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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尚     农家娇女有点泉txt下载     农家娇女有点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收稻谷

    “哟,吃饭呢。”李盈端着小笸箩,踮起脚尖走进大家视线。

    “你可吃了,要不来吃点?”苏张氏问她。

    李盈将笸箩递给苏婶子,便左手揉着右手肩膀,隔着青布衫揉肩,“娘今日做了炊米塔,让我送些过来。”

    炊米饼好吃但难做,得要先把米磨成浆,再放到特制的竹篾簸箕炊成皮,炊一层皮撒一层芝麻、饭豆碎、黄豆碎,放一次米浆烧一次火。反复几次便能做成米塔。

    这类似千层塔的米塔,吃着甚香,奈何舂米、磨米浆、碾碎豆子最是累人。

    今日是相公归家,是个高兴的日子,再多的累也会因此消散。为了一口相公喜欢的吃食,再多的累玉娘甘孜如此。

    “对了,昨夜大风,将你家西陇田的稻杆吹倒了。娘让我提醒你家,要提前收割稻子,免得在地里泡水发芽。”

    话还没说完,李盈抢过小笸箩,蹦蹦跳跳往家跑,迫不及待要归家吃饭。

    苏张氏目送李盈离去,李家姑娘不仅懂事,还活泼可人。她偏头瞟一眼自家闺女,若是自家闺女,如同李盈这般活泼……

    这般景象无法想象,这念头是奢望了吧。

    让三儿多绑一个揪揪都难,何况让三儿如雀儿蹦跳。

    苏张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转身去将米塔塔分了。

    稻杆承不了稻穗的重量,大风吹过便倒伏于水田,天时热且又有水浸泡,稻谷容易脱落于水田,生根发芽。

    倒伏也是百姓减产一大原因,若是有抗倒伏的水稻出现,将会大大提高百姓的亩产。

    得知自家水稻倒下,苏张氏早早磨好镰刀,备好箩筐,准备收割稻谷去。

    春季稻没有金灿灿的外衣,稻杆尚且青活便会被收割,皆因为天时不等人。不与天抢时,便会损失惨重。

    半大小子当成人用,收割稻谷时,苏重、苏山累得躺下便能睡着,若不是家中有毛驴相助。不事农耕的苏家人,早已累瘫。

    这日苏灵雨哄了水牛喝泉水,又与苏李氏灌了水牛喝药,便牵着水牛给田里的人送水去。

    麻绳套着的两陶罐,挂在水牛两侧。苏灵雨拖着水牛慢慢走,她本步伐小,跑起来比李盈的小碎步还慢。

    她便不再奔跑,何苦跑累了自己,让人别看乐去。牵着水牛慢悠悠走,享受炎炎夏日多好啊。

    到明年开始学吹笛子吧,那时坐在大毛身上,悠悠吹着笛子,在春天里放养毛驴、鸡仔。

    若是有人来问路,便不作声,用手来指路。启发路人作出如“牧童遥指杏花村”之类的诗句。

    这样的生活真是美极了。

    苏灵雨恨自己身子小,空有成人的灵魂。

    李癞子挑了半担稻谷,躲在阴凉处歇息。远远便见路那头,外乡人家的小孩,绑着冲天辫,踩着麻草鞋,小身子在前边走,大水牛跟在后头,慢悠悠走来。

    正口干舌燥,烦躁得很,有人送水来,他不能不去拦路抢水。

    “小娃,你过来。”他懒洋洋地说。

    只见那小娃充耳不闻,拉着牛绳径直走过。

    这小娃娃胆子不小啊,居然当作听不到。李癞子叼着草根,迈开步伐,双手左右摇摆,痞痞地走到小娃娃跟前。

    居高临下俯视小娃,在眼皮子下红头绳捆绑的冲天辫摇啊摇,这小脑袋是不知道有人挡住去路了是吧。居然还敢往前走。

    李癞子伸出食指、大拇指,捏着冲天辫,“小娃,站住。”

    前不久母亲与李家人闹过,与苏家人吵过。且苏家人搬进东泉村是件大事,没人不知苏家有几口人,他自是知道这是苏家三儿。

    平日里远远见她骑着毛驴,走过村落,走过田野,今日就在眼皮子底下,细细打量一番,长得还不赖。放了那冲天辫,一根手指点住她额头,“往哪走啊?”

    这小人儿还真是小,一根手指头就能抵住她前进,一根手指头就能拦下她。

    又见她手里拿着黑果,李癞子一把抢过去,“有好吃的不拿出来,这是找打吧。”

    “看什么看?再瞪我,也不会还给你。”

    李癞子才想吃黑果,发现她会绕路,想要绕过他离去。他顾不上吃果子,揪住她后衣领,“谁让你走了?”

    苏灵雨十分恼怒,她讨厌这个不文明的世界,讨厌这种不文明的人,讨厌自己不够强大。若是上一辈子的她,定不会被此人近身,更不会任由他作威作福。

    若是有机会,定会让他明白什么叫痛。

    前边没人,后边更没来人,要呼救也没人听。没人救助只能自救,只是身子小,打不过李癞子。可惜身后水牛不如大毛,不能听懂她的话,不能帮上什么忙。

    “哒哒哒”马蹄声从身后传来。

    不久便望见隔壁小王驰骋马儿,出现在小路那一头。他虽然年幼,但坐马背上稳如泰山,随着马儿奔跑而调动身躯,转眼间便跑至跟前。

    只见他身子往后昂,两手紧拉马绳,勒住了马。“吁吁……”

    马背上的他,俯视两人,眼眸中带着些冷光,又泄露了些行幸灾乐祸。

    苏灵雨敢打包票,这“幸灾乐祸”是针对她的。这个隔壁王萝卜不是很喜欢她啊!不就是多吃了他几个果子,至于记仇到现今?

    好歹有些交情,算上是熟人,应该会帮忙。苏灵雨赌一把,小短手伸出去,指着李癞子,向王萝卜头控诉李癞子欺负她。

    嘴角往下垂拉,撇着嘴像是受尽了委屈,哭嚎之声半真半假,却让人心动容。

    “呜哇……他……打我。”

    欺软怕硬的李癞子,见身穿短打戎装的王景行拿出了红缨短枪,又见他翻下了马背,连连摆手说:“没,没有。”

    “滚。”没胆的东西。

    “是是是。”

    “等等,果子。”

    “是是是,这是你的。”说着强塞果子回苏灵雨手中。缩着脖子,弯着腰跑去拿起扁担,蹲身伸脖子挑起箩筐,挑担离去。

    苏灵雨发现,王景行的视线从李癞子身上,一路跟来盯着她手中的果子不放。

    “给。”她将果子递给了王景行。

    王景行毫不客气,拿过去塞嘴里就吃。边吃着果子边说:“算你识相。”

    她表示无奈,手中果子还没焐热就要送出去了。

第三十二章 缘由

    隔壁王萝卜头是个甜食爱好者,将来若是要求于他,送金送银不如送去一盘甜点。

    苏灵雨再次拉起牛绳,继续往水田去。

    突然一双手从她胳肢窝穿过,抱起她放上马鞍,手中的牛绳亦被抢了去,绑在马鞍下方。

    又见王萝卜头脚踏马鞍,翻身上马,干净利索毫不拖沓。就这般,她被人从身后拥抱。

    这般姿势,大多来自情侣。上一辈子,她忙碌于事业,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尚未过七年之痒,便分开了。后续有过好些伴侣,他们都有这样拥抱过她。

    被男人这般抱过,被女儿这般抱过,当真没被小男孩这般拥抱过。

    苏灵雨油然生起尴尬,随即又释然。此时她是黄毛小孩,稚童只能哪来男女之别?再者王家萝卜头年幼无知,哪有她这龌龊的心思。

    坐上马鞍方才发现,王家萝卜头的不一般,上马能舞枪,下马能握笔。若是进京赶考,必定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希望这萝卜头有一番事业。

    被他这般带着,她丝毫不觉怕,反而享受风儿自耳边吹过。扫过眉眼,撩起短小黄发,可惜不是在春日里。被火辣辣的阳光亲吻着,可真难受。

    他自五岁开始学马,第一次上马,他趴在马鞍哭泣、求饶,求叔叔将他放下去。即便骑的是小马驹,他也花费了好几天,才能适应。

    这苏家三儿倒好,骑上马鞍不但不惧怕高,还很享受。王景行郁闷,为啥他第一次上马那么狼狈,而她却什么都不怕?

    难不成她天天骑马?不用她反驳,王景行自行否定这个想法。

    苏承启最先听到马蹄声,弯了的腰直起来,换一手拿镰刀,右手捶捶脊柱。弯腰收割稻谷,真不是人干的活!

    当他发现自家三儿,坐在别人怀里的时候,眼瞪得大大的,眼里冒着火星,这把火越烧越大,烧得他七窍生烟。

    王家这小子居然抱着他三儿,居然占三儿便宜,正是岂有此理。非要教训他一顿不可。

    苏承启踩着泥巴,跑上了岸,拉住王景行的马。

    王景行顺势下马,刚要抱下苏家三儿,却被苏叔叔一巴拍了手背。

    “这事不必麻烦王小哥了。”苏承启吊着嗓子说,“王小哥,你自幼请了西席,男女授受不亲自是懂得,希望你亲身实践。”

    听了这话,王景行先是一愣,随即大悟,又变得无言以对。

    苏家三儿不过两岁多,他能把她怎么样?再说他只是想快一点见到苏叔叔,才想着带她一程。若是早知道会这般不招人待见。

    他宁愿见她被人欺负,也不想自找麻烦。

    “苏叔叔误会了。”王景行对苏承启拱手,说道:“来时,我看见……”

    对王景行横眉竖眼的苏承启,得知李癞子抢三儿果子,还拧三儿后领子,顿时转移怒火,将气放在李癞子身上。

    “虽是这样,王小哥你还是需要注意些,毕竟我家三儿将来是要嫁人的。”将手放在王景行肩上大力拍拍,拍得王景行想反手打人。若不是他克制着身体反应,苏叔叔在第一巴掌时被踢翻。

    “不过能帮三儿赶走癞子,真的谢谢王小哥了。”“只是王家小哥你为何来?”

    “无碍,此次来找叔叔,是想请您帮忙。前不久我与先生走了一趟大屿山,不知为何青雉回来后,皮肤溃烂,长满了脓包。请来几个大夫,均不能治。今日与叔父说起了您,突然想起您,特意来请您去看看。”

    青雉是他获得的第一匹马,不仅耐跑还懂人性,这是许多好马不能及的。

    这几日他为青雉茶饭不思,请来了一个两个大夫均治不好,把他记得嘴角起了泡。

    今日听人说起苏承启,他便不顾阻拦,马不停蹄往苏家赶。迫切希望苏叔叔,能帮上一帮。

    “它的胃口怎么样?”苏承启问。

    “平日里能吃一斗豆子,如今半夜还有剩粮。口吐唾沫带黄,唇角泛白,日日眼屎。脾气暴躁了许多,除了我会啃咬喂食的人。大致情况就这些,您可有解决之法?”

    苏承启沉吟,好一会儿才说:“你将土菌烧灰,涂抹到皮肤上,或许能治疗皮肤溃烂。至于口吐唾沫带黄,唇角泛白,日日眼屎,脾气暴躁。这是另一种原因引起的,得要我亲自可了才能知。”

    王景行大喜,对苏承启郑重作揖,“若能治好青雉,景行重重有谢。”

    “大家都是邻居,不说这些。”这种小事苏承启从不放眼里,举手之劳不足谈酬劳。

    虽是这般说,但王景行不是这样想。不管是谁,只要能治好青雉,他定会重重有赏。

    “小侄就不打扰,各位劳作了。”说着王景行对苏承启作揖,再对苏张氏作揖。

    苏承启一手捞住王景行,“急啥?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与你说,昨日他们捉了好些田鸡,三儿今日定是弄了三元烩田鸡。用陶罐烩鸡,依照时间放入红枣、白萝卜、生姜、葱与小酒。烩的时间适中,田鸡肉嫩且鲜美,你不妨来吃两口。”

    这番说辞王景行并不心动,但当苏承启拿下牛背上的陶罐,打开陶罐的盖子时,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挪动脚步,要离去的王景行再也走不动了。“确实是香!”

    “可不是,这是我家三儿……亲自看火的。”

    苏承启欲要表扬三儿一番,可见三儿在那,双手环相抖着右腿,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方觉自己大意,在外人跟前乱说了话。

    话头一转,便将赞词咽下,说了简单几个字,希望三儿不要生气。

    王景行心有所感,偏头看向身后的苏家三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在那逗虫扯草,并无二致,或许那是他的错觉。

    “吃饭了,都过来休息一下。”苏承启呼唤大家,拉着王景行不让他看三儿。

    王景行吃过田鸡,没吃过这三元烩田鸡,今日吃上一口肉,喝上一口汤,过后十几天里都念念不忘。

    想吃又拉不下脸子,要求苏家人给他做一顿。只能忍着念头,寻着机会再到苏家蹭饭吃。

第三十三章 身世

    两亩水田在李丹家人帮助下,赶在雨水前收割完毕。

    苏家属于外来户,没有自己的晒谷的地方,只得借助李家的谷场。

    有七八户人家,在这片空地晒谷,一个个躲在阴凉处,守着自己的谷地。一来好在下雨之前收谷子,以免被雨水淋湿。二来怕有人来偷谷子。

    苏承启与儿子们轮流看谷场,临近午时,娘子带来了饭食,并叫两孩子回家吃饭。

    李丹提着一壶水,来到谷场,在苏承启边上坐下,将陶罐置于腿边。“你的翻了?”

    “翻了。翻了两遍,谷子都该翻了身。”苏承启拿出小袋子,舀出一捧炒黄豆。

    李丹双手快快伸过去,接住黄豆子,粒粒饱满的黄豆子,因翻炒而裂开了外衣。

    苏家的炒干黄豆与别人家的不同,苏家大方撒入五香粉、花椒、盐巴,吃进嘴里有盐味津津,咬碎了黄豆又香又脆。

    “还是你家的豆子好吃。”李丹捡起落地的黄豆,呼呼吹去灰尘,扔嘴里嚼食。

    “哪是好吃,这是败家。五香粉、花椒、油盐,哪样不需几个铜板。我家那三儿,牙没长全,非要弄着杂七杂八的吃食。弄出来自己又吃不得,倒是乐了那两小子。”

    李丹算是听出来了,这哪是抱怨,这分明是瑟,是显摆。

    李丹挨近苏承启,悄声说:“刚刚得到个消息,上头有人来打招呼,对你的粮税不踢斗。”

    “踢斗?”

    “你居住与城内,对这粮税的事知道不多。春秋两税,每当谷子晒干了,粮官与里就来了。各家各户拿着田契、户籍,挑着谷子站在村中央。谷税得要上交四成,你在家称好四成谷子送去,准是不够。你将谷斗堆谷子,堆得尖尖的,他们往谷斗一踢。五斤的谷子,就少了一斤。这时候你就得要补上一斤。”

    “那地上的那一斤……”问题还是问出口,苏承启想明白了。

    那落地上的那一斤谷子,怕是进了“土地”爷的口袋,属于别人的了。

    “若是交情好,他们不会踢斗,若是感情一般,他们会踢两到三次。若是与之相恶的,那就惨了。你补一次,他踢一次,准让你掏光粮袋。苏大哥,你可是认识官家的人?”

    城中的捕快倒是认识两个,但这收粮食的人,还真不认识。这就奇怪了,是谁在帮他?

    嚼食着黄豆的李丹见苏承启疑惑,便提点他一番,“苏兄家中是不是多了个女婴?”

    “嗯。”

    “当日县尊大人摆满月酒,你们家去送菜,回来多了个婴儿。第二日县尊家里传出,县尊夫人生的第四个女儿没了。”

    李丹见苏承启想到了,再多说一句,“管粮税的主簿是县尊夫人家内兄弟。”

    这下苏承启全明白了,能得这次厚待,全靠家中的小木棉。

    “内里的消息可有趣了。”李丹调侃一句。

    有八卦听,苏承启也来了兴趣,凑过去听听。

    “县尊家,小妾生了个儿子,夫人又生了个女儿。县尊很是生气,于是便将掌家权给了小妾。县尊夫人兄弟知道这事后,个个登门,吓得县尊快快还了掌家权。那小妾一哭二闹,县尊也咽不下那口气。于是乎大摆宴席,广邀宾客。并在喜宴那天,命人将孩子丢了。”

    “真的?”

    “都是听来的,当不得真,是真的也未可知。县尊夫人连生三个都是女儿啊。”

    李丹将最后几颗黄豆扔进嘴里,提起陶罐,倒出一碗水递给苏承启,再给自己倒一碗。

    “木棉的来历,我也只是猜测。可能她不是县尊家的,毕竟扔女婴的人家不在少数。”

    …………

    苏承启端详熟睡中的木棉,一个多月的女娃娃,暂且瞧不出什么来。

    “怎么?能看出花来?”苏李氏问儿子。

    “没事就想着,能不能透过五官,找到她爹娘。”

    苏李氏眯着眼费劲地穿针引线,捻线打结,“不是说留下,你想送回去?”

    苏承启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将木棉的来历透露出去,既然那边人家不来找,那就不要再找麻烦。即便送回去,也有可能再次被扔出来。

    “就好奇罢了。既然被扔出来了,又何故送回去,自找麻烦。”“你眼睛不好,便不要再弄绣针绣线了。”

    苏李氏哼声,“不弄它靠你养?”说着忍不住一笑,继续弄自己的活儿。

    这段时日被三儿哄着,宠着,肉没养起来,倒是将脾气给养起来。以往她可没这么冲动。

    “香~啊!这鸡汤真香!”手撑着木板站起来,苏承启说:“我去给你端鸡汤去。”

    李丹送来的四个小鸡仔,被苏灵雨养大了。收割稻谷过于劳累了,苏灵雨让苏张氏杀个鸡给大家补补。

    这只是个中说法,其实是这只公鸡太过凶猛,破晓未到便打鸣,烦扰着她睡觉。收割稻谷以前,她就想着谋杀公鸡,如今有光明正大的借口,她自然不会放过。

    土鸡本就肉香,这吃着灵泉培育的植被长大的,吃着田螺头长大的土鸡,香味更为浓郁。

    香飘十里不过是夸张说法,但香飘墙外这说法不假。隔着远远的,苏承启都能闻到鸡汤香味。

    “三儿,做什么好吃的?”躬身进厨房,往锅里伸头去看看,“香!这鸡能出锅了,再不捞起就肉老了。”

    苏承启抢过筷子,将鸡捞出锅,放边上的瓦盆。“真沉!这鸡有三斤重吧。真是只肥鸡!”

    “可不是,家里的鸡都是三儿在放养,这鸡能长这么肥全是三儿的功劳。”苏张氏挑起些盐巴,往汤锅里放。顺手将浮在汤面的鸡肉沥出,小碗盛放,等下用来炒鸡肉。

    苏承启抱起板凳上的三儿,让她下地,“你到外边去等,这厨房太小了,转个身就能撞倒你。”

    晚餐时她独得一只大鸡腿,惹来苏重苏山的嫉妒。

    土鸡肉香不香?香。土鸡肉嫩不嫩?嫩。

    既然又香又嫩,为何一只大鸡腿放在跟前,她却吃不了?苏灵雨问自己。

    皆是因为她的牙齿没长全,一口小银牙撕扯不了大鸡腿的鸡腿肉。看着苏重苏山的牙口,升起一股羡慕。

    撑着下巴问自己,啥时候才长大啊?

第三十四章 我去

    香樟树下苏灵雨躺在躺椅,边上放着小木棉,两人呼呼大睡,好不快哉。

    “三儿,三儿,三儿醒醒。”

    苏灵雨梦中醒来,看清来人,揉着眼皮子,打着哈欠,爬起躺椅,“叔,好。”

    “好,你这还有黄鳝不?”

    明日收粮税的人要来了,苏家这里的黄鳝大且生猛,肉质滑嫩,不管是翻炒黄鳝段还是炖黄鳝汤,用来招呼客人都不丢脸子。

    苏灵雨趿鞋打着哈欠,来到水缸边,水缸里有泥巴有水草,水草阴影处有黄鳝吐泡泡。

    村长儿子不以为然,伸手下去掏。面上看着没什么,一旦伸手下去,好家伙这是黄鳝窝啊。

    下边尽是黄鳝,一手握住有两三条,奈何这些黄鳝太过生猛,他一条都握不住。

    费了一番功夫,还是捉不到一条,才抬起头便见苏家三儿,拿着鱼兜打着哈欠,眼皮黏在一块像是没睡醒。

    村长儿子伸手去拿鱼兜,“倒是把这物件给忘了。我来得匆忙,你帮我拿水桶来,等下我让毛蛋送回给你。”

    李奎一鱼兜下去,捞起好些泥巴水草,泥巴随流水流走好些。主角儿不甘被捉,翻转打滚意图撞破鱼兜。

    这鱼兜里有几条拇指大黄鳝,大多呈现黄褐色,其中几条色泽鲜明,在阳光下泛着橙黄色。

    李奎见猎心喜,伸手去捉,才拿起来被滑溜溜的黄鳝逃脱出去。蹲身要将地下的黄鳝拿起,可试了好几下均不能捉起。

    当他还想伸手时,见闭着眼睛走路的苏家三儿,将水桶往那一放,蹲身一捏便把黄鳝捏起,放入水桶中。

    “三儿真……了不起。”

    苏家三儿真了不起,闭着眼睛也能从鱼兜里捡出黄鳝,且黄鳝个头不小。又见她左手拉着右手袖子,往水缸里掏。

    她捉黄鳝的速度,比捡鸡蛋还要轻松。苏家三儿是何等神奇!

    苏张氏在村里逢人就说她很有动物缘,家里的鸡仔都乐意跟着她外出,如今看来她不仅受家禽欢迎,还受黄鳝欢迎。

    “够了,够了。”

    李奎往怀里掏钱,“十文钱一条,一共十一条黄鳝,这里是九十八文,还欠你十二文。等下我让毛蛋送过来给你。”

    苏灵雨收了钱,也不去理会他,打着哈欠爬上躺椅,将荷包放小木棉布包,歪头呼呼睡去。

    交粮税那天,苏承启从自家带去一只鸡,在村长家做饭。当天不仅苏承启得到另眼相看,连苏家的鸡也被另眼相看。

    大公鸡刚刚煮好,那些人就迫不及待要吃鸡肉,它比那些黄鳝更让人喜欢。

    剁好的大盘鸡放上桌不久,就被吃了一半,单吃鸡肉不喝酒,它比这二两酒更吸引人。

    手中二两酒不喝,还是自己的。这鸡肉要是不下筷子,就不是自己的了。好吃的人自然得抢啊。

    当鸡肉盘空出来的时候,个个都赞誉苏承启家中养的鸡好。

    苏承启的脾性很适合交友,推杯换盏间,与人称兄道弟,收粮的人与里正对他感官十分的好。

    为此,在他们离去之前,苏承启送上家中仅剩的两母鸡。

    …………

    回家面对三儿,苏承启讪讪一笑,“拿你的鸡去做人情,不与你说一声确实不应该。爹爹给三儿道歉。”

    “哼。”苏灵雨原谅他了。

    虽然赶着上去给人送礼有些难看,但交好里正与接下来的夏季徭役很有帮助。苏灵雨并不反对便宜爹,将好不容易养大的母鸡送出去。

    只是想让便宜爹知道,家里的东西,不是想拿走就能拿走的,得要经过主人的同意。

    “三儿,你看你养的鸡,肉质鲜美,堪比山珍海味,你不打算多养几只?”苏承启放慢脚步,跟着三儿一起走,还要诱导她多养鸡鸭。

    “养鸡好啊,三月吃蛋,四月吃肉,探亲佳品。现在养着过年吃,你看如何?”

    苏灵雨来到水缸边,敲敲水缸,就两字“换水”这般姿势,这般态度,无人能及。

    黄鳝的排泄物有毒,自养黄鳝需隔三五日换水,家中正好有劳动力,她可不想劳累了娘亲与奶奶。

    从一堆谷子中挑选种子的苏李氏,看了看这对父女,无声地笑了。

    刚出生的三儿戾气重,看谁瞪谁,除了张氏不喜人靠近,更不喜人抱。即便尿了,也不吭一声。

    随着时间长了,三儿渐渐融入这里,成了这家的一份子。这是她愿意看到的。

    …………

    “我大概算了一下,我们家的收入,又问了村里的私塾所需的束。只能供一个人上私塾,你们两个谁去?”

    给三儿扇扇子的苏张氏,停滞一会儿,继续扇扇子。三儿吃饭慢,又爱出汗,这饭还没吃完,后背尽是汗。

    在边上给小木棉喂米糊的苏李氏,放慢了动作,想知道是谁去上私塾。

    能上私塾最开心的,莫过于苏山。每次经过村里的私塾,他都想进去看看,好几次站立于窗外,羡慕坐在堂里的人。

    苏山才想接话,却听清爹爹的话,两个人只能一个去私塾。两个人只能去一个,这多可惜啊!

    哥哥是长子,做弟弟的,该礼让哥哥。可是……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真的很想去私塾,很想再次拿起书籍。

    苏山鼓起很大勇气,“让哥哥……”

    “让苏山去。”

    苏山不可思议地看向哥哥,他是知道的,哥哥也很想继续读书,哥哥常常拿出旧书翻阅,用树枝临摹先生的字体。

    吃饭的苏灵雨,一点也不奇怪,依照苏重牺牲自己成全家人的老大的性格,确实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二郎,你觉得呢?”苏承启问。

    苏山犹豫不决。

    “我是长子,该让着弟弟。而且我是年龄比较大,不适合再去私塾。在家帮娘亲干活挺好的。”苏重说道。

    苏张氏偏头去抹眼泪,为大郎的懂事,感到心疼。

    “大郎,你可想好了,这两年里家中只能供一人上私塾。错过就真的错过了。”苏承启再次询问。

    “我去。”苏山壮大胆子,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比哥哥有天赋,董先生很是看重我。如果送我上私塾,我定能考上进士,为这个家挣下无限荣光。”

    对不起哥哥,我真的很喜欢读书。

    “我也相信弟弟能行。”苏重笑道。

    苏承启原本是想让大郎去私塾的,既然兄弟二人做出了选择,也就随他们吧。

    “也就这般吧。娘子把苏山的好衣裳拿出来,明日随我去见村里的先生。”

第三十五章 三颗脑袋

    苏承启带二郎去拜见村里的先生,交了束,先生依据苏山的学识给了新的书本。

    线装书有浓浓的墨水味,这是先生亲手编写的教本,苏山如获至宝,怀抱新书回到家中。献宝般递给哥哥看。

    苏重只看不拿,“我手脏就不弄脏你的书了。”

    “大哥说这话生分了,我的书还不是你的书,且不说别的,单凭你性子绝对不会弄坏这书籍。”

    苏山大方打开线装书,欲将书籍放桌子,与大哥一起看。

    苏重连连拦住,“你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随便一个地都能放是吧。”苏重没好气瞪苏山一下,拿起袖子往桌子狠狠擦了擦,擦去灰烬也擦去油污。

    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读上面文段,遇上不懂的字便会停下,兄弟二人互相猜测是什么意思。

    苏灵雨爬上板凳,站在板凳上,趴着桌子,与其他两颗脑袋靠在一起。三颗脑袋靠在一起,研究着书上的文字。三个孩子凑到一起,叽叽咕咕好不快哉。

    古字与她认识的繁体字很大不同,她也算是重新认字。苏重跟苏山认新字,她也去凑热闹,不仅认读,还拿树枝在地上写。

    “这个字是?”

    “‘里仁’是名还是字意?”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真是这个意思?”

    面对好学的妹妹,知识储备不多的苏山,好些句意解答不出,只得明日去问先生。

    为了不被问住,每次回家前他都会先把句意理解清楚,思前想后将有联系的文段回顾一遍,才敢走进家门。

    多年以后,苏山回忆在东泉村的日子:

    为了证明自己很有天赋,在读书上不敢懈怠,要背诵的文段,当日便能背熟。

    一天,我来到学校,照例把书放到先生面前,流利地背出昨日所学的功课。

    先生听了,连连点头。接着,先生在书上又圈了一段,他念一句,叫我念一句。我会读了,就回到座位上练习背诵。

    我读了几遍,就背下来了。可是,书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一点儿也不懂。

    我壮着胆子站起来,问:“先生,您刚才让我背的这段书是什么意思?请您给我讲讲吧!”

    这一问,把正在摇头晃脑高声念书的同学们吓呆了,课堂里霎时变得鸦雀无声。

    先生拿着戒尺,走到我跟前,厉声问道:“你会背了吗?”

    “会背了。”说着,我就把那段书一字不漏地背了出来。

    “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

    先生收起戒尺,摆摆手让我坐下,说:“我原想,书中的道理,你们长大了自然会知道的。现在你们既然想听,我就讲讲吧!”

    “孟子说:如果不合乎道理,那么即使以小竹筐饭食也不应该接受;如果合乎道理,那么即便是舜接受尧的天下,也不应该认为过分你认为过分吗?”先生讲得很详细,大家听得很认真。

    后来,有个同学问我:“你向先生提出问题,不怕挨打吗?”

    我笑了笑,说:“学问学问,不懂就要问。为了弄清楚道理,就是挨打也值得。”

    当时我哪是胆子大,而是我不得不为之。家中有一妹妹,虽然会说话,但不爱说话。她自是喜欢看人,眼勾勾地看人,常使人坐立不安。

    当时家中困苦,不是芋头就米汤,就是豆子陪白粥,更不曾听闻白面。每每放下回家,大哥必在家中等我,等我教授完当日在私塾学过的知识,方才去帮娘亲干活。

    当时我教大哥背诵“君子居之,何陋之有”时,三儿问我“子欲居九夷。或曰:陋,如之何。”为何意,我一时说不出,憋红了脸。呐呐说道:“先生只教我读,让我背诵,可没教我句意。”

    说完这话我顿时后悔,至今尚且记得她当时的眼神,三分的无奈,七分的不满。当时我认为那是鄙视,看轻的眼神。长大些,才明白那是恨子不成龙的意味。

    “先生不说,难道你不会问?打破砂锅问到底,将不会的,不明白的地方弄清楚了。才能比人走得更快,更利于走上巅峰。”

    当时我想是啊,这样糊里糊涂地背,有什么用呢?于是,我遇到不懂主动请教先生,请教知道得比我多的人。

    我能有现今的好学的声誉,得益于她的启发。能有如今的一切,离不开她的教诲。

    “爷爷说的是哪位姑姑?”孙子问苏山。

    苏山摸摸孙子脑袋,“以后你就会知道的。”

第三十六章 青牛

    自家种的黄豆磨成豆浆,煮沸后压制成豆腐脑。玉娘弄的豆腐脑,没有气泡,雪白细腻的豆腐脑像内脂豆腐。

    苏灵雨站在板凳上,将鲜嫩的豆腐脑用木勺子挖出,放置一边。将苏重捡回来的木耳,洗发泡洗干净。

    苏张氏与苏李氏进村,买了十对小鸡归家,将小鸡放进鸡笼,再放入一盆水。

    苏李氏体弱,撑着桌子坐下,“三儿你弄什么吃的?豆腐不留着晚上吃?”

    “留有。”

    苏灵雨年幼,接下来的活儿留给娘亲做。趴着小窗户,看着娘亲将木耳碎放锅里炒熟,随即又见娘亲将砂糖熬成糖水。

    见糖水起锅了,苏灵雨快快端着小碗过去,小短手端着小碗递给娘亲。苏李氏在带有热度的豆腐脑上,浇上糖水,撒切碎炒熟的木耳。

    “你拿不了,让我来。”苏张氏帮她送到餐桌去。

    苏灵雨手里捏着小勺子,小碎步跟随在娘亲身后,眼巴巴看着瓦碗。

    爬上板凳,跪在板凳上,用小勺子搅拌豆腐脑,将木耳与糖浆充分混合。

    苏重与爹爹进城给王家哥哥治马,顶着大太阳回家,瞧着妹妹吃豆腐脑,吧唧嘴,“娘,厨房可还有?”

    “有,多着呢。”

    苏重跟着娘进厨房,先送了一碗给奶奶,自己抱着大碗狼吞虎咽。

    “大侄媳妇可还有,给老叔来一碗不?”老李头瞧着小娃吃着香,讨要一碗来尝尝。

    这一尝便不得了,豆腐脑色白软嫩,鲜香可口;山珍木耳脆爽,嚼食带劲,再与糖水混合。满口鲜香,美味盈口。

    “豆腐脑如妙龄少女,老豆腐则似半老佳人。”李老头笑道。

    苏承启洗罢手,才想说什么,发现水牛不对劲,“水牛要生了。”接过娘子递过来的碗,端着碗大口喝豆腐脑,眼睛却盯着水牛。

    水牛生这一胎很是艰难,憋气将眼睛都憋红了,眼眶中盈满泪水。苏承启与李老头走进牛栏,协助水牛生产。

    大家都围过去看,苏灵雨也不例外,她还是头次看水牛生产。她端着小碗站在外围,一边舀豆腐脑往嘴里塞,一边伸头往里看,很是好奇。

    “出来了。”

    “脚先出来,必定难产,将脚塞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小牛犊再次被推出来,这次被推出来的是头。苏承启就放心了。

    很快小牛犊被生出来了,这刚出生的小牛犊吓到了苏承启,也吓到了阅历丰富的老李头。

    “咦,这小牛不一样啊?”

    苏李氏双手合十,拜拜老天爷,“这是福啊!”

    老李头拉紧苏承启,“大侄子,我们是不是感情最好的?”

    “这头牛卖给我,价格随便你开。”

    “这个……这个,我想想。”苏承启说话都不利索,去剪脐带时更是手抖,不敢乱动。

    若是别的牛犊子,他三两下就剪下脐带,但这只不同,他得小心再小心。

    她的视线被挡住了,挪动位置,去看看新生的牛犊。

    挣扎爬起的小牛犊,腿骨不硬,前肢支地,后肢拱起又跌倒。后肢支地后,踉跄几步,前肢发软,又跌下去。小牛尝试了三四次终于能站立,带着粘膜的小牛犊来到母牛边上,母牛舔着它的粘膜。

    舔干的地方,露出小牛的肤色,与大多数的青黑色、墨绿色不同,这头牛的颜色偏青、偏绿,不是天青色,却比青色要亮。

    青牛是老君的坐骑,只出现在说书人的口中,现实难得一见。如今出现于人世,真是吓坏众人。

    小牛犊供着母牛要吃的,母牛却一直趴着不起,慢慢地合上眼皮。

    等苏承启发现时,母牛已经不行了。

    “这是它的命啊。”

    “青牛借着它的肚子出生,这是它的福气。”

    “小的没吃的,大的又死了,这可怎么办?”苏张氏问。

    “这牛死了,得要报官府。这牛宰吗?”

    “找个地方埋了吧。它生下的可是青牛,吃了怕遭罪。”

    …………

    “私宰耕牛可是坐牢的,苏承启我看你今日就别回去了。”

    苏承启手一翻,拉回袖子,“牛捕头,是不是私宰你看过便知。”

    这牛捕头与牛管是一家的,自从与牛管分道扬镳后,苏承启一心为老李头办事,给老李头带去不少生意。

    这牛管更是对他哼鼻子瞪眼,恨不能将他赶走。苏承启对牛捕头也不客气。

    “我听说过病死的,老死的,摔断腿的,还真没听说过生小牛死去的。”

    “那是你见识少。”苏承启讽刺一句,眼尖的他见主簿大人出来了,小跑上前,点头哈腰。“大人好,大人安康。”

    主簿大人张铭不着痕迹,打量苏承启一番,“你说的可是真。”

    “千真万确,大人不妨跟草民去看一看,瞧一瞧。”

    若是真的是青牛,不妨去看一看。

    “前面带路。”

    “是,是。大人请。”

    经此一番阵仗,整个梁关城的人,都知道东泉村出了头青牛。因为这头青牛生下来,母牛就死了。

    人们借此编故事,说青牛下凡历劫,接母牛托生,母牛福气薄受不住福气加身就死去了。

    有的说青牛地位崇高,母牛地位低下,受不得青牛的尊重,于是主动求死。

    更为荒诞的的有,他们说青牛一出生就能喝水吃草,不用母牛喂养,于是母牛没有存活的必要。

    各种各样的故事,都是为了博取关注而生,为了换得一两铜板而生,个中真假不足以辩驳。

    其实际母牛身子虚弱,如若不是被灵泉滋养着,未必能挺到现今。如果再多养两个月,母牛不必因脱力而死。

    小青牛的存在使得苏家门庭若市,十里八乡的人都来观看,甚至有宵小意图趁夜色摸小牛。

    若不是毛驴警惕,踢翻了好几个人,这小牛就守不住了。

    “怀璧其罪,留在手里只会更坏,不如请主簿大人带走青牛。”

    张铭正有心思,要将青牛献上去,苏承启主动提出,就免去了他的尴尬。张铭对苏承启高看几分。

    “也罢,既然你这般说了,我就带回府衙吧。”张铭说,“白拿你的也不是事,这样你说个价钱,就当这牛是我买下的。”

    “这牛可不是一般的牛,既然大人想要,五十两银子即可。”

    五十两!

    边上的人被苏承启的大开口给吓到了,有的人还暗笑苏承启不懂事,对主簿大人讨好都来不及,居然还敢大开口。

第三十七章 建房子

    “苏兄,你怎么问要五十两?你这不是得罪主簿吗?”李丹责怪地说。

    “主簿管的是粮税这边,经手的银钱不知凡几。我问他要五十两不为过,且人人都知人情债难还,主簿是宁愿出钱买下,也不愿欠我人情债。我何必不顺水推舟呢?”

    对于这些事,苏承启想得很清楚。

    在人情世故上,苏承启比李丹要老道些。

    当天下午,主簿张铭派管家送来五十两,两块布匹,一斤糖霜,两包点心。

    养了一天两夜的小青牛离开了苏家,也带走了那份热闹。苏灵雨松了一口气,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这一封五十两,一下子改变了苏家的穷境。

    这一次苏李氏握住钱袋子,凡是上门借钱的,一律不借。若是有人死皮赖脸的,她一口唾沫唾他脸。骂不得外人,但能骂儿子,指着儿子骂交的猪朋狗友。

    凡是上门蹭饭的,一律用芋头招待,不能因为富裕而靡费,铜板要紧着花。

    入了夜,苏李氏给木棉洗澡,叹口气说:“它就是个烫手芋头,左手拿着不是,右手拿着也不是,你说我该放哪才好?”

    苏灵雨在边上写写画画,随口说一句:“花了最安心。瞧着你这身子也养得差不多,后续吃好点,便不怕晕厥。多买几斤红枣、枸杞囤着吃过年,人参、阿胶就不用吃了。”

    “拿出两孙子下半年的束,送他们去私塾。苏重渴望进私塾的眼神,眼巴巴的,看着就心酸。”

    “唉,这个能行。”苏李氏小心翼翼抱起木棉,苏张氏拿来布巾将小木棉裹住,免得着凉。

    “剩余银钱拿去建房子。”

    “建房子?”苏承启不答应。

    苏灵雨扔下树枝,“你让我跟两小子睡一屋,睡到什么时候?”

    “男女七岁分席,你才这么点,比萝卜大不了多少,分什么房?”苏承启对上三儿的眼眸。

    犹记起小娘子抱小被子,要求分房睡那一日,也是这般认真。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你就是不愿挪动。直到你答应她的要求为止。

    自己生的,自己造的孽,得要还债啊!

    “好吧,好吧。”“这般,我们在东屋再建立,两间屋。一间给三儿住,另一间给娘住。我们再把这围墙给弄起来,把四处漏风的厨房给支起。

    扩大鸡棚,弄好大毛的驴棚。将院子弄大一些。七七八八的,银钱也花费不少了。”

    “真的,我也能上私塾?”苏重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袍子都给你准备好了。”苏张氏将苏重的袍子拿出来,对比一番,发觉大儿长高了,袍子显得有些短。

    “该明日,娘进城去扯几匹布,给你们做新衣裳。”

    “不,不用,这袍子还能穿好几年呢。何必做新衣裳。”苏重抢过袍子。

    省吃俭用这四个字,已经烙在苏重的骨子里,穿了两年没有补丁的袍子,对他来说已属新衣裳。

    苏灵雨在想,这大萝卜会不会成守财奴。

    …………

    苏承启与村里打声招呼,很快就找到几人来帮忙,忙活了两日才把地基打好。

    毛蛋喘着气跑来,苏灵雨招呼他到香樟树下乘凉,给他倒一碗水。

    “苏三儿,我发现一件大事。”毛蛋跟苏山混熟了,不再叫苏家人做外乡人。

    跟着他玩的小伙伴们,好些改了口,有几个执拗的仍旧用“外乡人”称呼苏家人。

    苏灵雨将碗里的黄豆,分一些与他,毛蛋这才愿意说。

    “我发现,你家埋牛的地方被人挖了。也就是生青牛的那头母牛,被人挖出去吃了。”

    毛蛋嚼着黄豆子,“我猜测是李癞子带人挖的,昨日二宝从外婆家回来,就说李癞子在那边买牛肉。”

    “虽然李癞子说那牛,是摔断腿才杀的,但怎么看也不像是新鲜的。”毛蛋很认真地说,仿佛他亲眼看见一般。

    苏家人忌讳,别人可不忌讳。埋下去的牛被挖出来吃,这是必然的。苏灵雨能想象到,到被挖出来卖,这是她意料之外。

    苏灵雨又分了一些黄豆子给毛蛋,毛蛋捏着黄豆跑走,他要去将黄豆分给他的小伙伴们。

    小暑刚过,大暑未到,用艳阳天来解释这天气最好不过。某家带来的花狗,吐着舌头哈气,趴在阴凉处,懒得走动。

    放养出去的小鸡,明知水田有虫子吃,也不愿离开阴凉处。

    一只山狸从草丛窜出,它闻着腥味而来,窜出草丛才知这是人间界,不是它觅食的地方。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天气太热,她得要找个地方避暑去。

    找出小布匹,抱上几个小果子。卷起小草席,捆绑一番,让奶奶帮忙放毛驴背上。

    “把水囊带上。别走太远,小心毒蛇毒虫。”苏李氏不放心她出去,但家中事儿多,儿媳一人忙不过来。

    “晓得,你自放心。”她拿着竹棍子,敲打草丛在前边走,背东西的毛驴,跟在身后边吃边走。

    爬上李丹家的果林,沿着山溪一路向上走,山溪再往上已出了李家的果林。

    这边是李家的果林,那边是杂草众生的荒芜之地,苏灵雨本不想继续向前,只是听那传来潺潺流水声,又似有一小路直通幽境。

    耐不住心中好奇,受不住贪凉之心,招呼毛驴跟上前来。

    初走一段路,深草绊脚,她一步一喘走了片刻,才到平坦之处。顿足四处一望,绿树环绕,山谷幽静深远而平坦。

    又走一段,视野徒然开阔,像是找到了溪水源头,看见山涧有一潭深水,碧绿得深不可测。

    潭边有一开阔干燥之地,恰好有平坦大石安置其中,苏灵雨喜出望外,招来毛驴解下草席,铺上前去。又于周边撒下雄黄粉,拍去手中灰尘,轻纱遮脸安稳睡去。

    李咏志提着文房四宝荔木盒,行至读书之地,却见一女娃铺席躺身于案桌上。平日用来练字的石头,如今被人当成了床,他是又气又怒。

    上前想驱赶她,又见侧躺蜷缩的小娃娃粉妆玉琢,抱着小被子当枕头,呼呼大睡,鼻翼一张一合,吸气呼气好不顺畅。

    此处荫凉,隔绝夏日的酷热,每当私塾放假,他常来此处读书。此人也是贪凉,才寻到这里来的吧。

    此处不是自家林地,驱赶别人,实属不该。李咏志只好作罢,弃了叫醒她的念头。

    只得提起盒子,原路返回。

第三十八章 鸠占鹊巢

    “大郎怎么回来了?不是去读书吗?”玉娘比划。

    “忘记拿本书了,回来一趟。”李咏志与母亲说。

    既然潭水处有人,他便不去打扰。

    在家读书一天,汗流浃背,心不得静,即便练打字都不能驱赶烦躁,他这才知道水潭的好处。

    第二日安耐不住要去水潭看看,希望那人不在。可惜他还是去晚了,那人盖着小被子,枕着小枕头呼呼大睡。比前一日更过分了。

    第三日想着抢先一步去,定要告知那女子,关于石头的用意。可惜他总是晚一步。

    站在边上不愿走,想等她起来,告知她这个地方是父亲开辟出来,给他读书用的。

    站立半时辰不见人醒来,坐下读书一时辰,仍旧不见人醒。继续低头读书,待冥色四下,他该回家准备回私塾事宜。

    瞧这粉粉的小家伙,真是个睡猪。谁家的睡猪跑这来了?

    置身于天然空调中,苏灵雨又睡了一个好觉,坐起伸个懒腰。“下次把蚊帐搬来,免受蚊虫骚扰。”

    “大毛,你休息够了没有?我们回家去。”

    收席子的苏灵雨擦觉席子异样,草席子底下压着一纸条,这纸条上书四字,是哪四个字她还真不认识。

    将纸条揣入怀中,收拾东西归家。

    她寻个机会让苏重读上面的字。

    “鸠占鹊巢。”“这字不像是我们写的,这是谁给你的纸条?三儿占人东西了?”

    她先是摇头,随即又点头,最后又摇头,弄晕了苏重。苏重不知妹妹这想表达些什么。

    “不能平白占人地方,你要是占据了什么,尽快还回去。”

    苏灵雨点了点头,将小纸条抢过去,撕碎碾进泥土里。

    没人去的观念,先入为主,以至于她忽视了人活动的痕迹,忽视水潭边的不合理性。

    现在人家拐着弯来骂她,她有些害臊了。不敢再去占据别人的地方。

    三年后

    三月初五,正是谷雨。

    一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嗓。

    谷雨前后种瓜种豆,东泉村里的人开始插田。农人们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在斜风细雨中插秧。

    而苏灵雨带着木棉看着小五,数着自己的私房钱。

    在过去的三年里,苏张氏生下第四胎。将木棉算在内,也就是苏家第五个孩子,苏灵雨直接叫他做小五。

    “才十两,不够买一个山头。你可有钱?借些许与我?”她问木棉。

    三岁多的木棉说话流利,“不借。”她的小荷包里只有十个大钱,哪能借出去。

    “苏大哥,苏大哥可在家?”王龙走进院门,守门的大白鹅见他就要拧。

    被苏灵雨呵斥住,苏灵雨倒了碗水,端上前问好:“王叔叔好,您有时找我爹?”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若不是天大的喜事,也轮不到你来通报。让那些手下跑跑腿就行。”

    王龙可是垄断梁关城镖运的人,麾下不下三百人。平日里都是大喜事,送上拜帖请他吃饭,未必能请到。

    今日突然走来,必定是大喜事。

    苏灵雨心思一转,便猜到是什么喜。

    苏山、苏重远赴南阳城,参加科考,考取举人。定是两人考上了。

    她展颜一笑,“真是个大喜事。”

    王龙心思一转,说道:“我设赌盘,一赔十,你来猜,猜中了你钱,猜错了你给我弄顿好的。你猜是二人中还是一人中,是都中还是一个中,如果一个中会是谁中。”

    王龙是先叫后进门,眉头是大笑而不是半笑,进门后是自然而不是拘谨。说明苏家还没到王龙全放下姿态的地步,说明萝卜头中有一人没上榜。

    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大萝卜头。

    苏重自来心思重,思虑多,没有苏山纯粹,没有苏山灵活。思前想后的文章,未必有苏山的文章出彩。

    苏灵雨的笑容淡下去,“我不猜。”扭头就走,笑容没了刚开始灿烂。

    钻钱眼的人,不爱钱可不是常理。“为何?这可是一赔十。”王龙引诱道。

    “王叔,我猜。”木棉晃着小脚笑道。

    “你又不会做饭,你猜什么猜。”王龙垫脚问苏灵雨,“三儿,你当真不猜?”

    消息传来,等下定会有许多人上门恭贺,她要去多煮几壶水多泡茶。自厨房窗户伸头,坚决回应道:“不猜。”

    王龙摇头,表示没劲,苏家三儿果真不是用哄小孩儿手段哄的。

    王龙转田里去,当着众多乡亲的面,大声与苏承启说:“苏大哥,苏山高中了。”

    弯腰插田的人们,全都伸直腰,看向王龙,王龙对苏承启招手,“恭喜苏大哥。”

    挑着秧苗的李丹,疾步走来,肩上的担子还没放下。“你可知我儿咏志上榜否?”

    王龙躬身对李丹作揖,“恭喜李兄,汝儿李咏志甲榜第十名。”

    “哈哈哈……祖上保佑,祖上保佑啊。”

    李丹挑着担子狂奔,比他儿子还要高兴。逢人边说:“我儿子高中了,我大儿高中了。”

    凡是姓李的弹冠相庆,东泉村的第一个举人,是他们姓李的。第一必须是姓李的,至于苏山属于外来人,不纳入村里人的范围。

    “他们要疯了吗?”站在门槛内的木棉问姐姐。

    “是啊,要疯了。”供养了三代人,才供出一个,能不高兴?能不疯?

    看着远处庆贺的人们,苏灵雨理解他们的心情。前世侄子坐上封疆大臣的位置,整个村以此为傲,整个族群以此为傲。

    一个家族是否兴起,得要看家族中是否有当官的。先富有再做官,与先当官再富有,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走向。

    先富有再做官很轻松,先做官再富有很难。个中要付出的辛劳,苏灵雨很清楚。

    “二哥高中了,我们要庆贺吗?”

    “要啊,宰头猪吧。猪头祭先祖,猪肉分了吃。”

    “那我能吃猪排吗?”

    “可以哦。”

    “太好了。”木棉跳了起来。

    苏山高中了,不知苏重心情如何,是很沮丧吧。能走出这个障碍吗?

    “木棉,你能看着小五吗?我去去就回。”

    “好。早点回来给小五换尿布哦。”

第三十九章 中举

    由于先得了信,苏家人早早备好瓜子茶水,等待官府报信人上门。

    报信人一步一敲锣,逢人边喊:“东泉村,苏家苏山老爷,得乙榜末名,高中举人。”

    从梁关城一路喊到东泉村,直到苏家门前。对着乡邻们大声呐喊一番,再向苏承启讨礼。

    “苏山是乙榜末名,李大郎是甲榜第十,谁高谁低?”

    “真真是傻子,甲乙,甲乙,你连谁大谁小都弄不清楚了?再说一个末名,一个第十名,这总能分清谁高谁低了吧。”

    苏家小子居然是最后一名,这未免太难看了吧。不如到李家入,那边好歹是本家。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少,好些个溜走了。

    苏承启当作看不见,招呼报信的人:“谢谢,谢谢,各位里边请,喝点茶水吃点南瓜子。”

    苏灵雨安慰苏李氏,“莫要伤心。苏山可比李咏志年幼两岁,莫欺少年穷,苏山未必比别人差。”

    苏李氏心中的那点不悦,烟消云散,“你啊,就是会哄人。”“末尾又如何,好歹能考上。比那些落榜的,好多了。”

    “老太太,你可得要注意你家门槛啊,别一不小心就把我给许出去了。”苏灵雨背着手往里走。

    “你说哪里话,怎么也得要养到十五六岁,再议亲。”苏李氏跟着往里,招呼客人去。

    招呼客人是大人的事,苏灵雨负责照看两小的。

    以前是别人帮她绑小揪揪,现在是她帮木棉绑小揪揪,她把小揪揪绑成了小鸡腿。木棉就顶着两小鸡腿到处跑。

    然而她头上顶着的是两包子,她的头发随了娘亲又黑又密,她想弄成两辫子,可惜苏张氏不同意。

    暮色四合客人才散去,苏承启驾驶马车亲自送人回去。

    累坏的苏李氏拉起裤管泡脚,木棉的小脚在里边啪啪打水,水花四溅,弄湿了苏李氏的裤管。

    “小捣蛋,该去睡了。”苏灵雨抱起木棉,送她进屋。

    哄住木棉之后,她来到苏张氏房间,给她按摩一下。

    苏张氏享受着三儿的按摩,轻轻手拍着小五的胳膊,“他们回来后,这宴席该怎么摆?弄多少个菜才好?这要花费不少钱吧。”

    儿郎们读私塾时,不需太多钱。等他们考了秀才后,进入书院进学,这就需不要银钱了。

    交给先生的束,衣食、笔墨纸砚的费用,以及两个小斯,这里就花费了一年的积蓄。

    若是大摆宴席,又怕拿不出苏山进京的银钱;要是宴席弄不好了,又怕人笑话。

    苏灵雨给娘亲捏着脖子,笑道:“有何难。明日你去与玉娘商议,这庆贺宴席,不宜搞攀比,十个菜十全十美刚刚好。”

    苏张氏顿了一下,“十个菜是不是多了?”

    “不多,你且听我说。中举乃大喜,宜大操办。十个菜不多。一桌半只鸡,然后是葫芦瓜大骨汤,黄瓜炒瘦肉,丝瓜炒瘦肉,木耳炒瘦肉,豆腐炖螺肉,爆炒黄鳝。

    再来条鱼,将鱼砍成一块块的,裹上面粉,放进油锅里炸,按人头数上桌。一人一个,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那也不够啊,才八个菜。”

    苏灵雨手累了,停下手给自己揉揉,“来一盘清炒菘菜,算是素菜类。再来一碟炒黄豆,哄住那些孩子。”

    “猪、鸡、田螺、黄鳝我们都有,自家东西要不了几个钱。就是麻烦了些,你明日与玉娘商量之后,往村里走一趟。

    跟与你相好的婶子们,想谈一番,问问谁愿意来帮忙。到时候每人送两斤黄豆、白饭豆。先把前期工作给做了,等他们回来了,也不那么急促。”

    将搓热的手放娘亲脖子,继续给她按摩。

    苏张氏倒是享受了一番,“你样样都为娘亲安排好了,显得为娘很没用。”

    “三儿只是嘴上说说,还得要你们执行,才能做成事。若是你不去办,我说的都是空话。”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也累了,便停下手。

    苏张氏将小五放下,拿起油灯送三儿回去,“你且睡去莫要等门,你爹今夜怕是宿在你王叔叔家。”

    “好。”

    …………

    近年来多了两支商队往大魏去,大魏的商队也往这边来,梁关城的街道到了许多马队。

    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均跑出街面抢客人,吃食店的吆喝:“东泉的鸡,香嫩可口;鹿山的水,清甜解渴;拇指大黄鳝,爆炒煎炖。”

    丝绸店的吆喝:“京都来的布样,江南来的丝绸,大魏的棉布都有嘞。”

    走货的摇着小铃铛,“咕咕鸡,咕咕鸡,摇了咕咕响鸡。”

    人声鼎沸中,苏承启驾着马车进城门。

    高中的消息传来了,儿郎们来信说了归家日期,但路途难走总会耽误时间。这几日他与李丹轮流进城,等候归家的儿郎们。

    这日一同进城的还有三儿与木棉,三儿与木棉坐在大冬瓜上,三儿小腿刚好到车板。木棉则悬着小腿,在冬瓜上晃荡。

    路过之人,瞧见两娃娃屁股下的东西,十分惊奇说道:“我家的节瓜(学名冬瓜)刚种下,你的就能卖了。”

    苏承启回头看了眼冬瓜,笑着说:“我这冬瓜,是冬天在室内育苗,过来年天气暖和了,再种到地里。只要肥浇够,准保结果实。”

    “大侄子,你进城了。哟,这不是三儿!三儿难得进城一次,你想吃什么啊?叔叔给你买。”老李头路过南市,找人坐马鞭,没想到遇上大侄子。

    苏灵雨一边说一边数手指,“高记烤鸡、酱肘子、一笑楼的酱香芸豆、李记秘制果品、还有……”

    老李头眼皮跳,再让苏三儿数下去,他今日非得破财不可。“够了,够了。老头可没这么多钱,改日再请你去吃。”

    在苏灵雨的一声“小气”中,老李头摆摆手走了。

    苏承启在南市的菜市边停车,嘱托相熟之人看顾孩子们,随即与三儿说:“爹先去车马行打听打听,你们先等一等啊。”

    苏灵雨挥挥手,嗑着瓜子将瓜仁喂给木棉,没看过路人,就随便叫一句,“卖瓜。”

    三岁的木棉带着小奶音,糯糯随上一句“卖瓜”。

    大的懒洋洋一声:“卖瓜。”

    小的糯糯来一声:“卖瓜。”

    像只池塘里的青蛙,一声大一声小,呱呱叫。

第四十章 卖瓜

    清晨的菜市场,比中午傍晚要热闹好些,农人拿着秤与砣,将顾客挑选的菜类放上秤枰,划拉粗线吊着的砣,看着石刻圆点算出重量数。

    你若是问他,姓与名如何写,他们必定写不出。你若是问他,数与数怎么算,定能三五息内算出。

    荷叶抱着嫩豆腐,放入篮子;稻草绳捆绑的鸡鸭鱼,手中提着。眼角还看看四周,有没有无虫眼的青疏。

    “这是苏家的马车吗?”两妇人挎着篮子来询,瞧着毛驴眼熟,又不见苏大哥在边上,便上前问一句。

    “买瓜?”苏灵雨。

    “卖呱。”苏木棉说。

    苏家种的菜虽然菜相不好,但味道无人能及。她们一直都是吃苏家的菜,今日是来卖瓜的,她们自然选择买瓜。

    只是看清粗布下的瓜果,青皮冬瓜又长又大。这么大的冬瓜!一个够家里吃十顿了。“太大了,吃不完。”

    “可切。”说着苏灵雨拿起菜刀,拉起粗布,露出青皮冬瓜。“要多少?”

    “十文钱。”妇人有些犹豫。

    坐在冬瓜上的苏灵雨往后挪动一些,再撩起粗布,将刀子放在青皮瓜上。

    “小娃娃,可不能这样卖。切口的瓜,不会再有人要,你切了就再也卖不出去了。”边上的人劝说道。

    可是苏灵雨不听,看好尺寸,利刃对青皮,直接下刀毫不犹豫。“给。”等人接过冬瓜,又伸手问人要钱。

    这切下的瓜有两寸长,可比普通的节瓜便宜些。贪小便宜的心思作祟,“小娘子真是手巧,这一切就十铜板,你且给我来十铜板。”

    苏灵雨屁股又往后挪,掀开粗布,手起刀落切下一节冬瓜,与客人说:“给钱。”又与木棉说:“收钱。”

    木棉拿了钱,直接倒入荷包。钱够数不够,苏灵雨也不管。

    边上瞧着热闹的小妇人,提着篮子碎步上前,“给我也来十文钱。”

    待她给钱时,苏木棉蹙眉,“三姐,怕是不够。”

    埋头整理粗布的苏灵雨,抬起头看向远去的背影,“记住此人,以后不卖她便罢。”

    “嗯。”

    “卖瓜。”

    “卖呱。”

    “卖瓜。”

    “卖呱。”

    青黑牛皮顶马车使至跟前,面容姣好的夫人半遮面,眼珠子上下打量木棉一番。

    木棉偏头一笑,询问道:“买呱?”

    夫人手抖,窗帘掉落,挡住里外视线。

    随车行走的丫鬟,见夫人落下车窗帘,误以为夫人要离去,便催促车夫驾车离去。

    待夫人回神,察觉马车滚动,慌张掀开帘子,再想出声时,此时马车已远去。

    瞧着那夹着泪水的夫人,苏灵雨若有所思,随即又被木棉的“呱”声叫回神思。

    “小娘子真俊,又会持家。给我来一截冬瓜。”“太少了,我家人口多。”

    “十五文。”

    “小妹妹,你家大人呢?这冬瓜怎么卖?”丫鬟去而复返。

    苏灵雨意味深长一笑,弄着粗布,平淡一说:“上车马行去了。”

    丫鬟瞧瞧这看看那,拍拍这个瓜,点点那个瓜,有意无意地打量木棉,嘴边却说:“我家大爷升职了,调令刚下达,要求马上上任呢。”

    “这不得摆喜酒庆贺一番?”

    “可不是,得要摆上十几桌。”“你妹妹真可爱,多大了?”

    “不大,三岁罢了。”苏灵雨随口一问,“一家都去啊?”

    “得的可是城主之位,自然一家都去。”丫鬟故作满意,“瞧着你这瓜不错,让你家大人送到主簿大人家去。自有管事与你结算。”

    丫鬟临走前叮嘱一句,“可别再卖给别人了啊。”

    有意告知还是无意告知,均是一片好意,既然生母想要弥补一些,那就让她弥补吧。

    苏灵雨拿起小斗笠,给木棉带上,自己也戴上一顶,拍拍毛驴,“大毛去车马行,找爹爹去。”

    马车离开了南市,使不远处转角马车里的妇人伤心落泪。

    “夫人莫哭,奴婢去看了四小姐,四小姐好得很。五指白嫩如葱,脸颊白净,衣衫少有补丁,不似吃苦的。只是头上珠花全无,只怕苏家家财不丰。”丫鬟扯上丝帕,为夫人擦泪。

    “夫人,太太分我们的铺面不少,您嫁妆亦有好些田亩,我们何须随去,寄人篱下?”轻抚夫人后背,安慰道:“如若不走,尚且有相认那日。”

    她何曾不想,借由田产与铺面,在梁关城好生生活。奈何哥哥先斩后奏,店面与田产均售卖而去,她身无分文只能随哥哥上任去。

    为何对她爱护有加的哥哥如此绝情?哥哥是想将她作筹码,献给上峰罢了。

    再嫁为人妇,她三个女儿怎么办?如何嫁户好人家?与四女儿再也不能相认了罢?

    想至此处,她不由得心绞痛,泪如雨下。

    …………

    前往车马行,需经过南门,尚未到南门,便见王景行带书童、老仆自南门入,直往西坊去。

    当年皮肤溃烂的青雉,已成高头大马,非一般人能驯服。

    如同马的变化那般,当年隔壁小王,已长成英发少年。尚且年幼些,身上锋芒毕露,如那未经雕琢的玉石。虽棱角分明,但人人都知那是宝。

    他虽锋芒毕露,是非爱分明,但与他相处过的人,皆知他非池中物。

    苏灵雨与王景行相交而过,谁也不与谁打招呼,是的过客。

    倒是木棉饶有兴致,打量马背上的俊俏英气的小哥哥。

    暮色四合,苏承启驱赶马车离开梁关城,苏灵雨与木棉数着钱袋里的铜钱。

    “那人是吗?”

    三儿无厘头来一句问话,苏承启思索一番才明了她问什么。

    “是也不是。前年县尊大人得急病,高热不退,骤然去世。大人尸骨未寒,妾室依仗男丁,要挟婆婆,赶前县尊夫人以及她三个女儿回娘家。”

    阳春三月,晚风尚带寒意,苏承启喝口高粱酒暖暖身子说道:“主簿大人升迁,能带上她,确实是她福分。”“将粗布披上,起风了。”

    县尊夫人带着三个女儿回娘家。想来是没有能力接木棉回去了。

    不会去也罢,小木棉自家养着。

    苏灵雨摸摸木棉小脑袋,木棉专注数钱,不理会外界。

    只是她不会数数,每每数到一百,便难以继续。苏灵雨就会让她再从一开始。

第四十一章 私房钱

    “秧苗插下了,明日去看水田看田螺,莫要被田螺吃了秧苗。”

    “我跟玉娘说了,用黄鳝跟他们换五条鱼。三斤重的鱼,能弄十桌吗?”

    “有备无患,多要两条。”苏承启擦着脚,见门边站着三儿。将擦脚布放下,趿鞋行至房门边。

    俯视三儿,问道:“可有事?”

    苏灵雨递上她手中的箱子。

    小箱子用锁锁住,顶部留有缝隙,或是塞铜板进,或是扔碎银进。

    自三年前,得了张主簿的五十两,家中情况好转,偶有给她一两枚铜板与货郎买饴糖。

    想来是三儿有想买之物,叫他帮忙,“小娘子是想买啥?家中银钱颇丰,买啥物件,无需用你银钱。这些铜板且留着,予你当嫁妆。”

    她可不想用家里的钱,家中钱财先紧着两读书人用,她这边的花费自己赚即可。

    “苏重进学,苏山游历,均需银钱,你可别在外撒钱了。”说着苏灵雨跨过门槛,往里走去。

    虽然便宜爹手中银钱不多,但十来个铜板一次地借出去,也借出了好几两银子。

    苏张氏抱着喂饱的小五,哄着小五入睡,“三儿的体己钱留着就好,你想买啥?”

    “大荒山。”

    “啥?大荒山?大荒山杂草众多,杂木多良木少,土偏红黄,不是种地好去处。你买来作甚?”

    苏承启摆下板凳,自己坐下又拉三儿坐下,他欲与三儿长谈,劝说三儿放弃买山。

    “避暑以及中木棉树。”

    避暑胜地小水潭,比李丹买了下来,建了小木屋,当作李咏志的书房。以往李咏志随现在的私塾读书,还能与李盈偷摸偷摸进木屋乘凉,消去夏日炎热。

    现今李咏志高中归家,需温习功课准备来年的春闱。这清静又清凉的小木屋,自然是首选之地。哪还有她的去处?

    与其这般苦熬夏季炎热,不如自家也弄一处木屋乘凉。

    大荒山侧边有一处水源,只需挖掘扩张,便能成水洼、水潭。山中水潭边建立木屋,养鱼种药材,才是舒适的好去处。

    苏灵雨将箱子打开,大半箱铜钱上边,放着红与绿鲤鱼荷包。歪歪扭扭的鲤鱼显示出,绣者手艺拙劣,难等大雅之堂,怪不得她会藏在钱箱里。

    瞧着大半箱铜钱,苏承启吃惊,“你哪来的钱?这般多!”

    家中银钱均放在娘子与娘亲手中,他每日除了买菜的铜钱,便是十五个零用钱。若是想请那位好友吃顿饭,不是邀请好友回家吃;就是事先与娘子、母亲报备,预支一些铜钱。

    摸摸身上荷包,感叹一番:“三儿都比为父有钱!”

    苏灵雨将箱子推出去,“十两银钱,可能买下大荒山?”

    “未知。待我找村长、里正商量一番,才能定夺。”

    “可快些,谷雨过去了,立夏还会远吗?”

    苏张氏被这老气横秋的话语,给逗笑了。“你啊,上辈子尽是享受的。这点夏日都熬不了。”

    自家三儿,冬天尚且能走能跳。唯独到了夏日,恹恹度日,白日叫热,夜里也叫热,对吃食更提不起胃口。

    她看着心疼,好几次央求李盈带三儿去水潭木屋去,去多了也不好意思,只得讨好玉娘,让玉娘别生气。

    “那屋子可不是我一人居住,举人、秀才哥俩回来了,那边可是他们的读书好地方。”

    苏承启犹豫的表情,转即坚定,“明日便帮你拿下。”

    说得像真是为了她似的。苏灵雨撇他一眼,背着两手离去。

    …………

    “爹,娘,我们回来了。”苏山撩起车帘,伸头出外,提着包袱跳下马车。

    苏重跟着跳下马车,头次远离家门,想念得进。如今归家了,万分亲切。

    “我儿回来了,放鞭炮!”苏承启向远处招手,远处的人点起鞭炮,鞭炮啪啪啪响震天。

    同时回来的,还有李家的李咏志。这边放了鞭炮,那边也不落后,鞭炮声随之响起。

    “进门,进门,累了吧。”

    “来喝碗水。”

    苏山被簇拥着进门,而苏重落寞跟在身后进门。

    门边的苏灵雨却拉住了他,指向那边给他看。

    只见他房门处挂着竹对联,上联:长风破浪会有时;下联:直挂云帆济沧海。

    反复吟读此对联,悟出个中真意,眼眶不由得湿润,低头不敢见人。

    “胜不骄,败不馁。何伤之有。”

    苏重抹掉眼泪,勉强带着笑抬起头,“让你笑话了,做大哥的居然要让你来安慰。”

    “无须介怀。”你爹都在我跟前哭过,何况是你。

    伤感中带着些许暖意,苏重松了口气,心头担子落下许多。归家前想过各种情形,想过被问及被试探,被看不起,被轻视。

    如今回到家了,真实面对才知,现实没有他想象中那边难面对。

    “去跟娘说说话,这几日她夜里睡不着,对着大毛说话,想着劝慰你的话语。去吧。”

    “嗯。”

    苏重抬头挺胸,踏过门槛走进院内,对上娘亲的视线,对担忧的娘亲笑欢颜。“娘,孩儿回来了。”

    果真如三儿所说,娘亲心忧我,夜不能寐,眼底泛着乌青。

    家中长子居然让娘亲,如此担忧,实属不该。他该早日归家,而不是借故迟迟不愿归家面见双亲。

    “娘,孩儿不孝。”

    “咳。”呜咽不能言语的苏张氏,呛了两声,笑着眯着眼,泪液于眼角流出。“哪是不孝?你们能平安归来,已属大孝。”

    苏承启从二郎那抽身,给大儿一个熊抱,鼓舞大儿,“蜘蛛结网尚且能重来,何况是我苏承启的儿子。这次不行,还有下次。”

    “孩儿读书没有二弟好,能考上秀才已经很不错了。不管走到哪步,我都心满意足。”

    这话不知是他安慰父亲的,还是安慰自己的。他能有这般想法,说明他心思没歪,希望他能保持谦虚的心。

    再看人群中笑容灿烂的苏山,苏灵雨有些担忧。

    苏山能中举不能说不是运气好,他不过大她五六岁,十一二岁的男娃尚未成年。此次下场,是想与李咏志出行有伴。且去熟悉场地,为三年后科举做准备。

    只是没想成,他能一次过,下场第一次便考中举人。尚未成年就中举,怕今后伤仲永。

    少年成名是好事,也是坏事。

    苏灵雨转身往小房去,人太多她得要看好两个小的。

    院子人来人往,吵吵闹闹的,不适合带两小出外,她将一些小零嘴端进屋内,关上门隔绝外边的吵闹。

第四十二章 庆宴

    一家人团聚,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饭。

    小木棉抱着鸡腿,自开始吃晚饭,啃食到现在。好不容易吃完,弄得满嘴是油。

    苏灵雨用粗布给她擦擦,粗布过于粗糙,擦红了木棉的脸。

    “有人与我说,我能考中举人,皆是烧了高香,瞎猫碰上死耗子。与我同龄之人,尚且在私塾或书院读书。与我同榜之人,大的二十又五,小的十七**,皆比我大。我是年幼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小年纪就下了考场。”苏山滔滔不绝,欲要畅所欲言。

    大家都笑着听他说话,苏灵雨带木棉去洗澡。

    “热水烫,我来提。”苏重抢过水桶,她任由他去。

    “三儿可想知榜首是谁?”

    三个城的书生汇聚于一起,上榜之人皆是各处天才,苏重这般问难不成这人她认识?

    看着苏重等着他下文。

    只听他说:“是王景行,以前住我们隔壁的那个。”

    苏灵雨先是惊讶,随之想通,前几日于城门处见隔壁小王,便知他成就不凡。成为榜首只会让他履历更为辉煌。

    她扯下洗浴布巾,说道:“隔壁小王可比你们勤奋多了,读书练武日日不断,家中请的还是梁关有名的先生。能上榜首不足为奇。”

    “脾气也大了许多,我跟他打招呼,他像是不认识我了。”

    想起那一脸骄傲的王景行,苏灵雨跟着点头。“不认识就不认识,也不稀罕他认识。”

    …………

    举人回来了,得要好好庆贺一番。

    第一天苏承启带苏山进村里,拜谢先生的教诲,并邀请村民次日到家门吃饭。

    第二天,三张长板桌一字摆开,五把菜刀一同启动,剁鸡的剁鸡,切菜的切菜,一盆盆,一桶桶。

    三个泥砖砌成的土灶,架着三大锅,一锅熬煮大骨汤,一锅翻炒着猪肉,最后一锅煮着一锅热水。

    光膀子的厨子拿着特制铲子,行走于锅与长桌间,指挥各处送材料进锅。

    苏承启带苏山迎接、招呼客人,苏重与娘亲帮着摆弄桌子,准备开席。

    最不空闲的是苏家三儿,她今日不仅要带着两小的,还要照看一群小屁孩。

    皆是因为她手中吃食不断,招引来很多孩子,一个个鼻涕虫站在边上,她又不好意思不分人。一人分几颗豆子,分几粒瓜子,叫他们做力所能及的活计去。

    一来二去,向她讨要豆子瓜子饴糖的小孩就多了。

    要哄着这个不哭,要告诉那个不能抢弟弟妹妹零嘴,还要提醒他们不能往火堆那边去。

    见他们端菜上桌,一碗碗大菜端上桌子,村民都看傻了。

    “这么多肉!已经有六碗肉了。”

    “后头还有呢。问过了,都是十碗菜,九个肉的一个素的。这次可是出大钱了。单那爆炒黄鳝就值一百个大钱。”

    头次来苏家的人大为吃惊,“一百个大钱?”

    “你不知道吧。苏家是养黄鳝的,这黄鳝橙黄橙黄的,个个有拇指大,且肉质好。城里的酒楼用的就是他这里的黄鳝,一条黄鳝八十个大钱。”

    “你看那就是福升楼的掌柜的。”

    周围的听了,都眼睛冒光,想着等下抢快些,生怕下筷子晚了抢不到好的。

    苏灵雨挥手驱散孩子,让他们各找各妈上桌吃饭去。

    还没等菜上齐,一个个的拿着碗捏着筷子,就等里正说完话。只要里正与村里的族老把话说完,他们就齐动手抢吃的。

    香喷喷的饭菜在眼前诱惑着肚子,可里正与族老罗里吧嗦,他们恨不得叫停族老,等吃完了再说。

    听了里正勉励苏山的话,她问木棉:“你可饿了?”

    小木棉拍拍鼓鼓的小肚子,表示自己不饿。

    吃了一上午零嘴,还能饿到哪去?

    “我们出去走走,消消食去。”将手指递过去。

    小木棉随即握着姐姐的手,站起来也不忘拍拍裤腿上的尘。

    苏灵雨嘱托奶奶看好小五,她牵着毛驴带着木棉出去走走。

    对面的李家更为热闹,李丹是本地人,宗亲比朋友多,这摆宴桌数比苏家多一倍。

    瞧那边热热闹闹的,有的人在院门外或站或坐,等着第二批次。

    苏灵雨抱着木棉坐在毛驴背上,摇摇晃晃往水田那边去,去看看插下去的秧苗,去看看放出去的水鸭。

    远远看见李癞子带着一个姑娘,欲往李丹家去。

    这个姑娘又瘦又黑,五官一般,胜在个子高。也不知她与李癞子是啥关系。

    李癞子今年已经二十,村里同他一般年龄大的,皆成了爹。附近几个村的姑娘,没人愿意嫁他,他家也拿不出银钱当聘礼。

    “李癞子,她是谁?你拐卖回来的?”出于好奇她问上一句。

    “啥是拐卖回来的,赖二妞是我正儿八经聘娶回来的。”李癞子好不得意。

    二妞是十八乡的人,一次偶遇了她,被她称赞一句好哥哥,他便上了心惦记上。

    偷摸随她回她村,发现她活在奶奶刁难中,想救她出水火。一心想娶她过门,可惜手头无银钱,使他挠头。

    他打起了苏家黄鳝的主意。苏家黄鳝虽养殖于门前的水沟,但半夜无人看守,他便在五更时分过来偷黄鳝。

    一日偷两条,时间长了黄鳝多了,他也卖得不少钱。山涧的水渠多发田螺,他摸田螺,摸泥鳅去买。再卖掉一些粮食,积攒半年终于弄得二两银子。

    出二两银子买赖家烧火丫头,赖家高兴都来不及。这般他便多了个女人。

    “今日过来的?”

    “不与你废话,我还得带她去见见宗亲。”李癞子好不得意。

    苏灵雨扯下木棉头上的小红花,扔给李癞子,“既然是新进门的,就得戴红花。”说着又把一荷包扔下去,“祝贺你寻得了娘子,这十个钱算是礼钱。”

    李癞子捡起红花,戴在赖二妞头上,又接住飞来的荷包,敷衍拱手乐呵道:“谢谢。苏家三儿真是大方。”

    “好好做人。”苏灵雨拍拍毛驴,让毛驴闪一边去让路。

    赖二妞感谢地看着毛驴上的小孩,她虽不知苏家三儿是谁,但能给红花的,能给礼钱的,都是好心人。

第四十三章 鸭头

    在外走了一圈再回去,宴席进入尾声,大部分客人离开了餐桌,几个请来帮忙的妇人收拾空碗。

    平常人家,家境不丰。每每做喜酒,都是一条请柬请一个人。苏家这做的是大宴,吩咐被邀请人家,齐家来吃饭。

    这不他们早早饿着肚子来吃饭,大的小的放开胃来吃。除了预留下来的,其他都吃光,菜碗无汤汁,饭桶无米粒。

    苏张氏见三儿回来了,放下碗筷要抱她们下毛驴。

    “你看你,眼看着要吃饭,非要带木棉出去走。幸好厨房留有饭食,不然你就饿肚子吧。”

    苏灵雨让娘亲抱下木棉,自己爬下毛驴,拍拍毛驴让它自己回去。“你莫要管我们,先去吃你的。耽搁久了,好吃的就没了。”

    “三儿来,给你留了鸡腿。”苏重叫道。

    木棉听说有鸡腿,迈着小短腿嘻嘻地跑过去。拿着哥哥给的鸡腿,咬得满嘴是油。

    苏灵雨对鸡腿没兴趣,她进小厨房去拿自己的碗筷。遂不知苏李氏早已预备出她的饭食,十个菜样样都有。这下她吃菜饱就行了。

    苏承启抱出酿好的高粱酒,与兄弟们喝了起来了,喝酒吃饭吃菜好不热闹。

    等散桌好些个喝醉了,苏承启被扶进屋休息,其余人用马车送回去。

    客人散去,妇人跟着收拾东西,苏重、苏山帮着将借来的桌子板凳给人送回去。

    等空闲下来,苏重苏山将自己扔进床,一觉睡到天黑。

    “晚饭怎么吃?”苏张氏问娘。

    家中男子还没醒来,她不知晚上吃什么好。

    “弄简单点吧。”苏李氏累得不想动。

    虽然叫了几个妇人帮忙,但好些活计需要她们做。

    “熬一锅粥便好,白粥配萝卜干。”苏灵雨说,“劳累了一天,他们也没什么胃口,上午吃进去的,可能还没消化。”

    “好。我去熬粥。”

    苏灵雨研磨芥菜籽、花椒,“收礼金总共十五两,福升楼的掌柜送来五两,李老头三两,其余的多的百来个钱不等,少的十几文钱。”

    她看了记录的礼金,附近的乡绅都有送银钱来,几百个钱到一百不等。这份礼钱已经不少,再多他们拿出来就会心疼。

    “有这些就足够了,账本上的你看着找找,谁家家境不好的,我们给送回去。”苏李氏说。

    “好。”苏灵雨对厨房里的娘亲喊道,“娘,将灶上的陶罐放凉水里泡。”

    “你要这鸭头、鸡爪来作甚?虽然有两口肉,但肉也不多。”

    加点芥菜籽继续研磨,“弄些零嘴罢了。”

    这次家里杀了五只鸭,十二只鸡,在剁鸡鸭之前,她吩咐娘亲将鸭头、鸡爪留下。她自有用处。

    下响客人散去了,她借着火炭煨上了鸭头,借着柴火蒸上了鸡爪。

    鸭头今晚能吃,鸡爪得要等明日再吃。

    苏李氏打量三儿,想起神婆说的话。

    神婆说三儿是苏家的先祖,也不知她是哪位先祖。现在看她弄鸡爪、吃鸭头,想来她不是那三代的先祖。那三代先祖可不是吃苦的主。

    苏承启出门伸个懒腰,扭扭腰动动脖子,喝口茶水醒醒神,“啊!”睡醒了

    苏重比苏山先起来,他抱着睡醒的木棉,把她放躺椅上。

    苏山去放了一泡尿,骨头松软,“娘,有吃的没?”坐板凳上,瞧着海碗里的鸭头,“这是什么?黄黄的,这鸭头能吃吗?”

    苏灵雨不打算说,直接拿起一个鸭头就啃,卤好的放凉的鸭头,拿起不烫手。一口咬下去酥软酥软的,先吃链接脖子那部分,这部分有好些肉。咬着吃特别有意思,

    见妹妹吸着汤汁,嚼着鸭头肉。苏山也心动,拿起一个鸭下巴,咬上一口。

    鸭头酥软,他这一口就咬下了一块,在嘴里嚼食连汁带肉。几种香料汇聚于一起的汤汁,鸭肉的鲜香,真是越吃越香。

    “鸭头还能这样吃!”苏李氏吃上一只,说道:“要是鸭头都弄成这样,就不怕没人吃了。”

    鸭头没肉,小孩不喜欢吃,都是留在最后给大人吃。要是弄成这样,就不怕小孩不喜欢吃了。

    “涂抹上芥菜籽粉,更好吃哦!”苏灵雨说道。

    苏李氏不喜吃辣,她不沾芥菜籽粉。

    苏重与苏山沾了些,直呼辣不想再沾第二次。

    木棉用手指沾些,放嘴里吃,直接辣哭了,哭着去找娘。

    “傻瓜,啥都吃,辣了吧。快来喝点水。”苏张氏带她去喝水。

    大口吃着卤鸭头,先咽下汤汁,再吃下鸭头肉,随即将鸭头骨放下。吃完这个拿那个,十个鸭下巴鸭上头不够吃。

    “以后宰鸭子都把鸭头留下。”苏重意犹未尽。

    “个把鸭头还是算了,浪费香料。”接过娘亲递过来的白粥,夹上一筷子萝卜干。

    白粥配萝卜干、配黄瓜咸最能暖人胃。

    “这鸡爪怎么没盐啊?”苏承启咬着一直鸡爪,端着粥走出厨房。

    “这是三儿要的,别乱动。”苏张氏轻声责怪相公。

    “哟,三儿要弄什么吃的?”咬过的鸡爪不打算放回去,摸点盐巴直接啃吃。

    “先别动。”她还没来得及弄呢。

    将蒸熟的鸡爪,放入坛子,再放入泡酸笋的水,放入芥菜籽,放入花椒,浸泡一个晚上,明日准能泡发。

    白白的鸡爪,浸泡在酸酸的汁水里,想起就流口水。

    “大荒山的事你问了没?”苏李氏问。

    苏承启呼噜喝了一碗粥,“问了,里正说可以,明日找村长,找里正去量地方,弄好地契就好。”

    家中有了举人,免除一切赋税,苏承启想借此多买些地。

    李姓的田地是挂靠在李咏志名下,无需交税,李氏的不会卖田地。外姓人的田地,得要去问问。

    苏承启与家中两儿郎说:“大荒山是三儿的银钱买的,大荒山的地契将会上三儿的名字,你们可有意见?”

    “没有意见。”最先回答的是苏山。

    “没意见。”苏重很奇怪,“三儿哪来的银钱?”

    “卖黄鳝的。”吃着粥的木棉抢先回答。

    “体己钱是这样来的,三儿你不老实。”苏承启揶揄道。

    “黄鳝是三儿养的,留下一部分也是应该的。”苏李氏永远是三儿的拥护者。

    苏张氏紧跟其后,瞪相公一眼。

第四十四章 买山

    苏承启去找人买山买水田,很快就办下来了。谁让他是新举人的爹。

    “你买下这山种木棉?苏兄你是疯了吗?”李丹不敢信。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跟着三儿胡闹买下大荒山。这山很难种粮食,更难种良木。

    现今已经买下了,还有什么话可说?

    “种木棉好啊,木棉花当药材卖,一斤卖好几十文钱呢。”

    李丹责备了,“谁不知道木棉花能卖钱,可是木棉难种,且种下午三五年不见开花,开花了未必多。一棵树七八朵花,得不偿失啊。”

    苏承启心里很后悔,面上却不显,“先试试看,要是不行我再种些别的。”

    听此言语,李丹不在劝说,“近两年龙眼很受欢迎,听商队的人说,北方的人叫它做桂圆,都用它来煮糖水。你可以种一半龙眼树,种一半木棉树。”

    苏承启听进去了,“谢谢了,你那边有没有树苗,如果有需要我到你那弄树苗。”

    “好。”

    苏承启骑马归家,将种植木棉的利弊与三儿说一通。可他这小娘子油盐不进,充当听不见,只顾弄着她的吃食。

    一把抢过三儿手中的鸡爪,“你可听到爹爹说的?”嗯,这鸡爪闻到闻起来酸酸,好像比酸笋好闻一些。苏承启忍不住尝一口,“味道还不错。”

    吐着鸡爪骨头,“好吃,吃起来不错。种龙眼树,你觉得怎么样?”

    “自有安排,无需担心。农忙过后,好些人有空,你寻几人将山中泉眼开凿,弄出水潭,准备建木屋。那路也需要修一修,不要直直上去,弄成之字形最好。”

    小木棉掂起脚,扒拉着桌子边沿,眼巴巴看着桌上的鸡爪。苏灵雨弄个鸡爪放凉水中浸泡几下,等它不怎么辣了再给她。

    木棉的小牙啃鸡爪皮,像松鼠啃着松子。

    新鲜出炉的举人老爷,总是那么受欢迎。今日去聚会,明日去踏春,后日去交流学习。

    苏家没有小斯,只能苏重跟着去看顾苏山一些,兄弟二人自外边回来。苏山乐呵呵,苏重反倒不怎么高兴。

    “鸡爪?浸泡了三天,终于能吃了。”苏山伸手就要拿。

    苏灵雨眼疾手快,啪的打他一下,“洗手去。”

    反倒是苏重自觉性很强,打完招呼先洗手,不用人提醒。

    “大荒山买下了吗?”苏重咬着鸡爪子问。

    “嗯嗯。”苏承启吃着鸡爪不愿说话。

    苏重转身与苏山说:“以后我就不与你外出了,我留在家里帮忙。早日弄好,夏季不用熬热。”

    “好好,夏季最为炎热,到时我邀几位同窗过来,一起温习功课。他们定会很羡慕我。”苏山笑着吐掉骨头。

    苏灵雨幽幽看了苏山一眼,放下手中的鸡骨头,再拿一个给木棉,便拿起边上布巾擦擦手指。

    “我有一副东西需要二哥帮忙挂上去。”说着跳下板凳,走进屋内。

    随之拿出一对竹板子,“二哥帮我挂到门外去。”

    “我看看这是什么。‘骄傲使人退步,虚心使人进步。’”苏山随即大夸,“好对子,这是谁写的?真是好对子。”

    苏重与苏承启同时看向苏山,难道他看不出这副对子是专门敲打他的吗?

    苏承启眼里带着些许担忧,思考少年成名对二郎是好还是坏。

    “我们家与外人家不同,得要用点东西彰显一下,这副对子挂院门口如何?”

    “三儿好主意,不弄特殊一些,如何让人知道举人老爷在这呢?”苏山大叫,“大哥去拿锤子来。”

    二萝卜膨胀了!

    要及时将他的气给戳破,把他在美梦中唤醒。

    …………

    “三儿姐姐来了。”李丹五女李珏远远见着三儿,对院里的姐姐叫道。

    李盈自洗衣盆起来,往衣摆处擦拭手心手背水迹,打开院门便见三儿到跟前。

    “三儿,木棉,快进来。”“你们还带了什么?”

    “鸡爪,我家弄的,特意送些过来给你们尝尝。”

    毛驴跪了下去,木棉在李盈的协助下了地,苏灵雨将陶罐递给李珏再下地。

    李珏比木棉大三岁,又与木棉玩得来,两个小家伙碰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玩不尽的游戏。

    到了李家,苏灵雨就不用多看顾木棉。

    李盈去用碗盛出几个鸡爪,留有好些给家里人。她家兄弟姐妹五人,爹娘爷奶又四人,有好东西不能放开了吃,得要一人一份分着吃。

    给李珏与木棉分了只鸡爪,驱散她们玩去,李盈拉着苏灵雨说悄悄话。“你家可有媒人上门?”

    “不比你家少,门槛都磨薄了一寸。”

    “可有看好的?”昨夜听爹娘意思,像是看好了两户人家,要给她订亲。她是既欢喜又担忧,心里藏着话,就想与三儿说。

    “有两户家境好的,但并不想订亲。听爹娘说二哥考取进士,对我与木棉婚事更有利。瞧你大哥是有大能耐的,考取进士即可做官,到时你身份更上一层楼。何不再等等?”

    “将此话转告你娘,你娘会帮你的。”“帮我看顾木棉,我出去走走。”

    李盈想跟她一起外出,但家中还有好些活计,需要她做。一时走不开,只好忍住心思。

    苏灵雨转身出了李家门,进了龙眼园。毛驴紧紧跟在她身后,不离不弃。

    李家以龙眼、水田谋钱财,供三个儿郎读书。幸得三个儿郎间隔大,且李咏志聪慧一举拿下举人。这才减轻了家中压力。

    眼前李咏志面临游学、进京赶考的行程,这两项都是要花费银钱的,又给李家出了大难题。

    为了不耽搁儿郎的前程,李家长辈将希望寄托于龙眼树上,希望今年龙眼大丰,卖个好价钱。

    龙眼树枝繁叶茂,树根下均是矮小植被。李家人勤快,常除草施肥,山路并不难走。

    林间隐约传来说话声,锄头锄地声,树叶沙沙沙声。

    苏灵雨避开李家长辈,往山中的木屋去。

    三年前某个家伙气恼她鸠占鹊巢,怂恿自家亲爹将山林中水潭买下,公有之物变私有,变成了他书房。

    致使她熬了三个炎热的夏季,出了一身痱子。今年就不用再苦夏了!

第四十五章 约定

    山林间的屋子常来不速之客,比如误落此处的小鸟,突然造访且好奇的山鼠,以及不带恶意的蛇类。

    木屋四处被父亲放了好些药物、硫磺,少见毒蛇少有毒虫,读书闲暇之余,他听听鸟鸣声。

    这两日二弟私塾沐休,他边教导二弟功课,边温习功课,看些新书。

    自中举归家,除去头三日的宴客、谢师,他鲜少外出获得一份少有的安静。

    这日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相比于三年前,她长高了好些,长肉了些,眉宇舒张,倒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希望她不是来抢他木屋的。

    李咏志走出木屋外,站在廊道和煦问道:“苏三姑娘你为何来?”

    “想跟你聊聊。”

    聊聊?他与她之间有何可聊?听闻她嫌天热,常趁他不在,借此睡午觉。莫不是她想借此睡午觉?

    见她踏上台阶,又欲进内,便移步让位由她进内。

    “三儿来了。你可带有吃的来?”李二郎放下毛笔笑问。

    “李二哥要考秀才了,可有把握?”她问道。

    “我可比不上大哥,八岁下场一举拿下秀才。我今年不下场,等下次再下场,定能拿回秀才之名。”

    “提前恭喜你。”“我带了特制鸡爪来,李珏与木棉抢着吃,也不知现在吃完了没。”

    李二哥两眼方亮,苏家弄的吃食最是好吃,今日功课做完,他想回去一尝为快。

    李咏志看出苏灵雨意图,“功课做完了,就回去吧。”

    “好咧,我吃完鸡爪就去帮爹娘干活。”说着李二哥跑走了。

    “支走二弟,该说你的目的了。”

    苏家三儿小小年纪,居然懂得用另一法子支走外人,这个三儿的心思不浅。

    李咏志忽然醒悟,这苏家三儿莫不是真的来抢木屋的?

    “李大哥高中,怎么不出去寻友啊?常日待在这里,不觉得烦闷?”

    该见的同窗好友都见了,该请宴的人都请了,剩余那些不见也罢。好生温习学习,备好下次考取进士。

    “这里使得我心静,使我安心温习功课,常悟出书中真谛。这是我的宝地,我何故要离去?”

    他强调木屋对他的重要性,希望这个小姑娘不要提出过分要求。不然……不然他就搬出大哥哥的身份,驱赶她离去。

    虽然不愿以大欺小,但有些东西不能让。

    “若是心静之人,即便身处闹市,也能安心读书。如若心不静,即便身处深山,依然不静心。”

    “所以你来的目的,是想劝我去闹市里读书,随之占据我书房睡午觉?”李咏志带有浓浓的恶意。

    瞧着温柔书生,带着一脸恶意,不凶人反而带有些萌态。苏灵雨笑了笑,又忍不住噗哧一笑。

    “不,我是想跟你做个交易。送钱给你花。”

    这就把李咏志说蒙了,给钱他花,这是什么道理?还有五岁小娃说送钱给他花,这事合理吗?真是大言不惭。

    “考取进士,犹如江之鲫跳龙门,千万人里出一位。有的人能一跃而上,有的人却死在半路上。还有的人经过百来次,不见考得功名。”

    “李大哥你自是有才学,奈何才学不够,家中银钱不丰,不能外出游学,不能与名士交谈。推荐恩师名头不高,此去考取进士定是不能上榜。如果有银钱,能外出游历一番,再进入考场定能上榜一争。”

    李咏志被她说服了,静下心来听她继续说下去。

    “家中二哥不如大哥稳重,心思单纯,性情跳脱,如今考取举人,更是放浪形骸心态不稳。想请李大哥帮帮忙,挫他锐气。事成我予你二十两。”

    李咏志心如脱兔乱跳,气息不稳问道:“多少?”

    “二十两。”“待你外出游历之前,这二十两定会交与你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说话:“小孩说大话,这事你家人可知道?”

    “不知,这是我跟你的约定。只需我知你知天知地知。”

    “你如何拿出二十两予我?”

    苏灵雨站到门口边,“我家鸡鸭皆是我管理,个中死去一两个,没人会说什么。距你出外游历,还有半年,无需担心我没银钱予你。我私房钱已有十来两银子。

    你且看门外这毛驴,卖出去好歹也有五六十两。如若我拿不出钱来,这毛驴与你当坐骑。”

    门外毛驴喷气瞪眼,恼怒主子要把它送人。

    “你且让我想想。”他心乱暂且做不出抉择。

    “如果你想好了,明日就去我家,约苏山外出。如果在你出外游历前,他的缺点还没改正,那么这笔银钱减半。”

    李咏志瞧着这奸诈的女娃,自生郁闷之气,挥手让其离去。

    苏灵雨离开木屋,要去牵毛驴,毛驴却偏头不让牵。自己往前走,抛下小主人。

    这毛驴还长脾气了!

    走了好一段路,这毛驴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她眼前。直到她回到李家,才再次见到它。

    “你上水潭去干啥?”李盈问她。“莫不是你看上我大哥了?”

    苏家三儿与常人不同,她不该懂的,她该懂的都懂。与她交谈,一点压力都没有,反而像是好友。

    她喜欢与苏三儿说话,说说不敢与家人说的话,那些天真的话语。

    “喜欢是什么?什么是喜欢?喜欢能吃吗?”苏灵雨的三问,打消李盈不该有的念头。

    “我只是看看龙眼树下没有长菌子,捡一些回去煮汤。”她对木棉招手,“木棉该回家了。”

    “不多玩会儿?”

    “不了,得空到家来玩。”辞别李盈带着木棉回家,经过山涧的水沟,见李癞子带着媳妇摸水捉鱼。

    因为灵泉的原因,这边的水草丰茂,水草底下藏着不少泥鳅、黄鳝以及水蛭。

    春天水暖田螺开始繁殖,这时间点摸田螺出去卖,属于独一份,或许能赚不少钱。

    勤劳的人,人人喜欢。她不打算去打扰李癞子,他能因劳而获总比不劳而获好。

    春天水暖鸭先知,苏家的鸭子很早就会自己下水渠找小鱼吃。苏灵雨将鸭子驱赶回去,顺道找找草丛能否发现有鸭蛋。

    家中的咸鸭蛋好像能吃了,回去翻出来看看。咸鸭蛋的蛋黄油拌饭,咸鸭蛋拌粥都是不错的选择。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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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娇女有点泉介绍:
苏灵雨出生那一天,天子驾崩,隔壁住进老王一家。苏家人口简单,但环境艰难,没吃没喝,还有一个常散财的老爹。连出生那一天就不想活的苏灵雨,对一切都不在乎。很多年后,她对自己的不作为感到后悔了,她就该让世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敢跟她抢王景行那就是嫌命长。农家娇女有点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家娇女有点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家娇女有点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