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遭了罪
“刘老大,苏家三儿娇养着,白白嫩嫩的,长相标志,卖与楼子能赚不少钱。你就用这点打发我?”张麻子不让路。
张麻子虽吃酒赌钱,弄跨了家宅,但身子却没垮,反而越长越有力气。
他拿起木棍,横放于肩,抬着下巴看人,那两人也无可奈何。
男子再扔一串钱过去,“好了,别挡着我的路。”男子缩进马车,女子坐上马车欲将驾车离去。
张麻子得了钱,不再拦道,想着寻个地方喝酒去。
驴子跑得飞快,道上的马均被它抛在后头。路上行人咋舌,好一头毛驴,快如马!
毛驴强行奔跑,导致驴背上的王景行东歪西倒,似乎要跌落驴背。
自以为无忧的马车走得慢,在离城二十里外被毛驴追上,毛驴气喘吁吁急切拦住马车去路。
车里男子一见这头毛驴,毛驴带救兵来了。心知坏事,抢过马鞭,驱赶马车快速向前奔跑。
苏家毛驴能带他到这,马车里定是有什么,王景行不疑有他,跳下毛驴两腿飞奔,追上马车,扒拉着马车车窗,被马车拖着跑。
“大哥,就他一个人,杀了他再走也不迟。”青衫女子说。
刘老大见王景行年幼,且又是一人前来,身单力薄起不了什么作用。拉住马绳,“吁!”
乌木马车,尚未停稳,青衫女子拿着匕首,将要砍王景行手指,王景行借力往上一跳,拳打女子闪过匕首。
刘老大跳下马车,抽出大砍刀,疾步前行对着王景行就砍,连砍三刀都被王景行给躲避过去。刘老大怒火起,失去了理智,非要杀这小子不可。
王景行虽没有武器,但人小重量轻,灵活躲过大砍刀。
“少爷,接枪。”骑马追来的随从,扔来一杆红缨枪。
王景行接枪,舞动起红缨枪。刘老大不是他对手,频频闪躲,意图逃跑。
别看他不过十岁孩子,力气之大常人不能比拟。只见他刺穿了刘老大肩甲,挑着刘老大翻转打压,犹如挑稻草人翻天旋转。
杀了刘老大,王景行大喘一口气,他还是太小了。杀一个弱者,都需费如此多力气,实在该多练!
看了眼被随从制服的女子,王景行撩开车帘,车子里躺着三个孩子,其中一个便是苏家三儿。
苏灵雨被蒙汗药强行蒙晕,被捆绑扔在马车里,若不是毛驴带来救兵,她的未来不可预测。
苏家三儿睡着比醒着好看,醒来了不是抢他果子吃,就是求他办事。两岁便智商近妖,将来必定是个凶煞的母老虎一个。
“是人贩子,少爷怎么处理?”
“活人带进林子里解决了,尸体扔进山沟里。”王景行嫌麻烦,苏家三儿好办,但这些小孩怎么办?
送回官府,谁送去?暴露身份的事,他不想干。
“老葛,你找个生面孔的,认了这事。”
“好。”
…………
苏承启素来喜好交友,三儿被拐的消息,很快传入他耳朵。好些朋友得知他女儿被拐,都跑动起来,沿着大街小巷寻人。
“老太太在这,在这……”
“老太太伤得不轻,得要送去大夫那。”
苏李氏被割了胳膊,又被推到撞破了头,大夫开的药方一个接一个,还是不见人醒。
这头娘亲晕厥了,那头女儿不见了,苏承启是分身乏术啊!
他一面安排娘子照顾娘,一面带着人查问百姓,查找女儿线索。
一番询问下来,真找到了线索,苏承启带着人骑马出城,要去追寻女儿下落。
离城不到三里,遇上王龙车队。城外遇上车队不足为奇,奇怪的是车队后头,拖着木板车,上边放着他家的毛驴。
苏承启勒马,调转马头,跟上板车。
毛驴因强行奔跑,劳累过度,内脏出血,奄奄一息。
苏承启大悲,以为三儿被残害了,哽咽询问车夫,“把头大哥,我家毛驴你是在哪找到的?你可有见我家小女?”
车队前头听到后头有动静,大当家王龙走来了,“这毛驴是你家的?我等见这头毛驴在地上躺着,口鼻流血,我们见它可怜就拖回来了。”
“正是,今日我娘与小女外出……”苏承启将前因后果说一番。
王龙听此,右手拍左手,拍掌大叫,“万幸啊!”
“我们在二十里外的千山坳,发现了打斗场地。一位侠士杀了两人贩子,救下这些孩童。想来这里边有你家小女,你且跟随我来。”
苏承启快快跟去,从那掀开的帘子,瞧见了三儿,惊呼上前,“三儿?三儿?你怎么了?”
苏灵雨呼呼大睡,哪听得苏承启叫唤。
“这位大兄弟,这蒙汗药药效没过,你唤不醒她。”王龙说,“你且放心,随行者里有懂医术的,给孩子们看过了,孩子们无大碍。药效过了,自然会醒。”
苏承启情绪激动,抿着嘴憋红了脸,红了眼眶,紧握住王龙的手,说道:“千恩万谢不足言,他日你若有求助于苏某,苏某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龙左右推脱,“苏兄严重了,你的恩人并非是王某,王某只是过路,顺带将人送回官府。”
“你可知那位侠士,姓什名谁?”苏承启急切追问。
“不知。他自称青阳剑客,蒙着脸面,不愿示人。你此刻追去,或许天黑前能寻到那人。”
苏承启带来的人群中,立刻有人愿意走一趟。两人一同骑马追向路的尽头。
问得王龙旗号、住所,苏承启再三感谢并拜别王龙,带上三儿拖着毛驴回城去。
待大夫灌下小碗蜂蜜水,用刺鼻之物刺激一番,苏灵雨从梦中醒来。见亲人围绕在旁,边上聚集好些面熟之人。
苏张氏抱着她痛哭,没心没肺的苏山跟着哭,弄得苏重也忍不住了。
小手轻轻拍打苏张氏,表示她没事。
苏灵雨没了事,苏李氏与毛驴就遭了大罪。苏李氏昏迷不醒,毛驴伤了内里。
三儿寻回了,苏承启劝散好友。他们都知道他家事儿难,不作打扰,纷纷离去。
好些人回去之后,打发妻儿送来鸡蛋米面,安慰苏家一番。
该接下的都接下了,承了别人的情,日后再还回去。
第十七章 搬家
苏灵雨守在床前,握着苏李氏的手不放,昏迷之前她看见苏李氏来寻她。可惜她没有了力气,不能帮上她什么。
苏李氏能为了她付出一切,这使她莫大感动。她们是真的把她当亲人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上,苏家人对她好是没话说,她们的真心相待,教苏灵雨舍不得离开。她认可了这家子,认同这份血缘关系。
那股感动无法压制,苏灵雨鼻头酸涩,泪珠溢出眼眶。忍不住哭泣,把头埋进娘的怀里,任由泪水滴落。
苏张氏轻抚她后背,安慰她一番,诅咒那些人贩子。
亲人们都围在边上,苏灵雨没法子注入灵泉,只能等没人再给苏李氏喂点灵泉。
两天后,苏李氏醒来了,但眼睛看不见,左手动不得。想来是血块压迫脑神经,致使看不见动不得。
大夫检查了不容乐观,表示很难养好。
苏承启将娘,接回家中养病,日日伺候不离身。
这日他不让苏重、苏山去私塾,召集大家围在一起。他说道:“我决定卖了这房子,搬到东泉村去住。”
家中本就欠债,现今奶奶又需人参吊着,卖屋筹钱给奶奶治病无可厚非。
苏灵雨相信,便宜爹是实在没有办法,才想卖了这房子。
从便宜爹的语气中,得知这是通知,而不是商量。
“不上私塾了吗?”苏山问。
挣扎过后的苏承启,肯定地说:“暂时不上,等安定下来了,在东泉村上私塾。东泉村的先生,曾经教出十几位秀才,八位举人,是个有名的先生。”
“不上私塾也是可以的。”苏山喜悦地说道。
苏重没说什么,一切听父亲安排。
苏承启摸摸大儿子脑袋,“先把早饭吃了,等下去拜别先生,我们先去东泉村去买房子。”
早饭过后,苏灵雨走进奶奶房间,现在她愿意称呼这位老人为奶奶,承认这一段血脉关系。
将灵泉稀释入开水,一点点沾湿奶奶的唇,让水渗透进去。
灵泉除了在植物上,能起好作用外,对人体没多大作用,至多固本培元健体魄。她祈求这灵泉很换回奶奶一命。
家中继续钱花,早点把房子卖出去,早日拿到钱财买好药给奶奶吃。苏张氏忙活不停,凡是能带走的都带走,即便是根木头也想带走。
东泉村是好友李丹的地盘,通过李丹买下一处茅草房,一家六口住下是没问题。但居住条件比较简陋,厨房炉灶、驴棚都得自己努力建设。
找好去处,苏承启东奔西走要卖房子,每日都带人来看房子。像苏家这一门四居室,在城里能卖上二百来两银子。
由于急于出手,苏承启开价一百八十两。有人借机想压价,但被苏承启给拒绝了。他虽然急于出手,但不会贱卖。毕竟生活了**年的地方,他舍不得贱卖。
费了一番口舌才把院子出手,一百八十两卖了。
当即苏承启把债务给还了,还在东泉村买下两亩良田,3三亩山地。预留一些银钱留作生活之用,大头全拿去给母亲看病抓药。
请来最好的大夫,针灸化血按摩了一通,苏李氏的病情得到好转,能看见人的影子,却看不清来者是谁。
得知苏承启要搬家,酒肉汉子们一起来帮忙,借来两板车一车拉苏李氏,一车拉床板衣物。
忙活了整整一天,才把大件的东西搬走,后续的零碎就由苏家男子来。
搬家后三天,苏承启叫人杀了头猪,猪头拿去感谢王龙。这去了才知道,买自家房子的,就是王龙商队的总把头。
苏承启又好生感谢他们一番,感谢他们带回了三儿;感谢他们于困难之中,伸出援助之手。
离开王龙商号时,苏承启带着几分醉意,回到旧宅地址,茫然四顾,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了。
邻里街坊一切照旧,茶摊的烧水,剃头的磨刀,卖瓦起陶器的搬坛摆碗。都在继续自己的生活,对他的离去丝毫不关心。
苏承启带着几分颓意,通知曾经的左邻右舍,邀请他们去吃温锅饭,顺道去认认门。
富在深山有人问,穷在闹市无人近。也不知这些邻居会有几个人去。
苏承启摇了摇头,念叨几声罢了罢了。情义念就有,不念就罢了,过眼云烟随风去吧。
他还需逐家通知,通知那些曾经帮他寻人,帮他搬家的兄弟们。
敲开王家的门,应门的是王家小哥。
“王小哥穿长衫是去见先生?”苏承启问道。
“先生这几日食不下咽,过去伺候几日是应该的。”王景行应对自如。
王大哥是镖局的镖师,自得一身好武艺,家中人口少,能为王家小哥请西席,无需同其他孩子上私塾。
这事谁家都知道,无不羡慕王家。
“我家搬到东泉村去了,王大哥要是回来了,你随王大哥来吃顿饭吧。明日巳时末开席。”
“感谢你的惦记,如若叔父回家,我等定会如约到场。”
又与王家小郎聊了几句,苏承启才离开小巷。
张麻子拿着酒壶,摇晃走进小巷,打个酒嗝,两眼迷离脚步轻浮,“苏大哥,听闻你搬走了,可是真的?”
苏承启距离张麻子三步远,驻足不再靠近,“是啊。住在东泉村,你明日有空来吃顿饭吧。巳时末开席,有空就来吧。”
说着苏承启走了,不再留恋。
张麻子也不挽留,继续喝自己的酒,玩自己的色子。
“我就说不能跟苏家联姻,你看苏家如今,搬到村里去住了。这家境是一落千丈,哪能与我们家比。”
“幸好当时没有与苏家谈婚事。看管好儿子,别让他与苏家大郎二郎凑在一块。”
牛管见苏承启过来了,原以为苏承启会叫他去吃饭,没曾想苏承启直接越过他寻老李头去。牛管心中一阵气,不再给苏承启好脸色。
苏家出事后,像牛家这般讥笑的有之,避恐不及的有之。真正能给予关心的没多少。
苏承启不愿与这些人,劳费心力,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办。
第十八章 落草为寇
种有桑树的院子换了主人,新来的主人很有名头,还没住进去,就搬进了几箱东西。
沉甸甸也不知是啥好东西,单凭这人是王龙商号的总把头,便能猜到这箱子里东西,没坏东西。
张麻子手中钱财赌没了,想要弄点酒钱,打起这几个松木箱子的主意。
新主人不细心,没把苏家的门锁给换了,这便给张麻子钻了个空。
掌灯时分,家家户户坐于阴凉处吃饭,张麻子弄来钥匙,开了锁头,小心探望身后视线,一脚踏入院门。虽害怕总把头的威名,但酒肉诱惑更大。
才转了身,却见王景行手拿书籍,对他似笑非笑。张麻子心漏一跳,他不知道这院子里还有人,更不知道这位少年淡笑起来,如此这般人。
“你,你怎么在这里?”想着这小郎君年纪小,力气小还不懂道理,他何须怕他。
张麻子结巴收起,厉声道:“小小年纪,居然翻墙偷东西,好大的胆子。”
“王大哥不在家,我来替他教训教训你。”说得像真的一般,张麻子撩起袖子,上前就要打人。
王景行不慌不忙,放下书籍,拿起边上的红缨枪,锋利的那头一下顶在张麻子喉咙处。
张麻子急急刹住,大气不敢喘,一动不敢动。“小英雄,小将军,息怒息怒,您可小心点。”
“我跟您无冤无仇,您可别乱杀无辜啊。”
怕死的张麻子,连“您”这一词都用出来了,真是无用至极。
王景行带起了冷笑,“你可不无辜。于四娘临死前,将你联系刘老大,到你强抢苏三儿的事全盘托出。”
“你,你是为了苏家报仇?”
“非也,只是看不惯,坏人比好人活得好。”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也不知张麻子会闯入,得要封住张麻子的嘴,才能保住这个宅子的秘密。
这个宅子是他的,是他未来当作书房的地方,不想被人泄漏出去。
张麻子瞪眼看王景行身后,惊骇问道:“你又是谁?”
王景行回头看,身后空无一人,才知上了当。转头那一刻,迎上飞来一口唾沫。他低头擦唾沫一瞬间,被张麻子逃脱,致使张麻子逃出宅门。他追了出去,却不见了张麻子的踪影。
对于此地张麻子一刻不愿留,直奔城门赶走关城门那一刻,窜出城外远离梁关城。
张麻子知道王家小郎动了杀意,又想着苏承启的报复,他不敢再回梁关城。找了个山头,落草为寇。
…………
李丹的妻子玉娘,是位美貌的女子,并非说她有天仙之姿,西施之貌。而是她五官柔和,腰似扶柳,不似那五个孩子的娘。
笑着看人,眼眸似明月,笑容似春日里的阳光,给人以温暖。唯一的缺陷,是她不会说话。
她的到来,缓解了苏张氏很大的压力,到这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苏张氏不知那些是忌讳,不知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生怕惹怒了村民,被村长赶出去。
做温锅饭那天,幸亏有李家鼎力相助,不然苏张氏撑不下去。
对李家这份恩情,苏灵雨会牢牢记住,并让苏重苏山给记住,受了别人的恩,得要记住,得要还回去。
日日被药温养着,苏李氏的病情逐渐好转,家中银钱如水般花出去。很快就捉襟见肘,苏承启为生计发愁。
外出与友人合计,他决定铤而走险,南下贩马。
天微微亮,苏承启背上干粮,叮嘱儿子看顾家中女子,辞别妻女,他贩卖牛马羊去。
父亲离家,苏重就担起了顶梁柱的责任,他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得了空就带苏山进山砍柴,下河摸鱼捉虾。虽然很累,但他不叫苦。
家境的变化,让苏山难以适应,每日的劳作让他难受,他渴望回到以前的生活。天天去上学,下了学堂就能伙伴们玩耍。
他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稍有不顺心就会大吵大闹,让苏张氏增添了许多白头发。
苏灵雨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如若不安抚躁动的苏山,他的思想会出现扭曲,将来会在歪道上越走越远。
她不能让好萝卜,变成烂萝卜。
苏灵雨拦下苏重,让他休息一天,不必天天紧绷自己。
她牵上苏山的手,让苏山带她出去走走。
苏山本是不愿,但手指被妹妹牵上,又有一股带妹妹去走走的念头,牵上毛驴让妹妹骑在毛驴上,一点一点走向农田。
村里他不愿去,好些不认识的人,带着鼻涕摸着脏衣服,他不愿意接触,也不愿妹妹看见他们。
苏家是外来人口,住进村中央是不可能的,茅草房在村子的边沿。出门就是水田,对面就是山头。
看着田野各物,走走停停,苏山心情开阔许多,烦躁的心被大自然安抚了下去。
“苏山,苏妹妹!”李盈远远向这边招手。
原来是李丹妻子玉娘,带着三女李盈出门洗衣服。
李家弄了一个大果园,他们便在果园边上建屋,与苏家茅草房遥遥相望。
李家五个孩子,三子二女,最大的比苏重大三岁,最小的如苏灵雨一般大。据说李大郎准备考童生试。
等她们靠近,玉娘摸摸苏山脑袋,两手上下比划。
李盈翻译道:“我娘说你真懂事,像个男子汉,不仅能砍柴喂驴,还能看顾妹妹。我家二哥就不行,他只顾着玩,不帮我照顾小五。”
后面这句是李盈自己加上去的。
苏山有些害臊,他并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好。
玉娘是个有魅力的人,如果让她多鼓励苏山,或许苏山能跨过眼前的心境。
苏灵雨决定,多带苏山到李家去串门。
我娘说:“禾苗要开花了,让你们家施一次肥,不然水田的收成不好。还有你们家的山地,要去除草了,不然会有老鼠、蛇之类的来打洞。”
“我们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苏山诚恳地说道。
玉娘笑着摸摸苏山脑袋,她想去逗弄苏家三儿,被躲了过去。可能是苏三儿怕生,她便不再逗弄。
与玉娘、李盈分别后,苏山活跃了起来,“三儿,二哥带你去看看,我们家的水田。”
第十九章 有鱼
“看,这亩田就是我们的。”拥有自己的水田,苏山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苏灵雨让毛驴放下她,站在田埂上,低头检查禾苗。
水田的上一任主人没精力照顾,长期处于缺粪肥状态,禾苗状态偏黄。
“蛇。”她拉着苏山,指着水洼说。
“水蛇没毒不怕……这是黄鳝!”苏山喜出望外,撩起裤管,打算下田。
苏灵雨见他专心捉黄鳝,走到水田的入水口处,将灵泉注入水洼。只要水流经稻田,这亩水稻的不足就会弥补。
小小的水洼倒映一角蓝天,一只鸟从镜面掠过,她不禁看入迷。
“鱼,鱼,是泥鳅。”苏山踩着泥巴,甩着两手跑来,吓着了她。
她这才回神,察觉自己走了神,导致灵泉释放过多,吸引一群大鱼小鱼。最大不过三指大,小的比小拇指还小。
泥鳅滑手得很,苏山又没有趁手工具,浑水中摸了许久,不见摸着。即便捉到了也被它逃脱了。
苏山把捏着的黄鳝放田埂,“三儿你看着它,别让它跑了。”说着双手去摸泥鳅。
苏灵雨很为难,她对付不了黄鳝,眼看着黄鳝要爬下田埂了,短小的两手往前一扑,压制黄鳝尾巴。
苏灵雨力气小,双手扑过,去压不住圆溜溜的黄鳝,被黄鳝滑了出去。
眼睁睁看着黄鳝,在手里逃走,傻傻地看向苏山。
黄鳝逃了,怎么办啊?
“哎呀,你怎么这么笨呢?”苏山赶紧去摸黄鳝,结果啥也没摸到。
泥鳅没捉到,黄鳝又逃了,苏山气着跳脚。
“你在这等着,哪也别去,我去找大哥来。”
拇指大的黄鳝,连成人都难捉住,更何况是年幼的苏灵雨。
苏灵雨站在田埂上叹气,望着苏山远去,摊开自己小手,再次因为年幼感到无力。
毛驴的头撞撞她,问她要不要回去。
“且等着。”她说。
毛驴低头继续吃草。
不久苏山与苏重跑来,一人盯着簸箕,一人拿着麻袋。渔网过大,不适合用于水洼,簸箕刚刚好,既然过水又能捞鱼。
两兄弟知道有黄鳝,有泥鳅高兴极了,嘴角拉起来就没放下。
“三儿,三儿在哪?”
苏灵雨指指跟前的小水洼,又指指身后的大水洼。
苏重卷起裤管,就跳进水洼里去,拿起簸箕捞泥巴,打水草。
“怎么样?”“有吗?有吗?”
“有!有!好大的黄鳝。”
怎么会没有,苏山离开后,她一直用灵泉吸引着黄鳝泥鳅,它们不可能走了。
黄鳝太过于滑手,苏山捉了几下捉不起来,苏重一手托着簸箕,一手捏着黄鳝头,把它捉进麻袋。
还有几个螃蟹,只是这些螃蟹过小,与铜板差不多大,要肉没肉且泥腥味重。它不会是人们餐桌上的美味,只会是家禽嘴里的美食。
“鱼……鱼。”水里的泥鳅,搅动了水面,苏灵雨指着方位,提醒他们。
苏重弯腰,拿着簸箕追过去,连泥带泥鳅一起推进簸箕,迅猛拉起簸箕。
两指大的泥鳅,头扁身子圆,在泥巴里撞来撞去。
泥鳅头上有硬骨,遇到危险就会用头去撞人。不小心被撞到,会产生麻痹,或是指骨酸麻。
苏重很小心,将泥鳅放入麻袋。
“这边,这边。”苏灵雨打着另一边的水洼。
这水洼要比跟前的大,里边藏着的泥鳅可多了。她就见着有一条三指大的。
苏重爬了过去,静等片刻,寻着目标悄悄下水,将簸箕缓缓放入,等待目标进入狩猎范围。
苏灵雨不由得跟着,屏住呼吸,祈祷大泥鳅游进簸箕。
这时有另一条小泥鳅游了过来,两条泥鳅一同进入簸箕。
“抽,抽,抽。”苏山连叫三个抽起,苏重迅猛抽起。
抽动间小的跑了,大的被留下,真是万幸。
…………
苏张氏半蹲在木通边,看着里面的鱼获,不可思议地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苏山很得意,裂开了嘴。“都是我跟哥哥弄的。”
“三条大泥鳅,五条黄鳝,还有很多小。”这些鱼获怎么处理,苏重都想好。“黄鳝拿去卖,泥鳅蒸给奶奶吃。小鱼我们先养着,养大了拿去卖。”
“我们不吃点吗?”苏山问。
他想吃,他以为这么多泥鳅黄鳝,他能吃上一点。再说这些都是他跟哥哥捉回来的,理当分些与他。
上一次吃肉还是温锅饭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家中本就食物不多,油水少二郎的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吧。
以往还能隔日一个鸡蛋,每日一个葫芦瓜,现在连鸡蛋汤都没了!
苏张氏怜惜地抚摸二郎脑袋,“我们也吃。蒸泥鳅,汤给奶奶喝,鱼肉我们吃。”
“蒸出来的,没味道。”
“莫怕,只需放入盐巴、油、芥菜籽粉末,又辣又鲜,鱼肉定会好吃。”
在房里躺着的苏李氏,接上儿媳的话,“你们可就好了,又辣又鲜,可怜我只能喝点没味道的汤。”
苏山的笑容又拉起来了,“奶奶,等下我给吃口。”“娘,你快去弄吧。”
苏张氏催促孩子们,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她用湿巾给三儿擦擦汗,擦去手中的泥巴。“你说你,骑在驴背上,怎么也沾上了泥?”
大水洼里的鱼太多,两萝卜头忙不过来,她就让他们倒在田埂上,她帮着把两指大的小鱼捡入麻袋。衣袖沾上好些泥巴。
苏张氏要给她脱衣服,她两腿一夹,弯腰躲过,白嫩的小手紧紧捏着衣衫不让脱。她可就穿一件啊,脱了就见光了。
虽然她在私人海域、泳池裸泳过,但没在这场合脱衣服的习惯。
可怜巴巴的小眼睛,盯着娘亲,求娘亲放过。
苏张氏拗不过她,去晾衣杆扯下她的小衣,塞她怀里,点点她脑袋,“小滑头。”
“嘿嘿。”她抱着小衣衫,顶着两冲天辫,跑进奶奶的房屋。
茅房没有门槛,她省了爬门槛的时间,方便多了。
“大郎,你走一趟李叔家,问他们家要不要黄鳝。如若他不要,我们就拿到城里去卖。”
“好。”
黄鳝是大补之物,李丹虽然住在村里,但吃到的次数也不多,再加上苏家的黄鳝确实大,李丹动了心思。
全都要了,给了几十文钱,以及两对小鸡崽。
第二十章 夜归人
四个人围着鸡笼,瞧着这嫩黄的小鸡,他们在喂鸡犯愁。喂养过小鸡吗?
没有。
谁也没有养过小鸡。怎么样把小鸡养活,成了苏家的一大难题。李丹送来了鸡笼,但没有告诉他们怎么养啊。
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能养活小鸡。给它吃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家是小鸡难倒六口之家。”苏山笑道。
苏灵雨偏头看娘亲,像是问你们也没养过吗?
接触三儿视线,苏张氏有些羞涩,“爹娘跟你们奶奶,常年居住于城内,大鸡倒是吃了无数。这小鸡还真没养过。”
苏重朝屋里喊道:“奶奶,你常年下乡,没见过别人怎么养吗?”
“没留心哟!出城进城便是一天,匆匆收了点需要的粮食就回家。不曾见过她们喂养小鸡。”
“去问问?”苏灵雨说。
确实要问问,可谁去呢?去问谁呢?李家吗?
苏山、苏重互相看对方,均抹不开脸就喂养小鸡问题,去询问别人。他们谁也不去。
苏张氏脸皮薄,她本不想去。但家中孩子都不去,只能她去了。“等明日娘去洗衣裳,问问那些婶子,或许她们愿意教。”
也只能这样了。
太阳落下山头,晚霞占据半边天时,李盈抱着一小瓮,从山那头过来。
穿着青鞋的小脚,一路小跑穿过小道,来到苏家,发梢带着汗珠,喘了喘气说道:“这是黄鳝血,爹爹说对苏太太(尊称)有益,趁热给太太吃了。”
苏张氏接过小瓮,青黑的小瓮装着半碗黄鳝血。
一条黄鳝弄不到一口血,黄鳝血比黄鳝肉更补。李家能把这般好物送来,这是天大的情分。
苏张氏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无尽的感动。
相公常年交友,十个里边终有个好的!这位好兄弟,能雪中送炭,实在是帮了大忙。
这欠下的恩情,不知何时才能还上了!
苏灵雨淡然一笑,还上恩情何须难,将来带着李家一起发财便可。
在娘亲的感谢声中,她爬下板凳,拉上李盈的手。
见李盈低头,拉着李盈到竹篾编织的小鸡笼边,小奶音问姐姐:“它们……吃什么呀?”
这糯糯的奶音,让李盈惊喜,一来惊喜这声音好听,二来惊讶苏家三儿会说话了。
同一年段的孩子,不过会叫爹娘,会喊爷奶,苏家三儿居然会说长句了,真是了不得。
李盈摸着苏灵雨发顶,“三儿聪慧嘞!会说话了。”
“不足为奇,清水村的神童,两岁就会说话,四岁能背诗,六岁出口成章。如今是梁关城,最有名的秀才。”
苏张氏笑着说,边说边把猴儿面具,塞给李盈,又说:“谢谢你走一趟,替婶子谢谢你爹娘,等你苏叔叔回来了,亲自上门道谢。”
红白黑猴儿面具,一下吸引了李盈的注意,掩饰不住欣喜,“谢谢婶子。”
“这小鸡啥都吃,直接放它们出去,让它们找虫子吃就行,晚间再喂点米糠。很好养的。”
“谢谢。”苏灵雨道了声谢,偏身躲开李盈的魔手,避开被掐脸的危险。
“我该回去了。”说着李盈招招手,抱着小瓮跑走。
…………
犬吠声吵醒了熟睡中的人,村里人不以为然,翻身继续睡。
苏张氏却很害怕,她听到了脚步声。外边没有围墙,没有篱笆,若是有什么坏人来,牵走了三儿的毛驴,或是拿走了什么。这便是莫大的损失。
隔壁传来三儿的声音,“娘,莫怕。”只听三儿爬下了床,拍打哥哥们的脸蛋。
苏重劳累了一天,躺下就能睡,往往一觉睡到天亮,不曾听到脚步声。模模糊糊中被妹妹叫醒。
“嗯?三儿吗?”
“有人来了。”
“嗬嗬”毛驴叫了两声。
苏重清醒,但身子不受控制,起床的速度有些慢。翻身下床,拿出床底下的砍菜刀,若是小偷,他会毫不犹豫砍过去。
苏灵雨先一步,趴在门缝往外瞧。苏重跟在她身后,趴着门缝往外瞧。
见有宽大的背影在外舀水洗脚,苏灵雨吊起的心放了下去。“是爹。”
隔壁忧心的苏张氏听闻,面带喜色,爬下床趿鞋,点上油灯开门迎接归家夫君。
苏重打开房门,与爹打个照面,便打着哈欠,抱起妹妹回去睡。
“可吃了?”
“在老李头那吃了点,一路走回来肚子空了。可有吃的?”“不,不用生火,大半夜的不忙活了。”
“有两芋头,放凉了的。”
“能成。我先去看看娘。”“娘,可醒了?”
房里的苏李氏没起来,倒是醒来了。人老了睡不长,凡是犬吠鸡鸣,都能唤醒她。
“回来了,可遇上什么?”
“没,不敢走远,没遇上什么。您睡吧,有事明日再说。”
安抚了娘亲,他又到儿女屋子去看看。两儿郎摊开了睡,你的手打着我,我的脚压着你。
儿郎们长大了,小床睡不下,得要给他们弄张大床。
摸摸儿子们,苏承启往里走,掀开帘子瞧见了心念念的三儿。三儿睡姿可老实了,小手压着小被子,规规矩矩的。
苏承启将油灯靠近一些,瞧清三儿的面容,小揪揪被放了下来,头发蓬松蓬松的,着实可爱。只是三儿清减了许多,脸上的肉减了下去。
唉!多灾多难,苦了大人苦了孩子。
捏捏三儿的手,苏承启悄悄离去,掩上房门。
黑暗中的苏灵雨,翻了个身侧睡着,小脚一伸,将小被子压在腿中间,将小枕头抱在怀里。她可是有两个枕头的人。
苏承启吃了两小芋头,勉强垫了肚子,被娘子伺候着,换了身舒坦的衣服,听娘子将近日之事娓娓道来。
“李兄有心了,明日我去感谢一番。顺道去田里看看,将田里的活计弄好了再出去。下次回来,就该收稻谷了。”
将二百个大钱塞娘子手里,“这是这趟赚取的银钱,家中辛苦娘子了。”
“这家里谁不辛苦?最辛苦的还是你。”谁家的相公谁家疼,她心疼相公。
“辛苦一两年,多跑些路攒点钱,我们搬进城里住,让娘子过上好日子。”
苏张氏抹着眼泪,“每一铜板都是救命钱,你可别乱借出去了。”
“晓得了,为夫不傻。”“歇息吧。”
第二十一章 挑水种菜
苏承启的归来,给家里带来欢乐。苏山见着父亲,一跃而起,跳上爹的后背,哈哈大笑。
苏重笑着围着爹转,将他做过的事都告诉爹。得到了爹的认可、赞赏,十分骄傲,胸膛挺得高高的,势要担起男子汉这名头。
做早饭的苏张氏也欢快许多,脸上的笑容一直挂着。
苏灵雨拿着梳子、头绳,去给奶奶绑头发。今日发型,仍旧是小揪揪,左一个右一个。
苏李氏手指使不上力,小揪揪绑得不稳,歪歪扭扭的,她想拆了再绑。但苏灵雨觉得可以了,没让她拆。
“三儿,爹要进城给你奶奶买药,你可要一起去?”苏承启一把抱起女儿,非要逗弄她的小揪揪。
苏灵雨护住这个,没护住那个,被弄得不耐放了,直接放弃保护,对便宜爹爹翻白眼。
见娘亲路过,伸手过去要娘抱抱。借由娘亲的手,脱离爹爹的苦海。
“三儿且在家等着,爹给你买饴糖。”说着苏承启牵驴,带两小子进城去。
苏灵雨扶好小揪揪,坐在板凳,把头埋在双膝上方,帮娘亲剥黄豆豆荚。
“三儿,你拿进来,我帮你弄。”苏李氏闲得慌,透过窗子见三儿剥豆荚,她想帮着剥。
“可别累着您了。”苏张氏提醒道。
“不碍事。”不给她点事儿做,她慌得很。
苏张氏叮嘱三儿,让她看紧点奶奶,便拿起锄头,在家门外不远处开辟菜园子。
苏李氏的手无力,苏灵雨的力气也好不到哪去。两人勉强把豆荚剥开,挖出新鲜的黄豆。
这黄豆还是四月初,种植在李家果林边上的。租了李家一片地种了黄豆、白饭豆,本想拿去卖的,如今成了苏家的一道菜。
祖孙二人把黄豆剥了,开始剥白饭豆,然后将一些需要的种子拿出来挑选。
苏李氏精神头不好,苏灵雨端水来给她喝,伺候她睡下。
小人儿打着哈欠,有些犯困,想着还有些事需要做,就睡觉了。
有些瓜种子需要用草木灰包裹、浸透,焐着发芽,娘亲忘记了这一遭,她得要去弄好。也不是什么难事,她一人能弄得来。
待她弄好,浑身是汗,寻来小衣衫自己换上,再爬上奶奶的床,让奶奶给她扇扇子。
大热天,居住在茅草房更热。都说夏季雨水多,可这话是骗人的,哪来的雨水。
太阳连续出勤十五天了,雷公电母不知跑哪玩乐去。
趴着小小的枕头,受着奶奶的扇子凉风,呼呼大睡。
苏张氏拿着湿布巾,本是想给婆婆擦擦汗,结果瞧见了三儿,见她满头大汗,睡得不安稳。
她便将布巾给婆婆,接过婆婆手中扇子,给三儿扇扇子,“你先歇一歇。三儿也是的,明知你受不得累,反跑你这里来了。”
苏李氏不介意,“你去歇会吧。他们回来了,你又忙不停脚。”
苏灵雨一觉醒来,便宜爹与两萝卜头回来了,答应给她的饴糖没有买回。
买药以及生活用品,花尽苏承启袋中银钱,待要买饴糖时惊觉袋中无钱。
怕受三儿白眼,苏承启带着儿子,溜出家门。他买了一斤糖,送去李家,感谢李丹的照顾。
玉娘杀鸡,让李丹留下他们吃饭。当天苏家父子三人,在李家吃了饭再回家。
苏承启回家,见三儿帮着娘子弄菜地,舔着脸靠近说:“三儿啊,爹给你带了鸡汤,你快来喝口。”
撅着屁股拔草根的苏灵雨,站直咯,左手拍右手,右手打左手,去掉手上的泥灰。对便宜爹摊开双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带着笑意。
起床时奶奶早就跟她说了,说这便宜爹说话不算数,没有给她带回饴糖,让她别生气。
苏灵雨就是要逗逗这便宜爹,谁让他总喜欢扯她的冲天辫。
苏承启装傻,将小瓮递过去,“给你,给你,你可小心点啊。”
苏灵雨没接,两手叉腰,小脸一板,愣是摆出小大人模样。
小小的娘子学叉腰,这模样逗乐了苏承启,奈何苏承启不敢笑。又忍不住扑哧地笑,“下次,下次一定买。”
“爹爹错了,下次一定买给你啊。”
这哄小孩的一套,还是拿去哄苏山吧。
她不吃这一套,转身去招呼娘亲,让娘亲把鸡汤给喝了。苏张氏拿着小瓮没喝,非要她喝一口她才喝。
苏张氏也没喝完,喝了几口让苏重带回去给婆婆喝。
挥锄头这些重活,还是男子来得快一些,苏承启挥起锄头放下去,很快开辟出新一块空地。
苏灵雨从翻起的泥块里,捡出草头扔出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菜园子可不能长杂草,不然就像某人种地草盛豆苗稀。
将翻好的泥块打散,弄成一块块的菜圃,借着晚霞的光线,苏承启带上儿子去挑水浇地,得要把泥土浇透了。
苏灵雨跟着苏张氏将种子,撒入菜圃里,等着它们发芽。
李丹带玉娘散步,到这边来看看,李丹见了苏家的劳动成果,笑道:“等明日苏大哥,跟我去砍些竹子做篱笆。这菜地不围起来,种出来的菜可不够鸡吃。”
玉娘比划几下,李丹翻译说:“我那边有芽菜菜苗、豆角苗,可以挑一些过来种。要瓜种吗?我那有冬瓜、黄瓜、葫芦瓜瓜种。”
“好啊,有苗子就方便了。不用等太久。”苏张氏不客气了。
“你家山地打算种什么?我那有些果苗。”
“留一亩种高粱、一亩种豆子,另一亩用来种桑树。”
高粱、豆子用来交税,桑树用来养蚕卖钱。好歹有些收入。
苏家能把农事安排好,不用他们操心了。出门前还说着,苏家人不懂农事,怕他们活不下去。现在看来那操心是多余的了。
玉娘发出会心的微笑,再比划几下,李丹说:“桑树根,我岳父家有,过几天玉娘回娘家一趟,顺道帮你们带些。”
“谢谢弟妹,太感谢了。”
从李家人的慷慨中,苏灵雨看到了农人的质朴、真诚。
相互帮助,相互扶持,才是人类得以延续发展的道理吧!
第二十二章 奇怪的事
晨曦,苏承启自田里回来,接过娘子递过来的米汤,奇怪地说:“李丹说我们田里肥力缺失没上次严重,追加一次小肥就行。”
“奇怪的是,田里多了很多鱼虾,以及田螺。田螺尤其多,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几乎整亩地都是。你说奇怪不奇怪?”
苏张氏惊异,“上次,孩子们从田里回来,没说有这事啊。”
“对啊,李丹也说了,他上次经过水田时,也没发现有田螺啊。”
苏承启把瓦碗放下,“要说是有坏人,往我们田里放田螺,还能说得过去,但那些泥鳅、黄鳝、杂鱼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怪事,谁也搞不懂。
而这罪魁祸首,正埋头吃芋头,当作啥也不知道。
苏承启与儿子们说:“等下带上水桶,带上鱼篓,跟我去抓鱼捡田螺。”
“先把鱼给捉了,然后叫上村里的伙伴去捡田螺,他们需要田螺喂鸡鸭。”苏重建议道。
苏承启觉得能行,人多力量大,能把祸害的东西给除去。
田螺能吃,但危害也大留不得,有些田螺会咬禾苗,吸食禾苗里的汁液。它们就成了农民的眼中钉,必须吃了,吃到它们灭绝为止。
听说苏家的水田,出现了大量的田螺,村里得空的人都去看热闹。怪事可不是年年有,发现一件就够她们聊上十几天了。
好些孩子提着水桶,去捡田螺,田螺不仅能喂养鸡鸭,还能吃呢。他们家正好缺这一顿吃食。
苏灵雨见去的人太多,就不跟着去,在家等着他们回来。
毛驴来回走了三趟,第一趟带回好些泥鳅、黄鳝、小鱼小虾。后续带回的都是田螺,最大堪比鸡蛋,最小的也比鸟蛋大。
苏灵雨将水盆、水桶都清出来,倒入田螺,放入清水灵泉,催使田螺吐泥。
水盆水桶不够用,她连洗衣盆、洗脚盆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她搬不动铁锅,她会用铁锅活田螺。
辣,让后人对田螺煲趋之若鹜;肉,让古人趋之若鹜。得一口肉吃,千难万难,一口螺肉谁也不会放弃。
无那闲情逸致吸螺,苏灵雨不打算钳去螺尾。
她给第一批螺换了三次水,最后一次换水后,直接让娘亲将螺放锅里煮。她寻来萝卜、紫苏、生姜一同放入锅。
萝卜还是玉娘给的,今日就放进锅里炖吧。可惜了没有那酸笋,不然更好吃。
忙活一个上午,苏家满载而归,没有多余的桶装田螺,他们打算分些给村里人。却被苏灵雨拦下了,她自有法子保存螺肉。
一家子围着铁锅,拿起带有余温的田螺,吸一口鲜辣的汤汁,再用那竹签将螺肉挑出,一下塞进嘴里,嚼起来真带劲。
苏灵雨挑了几个不大不小的螺,将螺肉放碗里,端去给奶奶。
螺大肉老,奶奶嚼不动;螺小肉少,不够一口,她弄着麻烦;不大不小的正合适。
苏张氏弄了一瓦罐,让苏重送到李家去,“他们必定来不及弄,我们家弄好了,先让他们尝尝。”
“好。”苏重嚼着一口肉,奔向李家。
苏灵雨想要拦下大萝卜,让大萝卜问问李家有没有孜然。可大萝卜跑得快,她拦人的话来不得及说,大萝卜一下子就跑远了。
炖好的田螺,得到了李家的盛赞,贴心的玉娘给了几根辛辣的萝卜,让苏重带回。
苏重抱着萝卜要往家跑,走了几步停下来说:“想要田螺吐泥快,往水里加点盐。”说着抬起脚就往家跑。
吃肉扔壳,各自小板凳边上,一堆田螺壳。剩余的汤汁,舍不得倒,苏承启拿来几个芋头,沾着汤汁吃芋头,别有一番风味。
苏山苏重跟着尝试,自此爱上这味。父子三人吃了半锅芋头。
苏张氏舍不得同他们抢,在边上怜爱地看着孩子们。“三儿,要吃不?”她问道。
苏灵雨拍拍小肚子,表示吃不下了。
苏张氏用碗捡起几个芋头,给三儿、给婆婆留着。她们饿了再吃。
家中的劳动力回来了,不用她帮着换水,漱了口打哈欠跑奶奶房里午睡去。
夏季阳光是热的,风是热的,什么都是热的。只有家里的爱是凉的,她就仗着年纪小,抢一抢亲人的凉风。
一觉醒来,见奶奶给她擦汗,蹭了蹭奶奶的手,爬起找娘要水喝。
头伸过去,就着娘亲的手,咕嘟咕嘟地喝水。一口凉水下肚,四肢百骸全舒坦,懒散的骨头硬起来了。
“你哥还在睡着,你爹到李叔叔家去了,跟他们学编篮子、笸箩。等你哥醒来,就去砍竹子弄篱笆,把菜园子围起来。”
他们都有事做,那这田螺的处理,不就全靠她们两了。
她力气小,这活计靠的还是娘亲。劳苦人家,劳苦的命!
好在田螺也不是很多,煮上三锅就没了,但接下来的工作就有点累。需要一个个把田螺肉给挑出,挑出的田螺肉分大小放。
日落时分,几百只田螺,只挑到一半。
娘亲要去做饭,苏灵雨手酸直接不干了。背着小手去菜地看看,入看看苏家父子们将篱笆弄得怎么样了。
“三儿真香,你是偷吃田螺了莫?”苏山笑说。
田螺还用偷吃?她放开肚皮吃,且不能吃完,何须偷吃。
她只是手酸,坐着累,出来走走。
便宜爹虽然不做惯农活,一旦弄起来就有模有样,学习能力还不错。
苏家菜园出具规模,再过十几日这片菜园,就能摘出新鲜蔬菜。
“三儿,你莫不是想爹了,到这里来看看爹?”
她瞥了眼便宜爹,转身离去,那背着小手的小模样像足大人,谁瞧见了都好笑。
人多力量大,在全家的努力下,光线全部消失时,田螺肉全部挑出。即便边挑边吃,也剩下不少。
烘干、晒干后,大的卖出去,小的藏着自家吃。
逢年过节便拿出熬汤,就着芋头吃,这便是一道肉菜。
苏张氏对田螺上了心,得空就叫儿郎们到田里捡田螺、捉黄鳝,这些都是钱啊。
今日贪吃,苏山苏重肠胃不行,半夜跑茅房,好生拉了一顿。被喂了一碗盐水,方能罢休。
苏灵雨本不贪吃,睡梦中被强喂了一碗水。
第二十三章 排外
为了促使田螺吐泥,灵泉放出去多了,好些没被田螺吸收。被倒入家门前的水沟里,水沟边上的草丛异常茂盛。
为了掩盖这事,苏灵雨驱赶毛驴去吃草。
苏承启见此,煞有介事地说毛驴,“大毛啊,我们家水田的肥就靠你了。你可得要多吃草,多拉屎。”
毛驴抬起头,吓得不敢咀嚼。两亩地的粪肥,它得要拉多少屎才能够啊?马上要出稻穗了,现在拉屎还来得及吗?
毛驴怕了,想要躲开。结果听到这句:“大毛要是不听话,就宰了吧。”
欲将逃跑的毛驴,瞪大眼不敢再动,翘起尾巴要拉屎。
苏张氏嗔斥相公,“你莫要吓唬大毛,它还得看顾三儿呢。”
捧着芋头的苏灵雨看向毛驴,这是谁看顾谁啊?
大口吃了芋头,去将小鸡捉出,在小黄鸡脚上绑上加长韧草,拖着四只小鸡去水沟边草丛。
草丛旺盛,隐藏的虫子多,够它们吃的了。
她将韧草绑在小木桩上,勾勾手带走毛驴。“山……走……咯。”
两岁又两个月了,还是不能很好发音,即便她早有语音系统。要想说话,还得多练练。
苏山拿着芋头,吃一口螺肉,跟着跑出去。他们要去掏鸟蛋,有一群大鸟从北方飞来,在南山坳落脚建造了许多鸟巢,定有不少鸟蛋。
这群候鸟,前几天就被苏灵雨盯上,今日得空去寻几个蛋吃吃。
当人类养活不了自己的时候,如何保护大自然,保护鸟类?这些保护生态系统的事,就由后世人去做吧。
此刻她只想活下去,带着一家人活下去。
苏重跟着跑去,苏张氏在后头叮嘱,要小心蛇之类的。
掏鸟蛋的不知他们一家,还有很多小孩,其中一个小孩最有孩子王派头。
指挥同村孩子掏鸟蛋,又合理分配鸟蛋,村里的孩子都跟他玩。
“毛蛋,看,是苏家的。”
爬在树上的毛蛋,瞧那坐在驴背上的女娃娃,嘲笑苏家兄弟,“出门掏鸟蛋,还带拖油瓶。”
话口将落,忽然与苏家女娃视线对上,这女娃娃人面桃花,眼神定定,比家里的妹妹要好看。
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外乡人。毛蛋嘲笑。
林子鸟窝多,无须与人抢,苏家兄弟主动避开不相熟之人。
苏灵雨下了驴背,弄几个草窝窝装鸟蛋用。
“喂,这是我们的林子,不许你们来掏。”毛蛋站出来说。
毛蛋身边聚集了十来个孩子,或多或少听毛蛋指挥。
同乡人排斥外乡人,这是常见的事。如若不是有李丹牵线,苏承启未必能在东泉村买屋买地。
“林子这般大,怎么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写着你名字了?你可有地契。”苏山问道。
“这林子是我们的,你们这些外乡人,不许靠近。”毛蛋抬起下巴,努着嘴。
“我偏要爬,你能耐我何?”
毛蛋“哼”了声,往下俯冲,一脚踢向苏山所做的树木,苏山在上方摇晃几下。
“啊啊啊……”
“毛蛋,你停下。”苏重爬下树枝,他见毛蛋不停下,侧着身用肩膀撞过去,撞开毛蛋。
“毛哥。”
“蛋哥。”
“打他,外乡人来欺负我们了。”
十几个孩子一涌而上,要围攻苏重与苏山。
苏灵雨心中来气,拍拍毛驴,“上。”
“嗬嗬,嗬嗬。”毛驴低着头撞上去。
孩子们不知道这头毛驴,这般听话,吓得四处逃散,生怕被毛驴撞上。
只有毛蛋不怕,毛蛋不仅不怕,还兴致勃勃。他有几分眼力,有几分胆量,敢于挑战。
毛驴撞来,他往边闪,往树上爬,借着树干跳到驴背上去。死抱着驴背,任由毛驴蹦跳,始终不放手。
毛驴也无可奈何。
“去,打他们。”毛蛋大叫。
两个半对十几人,虽然有毛驴在,终不是对手。
苏重护着她,带着苏山往山下跑,毛驴甩了毛蛋,跟着跑走了。
嚣张的毛蛋放狠话,“这林子是我们的,外乡人别想来。”
苏山龇牙咧嘴,要上去与毛蛋打架。苏重拉住弟弟,“不急,不急,还有机会。”
“走吧。”苏灵雨脸上不显,但内心藏着气。
两兄弟垂头丧气,这一事很打击他们的自尊心。他们回去不知该如何与母亲说,路上慢悠悠地走,消散了心中郁闷才敢回家。
回去路上,太阳不见了,鸟儿不叫了,树枝不停摇动。
苏张氏与夫君弄着菜园子,见孩子们回来了,想要迎上前,可走了两步停下来了,这孩子的脸色不对啊。
路上遇着什么,还是没掏到鸟蛋?瞧这模样,必定是没掏到鸟蛋,也不能怪他们。
“快些回家,要下雨了。”她叫孩子们。
瞧着天色,确实阴沉了许多。
苏承启将木头桩子捶好,一滴雨水落在额前,“下雨了,快回家。”
大雨说到就到,他们才跑进屋,雨滴哗啦啦地来,给天地拉上了雨帘。
苏张氏问大儿,“是没鸟蛋吗?”
苏重如实说:“那些人不许我们靠近。”
摸着孩子的头,给他擦雨水,温和地说:“这是暂时的,时间长了就会融洽。”
“就好比一只新马,走进马厩里,马厩马群会排斥它,会咬它会驱赶它。时间长了,双方见面次数多了,一起玩的时间多了,就会相互容纳。不会再有争吵。”苏承启安慰孩子们。
苏重苏山点了点头。
“先让一让他们,不与他们争。”
苏承启口气一转,“若是他们敢欺负三儿,就一拳揍他掉牙,踢他裤裆。”
“嗯。”苏重苏山郑重点头。
苏张氏嗔笑,拍打相公,怎么能教孩子们打架呢?
“哈哈,三儿,要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尽管与爹说,爹带上家伙帮你吵架去。”
苏灵雨偏头,最喜欺负人的,可不就是你。
大雨倾泻,一群孩子一手拿着兜子,一手压住头顶上的芋头叶,在雨的世界里奔跑。嬉嬉笑笑好不快哉。
他们想跑来躲雨,但又不敢,转身向另一田埂跑去。
男孩子们从家门对面田埂跑过,惹来苏重的羡慕。他也想这样玩。
第二十四章 钓蟹
等着大雨过去,苏承启带着儿子们去捉鱼。
闲着无事的李盈,带着布头来找苏李氏。苏李氏答应教她刺绣,她得空就往苏家跑。
她见苏家妹妹蹲在水桶边,拿着瓜瓤洗刷某物,走近方能看清那物。“你洗这蟹作甚?蟹没肉,不好吃。”
苏张氏咬着丝线,将针插入裤管,边抖动衣衫,边说:“她说要做蟹酱。”
“蟹酱?能吃吗?怎么吃?”李盈撑着膝盖,看水桶,看苏灵雨洗刷螃蟹。
“小孩子家玩的,谁知道呢。”苏张氏换一件衣衫,继续缝补。蟹酱是啥,她不知道,更不知该怎么做。一切由着三儿玩,若是需要帮助,她会去帮忙。
螃蟹太少,做不成蟹酱,苏灵雨只能一直养着,刷去它们身上的泥污。
苏灵雨观察过,这种小螃蟹比较肥嫩,比较津甜,做成蟹酱这里的人会喜欢的。“太,少。”
“你还嫌少,这都占了我大水桶,你啥时候才还我啊?”苏张氏看一眼三儿,带着笑继续缝衣衫。
“可以去田边抓。稻田中有孔有洞的地方,就可以挖到。也可以去池塘边钓,挑那种水草茂盛的塘边。”
苏灵雨抬头看边上的小姐姐,闪着眼睛看小姐姐。小姐姐的毛细孔小到瞧不见,将来必定是小美人。
“现在不行哦,刚下过雨,水洼、水塘、田沟水多,螃蟹不会出来哦。”
李盈拍拍丧气的小妹妹小脑袋,“明日下响带你去。”
到了钓螃这一天,李盈很快就来了,但去钓蟹的不止苏家这几个,李盈还叫上了好些堂兄弟、姐妹。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往池塘去。
几个小孩子,凑在一起带着玩耍的心,好不热闹。
苏重、苏山将烘干的田螺肉分出去,他们就更闹了。嚼着入味的田螺肉,向前奔跑,向池塘跑去。带着苏山、苏重雀跃几分。
与孩子群格格不入的,是驴背上的苏家三儿。
不管地上的小伙伴们是跑是跳,她永远慢悠悠。毛驴慢悠悠地走,她也不催促,反而坐在驴背上看风景,远远跟在人群后面。
“到了,到了,这里的螃蟹最多。”
“还有很多泥鳅。”
“苏山,跟你说,毛蛋挖螃蟹最快。”
“是啊,他挖的螃蟹最多。”
苏山不喜欢听毛蛋,这个名字。他笑着转身向妹妹招手,“三儿,快过来。”
苏灵雨爬下毛驴,被带到池塘边,“他们说这草窝窝,虾蟹最多,你就在这里钓,哪儿也别去知道没有?”
边上的李盈吓唬她说:“你要是乱走,会有妖怪一口吞了你。”
当真把她当小孩了,连这般拙劣的吓唬手段,都搬了出来。苏灵雨无奈地笑了笑。
疯玩起来的男孩儿,都不喜身后跟着小尾巴。既然他们嫌她麻烦,便摆上小马扎,背靠小毛驴,安心钓虾蟹吧。
无论是钓鱼,还是钓虾蟹都得讲究技术。钓鱼靠气,沉得住气就能钓上好鱼。钓虾蟹恰巧相反,得要会动。鱼钩动两下,更能吸引虾蟹的注意力。
苏灵雨的目标是大拇指大的小螃蟹,呈红橙色,品质最好最肥美。自然,小螃蟹比不上大螃蟹,更比不上秋蟹。但蟹酱只能小螃蟹能当主料,大螃蟹独属清蒸。
“这是外乡人的妹妹,他们也到这里来了。”
“不许他们在这里,赶他们走。”
毛蛋拿着鱼篓,“小娃娃,不值得动手动脚,找她哥哥去。”
“等等毛蛋,你看她居然会钓鱼。”
这般大的小娃娃,只会跟在娘身后要吃喝,撒撒娇。哪像这外乡人,居然会自己弄鱼钩,自己放鱼饵。
只见她把鱼饵放水草窝里动动,再一拉起就有了收获。小螃蟹一只,让他们大为笑话。
只是停留这段时间里,见她不断放钩,不断拉鱼线,均不落空,钓起来的不是小螃蟹,就是大虾子。
这群小娃子,都看出神了。
大胆的毛蛋走上前,“喂,你用的是什么饵?分点给我。”
在下面挖泥捉泥鳅的苏重,听到毛蛋的声音,抛下渔具不管,跑上田埂跑向池塘,“毛蛋。”
毛蛋翘起下巴,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李盈从苏重身后走出,横在两人中间,“毛蛋,这是我李氏的池塘,我们允许苏三儿在这里钓鱼。”
“李盈,你在帮外乡人。”
“苏叔叔是我爹的朋友,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欺负他们。”
“哇哇……快看。”
苏灵雨凭感觉拉起鱼线,钓起成人巴掌大的螃蟹,成功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螃蟹,皆因此惊呼赞叹。
突然螃蟹夹断了鱼线,掉落池塘边的草丛中。
素来横着走的螃蟹,只顾横着跑,不知后退回到水域里。
“跑我这来了。”
“鱼兜,用鱼兜来捉。”
“这边,这边,又往这边来了。”
“啊啊……它夹住我的手。”
面对大螃蟹,毛蛋顾不上排挤,李盈也顾不上维护,均围着这棕色螃蟹转。
渐浓的火药味,因此而消散,一场小孩间的战斗,也因此避免。
大螃蟹谁都想捉,谁都不敢捉,螃蟹钳子可不会对谁客气。
不知是谁,拿来了鱼兜,毛蛋一兜兜住了螃蟹,起手就把螃蟹给网住。这些它再也逃不了了。
这下怎么办呢?螃蟹是苏家三儿钓上的,又是毛蛋给捉住的。螃蟹该归谁呢?
“这螃蟹是三儿的。”李盈最先说。
“这螃蟹是我捉到的,就归我了。”
李盈要和毛蛋争辩,却被拉住,低头一看发现苏三儿到了她身边。
笑吟吟的苏灵雨,对毛蛋挥挥手,小拳头伸了出去,伸出两根指头,手背向下翻转,手心向上。
谁也不懂她这是什么意思,苏重思索一下便明了。
他常随爹出没于市集,买卖间的暗语他见过不少。手心手背翻转,是翻倍的意思。两根手指上下翻,这是二十的意思。
苏重对毛蛋说:“给你可以的,你得要用二十只小螃蟹换。”
“二十只?”
“毛蛋,别让我们这些外乡人,瞧不起你。”苏山说。
毛蛋挣扎了一番,最终同意了。“我先送大螃蟹回家,等我回来再给你挖。”
第二十五章 蟹酱
“这么大的螃蟹,你就给他了?苏重你傻不傻?”
人人都觉得他傻,将到手的大螃蟹,给了别人。
苏重也觉得自己傻,可这是三儿的螃蟹,三儿说给出去就给出。
别人家是叮嘱小的听大的话,而苏家却不一样。每每出门,母亲与奶奶都叮嘱他们哥俩,要多听三儿的话。
苏重习惯性的翻译了三儿的意图,可这一下就把大螃蟹送出去了。
不仅苏重后悔,帮腔的苏山也后悔了。说话没过脑子的苏山,见毛蛋走了,顿感后悔。
大螃蟹啊!三儿钓起来的大螃蟹啊,就这么被人给拿走了。二十只小螃蟹,哪比得了一只大螃蟹啊!
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三儿,你怎么能把大螃蟹送人了呢?”苏山问她。
她笑而不语,回去继续钓螃蟹。
为何做这不等价的交换?还不是为了这哥俩。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毛蛋拿了她的大螃蟹,敌对的态度会软化一些吧。
…………
毛蛋原本以为,池塘边上的草窝很多螃蟹,可钓鱼竿放下去大半天,不见有螃蟹上钩。
他引以为傲的钓蟹技巧,帮上他任何忙,不能带他带来任何希望。
偏头看边上的女娃子,钓蟹的速度之快,就好比水下有螃蟹窝,排着队来咬她的钩。
钓蟹是不可能了,毛蛋弃了鱼竿,拿鱼篓去挖蟹去。
看穴寻蟹的本领,谁也比不过毛蛋。他一眼过去便知道,泥巴里是否藏着蟹。
水桶里的螃蟹足够多,水草里的螃蟹,均被吸引过来,再多也没了。苏灵雨打算收杆。
“给,二十只螃蟹。”毛蛋将鱼篓递过去。
他骄傲地抬起下巴,告诉外人他是个讲诚信的人。
“你怎么不数数啊?”
只见苏灵雨直接往水桶里倒螃蟹,数也不数。
她把鱼篓还给毛蛋,将一把草扔进水桶,盖在水面防止螃蟹跑出。
“喂,就这样可以了?”毛蛋觉得与小女娃说不通,得要叫她哥哥们来。
“苏重、苏山。”
苏重从远处的田洼冒出脑袋,他见三儿坐上了驴背。“苏山该回家了。”
“苏重,二十只螃蟹,我可捉来了。被她全倒进去了,我也认不出哪只是我捉的。算是给你了啊。”
“行。”“谢谢你了。”
有记忆以来,未曾有人与他说声谢谢。得这一声谢谢,毛蛋比吃蜂蜜还甜。那下巴抬得更高了。
…………
首先要清洗小螃蟹,一只只洗刷干净,大蟹脚留着,所有的小蟹脚都要择去。
再接着把小螃蟹捣碎,加入盐、红酒糟、高梁酒、孜然、花椒。高梁酒可以多放些,这样不但有利于蟹酱的保存,也会令酱的香味突升,而且还能去除腥味。
白糖不多,盐也是,在娘亲心疼的眼神中,放入两大勺子。支开娘亲,再放多两勺盐巴。
舀水归来的苏张氏见盐巴少了,别提有多肉疼。
将做好的蟹酱,放入干净无水的陶罐密封,放置屋檐下发酵五日。
苏灵雨想做虾酱,奈何这里虾子不多,且家中高粱酒用完,没了她需要的调料。
等待期间,苏承启不知去何处,挖来香樟树种与门前。
“能种活吗?”
“希望吧。种活了,就给家里遮阴,种不活就换一棵。”
“能……活。”
有苏灵雨在没什么是种不活的,她天天伺弄着香樟树,看着它生根发芽,冒新叶。
吃蟹酱时先舀上一小碟,洒上点黑芝麻,便是极美味的一种酱料。黑芝麻是苏张氏厚脸皮,与村里的人换的。
剥好的芋头,沾上蟹酱,咬进嘴里,蟹酱的鲜与芋头淀粉的甜相互融合,那种津美,那种甘甜,便在口中慢慢地弥漫开来。
单有这酱料,便能吃下几颗芋头。这为苏张氏剩下,好些炒菜的油。
平日里不是米汤芋头,就是螺肉炖汤配芋头,如今多了一种选择,吃了一种吃饭。芋头不再难吃。
家中无粮,稻谷成了精贵之物,芋头成了家中主食。若不是芋头淀粉高,尚能垫肚子,这家怕是要吃穿咯。
红酒糟乃是向李家讨的,如今蟹酱做成,得要分他们一些。
李家人吃不惯鲜甜的蟹酱,但喜新鲜之物,满心欢喜接下了。
苏承启与李丹商量一番,两人一同离开村子贩牛羊去,临走前苏承启带上小小坛蟹酱。
…………
这日苏灵雨,搬椅树荫下,起午睡的迷糊劲尚未褪去。
一只蜜蜂儿,凑她边上飞,驱赶不去。且见这蜂蜜,翅薄随风软,腰轻映日纤。嘴甜曾觅蕊,尾利善降蟾。酿蜜功夫可不浅。
嗡嗡地叫,真是烦人,苏灵雨烦恼挥手,侧身睡去。
“可有人在家?”远远传来一呼唤,“三儿,你娘可在家?”
苏灵雨爬起竹椅子,看那来人。
这灰黑衣衫的苦瓜脸,可不就是老李头?
这老李头可是便宜爹的主顾,可不能得罪咯。
娘亲与两萝卜头,去地里收割白饭豆去了,她得要招呼老李头。
苏灵雨爬起,蹭下竹椅子,提起茶壶,倒一碗茶水。端着跑出去,迎接老李头。
这天热得很,即便出门戴帽子,依然汗流浃背,老李头喝了碗水,舒坦一番。“三儿,你家大人可在家?”
“奶?”
“在家就好。”
苏灵雨往里指了指,老李头往屋里去。
“嫂子可好点咯?”
苏李氏拄着拐杖,走出门边,“李兄弟来了,快来坐。三儿,上茶没有啊。”
“不忙活,不忙活。”老李头在门口边坐下,“喝了一碗茶水,宽松了许多。这不是茶叶泡的吧。”
“哪有什么茶叶哟,村里的一些草根泡的。给孩子们解暑解渴,家里还有些,等下你带些回去。”苏李氏往外看了看。
苏灵雨意会,去打包甜草根去。
“好的啊。我也不白拿你东西。”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老李头能这儿来,必定是有事。
“上次承启进城的时候,带了一坛子蟹酱,有北方来的客人很喜欢。想问你这还有没有。”
“有倒是有,但不多了。这蟹酱鲜偏甜,村里的孩子、妇人很喜欢。这家上门讨点,那家送去一点,剩余不多了。”苏李氏给他指了陶罐。
老李头过去掀开了看,确实不多了。“这般,这里你全给了我,我给你一颗阿胶丸。”
阿胶可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好物,老李头为何这般大方?
“山野之物,大地恩赐,不是贵重吃食。不值当,不值当。”苏李氏嘴上这么说,却心动了。她偷偷看三儿,想问问三儿意思。毕竟这是她的蟹酱。
她见三儿点头了,便放心了。
“不瞒你说,这客人对我十分重要。来这不仅贩马,还做皮货买卖。小老弟能不能过好年,就靠这了。”
北方客人来这水土不服,吃药不得好,水喝不下,饭吃不饱。眼看着就要回去了,给老李头急啊。
听一友人说蟹酱,或许能帮忙。他就跑来了,死马当活马医。
“这阿胶可是我前几年存下的,一直舍不得吃。若不是看在往日交情,老小子可不会拿出来。嫂子,你就当看在承启的面上,帮帮我。”
见三儿挤眉弄眼,苏李氏勉强答应,“这,好吧。”
“谢谢,谢了。”
第二十六章 送菜上门
那一小坛子蟹酱,为老李头赚来了好大一笔钱。
老李头是个知恩图报的,他不仅送来了一刀子大肥肉,还带来个好消息。
城中县尊生了个儿子,要大摆喜宴。这摆酒席用的青菜,老李头给争取过来了,就让苏家送去。
这笔买卖做成了,得赚下好大一笔钱啊!怎么也得有一两银子。
苏张氏精心伺候着菜园子,拔草、浇水、捉虫亲自下手。若是苏山、苏重在菜园子多待一会儿,她就会赶人。像是这菜园子才是她家人,而他们是别人家的。
若是菜叶子被虫咬花了,她便会骂上一阵子,要将虫子的上辈子、上上辈子给咒骂个遍。
到了大喜日子这天,苏家后半夜便起来了,点着火把,踏着月色,将菜园子的青菜摘个精光。挑到河边去清洗一番,一一放入箩筐。
毛驴驮着两大筐,苏张氏挑着大担子,苏重与苏山轮换着挑小担子。
到了城门外,城门尚未开。与他人一般,放下担子,等着开城门。
“你们这是往哪去送菜啊?”靠上前的汉子问道。
汉子依靠着板车,一车捆绑结实的黑瓦片。拉车的牛咀嚼牛草,憨厚老实。反观苏家的毛驴却不一般,昂起头神气得很。
苏张氏擦把汗,接过三儿递来的水壶,喝上一口缓口气说:“县尊大人今日不是有喜事,我等给大人贺喜去。”
“嗨,你怕是去不成了。”汉子一脸神秘,弄得苏张氏心慌张。
“大兄弟,你可别这么说。怎么就去不成了呢?”
“我跟你说,今日不止是你家送菜,我村里的大陆也去送菜。昨夜就送进去了。”
苏重苏山围了过去,欲要听清楚些。
“跟你说,县尊大人这儿子,是小妾生的。县尊夫人不乐意摆弄这喜酒,原先小妾定下的一切,昨日又全都改了。你们啊,怕是没戏咯!”
苏张氏大惊失色,几日来的盼头,念头即将实现的喜悦。临到头一盆冷水浇来,告诉她难以接受的现实。
心如石头入水,飘飘般往下沉。不着地,不上岸,心里没底啊。
苏山还不知发生什么事,苏重心事重重,而苏灵雨脸色暗沉。
苏灵雨握住娘亲的手,给予她力量,让她别怕。
苏张氏强起脸面,“不管如何,还是要去问上一问,谢谢大兄弟告知。”
“劝你还是拉到菜场去卖了,别过去找骂。”“哟,城门要开了,不与你说了。”
再次走动,苏张氏的脚步没来时的轻快,对孩儿无来时的催促。
苏灵雨担忧,若是真如外边人所说县尊夫人掌家,怕是不会要原先定下的青菜了。
县尊府管家没有给订金,家里不仅白费许多精力,还会遭县尊府管事的推打辱骂。
与其这般,不如拉到早市去,抢个好位置,让各府的管事挑选,或许能得好些银钱。
自家的青菜可是经过灵泉培育而生,口感与品相顶顶的好,谁也说不出错来。
清晨的梁关城,好些人尚在睡梦中。鲜少有人行走,才走入东大街,就见一包头裹脸的妇人,挎着大篮子跑过。
篮子里的物,有青黑色布匹包裹着,看着有些沉不知是啥。
谁也没多注意,只有好奇心重的苏山一直盯着她,视线随着她转移,直到妇人从身侧跑过。
苏张氏耷拉着脑袋,忐忑不安。越是靠近县尊府邸,越是忧心,生怕现实如想象那般。
如果县尊府不要,该如何是好?大吵大闹,逼着他们买下吗?
大吵大闹是不可能的,县尊可不是巷子了的邻里街坊,不是吵吵闹闹就能行了。
还没到呢,就见一穿着红梅印衣裳的壮硕丫头跑来,身子一横,眼瞪一下,好生威风。
人说丞相门前七品官,就连这小小县尊的粗丫头,也有这般官架子。
“你们怎么才来。后厨的人都等着你们,耽搁了大人的满月宴,剥了你这身皮。”
咿呀!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说不要了吗?
苏张氏还做回去的准备,想好与婆婆交代的话语。
“你……我……”苏张氏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啥你,快快过来。”
丫头碎步疾走,苏张氏不疑有他,急忙赶上。苏重挑着担子连连追上,苏山牵着毛驴,走快几步。
倒是小娃娃苏灵雨落后几步。这事奇怪得很,有人说不要,到这边却有人等着了。
她小手背在身后,前后思量一番,总是觉得有人恶意捣乱。如若苏家不将菜送达,而是转到菜市去卖了。
不仅惹来县尊的不快,还恶了老李头与县尊家的关系,甚至苏家也被老李头恨上。
卖瓦片的汉子,不安好心呐。
莫不是便宜爹在外头,得罪了什么人?或是老李头得罪了谁,有人想借这边的事件,祸祸老李头一把。
站在县尊府后门,瞧着里边算银钱。管事从绣鸳鸯的荷包里,拿出一两银子,两串铜钱施舍般给了苏张氏。
苏张氏一脸讨好,拆了一串铜钱,撸出百来枚塞给管事。管事倒是会笑了,说了两句好话,暗示她忙不留人。
苏张氏会意带着孩子出了门,瞧见门边的三儿,知三儿不喜刚那一幕,讪讪一笑,“倒是让你瞧见了。”
苏灵雨撇她一眼,若是真不想让她瞧见,便不会让她跟来。
苏重一把将她抱起,放置驴背,牵着驴绳,“走,回家咯。”
摸着怀里的银子,苏张氏心甜如吃蜜,脚步轻盈,唇角一改当初的下垂,勾起的唇角再也没放下。
“买些红遭酒如何?”苏张氏对她说,“你上次弄的蟹酱好吃得很,不如这次多弄些?”
“你需何物尽可对娘说,这银子可有你的功劳。”
苏灵雨小脸笑开,“你……不心疼?”
苏张氏咯噔,心思转了又转,三儿该不会要费许多铜钱了?
转头一想,三儿自小为这家思索,自是知道家中困难,定不会多费银钱,买那无须之物。凝固的笑容荡漾,“你怜惜些你娘吧。省着点花。”
瞧这说的,苏灵雨无声笑了又笑,小踢驴肚驱使毛驴走快些。
得了银钱,心想事成,无论是谁脚板都迈大一些。
第二十七章、木棉
街上的行人匆匆,挑夫帮着各家店铺送货物,店小二、掌柜的均打扫店铺,准备开店。
苏家四人带一毛驴,欢快走来,商量着买何物归家去。有人说要红枣、枸杞,有人说要花椒,还有的人说要买肉。
“呜哇,呜哇……”婴儿的哭声远远传来。
不远处的牌坊下,放着一篮子,婴儿的哭声正是从这篮子里传来。忙活的人听而不闻,像是不知有这段哭声。倒是过客会停下脚步,听一听,看一看。
挎篮子的妇人,相约上前看了看,随即念叨两声,摇头离去。
苏山拉住娘亲的手,“娘,那个篮子。前不久遇到那个妇人。”
那个篮子很眼熟,是了,前不久遇到的包头裹脸的妇人,她手中挎着的就是这青布篮子。
丢孩子的人家时常有,若不是女婴便不会丢弃。希望有人家愿意收养吧。
苏张氏拉着苏山的手,不去多管闲事。家里紧巴巴地过着,可养不活婴儿。
三儿的脸都瘦下去了,再养一个不就是抢三儿的口粮。可不能因为外人,饿着三儿。
以前的三儿肥嘟嘟的多可爱啊!现在的三儿瘦得,眼大嘴巴小,小口小口地吃食,真是让人心疼。
附近有家杂货店,苏张氏打算去买些白糖,感谢李叔(李老头)一番。带着孩子们进店,第一件事就是买饴糖,一人分一块,剩余带回慢慢吃。
“娘,我看见小胖了,我出去一下。”
“娘我们出去玩了。”
“看着妹妹点啊。”苏张氏说道。
手中有余钱,家中确实需要些物件,又在店小二的口舌劝说之下,苏张氏买了好些东西。
在店小二的欢送之下,提着大包小包,跨出门槛,笑靥如花的脸蛋在瞧见三儿那一刻,慢慢冻结。她的内心:明朗的天空,瞬间如数九寒冬。
只见店铺门外的苏三儿,脚边上放着大篮子,篮子里边有青黑色布匹包着个婴儿。
“你这是干嘛?”苏张氏拉着三儿低声问,“快点送回去。”
苏灵雨表示无辜,这事真的跟她无关,这都是毛驴惹的祸。
当时她坐在门阶,撑着下巴看苏山、苏重与牛胖子拉家常,谁知自家大毛咬着篮子拖到她脚边。
她揪着毛驴耳朵质问:“你想干嘛?养她?”
毛驴的耳朵就任由她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怎么踢打就是不送回去。
如今被娘亲看见,可娘亲一出门就认定是她,把娃娃抱回来的。
苏灵雨表示自己很无辜,刚想说点什么,那娃娃就哭了。
声嘶力竭好不可怜,不知情的人对苏张氏指指点点。
苏张氏恼怒,欲叫来大儿,将婴儿送回原来的地方去。
多活一世的苏灵雨,本已练就铁石心肠,可听这哭声异常揪心,心中那块只对苏家人的柔软,对这婴儿起了恻隐之心。
掀开青黑布,声嘶力竭的婴儿,眼角处滴出几滴眼泪,苏灵雨一时心软,回头看娘亲,希望娘亲把婴儿带回去。
“三儿啊!我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带回去容易,养得起吗?娘连你的口粮都存不了,如何养活比你还小的?”
将青黑布盖上,那娃娃又哭了。
苏灵雨又掀开了,娃娃随即停下哭泣,努努嘴小小吐着舌头,像是要吃的。
“三儿啊,我们家穷,养不活她,送回去吧。”
苏张氏招来苏重,让大儿将婴儿送回牌坊下。
苏重握上篮子,还没动呢就被毛驴咬,吓得他快快缩手。
毛驴用头蹭苏灵雨,求苏灵雨答应。苏灵雨无可奈何,只能求娘亲。
临出城门之际,又遇见那位送瓦片的汉子。
苏张氏对他横眉竖眼,将心中郁闷之气喷出。“你这个坏了心眼的,居然骗我们。要不是我们走一趟,还真的被你骗了。”
苏张氏剁剁扁担,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汉子倒是不怕,坐在牛车车辕牵拉绳索。“县尊府一开始就订了我家,邻近满月却跑你家去了。”
“到手的银钱跑了你口袋去,心中这口气我能咽下去?”
“话我也就那么一说,信不信由你,做决定的也是你。做对做错均由你,怪我不成?”
汉子嗤笑,赶牛车出城去。
…………
一个月大的婴儿很好带,吃好就睡,睡醒就吃。苏灵雨将米磨成粉,加入灵泉将其煮成稀糊糊,喂养小娃娃。
苏灵雨与两萝卜头围着小娃娃,屋里苏李氏与苏张氏窃窃私语。
“你捡阿猫阿狗回来,我们还有口吃的喂养,你捡一个女婴回来,我们哪养得活?”
“婆婆,儿媳不想啊。是三儿,是三儿一定要。儿媳也没法子啊。”苏张氏说,“村里不是有户孤寡人家,不如将这婴儿送过去,或许他们愿意养。”
“入夜再偷偷送过去,别被人知道。”
“好。”
婆媳二人商议了一番,打算入夜后把婴儿悄悄送人。
苏山:“我们该给她起个名字。”
苏重:“叫木棉吧。”
苏山:“为啥?”
苏重:“木棉花好看。”
入夜,苏重给洗了澡的妹妹抱上床,以免再次弄脏她的脚。大葵扇驱赶蚊帐里的蚊子,让妹妹安心入睡。
两兄弟脱了上衣并排躺床上,苏山摇着扇子扇风,问哥哥:“我们还能回私塾吗?”
“爹说我们在这边上私塾,我们什么时候上私塾?牛胖子都把《千字文》学完了。”
面对弟弟的问题,苏重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重将手放后脑勺,看着黑暗中的帐顶,“或许来年春天就能上了吧。”
“定是了,好希望早点回私塾啊!”
苏重沉思,家境如此,定然无钱上私塾,说上私塾的话不过是哄人罢了。
他何尝不想上私塾,何尝不想回到过去的生活,可惜过去了的只能回忆。现在就是天天吃顿芋头吧。
隔着帘子的苏灵雨听小萝卜头此言,睡意渐无。家中确实难,得要想法子改变现状,奈何自身年龄小,且释放的灵泉因年龄限制,不能带来更多帮助。
她开始思考更多改变家境的事情,思虑过多夜里无眠。等两小只睡后,她开门出去坐坐。
夜风吹走身上的热气,夜风吹过稻田,带来稻谷的水汽。青中带黄的稻谷,还需十来天就能收割了吧。
十根短指算算,便宜爹外出有半个月了。
“咿呀”房门打开了,她以为是叫她回屋。从躺椅爬起,发现自家娘亲抱着筐子,像是要外出。
有些事无需说出口,一想便知。
苏张氏不知该进还是该出,颇有些被捉的尴尬,“三儿,你没睡啊。”
走下小躺椅,两手背在身后,昂起头问娘亲,“你相信缘分吗?”
苏张氏不语。心思转了好几遍,许久才说:“三儿,我……”
苏李氏屋里传来声音,“罢了,听三儿的。留下吧。”
“莫担心,我已想好法子。定能养活此儿。如若不能……就把大毛卖了。”
第二十八章 挖泥寻宝
嫩黄的小鸡褪去胎毛,嫩黄变成了浅黄,身形比原来大了一圈。这四只小鸡都是苏灵雨在喂养。
无需家中米粮,带它们到田里去,给啥吃啥。小鸡们都懂得啄田螺肉吃,懂得吃小鱼。
本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小鸡,硬是当水鸟喂养,能长这般大,实属运气好。
苏灵雨带着大毛,四只小鸡,呼唤着哥哥们走上田埂。
近日稻谷成熟,小鸡不能散养于家门口,任由小鸡啄食稻谷。得带到自家田头去,让它们进稻田吃虫子。
带青泛黄的稻穗垂弯腰,捧起稻穗擦看。自家稻田长势不错,每一株稻穗均长着**粒稻谷,今年能得好收成。
瞧着这一亩田,算着今年的赋税,这亩水田里的稻谷,堪堪能填税。
田赋税、豆子税、人头税、夏季劳役等等,这税种真xx的多!
“三儿,你确定这里还有黄鳝?”
“这里摸了好几次了,没有黄鳝了吧。”苏重苏山再次问道。
她点了点头,“我们得要捉黄鳝卖钱,买米磨粉养木棉。”
也就是在亲人身边,她才敢说长句子。
她句子的长度,取决于声带的成熟度。随着岁月增长,声带一天比一天成熟,她句子的长度渐长。
如若有外人在,她能保持沉默。
苏重第一个下水沟摸黄鳝,苏山先观察一番,瞧准了地方再下手。
苏重手放进淤泥,还没怎么动就有一物自手心滑过,滑溜溜的,长长圆圆的,定是黄鳝。
“有,有,苏山过来,这边……”
“这里,这里,哥,这里……我抓到了……啊……掉了。”
“鱼篓快给我。簸箕也拿来。”
被灵泉滋润的黄鳝,生猛得很,可不是手能捉到的。鱼篓、簸箕双管齐下,方能捉上一条傻的。
“这里有条大的,非常大!快来。”
她往边上走,让地方给大小萝卜头,让他们放开来捉黄鳝。
苏灵雨每日都来巡视水田,一来放养毛驴,二来喂养黄鳝沟,三来放养小鸡。
养黄鳝的时日已到,该捞出来上锅了。
苏重苏山的热闹声,很快惹来了李盈姐弟几人,个个赞叹黄鳝的大与凶猛。
外出打猪草的孩子也跟来瞧,瞧着热闹好生羡慕,羡慕别人田边水沟能有这般多黄鳝,且大且凶猛。
被这般围观,这段水沟怕是不能再用了,得要寻另一地方养黄鳝。苏灵雨牵着毛驴到另一地方去,免得被挤下田埂,弄脏衣衫。
苏重与苏山抬木桶往家跑,一人拿着鱼篓,一人拿着簸箕,远远便对娘亲欢呼。
瞧着木桶里,上翻下滚的黄鳝,苏张氏不由得惊呼:“这是捣了黄鳝窝了!”
“都是我们田里头的。”
“弄一下,分大小,大的拿去卖了。小的养养再卖。”抱着木棉的苏李氏乐呵道。
苏灵雨爬上木板凳,提起茶壶,给自己倒碗凉白开水。喝点水消去夏日的暑气,想着下次带几个田螺过去,用那段水沟养田螺。
这边一年两种,中间间隔二十来天才插秧,必定能养好些田螺。
田螺烦人,没有辣椒的田螺煲不是那么好吃,没钱人多更吃不吃田螺煲。田螺煲做不成,但田螺肉能卖啊。
熬制好的田螺肉,卖与酒家,很受欢迎呢。
瞧着那边欢乐的亲人,看他们欢乐而欢乐。喝完了水,将粗糙瓦碗放下,爬下板凳,爬上树荫下小躺椅。
睡一觉醒,该吃午饭了吧。
“娘,你在家看着三儿,我带他们卖黄鳝去。”
新鲜的黄鳝送到酒家去,方能卖上好价钱。
苏灵雨心中回应:哼,我还用人看着,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走丢不成?
她是不觉得自己会走丢,但她忘记了有拐子这事。这世道不怕人走丢,就怕人被走丢。
送走儿媳,苏李氏将木棉放三儿边上,“你看着她,我弄米汤去。”
“你可慢点啊。您可是古董,摔不得。”
“没事儿。”
这几天雨水多,地上滑,三儿总是叮嘱她慢点走。刚听了不以为然,听多了像是小孩听了大人叮嘱,将防滑放心上了。
她这身老骨头,耗费了家中钱财,若是再不好起来,真要把这个家给拖垮了!
苏灵雨伸头去看边上的小娃娃,只见她伸着头好奇这个世界。蠕动着舌头,像是吃不够。
伸手去点点木棉的小手指,小家伙脸圆圆的,唇角微弯,像笑非笑,可爱得很,被抛弃前不像是受委屈的。想来不像她,自小不喝奶,被米汤养大,怎么也胖不到哪去。
环顾四周不见有人,将灵泉注入茶碗中,将手洗干净,然后把手指放木棉唇边,用灵泉涂抹木棉唇瓣。
小家伙动动舌头,倒是吃进一些灵泉。灵泉不是万能,对植物作用大于对人体作用。不知这灵泉对小家伙是否有作用。
看着小家伙打了个哈欠,两手放在脸侧,笑眯眯地睡着了。
苏灵雨躺了回去,自个儿打个哈欠,心情愉悦地入睡。
迷糊间,察觉有湿意,手背碰了碰异样之处像是水。将手抬到眼前一看,眯开一条缝的眼睛,果真见着了水。
“奶,木棉尿尿了。”
“哎哟,给忘了。”苏李氏拄着拐杖自厨房出,“可弄湿衣服了?”
苏灵雨爬起躺椅,瞧着自己的衣衫。这下好了,小家伙水漫金山,还弄湿了她的衣裤。
尿裤子的人还在睡呢,完全不知外人的手忙脚乱。
“我带去她换尿布。你换下裤子放洗衣盆,等你娘回来洗。”
有了小的,她在家第一的地位,不复以往啊。
“唉。”苏灵雨无奈地叹气。
这半年来,叹气的次数,比她上辈子叹气的次数还多。
偏身指指阴凉处的毛驴,“都是你害的。”
趴着的大毛站起,对着小主人摇尾巴。
虽然婴儿的尿渍不骚,她还是去换了衣裤。
苏张氏自是爱怜她,做小衫小裤的布料,比苏重苏山的布料要软好些。小衣物也不难洗,自己用水洗洗搓搓就好。
尿渍不多,无需用皂荚,泡泡水便成。只是晾衣杆过高,只得扔在边上的柴垛,让太阳晒干。
第二十九章、吵架
苏家水田用很多黄鳝,这件事被很多人知道,有些抱有侥幸心理的,跑去苏家水田水沟去看看。
有个别幸运的捉到一两条,漏网之鱼。但大多数是找到什么。
李癞子也去寻找,没摸到鱼就咒骂几句。
好吃懒做的李癞子,本想摸两条黄鳝去加点肉,这下黄鳝得不到,又出了一番力气,心情更是糟糕。
路过李丹果林时,瞧着那满树龙眼,动了偷摘的念头。三两下跑上山道,爬上最近的龙眼树,掰扯龙眼枝叶,折下一串龙眼。
摘下最大那颗放入嘴,咬开龙眼皮,皮与核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肉。里边的龙眼核尚未变黑,这样的龙眼还不能吃。
“呸呸,难吃要死。”李癞子将手中的扔了,再摘一串,寻那最大的吃。十颗里总有一颗,是转黑的是能吃的。
在半吃半扔中,龙眼被李癞子糟蹋了好些。他吃不说,还摘一些带走。
这边的动静被巡视果林的玉娘看见了,一棵龙眼树大半的果子被糟蹋了,心里那个气。
将手中的狗绳放了,指着李癞子,让狗狗追过去。
“汪汪汪……”
李癞子见被发现了,跳树逃走,手中握着龙眼不放,并不怕被追赶。
…………
炎热的夏天,若是不戴斗笠,顶着大太阳行走,不到半时辰便头顶发热。
每每出门苏重都会带上斗笠,更不必说苏张氏了。
母子三人挑着水桶往家赶,转过山坳,边听闻李盈咒骂声。
又过一个弯道,瞧见李盈上蹿下跳,与婆子对骂。玉娘比手画脚不知在说些什么。
倒是那李婆子一脸的无所谓,还用各种污言秽语咒骂玉娘,诅咒李盈。
“死丫头,看你就是个嫁不出去去的。小心克死你爹娘。”“没人要,来我家癞子也不会要你。”
“你这死老太婆,自己克死了相公不作数,是不是还想克死你儿子啊。我看她也不是长命的。”
说到李癞子,就戳到李婆子的软肋。年幼时被算命先生说克夫,到十八岁无人敢娶。
爹娘为了一两银子,将她卖给了村中的无赖。好不容易生下儿子,相公却因为拦路打劫被人砍死。
村里的人都说她克夫,克死相公,公婆不待见她,折磨她。现今多年媳妇熬成婆,才过得好一点,却被诅咒克子。这口气怎么能忍下?
“哑巴生的贱人,嘴巴可真是利索。”
李婆子上前就要打李盈,巴掌高高扬起,却打在玉娘身上。怒火燃烧的李婆子,一把推倒玉娘,捉过李盈要打。
苏重见此,大步流星跑过去,用肩膀撞开李婆子。
“哎哟!小兔崽子,你这外乡人,居然敢欺负我。”李婆子抓起石头想要砸人。
却见苏张氏与苏山跑来,人多敌不过,李婆子自知打不过。边站起边跑边叫道:“你这外乡人,居然敢撞我,我现在就去找村长,把你们赶出去。”
“把你们赶出去。”
苏重心惊,担忧地看向娘亲。
苏张氏扶起玉娘,帮玉娘整理衣衫,“可有摔伤了?”
玉娘摇头,比划两下。
李盈见娘表示没事,松了口气,说道:“那三婆(李婆子)一家太可恶了。”
“你们放心,今日的事,我们会跟村长说清楚。你们不会被赶出去的。”李盈将娘亲的话翻译。
“你们怎么闹起来了?”苏山问。
李盈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与他们说,“我们只是想要个道歉,可那三婆非说我们诬赖她儿子,还骂我们。”
真是气死人了,她现在是一肚子气。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人,做错事了不认,还反告状了。
若是快些长大就好了,这样就能帮到娘亲,不用娘亲去挨打,不必让娘亲保护自己。
李盈是恨不能一夜长大,成为家中另一根顶梁柱。保护娘亲,不受欺负。
这村里大部分姓李,李丹一族又是村里的大家族。玉娘与李盈去将今日之事与村长说,村长不但不追究苏家,反倒把李婆子给骂了。
癞子在村里偷鸡摸狗,人人恼怒,李婆子的村里的人缘可不是很好,大多数人不愿帮她说话。
李婆子没法子,只得指天骂地,诅咒苏家。指桑骂槐,侮辱玉娘。
苏家与李丹家住在村外围,没遭受多少吵杂,即便听到也当没听到。
“爹回来了,爹回来了。”苏山跑回家中报信。
苏重窜出去,“真的?”
“跟李叔叔一起,还赶着一头牛。我在山上看到的。”
“走,我们去迎接爹爹。”苏重拉着苏山跑出去。
小躺椅上的苏灵雨,懒散不愿动弹。大热的天,跑出去闹一身汗酸味,多不好闻啊!
还不如躺着,享受自然凉风。
风尘仆仆的苏承启到了家门前,先是问候娘亲,等苏李氏应他了。才接过娘子送来的毛巾,拍打身上灰尘。
“三儿啊,爹爹归家了,你不上来迎接一番?”
躺椅上的苏灵雨,直接翻身,背对便宜爹爹。
此刻的便宜爹,倦容满面,且满脸胡子。身上不是汗酸味,就是牛羊马粪便味。
苏灵雨可不想此刻上前去,撅着屁股背对着他。
“我的三儿变了,不像小懒猪,倒是像小懒虫。”“三儿,三儿来给爹抱抱。”
苏灵雨警铃大响,翻身爬起,小短腿一伸一缩真如小虫子爬动,爬下小躺椅。没走两步,便被抓住,“啊……不……”
苏承启捉住她小揪揪,俯身问她,“三儿有没有想爹啊?”
逃跑不得,苏灵雨憋着气,双手夺回被捉的小揪揪。便宜爹不捉她小揪揪,倒是扯着她绑头发的红头绳。
“有……”
“好三儿,爹爹也想你哦。来亲一个。”
“放肆。”她真的动气了。
“孩子他爹,衣服准备好了,快去洗澡去。”苏张氏抢走三儿冒烟前,拉走相公。
“三儿,等下爹爹再同你玩啊。”
嘴上是这么说,心里却不一样。苏承启有些失落,自家小娘子长大了,对他越发疏离。
这样不许,那样不许,小小娃子却立下无数规矩。
虽知她与旁人不一般,但还想她能如旁人一般,该笑时笑,该哭时哭,该闹时闹。多享受些孩童的时光。
第三十章、信她
牵头牛回家,本是件好事,但苏承启牵回来的是头病牛。一头病了且带着崽子的牛。
洗完澡的苏承启将换下衣衫给娘子,并把钱袋子给娘子保管,端着碗米汤大口喝,清爽舒坦多了。
“爹,这牛是我们家的吗?”
“嗯。”
“太好了,我能骑吗?”
家里的毛驴不是驼物,就是驼妹妹,他都没骑过。且这毛驴倔得很,除了妹妹谁也不驼。
苏山好几次爬上去,愣是没有催动毛驴。
“不行,它有滑胎之相。治好了,我们就能赚大钱。”
“治不好呢?”苏重问。
苏灵雨也跟着看他。
“治不好,宰了卖肉赚小钱。”
苏灵雨皱眉,带病的牛怎么能吃?不会吃死人?
不会有人管这些的,即便知道这是病牛肉,依旧有人买。
村里边有一个坑,每每下雨便会积水,小猪掉下去再难爬起来。常常有人盼着有猪被淹死,这般便有便宜猪肉吃。
凡是便宜猪肉上案桌,都会说是水坑淹死的。
会有聪明的小孩,跟大人说,水坑水不多淹不死猪。大人就会教导小孩,不知道的事别乱说。
哪有这么多猪被水坑淹死,淹死只不过是借口罢了。是买猪肉的人的借口,他们已经好几个月不见肉味了,能得这口便宜猪肉吃,哪会计较什么。
牛羊肉更是百姓们,一年吃不上一会的肉,吃口牛肉哪会问牛因何而死。
苏承启往水桶里撒些盐巴,提起水桶给牛喂水。
给水它不喝,苏承启只能去拿器物,撬开水牛的嘴将盐水灌下去。
在便宜爹去拿器物时,苏灵雨站在水桶边,眼看着水牛,而小手则放水桶边沿。控制着灵泉,致使灵泉小心向下渗透。
“苏重来帮忙,抬起它的脖子。”“好。”
父子三人灌了两竹筒水下去,过了好一阵子,水牛慢慢爬起来。
水牛如同人要死一般,有气无力。又过了好一会儿,它开始走到边上去吃草。
毛驴见自己的粮食基地,被别的生物啃食,很不乐意。欲将上前,与庞然大物发生战斗。
“大毛。”苏灵雨及时喝住,过去拉扯毛驴绳索,将它捆绑到远处去。
那可是它的美味粮食啊,就这样被外人给吃了?大毛好不甘心,蹭着小主人要反抗。
苏灵雨摸着它额头,安抚它一番。“它病了,你先让它吃一顿。”
“严不严重?”苏张氏问。
“难说,就看它这胎能不能保住。”苏承启说,“我熬药给它喝,你先忙活你的。”
“哎。”
相公外出劳累了大半个月,该吃点好的,今晚就吃干饭。相公与孩子们吃干饭,自己和婆婆吃粥。这便是三碗半干饭,两碗浓稠粥。
要放不少米呢。
说是熬药,其实也不用他多做什么。苏重与苏山抢着帮忙,绕着他转,并要将这大半个月来,发生的事告诉他。
苏承启坐在小土边,左手抱着二儿子,右脚边坐着大儿子。听完这孩子说,又听那孩子说。
听到开心处,便随着孩子们哈哈大笑。
“毛蛋还欺负你们吗?”
“不了,但他们也不跟我们玩。总是叫我们做外乡人。”
“不跟我们玩就算了,我们跟三儿玩。”
听他们聊天的苏灵雨,心情愉悦,享受这团圆之乐。可突然听到这段谈话,顿时不喜。
这个便宜爹把她当玩具了吗?太放肆了。
“三儿捡了个娃娃!”
苏承启放了孩子,转身问三儿,“三儿你捡了个娃娃?”
看着热闹的苏灵雨点了点头。
苏承启嘴角往上拉,哈哈大笑。他并不认为这是大事,也不认为新来的孩子,会家里的累赘。倒是觉得三儿与他相似,乐于助人,不能见死不救。
看了襁褓中的木棉,苏承启笑道,“好三儿,果真有为父风范。”
苏李氏掐他软肉,“还想你去劝一下她,送走这婴儿,你倒引以为豪了。”
“这娃儿长得不赖,三儿让留下就留下吧。”苏承启点点小木棉的小手,“这是缘分,不是谁家想有便能有的。且不说别的,这个家里就三儿不会做傻事。再信她一回又何难。”
是啊,三儿自与旁人不一般,可是苏家的祖宗投生。不信她,还能信谁?
经儿子这般劝说,苏李氏放宽了心。
“等春税交了,我与李丹往大魏走一遭,买卖货物得到的赚头更大。冬季怕也不用愁。”
南北走一遭不仅能赚回嚼用,或许还有剩余。
往大魏走的时日多,家中的劳务活就有劳娘子了。劳累娘子些,待过多几年,家中积蓄多了,便不必这般劳累。
“过两天要收稻谷了,你好生休息两天,抢收可不是轻松活。”苏李氏心疼儿子。
“多累着赚点钱,给你买阿胶吃。你可尽快好起来,家里都需你帮忙呢。”
可不是,家里很需她帮忙呢!苏李氏无声叹息。
…………
生米煮成熟饭,先捞一碗满满的给一家之主,再捞一碗给婆婆,随后分成三个半碗,孩子们一人一碗。至于她自己,则捡剩余的吃喝。
墨绿色的瓦碗盛上白米饭,浇上一勺油汪汪的黄鳝肉汁,饱吸汤汁的米饭半湿不干,点缀上青绿脆口的蔬菜。
小盆子猪肉端出,大人分三片,小孩分两片。苏张氏又捡了一小肉丁,放三儿碗里。肉丁再小也是肉,这倒是看出了苏张氏的偏心。
似乎这个偏心,在这家里不是什么,大家都觉得理应如此。谁让苏三儿年纪小。
端出来的猪肉盆,又被放好,想要再吃肉,得要等下一顿。
今日能吃干饭,实属不易,苏灵雨不求什么,能吃饱肚子就行。
天然无污染的蔬菜,清脆爽口,嚼着带有甘甜。奈何苏灵雨牙齿少,且牙床软,多吃几口都累得慌。
好的吃食不能多吃,只得扒拉着米饭,羡慕着两萝卜头大口嚼食蔬菜。
香喷喷的米饭,引诱着他们的馋虫,端着饭碗赞叹娘亲做饭好吃的同时,大口吞咽,顾不上嚼食。
自然不知,因为一口好牙被三儿嫉妒上。
若是知道了,苏山定会在妹妹跟前,炫耀一番,显摆自己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