完了,快快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汉子,“快起来吧。”
“你们的家人,还在山下等着呢。莫要让她们担心了。”
等他们离去,苏灵雨与王二说:“有错就有罚,你准备好了吗?”
王二磕头说道:“请东家刺我一刀,以示警戒。”
“也不用,鞭笞便可。”
苏灵雨对阿贵说:“找鞭子,鞭十下。”
“是。”
王二磕头谢恩。
接着苏灵雨协助他人,将李二牛、章显娃装棺,护送他们下山送还亲属。
一同前往的,还有沈浪。李二牛的死因,就是他告诉三儿的。
沈浪担心她出事,不敢放心让她一人走进民怨里。
这是他徒弟,他得护着。
沈浪的担心是多余的。
关系亲厚,赔钱足,苏灵雨的态度诚恳。
李家的亲友们,对她没有怨言。
章家的更不敢,对她有所怨言。
拿到赔付的银钱,他们比谁都高兴。
苏灵雨向死者亲属道歉一番,送亲属离去。
而后她被李氏族人围着,一个个问她明日要做什么决定。
她说:“私塾差不多弄好了,南阳城请的先生昨日也到了。即明日起,开始招生,学武又学文。”
“这是好事啊。”
“是啊,盼着这一天呢。”
苏灵雨说:“请来的先生不够多,村里的孩子多,隔壁村的孩子也多,只能择优选择,甚至提出卖身求学的口号。”
“这不行。”
“肯定不行啊,哪有人家愿意卖孩子?”
苏灵雨压手,示意他们(她们)安静。“这是对外边的说法,如果是自己人,我们可以私下操作。明面上签订卖身契,暗地里退回卖身契。”
“等我们的这里安定下来了,私塾建得更好了,请来了更多教书先生,便把这条行文去掉。”
“好好好,这法子好。”
“我们都听三儿的,三儿不会骗我们。”
“有好事先顾着自家人,名额有限,明日你们可得要抢了。我尽量要自家人,也会选一些难民中的孩子培养。”
“行。”
“定不会让你难做。”
“还有一事,我明日会宣布,这事有些危险。要不要去做,你们自己商量。”
…………
次日一早,大家早早来到空地,等人员少许,等到人员熙攘。
他们都想知道,今日三儿会宣布什么事。
终于等到人来了,发现东家命人竖起两根柱子,拉起一张地图。
随后搬来一张桌子,摆上笔墨纸砚。
苏灵雨站在高处,与大家说:“大家早上好,吃早餐了没?”
有嘴快的说吃了,还有的说没吃。
“想来你们没吃早饭,我也没吃,肚子饿着呢。但不要紧,先处理完这些,我再去吃。”
她示意大家不要说话,她说:“在说事之前,先说一下纪律。我说话时,你们不要插嘴,不然好影响到想听消息的人。毕竟这里没有扩音器,我在前面说话,站后面的人未必能听到。”
她正在做最原始型扩音器,可惜还没做好。
“我说过,让每一个人都有活干,都有铜板可以拿。但是作坊就这么点大,活计就这点多,怎么样才能让你们有活干,有工钱拿?”
“如今有一个法子,能让你们赚到钱,还能换来食物,只是这个法子有些危险。”
东泉村的人奇怪,怎么三儿说的,跟昨日说的不一样,今日不该说私塾的事吗?
有些冲动的人想问,但被边上的人阻拦了。
听得三儿说:“看这幅地图,这里是蛇头山那边的商道入口,这边是出口,这个城池是魏国的晏城。
这城里有魏国最大的染坊,只要你们带麻布过去,必定能卖上好价钱。”
有人要说话,苏灵雨压下,让他们别说话先。
她说:“你们手上没有麻布,那边又很危险,这该怎么办?我有法子。
第一我可以借三匹布给你,卖出去后,本钱给我,赚到的铜板就是你的。按照这里的价钱,一匹麻布六十八文一匹。而魏国晏城一匹麻布,一百三十文一匹。”
一倍的利润,足以动人心。胆子大的都想一试。
富贵险中求,为了活下去,为了成为富裕的人,他们愿意一试。
听得了价格差,好些人汉子舔舌,愿意前往。
“那边很危险,你们手无寸铁,该怎么办?我已经去信,向钱校尉要来几个兵,让他们教你们一些基本的逃跑法子。
能活下来,能赚得铜板,那就是你们的本事。若是不幸,货物丢了,很抱歉你得赔钱。没钱赔,就需要以工换钱。”
“我不是大善人,不做赔本买卖,第一批只借给有抵押的人,拖家带口的人。如果想借,可以到这边来登记,等核实了会借你布匹。”
她话没说完,就有的人开始走动,去登记想要借布匹。
有人提出问题,“我们怎么才能找到那个染坊?”
“只有一个老母,能借布吗?”
“三儿,我们也能去吗?”
“不怕死就去。”
“你不要命了,两边刚打完,要是战事再起,就是有去无回。”
苏灵雨说:“朝廷与大魏签订协议,互通有无,十年内不发动战争。这一带都会通商,但不会是现在。也不妨碍一些丘八,看我们不顺眼,要拿我们出气。”
“总之离开了这里,一切小心,有去无回是自个儿的事。赔钱了,就让你们亲人还债。”
冲动的人,都得掂量一番。
第一五九章 三个月后
消息放出去之后,有许多人报名要背货。
苏灵雨拿着账本,带人核实信息,确认无误后,发放麻布让他们尽快离开。
第一批胆大的人离开了,东泉村不稳定因素减少了好些。
村子里也安静了一天。
村长来找上她,“这几天,我的心一直吊着,就怕再起祸端。”
“你不知道,那些不能到这里来的难民,流窜到隔壁村去。杀了一户人,放火烧茅草房,偷了好些鸡鸭。”
“这消息我不敢跟村里说,怕吓得她们晚上不敢睡。”
“即便不与她们说,她们晚上也不敢睡。即便是我,晚上也不敢睡死,生怕有人进内割喉。”
村长抖肩,他真的怕了。“进村的地方有守卫,绝对不能让他们进村。”
“有了希望,人就会惜命。希望不要再生事端了!”村长叹道。
“还有些事需要你去做,想要你找几个人,对外散布谣言说这里有瘟疫,并且病死了几个人。”
村长蹙眉,“这般说,没人愿意到这里来。即便是亲家过来,也要担心一番。”
“敢到这里来的,都是至亲的,能信的人。告诉他们真相也无妨,散布谣言,主要是阻止外人进入东泉村。”
村长不明白了,“你说怎么突然有难民到找了来了呢?”
苏灵雨胡乱说一句,“这里有地,让外人知道了。向难民说这里有地,难民都想在这安家落户,便到这里来了。”
“也幸好有你,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村长唏嘘。
村长又问道:“那私塾的事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思量一番,私塾不对外公开,只对内使用。毕竟这只能算是族学。若是村里有孩子想进私塾,交束脩即可。但私塾内教学的内容,得要我说了算。”
族学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家族输送新鲜血液。
苏家与李家都是草根出身,苏家因为苏山会钻营,且苏家提供的银钱比较多。才导致苏山的官职比李咏志高。
苏家要想支撑起门楣,得要培养出更多人才,更多力量。
苏灵雨还想利用族学,培养自己的势力,培养自己的人。
所以她不打算,让东泉村的孩子入内。
对东泉村的孩子最能信,但培育出来后,很快又会被家族中人拐去,她就得不偿失了。
她想从难民里挑出一批人培养,男孩也好,女孩也好。养多两年,就成了得力助手。
“这样我先试行一个月,等确定教学内容了,再向村里招生。只要交得起束脩,都能来上课。也给点时间我,试试那位先生,能否教学。”
村长哪能不知三儿意图,他羡慕那个族学,但李族还弄不起族学。
供养出去的李咏志,还未能反哺家乡,还得要等多两年。
或许过多两年就能好了吧。
“行,那你先试着,若是行,跟村里说一声。娃子整天放牛也不是事,总要学一门手艺,才能更好生存不是?”
苏灵雨送村长离去,“你也放心,当初我们搬到这里来,承蒙各位乡亲照顾。这份恩情,没世难忘。当路子修好了,必定带上乡亲们。”
村长连说三个好,又对她好一番称赞,这才离去。
借此机会,苏灵雨制定作坊的规章制度,固定好上工人员,规定上工下工时间,划分好哪些工种安件计算钱,哪些活计按天算钱。
制定了规则,便能减少骚乱,减少摩擦。
那些没得进作坊名额的,要不去养蚕,要不去种桑、种豆、种田。
只要不嫌苦累,愿意干活,总会有一口饭吃,总会有铜钱拿。
水稻开稻花了,该施肥拔草了。
沤肥的粪坑空了,也该沤肥为下半年做准备。
苏灵雨将要做的活,一样样罗列出来,依照重要程度,安排任务。
或许是瘟疫的谣言起效了,又或许是病死人的谣言,让难民怕了。
很少有难民到东泉村来。刚开始是一小股,后面越来越少。
外出散播谣言的人都回来了,他们说路上不曾见有难民,东泉村才敢放了栏栅。允许村民自由出入。
第一批带货去卖的人回来了,第一批人都赚了钱。第二批带货的就更多了,若不是苏家的存货多,他们还会因为抢货,而打起来。
东泉村解禁,聪明的人开始到外面收麻布,开始向外行走,开始弄自己的小团队。他们盘踞在蛇头山自由发展,对东泉村没有大影响。
苏灵雨放松了对他们的限制,放松了对他们的警惕,她的作坊再次运行。
日子在小摩擦中流逝,听说孙将军得到了封赏,被封为大将军,执掌京都西城兵马。
也不知是真是假,苏重的信还没有回来。
这日苏灵雨去找童叔结账,老虎涧的山贼的威胁时刻在,苏家的货物想要过山涧,得要有高手护送。
这就少不了王龙镖局的镖师,一来二去,童叔也就将她的野心给摸透。
好在王龙商业大发展,不局限于这儿,不然第一个打压的就是苏家。
虽然苏家有苏灵雨这个妖孽在!
自打涪城割让定下来后,童叔这位爱国人士,减了十斤肉,眼珠凹陷,眼圈发黑。
脸上无肉,看上去整个人变得刻薄了。
割地赔款的事,给他的打击不小!
敬他是爱国人士,苏灵雨送他一坛健肾酒。
希望童叔多生儿,将爱国思想传承下去。若是某儿能因爱国,名垂千史,那童叔就了不起了!
“听说你打通了晏城的商道?”童叔问。
苏灵雨说:“没有那么夸张,不是我打通的,是那些难民打通的。他们靠一双腿,一根绳索,背出了一条商道,成功养活了自家。也成功地将晏城的麻布价钱,降到一百文。”
“他们能够进城交易?”
“刚开始不行,晏城的人发现杀了十几人,还不能阻拦难民后,已经放弃了。只要按规则缴税,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目前难民们,正想法子偷税。
怕是过段时间,他们会在城外开辟交易场所,不打算进城缴税钱了。”
童叔颔首,“我们的商队也该到晏城去了。”
“我想请武师,你这里可有推荐人选?”苏灵雨问。
“你那里有王二,有你师父,为何还要请人?”
“钱校尉的人调走了,没人替我教那群小子。王二要行商,他盯着老虎涧,要寻机杀了王霸。没心思留在山庄。
我师父,他,唉!”
沈浪带了几天那些小子,自我感觉良好,居然萌生弄教派的念头。
他已经去信,叫两徒弟到山庄来,还物色地盘,要挂匾成立太徽派。
这个从茅房里的想出的名字,他也敢挂到屋檐去,真是了不起。
“想要什么样的?”
“要温柔的,要武功高的,要喜欢孩子的。我的族学要放出去,弄成私塾,广大招生。武师父太凶了,外人不敢送孩子进私塾。”
“有两个,等他们回来,让他们去找你。”
“童叔,有信。”一人拿着纸条递给童叔。
童叔躲了出去,看了纸条便销毁了。
再等童叔进屋,他笑吟吟说道:“要变天了。”
第一六零章 棋子
要变天了?
童叔这句话有双重意思,不知道他特指什么。
苏灵雨思考了一番,没想出什么。
以防万一,她向张月打听王龙、打听京都的事。
张月说:“夫君昨日得到消息,孙将军被封大将军的事落实了,我爹接管孙将军的位置,但南阳城的守卫与梁城的驻军分离,朝堂要分割大将军手中兵权。”
“可有我家大郎的消息?”
“没有。怕是内部安排,不放在明面上。”
想来也是,苏重立功不多,没人将他放眼里,他的封赏怕是放到最后。
“那王景行呢?”
“王大人斩杀了许少将军,立功不小。夫君猜测他会一跃而上,连跳三级,成为参将,领兵二千余人。”
“是个了不得的人,自然与常人升职不同。连跳三级不为奇。”
隔壁小王自小就是个有毅力的,文武双休的好男儿,如今这般,有今日的成就一点也奇怪。
…………
八月十五前一天,苏灵雨送礼去将军府,顺道讨好孙夫人。
孙夫人等人过了十五,便要搬进京都居住,她也要来道别一番。
“岂有这般忘恩负义之人,我定要去问问,他王家还有没有良心。”
孙威拿着马鞭,骂咧咧要出门去。
经过一年的军营历练,孙威比去年要壮实好些,脸上多了坚毅,有了男子汉的担当。
这般成熟稳重的气息,她在很多人身上见过。但绝大部分人年龄到三十,到了而立之年,才沉淀出稳重的气息。
反观孙威,早当家的孩子,被催着长大。十六岁有了三十岁的气息,十六岁有三十岁的面庞。
不知该说说他好,还是不好。
在她看来是不好的,十六岁还是个孩子。
但对这时代的人来说,是好的。十六岁已经成年了,该成顶梁柱,该担起全家、全族的责任。
怒气冲冲,将要出门的孙威,见着苏灵雨,倒是没说要停下,只是将马鞭收起。
来到她跟前,说道:“你且在府里等我回来,我出去一趟。”
苏灵雨给他行礼,“是什么人惹着你了?”
“你马上要进京了,此刻不宜闹事吧。”
孙威落下一句,“怕是没机缘了。”便走出府门。
苏灵雨拦下二管家,问道:“你家少主子,这是怎么了?”
二管家说:“今日传来消息,王景行勾结朝堂中人,参奏将军纵奴杀人,坑害百姓。将军被夺了兵权,囚禁于府中。
朝廷还要派人,捉我们进京呢!”
二管家不管那么多,先出去拦住少爷,别让少爷再闹事了,不然今后更多麻烦。
王景行是搭着孙将军的路子,往上晋升。属于孙将军一派的人,这位置还没焐热,就急忙勾结外人,陷害自己上峰。这样过桥抽板不好吧。
隔壁小王没这么傻啊,难不成他不要名声了?
难不成他嫌弃自己道路太顺,想给自己找些拦路石,给仕途留下污点?
苏灵雨将贺礼单子递进去,想打听些什么,可将军府里的下人,啥也不敢说。
兵权被夺,孙将军被囚禁在府中,这是件大事,想来孙夫人也没心思见人。她问了声,见里面真的不想见人,便推脱有事告辞了。
留下一仆人,让他见着孙威,就说她在点心铺等他。
这一日她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也不见他人影。
直到三天后,听说京都的兵马到了,京都的人“协助”孙夫人搬家。
要求孙威“护送”孙夫人上京。
这是明面上看到的,暗地里流传很多版本,有的说这是朝堂给孙将军的脸面。
还有的说是皇帝怕孙家兵权过重,威胁朝堂安危,要约束孙将军。
消息的不流通,让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问童叔,童叔不愿说。问福升,福升不知道。试探沈明,沈明更不愿多说。
她不知道孙将军出什么事了,猜想也不是轻罪,不然不会被朝廷的人“请”上京。
孙威离开的那一日,苏灵雨去送行了。
她有亲人在朝为官,怕被牵连,她戴上了帽子。
站在十里亭处等孙威到来,此时的孙威,没了威风凛凛,下巴处多黑胡渣。
这样的他,更像一名男子汉。
她一切都准备好了,军队的人却不许孙威走出队伍。
苏灵雨派人去与“护送队”里的人接触,派过去的人很快就被推了出来。
可见那些人的无情,可见孙家的憋屈。
她换了法子,回去让王二带着吃食,跟在后面。
队伍总会停下,总会吃喝拉撒,她派人去伺候那些官爷,顺道伺候孙家的主子,等送他们出了南阳城地界,再撤回队伍。
对孙威,对孙家也是仁至义尽了。
老虎不在,猴子当大王。
孙夫人走了,张夫人便是城里最尊贵的夫人。
有木棉这层关系在,苏灵雨能自由出入张府。
两人坐下,秘密商谈。
张夫人说:“我就猜着,你会来问。这几日不敢出门,就是等你过来。”
“孙家出什么事了?”
张夫人手指指了一下外面,“有人吃里扒外。”
“大人来信,王景行勾结朝中文官,打压武官。他先是与言官勾结,上奏参了大将军。还列出好些罪状,私开铁矿、倒卖官粮、欺压百姓等。”
“这铁矿的事还没证据,但这欺压百姓就坐实了。当初大将军调动民夫,挖蛇头山填湖,可是大将军盖的大印。
挖山填湖倒也罢了,可这卖地的钱,一分钱也没进国库,那些钱都被大将军私吞了。足足有百万两。足足有百万两,够上头定罪的了。”
“那些地卖得不多,哪来的百万两?”
“卖地是没有,但加上倒卖官粮的钱就有了。账本里都写着,铁证如山啊!
这个王景行真不是人,大将军一手提拔他,他却反咬一口。”
说起这个名字,张夫人就有些厌恶。
她夫君也是丘八,她也怕有谁会背后捅他刀子。
“这事有蹊跷,怕里边有什么谋划。”
“还有什么谋划,文官看不惯武将,一直想打压武将,如今王景行递上刀子,文官可不会手软。”
拿起刀子一刀砍下,就夺了大将军的兵权。
“又封赏又夺权,上头也不怕百姓心寒?”苏灵雨问。
“让百姓心寒的事多了去了,涪城都能送人,哪一样是上头不敢做的。这些话在此说说便好,莫要说出去。”
“谁接手这里?”
“不知,快有消息了。”
第一六一章 假仁假义
朝堂生怕大将军被软禁的消息,传出去导致军中哗变。
皇帝让张一郎接管孙大将军的位置,接手南阳至涪城一线的兵马。
让王景行接管大梁城,接任城主的位置。并接手大梁城参将的位置,管辖军下五千余人。
这日王景行行至驿站,听闻孙夫人也在此休息,他便背上荆条求见孙夫人。
孙夫人避而不见,反倒是孙威走出房门,一拳打翻了王景行。
“你还敢来,你还要脸不要脸?”
孙威上前去,要踢打王景行。
王景行的随从上前,要阻拦孙威,结果被王景行拦下。“你们看着就好。”
“假惺惺,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呸。”
“你还好意思来,背后捅刀子,现在来求原谅。世上怎么有你这般,厚脸皮的人?”
孙威又一拳打出去,王景行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生生受了孙威一顿打,好在孙威不是练武出身,不然王景行有一番好受的。
孙威打累了,才放王景行离去。
王景行就是不走,跪在门外对孙夫人说:“文博有错,不求原谅。今日前来,只是想给您,给大小姐道歉。”
“文博辜负了您与大小姐的厚爱,但文博对大小姐是真心的,文博……”
“哗啦啦”
一盆水泼了王景行一身,打断了王景行的行为。
孙大小姐站在仆人身后,等泼水的仆人离去,她走了出来。
“我曾以为,廖涛是我夫婿。他曾经承诺,非我不娶。我信以为真,自小盼望着他来求亲,想着某一天嫁与他。如今他走了,成为了别人的夫婿。我大失所望。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说喜欢我。却为了前程,为了仕途,害我爹被夺权,害他被软禁。你这个人与廖涛无异,假仁假义,是个没心肝的。”
“我命不好,喜欢的人不娶我。要娶我的人,害了我全家。我眼神不好,看上了一个没担当的男人。我爹的眼神不好,看中了一个披着羊皮的狼。”
“退婚书,已经给了王叔,你送来的聘礼也如数奉还。你莫要跪在这里恶心人。
王景行你自喻文采好,是个文人,而你却是靠着我爹晋升的。你自喻是个君子,却做着小人的行径。得到了好处,还要回来恶心人。明明做了皮肉的买卖,却要说自己是清倌儿。”
“你若是要点脸面,就自行离去,莫要自讨其辱。”
孙大小姐往里走,仆人当着王景行的面关上门,阻隔王景行的视线。
突然门又被打开了,一个破了的荷包被扔了出来。
孙大小姐的声音再度传来,“听说苏三儿喜欢你,我也不拦着。你这般人我配不上,也瞧不上。”
王景行捡起地上的荷包,他以为荷包掉了,原来是被人拿了去。
这个荷包救了他一命。
他之所以珍藏,是为了警醒自己,无论处在何处,都要警惕四方。并非是因为苏家三儿。
要说苏家三儿与他有情,那也是天大笑话。
苏家三儿宁愿多看银钱一眼,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伸手让侍卫扶他一下,被孙威打了一顿,又被孙大小姐侮辱了一顿,
房里,孙威问姐姐,“一直不喜欢他,甚至因为退亲而高兴,今日你哭甚?”
她擦拭泪水,带着哭腔说道:“是,我曾因为退亲高兴,是因为我不喜欢他。”
“感叹自己命苦罢了。王景行明知今日来,会受到侮辱,但他还是来了。说明他心里是真的有我,这般情深,却不是我拥有的。”
孙威怒瞪姐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大可出去与他说,你愿意同他走。”
“阿弟傻了么?莫说我不喜欢他,再说他这般不仁不义,心肠冷漠,哪是女子值得托付的?”
“那你莫哭,我听不得你哭。娘已经够我头疼了,再加上你,我还能清静些吗?”
…………
自那次争辩之后,苏灵雨再也没有踏入陋室。
这次她不仅来了,还带了好酒好茶叶。
她将臂弯中的篮子放下,见沈明侧身过去,对她不理不睬。
她也不在意,独自去煮水,泡茶,沏茶。
边上看着的仆人,向沈明说好话,说三儿小姐待他有多好。
沈明不当一回事,还怒斥仆人,“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
仆人不敢再出声,垂头顺眉,躬身后退。
苏灵雨给沈明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等沈明拒绝,先一步说话,“来此是想问,几月前的那些难民,是不是你引来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沈明很是冷漠。
听沈明这语气,苏灵雨挂起了笑容。
起身躬身对沈明行大礼,“是我误会师公了,给您道歉。”
沈明这才转身,盯着苏灵雨好一会儿,也不叫她起来。
几月来两人你不见我,我不见你,彼此当成了敌人。
难得苏灵雨主动道歉,沈浪自然乐见其成。快快上前,扶起徒弟,对义父说:“三儿能道歉,你就勉为其难,原谅她吧。”
沈浪将手中的书放下,哼上一词,“不受。”
苏灵雨自己起来了,再次坐下。
沈浪嫌徒弟诚意不够,拉着她叫她再次行礼。
苏灵雨摆手,“不必了,虽然不是他主动所为,也跟他的主子有关。”
“之所以来道歉,是发现自己恨错了人。”苏灵雨喝上一杯茶,瞥一下沈浪。
“那些难民不是你引来的,是王景行引来的对不对?”
“他为什么要引人来这啊?”沈浪问她。
“王景行在告御状的折子里,不仅有欺压鱼肉百姓,私自挖山,高价卖地。还有坑杀难民,指使难民,抢掠百姓。其中就指出了东泉村。”
“王景行在没上京之前,就想着要坑杀孙将军,于是上京途中,都宣扬着东泉村,有很多土地,有钱可赚。
他想让更多人,知道这片广袤的,人工开挖的土地,等着人告发孙将军,然后他在边上参上一脚。”
自傲的沈明,终于有些变脸。
苏灵雨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认为自己是沈明讨好外人,往上爬的棋子。
其实整个东泉村才是棋子,是王景行坑害孙将军的棋子。
东泉村出事了,被屠村了,或是群架闹大了。
又或者灵雨山庄被烧了,让苏山怒起写折子,向皇帝告状。
引来外人对东泉村的关注,引来有心人对蛇头山的关注。从而能引发一场,向孙将军爆发的战争。
王景行借此机会站队,便能从中得利。
喈,真脏!
沈明看出了她的轻蔑,知道她在想什么。
提醒她一句,“你不是局中人,不知其中真相。别胡思乱想,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嗯,是的。最近我弄了一副象棋,其中有一个叫将,有一个叫卒。将最大,卒子最小。”
沈明看着她,想知道她表达的意思。
而苏灵雨看着沈明微笑,轻轻吐字说:“只要运用得当,卒子也能吞将。”
第一六二章 做得好
如果实力不够大,背景不够强,任何时候都不要站在掌权者对立面。
这是苏灵雨总结出来的经验。
隔壁小王说要来参观,她便要展示一些作坊的秘密,给他知道。
自打他回来,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王景行太忙了,忙着收拾孙将军留下的人,忙着收拾不服他的刺头。
王景行来到东泉村,东泉村不能与日而言,这里的变化很大,不像村,更像是镇子。
茅草房不见了,随处可见泥砖房,木头、石头房子都有好些。
哦,那些不算是石头房子,听人说这是砖房。
沙子泥土烧制而成的砖头,比石头轻,比石头要软,但比一般的泥砖要牢固。
能居住砖房的,都是村里叫得出名的。也算是第一批富裕起来的人。
路上尘土飞扬,来往的不是拉砖马车,就是拉瓦片的马车。
王景行捂着口鼻,走出东泉村,走上灵雨山庄的道路。
山路没走多久,就见两个丫头,坐在石阶上。
大的剥核桃给小的吃,小的拿着核桃一口吃尽,眯着眼说还要。
“是,王哥哥。”
“该叫王城主,或城主大人。”
木棉颔首“嗯”,可爱地叫唤,“城主哥哥。”
苏灵雨暗中竖起大拇指,你卖萌你可爱,你叫的都是对的。
“城主哥哥吃,这是姐姐剥的核桃。”
王景行自木棉的掌心,拿起一块核桃仁,扔进嘴咀嚼。“来自晋地的核桃。”
“王龙的商队走得远,带会很多这里没有的货物。”
苏灵雨躬身让路,请王景行上前,还没等王景行走到跟前,她就挺直腰了。
王景行的随从想说点什么,动了动嘴巴子还是放弃了。
木棉蹦蹦跳跳,跟在姐姐与城主哥哥身后。
姐姐说城主哥哥是来搞事情的,叫她时刻跟着,一旦发现不对她就装哭、装病给姐姐解围。
装病她会了,但这装哭她不会。
不管了,等会儿得到了暗示,她就使劲哭,边哭边打滚这样总像了吧。
走了不远,便是苏家的蚕房,一排过去十几间蚕房,黑瓦黄砖那种。
“养了多少秋蚕?”王景行问。
“今年最后一批秋蚕,将近十万条蚕虫。”
苏灵雨指着一片黑地,“七月,有一伙难民觉得我给的工钱地,火烧蚕房。虽然烧毁的不多,但浓烟所过之处,蚕虫皆死。折了我五百多两银子。”
继续带他往前走,“这里是仓房,存放当天采摘的桑叶。”
“有两个难民,耍了心机,将没洗的桑叶说洗了,导致整屋子的蚕虫得病。几千条蚕虫不得活。”
“上次你说写本书,你写了吗?”
“已经整理好了,差点结尾。比如说桑树杀虫农药的方子,蚕房杀污染物药液的方子。”
好东西得要藏着,可不能因为别人问就交出去。
王景行也不急,他问:“你这里有多少人?”
“属于我的没多少,都是雇佣来的,白日来上工,晚上回去。有些是远处的村子过来的,住在亲戚家。
采桑队,有三百四人,养蚕队伍有二百人。缫丝六百女人,护卫队一百五十人。”
“护卫队?”
“嗨,都是些拿锄头的庄稼汉,哪会什么武功,有点拳脚都不错了。这里人多,没有护卫队维护不了秩序。”
苏灵雨带他进蚕房去看看,“要不要到缫丝处看看?缫丝房热烘烘的,她们衣着如夏天。这些娘们、姑娘,手速极快,一根蚕丝,我等还没发现,她们就拿了起来,开始卷丝线。”
进到里面,满园春色,燕瘦环肥,尤物甚多!
王景行怎能不知她想法?
只要他踏入一步,必定有漫天器物飞来伤人。定有泼妇三五人奔出,指着额头训斥。
这个家伙就是想让他出丑,好出一出恶气。
从踏入她地盘那一刻起,她张口闭口提的都是难民。
那些从外地来的,对这里没有归属感的难民,时常给她出难题,不是放火烧屋,就是与当地人发生争执,打得头破血流。
这给她增添了许多麻烦,这些他都是知道的。
“听说你弄了个族学,里边有学生二百余人,带我去看看。”
“都是道听途学,哪来二百余人?”苏灵雨双手往后一背,挺着胸膛往前走。
跟在身边的木棉拉住姐姐,“姐姐,我要吃奶油糕。”
“等会儿回去再吃。现在没空。”
“不,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这熊孩子。”苏灵雨很尴尬,对王景行说,“我先送她回去。”
“不用,让阿山送回去就行。”
阿山先苏灵雨一步,要上前拉木棉。
木棉一屁股坐下,眼圈红红的,憋着眼泪,可怜兮兮。
“姐姐不爱我了?你居然让外男来抱我。呜哇哇……”
苏灵雨快块上前,抱起木棉。
小家伙贪吃,她差点抱不起来了。
踉跄两下,才站定就见一双修长且较为粗糙的手,抱过了木棉。
装哭的木棉愣住了,怎么跟排演的不一样?
不是该姐姐抱她回去吗?
王景行温和地说:“还是给阿山吧。阿山脚程快,很快就能把木棉送去给太太(苏李氏的尊称)。”
木棉瞪大双眼,眼睫毛上下动了动,姐姐该怎么办?要不要继续哭?
苏灵雨眨了眨眼。
木棉得令,放声大哭。
“呜哇哇……姐姐不要我了,姐姐不疼我了。”
“我不要你抱,不要你抱。”木棉拳打阿山眼睛,脚踢阿山肚子
好家伙都是用阴招,阿山有苦难言。
“汪汪汪……”
“吼……”
老虎与猎犬一同来到,对阿山龇牙怒视,老虎的血盆大口还带着些肉丝。
这是吃生肉的老虎啊!
“阿旺,阿虎,他们欺负我。”
苏灵雨吓一跳,慌忙拦下两大家伙,“停下。”
“别闹了,过来。”苏灵雨抱过木棉。
木棉埋头进姐姐脖子处,吐舌做鬼脸,差点玩过火了。
苏灵雨与王景行说:“我先送她回去,阿贵你陪城主大人随意去走走。”
“是。”
苏灵雨走远了些,小声说:“做得好。”
木棉埋头耸肩偷笑,“嘿嘿嘿。”
第一六三章 秘密
阿山与少爷:“苏小姐似乎不愿你进族学。”
那样的把戏,太过于拙劣,谁能不知那是演戏。
“找个机会潜伏进去,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是。”
王景行转到梯田那边去,自上而下,他发现水稻的品种跟他认识的不一样。
这怕不是苏灵雨研究出来的新品种,或许能扩大种植。
扯下一株谷穗,这米粒大一些,除了苦苦的涩味,他闻不到别的味道。
“这是新品种,少水也能种活,小姐研究了三季了的。今年春季缺水,正好少了功夫。
这秋季的成熟了,马上能当种子卖,干旱的地方也能种植。最适合少水的地方,这谷粒虽然不多,但一株也有七八颗。”
阿贵骄傲地说:“等这种子卖出去,很多百姓不怕没饭吃了。”
王景行赞同,“她很了不起。”
阿贵又谦虚了,为小姐谦虚,“小姐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研究这奇奇怪怪的东西。”
王景行在山中走了一圈,随意找个理由打发了阿贵。
他还想去寻找山庄的秘密,结果转身就遇到了阿贵的傻儿子。
二傻憨憨地,抱着只鸭子,说道:“小姐请你到那边去,说要请你吃螃蟹。”
二傻吧唧嘴,“螃蟹好吃,烧虾子也好吃。”
山庄看着大,却处处藏有视线,想要独自行走,还真的不行。
不管她隐藏什么秘密,他都会知道。
“带路。”
“这边走,这边路近。”二傻带路过去。
灵雨山庄的绿篱笆里,隐藏着一堵墙,用以阻隔外人的窥视。
同时在开扇门,方便各处人员往来。
二傻递个牌子,给守门人,守门人才放行。
憨憨的二傻边走边回头,好几次回头,见城主大人都不说话,有些焦急。
心里急了,他主动问:“你说话啊。”
王景行先是奇怪,随即问道:“要说什么?”
“你问我啊。”
“为何?”
“小姐说你会问我问题,小姐吩咐我,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你快问,你快问。”
王景行一行都笑了,真是个傻子!
为了满足他,王景行问了:“这是去哪?”
二傻咧嘴大笑,城主大人终于问了。
二傻说:“去牛头山坳。这里边有鱼塘,小姐的鸡鸭鹅都养在这里。”
王景行上心了,他问道:“除了你,这里边还有谁?”
“我娘,谭超,谭不平,花二妞,花大姐……”
二傻念了一大堆名字,王景行暗中算了算。
牛头坳里养的人,超过了百人。
“这些人在里边做什么?”
“养鸡啊,他们可厉害了,养的鸡鸭鹅都非常好卖。你不知道吧,这鸭子啊得要从幼苗养起,放入舍里时,得要铺上一层稻草……”
二傻从养鸭第一步,说到养鸭的最后一步。
听得王景行有些烦恼,又不好意思打断他。
二傻说起养鸭,真是滔滔不绝,即便没人回应,也能说上一天。
好在很快下山了,进入了鱼塘范围。
鱼塘最外围是甘蔗地,进去就是比较潮湿的芋头地,再进去便是莲塘,最后才到鱼塘。
鱼塘边上趴着好些鸭子、白鹅!
水面上两只青褐色的鸭子,尽情嬉闹,一只向水下深潜,好一会儿才露出头来,嘴里衔着条小鱼。
另一只也不敢落后,朝水里深扎,在更远的地方浮出水面。
它们好像在较劲,看谁潜得深,看谁捉的鱼大。
一群白色的长腿大鸟,俯冲落到莲塘上。
这里的鱼塘很大,好几亩地挖成,算得上是小型湖泊。
跟着过去,见苏灵雨在调鱼,坐在水边也不怕冷。
踩着青石板,一路到她跟前,在边上坐下。“你倒有闲情逸致。”
“小本生意,用不着天天看着。”苏灵雨收起鱼线,钓起一只螃蟹一只虾。
原来鱼线上有三只鱼钩,能够同时钓起活物。
王景行没玩过这东西,当阿兰送来鱼竿来给他,他拿过去研究了一下。
“放肉,会钓起螃蟹,放蚯蚓能钓起虾子。”苏灵雨说道,“前段时间,夏末时分虾子最多,鱼钩放下去,不到三呼吸便有虾子上钩。”
“我上面有好些蟹黄油,等会儿带些回去。”
王景行将鱼线扔出去,等着猎物上钩,“你叫我到这里来,是想问什么?”
苏灵雨莞尔,她就知道瞒不了隔壁小王。
隔壁小王自小聪慧,进入官场更是变成小狐狸,她这些小心思,不加掩饰真瞒不住他。
苏灵雨回头,让身后的人走远一点,再远一点。
苏灵雨将挂上肉的鱼钩,扔出去,说道:“我有些后悔,后悔将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上。”
苏山是走孙将军的路子,才会坐上现今的职位的。苏重一开始就跟着王景行的步伐走,如今王景行与孙将军反目,苏家两兄弟要是不能退出,两人总有一战。
或是两人总有一死,更甚至一个连累一家。不管苏重、苏山谁出事,都会连累彼此。
“路不是你选的,你无须后悔。”王景行见他的鱼线有动静了,拉起鱼线,发现自己钓上了螃蟹。
这螃蟹可不小,有他的拳头大。
她说:“苏山跟着孙将军,孙将军现在被夺权了,像只被栓进铁笼的老虎。咬不了人。苏山算是失去了靠山,他今后的路怕是难走了。”
“苏重跟着你,而你出卖了孙将军,被将军收下的兵恨之入骨。苏重跟着你也没什么好前途。”
“你就这么看不起我。”王景行抛线出去,“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闻言,苏灵雨笑了,“该不会,京都那一场,是你与孙将军做的戏?”
王景行的态度冷上几分,“你的聪慧,比我了解的要高上许多。”
“哈。”苏灵雨徒然一笑,“我也没往你身边派卧底,也没监视你。只是里应外合、假装反目的戏码,权谋剧里演烂了。”
“权谋……剧?”
“你所图不小,可别把我家大郎,当炮灰用了。”苏灵雨又开始收线,摘下螃蟹放入水桶。
王景行动了杀心,随后又放下了。
第一六四章 寒瓜
“这里是种桑养蚕的好法子,以及将蔗糖、饴糖变成白砂糖的法子。”
“前者推广出去,够你三年评优。后者拿在手里,自己经商,今后不怕在钱财上受制于人。”
“苏家和你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看在我们曾经是邻居的份上,出事了提前说一声,让我好逃跑。”
王景行将书籍与方子接过去,这些东西他不会放弃。
“真有那一天,定会提前告诉你。”
“谢了。”她继续钓螃蟹,“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顺心就好。”
王景行将他的鱼线拉起,他鱼钩上的肉已不在,只得继续放诱饵。
“我打算将蛇头山与东泉村分开,将蛇头山弄成商坞,供来往商队使用。”
苏灵雨大为惊讶,“你打算与魏国通商?”
“和平条约上,有通商这一条,我只不过是遵循法则罢了。”
“好事。谢谢告知,我得提前布置一下。”
她想着要去将手中的地,统统变成自己的,趁现在低价,赶紧买入。
…………
张一郎接手了孙将军的位置,掌管了十万兵马。张夫人以及张家孩子,要搬到京都去住。
苏灵雨得知这件事,找上张夫人,探探张夫人的口风。
果真张夫人想要将木棉带走,要将木棉带到京都去。
“你要带走木棉,我不反对,毕竟你才是生母。”
“你可想过木棉的感受?她跟你走,她今后是否过得开心,是否过得如愿?”
“跟着我不好吗?我能给她锦衣玉食,能为她挑选一门好亲事,给她更高的地位。”张夫人说。
“是的,木棉跟你前途无限。但木棉以什么身份进去?进去之后,谁会对她好?您已经生了三个儿子,您带儿子都忙不过来,如何照顾木棉?
她在这里,自由自在,穿绸衣戴丝绢花,不受人白眼,被人喜爱。若是与您上京都,不但以来历不明的身份生活,还要受下人的鄙视。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痛苦的生活啊!”
“夫人,我知道您疼爱木棉,但您可想过我家。我家祖坟冒青烟,出了两位好儿郎。只要苏山能安稳,木棉将来未必嫁不好!
木棉的五个姐姐,已经够您受得了,再将木棉接回去,这不是找罪受吗?”
张夫人黑下了脸,她只想将女儿接回去,她不想木棉在外受苦。
见此,她知道不能再劝了,劝下去就是反目成仇。
她说道:“不如让木棉来选择,让她选择去与留。如果她愿意与你去,我也不阻拦。如果她不愿走,也请你多思考。”
次日,她带木棉去见张夫人,她不想进去打扰。
去与留,都让木棉做主。
骑着毛驴在城中转圈,瞧见好的,就让翠翠上前买。
骑在毛驴上,看得远,看得多。
她远远瞧见前边的摊子,被围得水泄不通。
有一货商,站于高处,招揽客人。“过来瞧一瞧,过来看一看,南北奇货异货,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啊!”
因为战争,城里的生意到了十月才回暖,上半年可没这般热闹景象。更没有南来北往的商人。
“红儿,过来。”
“小姐,想要买什么?”
“你脚程快,去帮我要点东西过来。”
“好。”
苏灵雨俯身,与她耳语一番。
仆人红儿得令,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淹没在人流。
“三小姐。”
苏灵雨回头,瞧见了王景行。
他本就高,又骑着高头大马,比她高出好大一截。随着他靠近,她不得不昂头看他。
这般看人,把丑的人越看越丑,把帅的人越看越帅。
隔壁小王啊,人帅,又是城主,更没有婚约在身。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在等人?”
“瞧着那儿吗?大战之后,第一支到此来的外商。什么都能卖,口号叫得很响。
想着有什么好宝贝,需要弄一些来玩玩,人太多了我又不想过去。”
“我去帮三小姐开路。”阿山主动请缨。
苏灵雨招手拦住了他,“无须这般,我自有法子。”
“城主大人这是要去哪?”
王景行说道:“去见了一些人,蛇头山的商坞要动手了,你要买地可得尽快。”
“城主大人有心了,我都已经买下来了。”
他颔首,道一句“还有事。”便打马离去。
这会儿,红儿跑回来了,微微喘气,“四叔怕弄乱,给包了好几个包。”
“拿过去,给那些人尝尝。”
“是。”
红儿提着个袋子,跑进人流,挤入摊位内。
将手中的袋子,往摊位一放:“老哥,我有好东西要卖。”
“往我这买东西的人多,从未见有卖东西的,小姑娘你要卖的是什么?”
“是你没见过的东西。”红儿打开袋子,将里边的纸包倒出。
汉子拿过一包,刚要打开,就被红儿拦下。
“你小心些,你手里拿着的可是大辣辣椒粉。”
汉子不信,打开一看,见着红艳艳的东西,放鼻翼下闻闻,一股呛鼻的气息。
“哈……哈嚏……哈嚏……这是什么东西。好辣,好辣,我的眼睛。”
“快去找水洗,找水洗了。”
一个老汉,拿起辣椒粉尝了尝,“这个味不对啊。”
“这是辣椒粉,我家小姐种出来的,你要是想要,就到苏记杂货铺来。”说完红儿离开了。
“哦,我记得你了。”老汉跑出去,指着毛驴上的苏灵雨。
“你就是那个,用五文钱买一根辣子的那个。”
“正是,上次你一人来,这次带来的人可不少。”
“这不是怕死嘛。过来撞撞运气,看来今年运气不错。”什么都能卖的汉子问她,“那些辣椒粉,都是你的?你是怎么弄的?”
“自然是有法子。这是好东西,耐旱耐寒好种植,吃了能驱寒。你将它带出去,卖到世界各地去,让它的种子在这个世界播种。”
“我送你五斤种子,三十株秧苗,你能带到哪就带到哪去。”
“还真是谢谢你了。既然你这么大方,我也送你个好东西。”
汉子匆匆跑去,又匆匆跑来,递给她一把种子。“这个是寒瓜,瓜甜瓤多,但有寒性,孕妇少吃。”
“怎么种?”
“沙地上种最好,怎么种我也不清楚。”
“好,谢谢。”
第一六五章 贼子
苏家的稻谷快要收割了,很多人都盯着这些稻谷。
谁都知道苏家的谷种最好,能种出味道最好的,或是产量最多的稻谷。
稻谷还没成熟时,想要的都要到苏家去预定。
那些贩卖谷子的商贩,早早到苏家打招呼,让苏家留点谷子给他们。
不要求千万斤,给上三五百斤也好啊。
眼看着稻谷要收割了,一夜之间被人偷了一片香米田。
“你家离这边最近,难道一点消息都没有?”
“哪有什么消息,我家的狗叫了两声,后面没声音了。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又继续睡了。”
“不是有巡逻队吗?这边发生大事,巡逻队一点风声都没有?”
“可不是,今日起床发现水稻少了一片,都吓到了。”
有人指了指山庄,“上头正发火呢!”
“能不发火吗?依照粮价卖,一斤能得半两银子。依照种子价钱卖,一斤也有一两银子。这一片地,怎么也有三百两。”
旁边人倒吸一口气,“这是什么人弄的,得要多少人才能割了这片地?”
“地上脚印多,看不出多少人。想来也不少。”
苏灵雨与师父下山,来到香米田,瞧着凌乱的水田。
偷水稻的人,只顾着割谷子,把大半的杆子留下,水田里洒落好些谷粒。
“他们割了就走,路上撒下好些谷粒,一路跟过去,或许能找到踪迹。”沈浪说。
“让阿旺下来,带上人我们一起去。”
“三儿,村里也有几个,能跟你一同去。”村长说。
“他们是往山上去的,从南山坳上去,有一条新踩出来的路。路上还有谷粒。”一人大声说。
苏灵雨与阿贵说:“你带人挨家挨户搜,先好言相告,若是不给,你就让人盯着那户人家,等我回来再进去搜查。”
“是。”
苏灵雨对村长说:“麻烦你带人守住各处出口,谁进村出村了都要记录下来。虽然有些霸道了些,但这涉及的金额巨大,只能委屈一下大家。事后定然杀猪赔罪。”
“你放心吧,东泉村的村民,都不会做这缺德的事。不管是谁,凡是出去的,我都会记录下来。”村长承诺道。
村长还大声对外说:“各家回各家去,告诉家里人,等着阿贵过去检查,要是谁家不给,我亲自登门检查。”
“若是那个没有心肝的,参与了昨夜偷盗的事,尽早说出来,别等查出来了被送到官府去治罪。”
苏灵雨随同沈浪,带着阿旺,一路追上山。沿着新踩出来的路,追到某处山头,出现了岔口。
“三条路,每条路都有脚印。他们背着稻谷,不会走太快,只要我们速度够快,定能找到一伙人。”沈浪说。
沈浪说:“我走左边这条路,你带着他们走右边的,其余人带着阿旺往中间的路走。若是打不过就回来,记住那人面相,总会找到他的。”
苏灵雨颔首,带着人一路往前走,路越走越平坦,越走越顺。
这些山路是砍柴人踩出来的山路,懂路的都是熟人,偷水稻的必然是下面村子里的村民。
“走,追下去。”
还没走进村庄,有个男人挑着担粪水过路,瞧见了她。
问道:“三小姐怎么早早到这边来了?你们这是?”
“可有看见背着大包回村,或过路的吗?”
男人毫不犹豫地说:“有,五个人挑着担子,很沉。也是从这边过来的,你找他们吗?
他们从西边的山坳去,没有进村。”
“从那边能去哪?”
“能去二赖村,也能从那边去城里。你快些追过去吧,再慢就走远了。”男人催促道。
“一直往前走,遇到岔口选右边。到路尽头就上山,跟着路走,能找到的。”
不疑有他,苏灵雨带人追过去。
男人放下担子,看着苏灵雨的身影,说道:“追人就追人,怎么带着一群小孩呢?”
“一个个小娃子,不够打啊。”男人摇头笑说两声。
苏灵雨带着人,走了一段路,没发现有什么踪迹,想着是不是走错了。
想着那人会不会是敌人派来,迷惑她的。
好在在山上处,捡到了一株稻穗,又找到了新脚印。这次让她继续追过去。
爬山是辛苦的,前面的人走得很慢。
眼尖的发现了他们,“小姐,前面林子里,你看他们挑着担子。”
“定是他们了,快追上去。”
十几岁的小子,见着了人,见着了目标,提着武器向上追赶,势要拦下他们。
等苏灵雨等人爬上山顶,目标不见踪影,那些人不见了。
“小姐,这边。”
“追过去……”
“有陷阱,别过来。”
那人话音没落下,就有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苏灵雨等人网住。
几人一同抽出匕首割网,还没等他们破网而出,王霸就带着人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们破了网,将小姐护在身后,“小姐他们有武器。”
“王霸!”
“是的,苏家小姐,你还记得我。”王霸提着刀,上前一步,十分嘚瑟。
“你们是想鱼死网破呢?还是乖乖跟我回去?”
苏灵雨看向四周,见挑粪水的指路人,提着扁担往这里走。
“你是哪里人?”苏灵雨问。
“三小姐问我是哪里人,是想找我报仇?”男人说,“告诉你也无妨,我是老虎涧,老虎寨二当家果开心。”
“想要我跟你们走也行,你们如何判断我在这里?”
“瞎猫碰上死耗子,我们只想卖稻谷拿点钱花花。有人说你在后面追,于是再出一场戏,将你给绑了,向苏太太要点银子花花。”
苏灵雨颔首,“王霸与蛇头山的人联系,探问我家香米水田的所在,然后半夜你们倾巢而出,只割稻穗。割了就走,确实很棒的想法。”
“昨夜月朗星稀,确实是好日子。”果开心颔首。
“别废话了,抓她回去好要钱。”王霸提刀上前,要打杀。
苏灵雨抽出匕首,“突围各自逃跑,不要顾及我。论逃跑,你们没我快。”
他们不会让小姐对上恶人,卖身进苏家,一直被教导进了苏家的门,就是苏家的人。
死也要护着主子,死也要护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