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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布尚     农家娇女有点泉txt下载     农家娇女有点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一章 我的比你们的多

    “有件事我想跟你们说。”苏灵雨撑着桌子,看向在座的各位。

    见他们停下了,她笑着说:“古语说亲兄弟明算账,有些事情得要说清楚,免得引起争执。这些账面上的钱,就此算过了。该说说资产的分配。”

    她说:“大荒山是用我的钱买下的,按理说大荒山的产出皆属于我。但当初有过约定,大荒山产出三七分,公家三成,我七成。是不是这样?”

    苏重最先点头。

    “确有这事。”

    只是这些年都没有说过,赚到的钱,都是大家用,当年的约定大家都忘记了。

    现在提起他们才隐约想起。

    “是这样没错。”苏山说道。

    “既然你们记得,也就好办了。”苏灵雨说,“这大荒山的产业,自明年起,就三七分。三分归公家,七分归我。”

    大哥说三儿记仇,苏山明白了,三儿今夜要做的,就是分家。就是报复之前,他们那样对她。

    对三儿的做法,苏山没有异议。也没资格有异议。

    “我赞同。”

    苏重跟着说:“我也赞同。”

    “我反对。一家人哪有这样的算法,没有大郎二郎在前面撑着,你能置办下这些产业?当初买地的钱是谁给的,还不是公家出的。凭什么你得七成?”

    苏军山又说道:“在家从夫,出嫁从夫,古往今来皆是如此。”

    苏灵雨看向苏李氏。

    苏李氏哼声,“这是我家的家事,你若看不过眼,滚回去。滚回你家去,调教你的孩子。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贱人给你生了三个儿子。”

    苏军山理亏,不与她争辩。转而与苏承启说:“你就这样答应了?”

    “我这个做爹的没用,家里的银钱,都是她们赚得的。三儿是主力,既然大郎二郎没意见,三儿说什么就是什么。

    爹,你也别插手。毕竟有和离书在,你强行插手,也是不合理儿。”

    苏军山那个气的,“糊涂,糊涂。你们知不知道,有这些银钱,对你们的仕途有多大的帮助?”

    苏灵雨喝口水,笑道:“他们没钱,你可以给啊。你不是小有成就了吗?你不是富甲一方了吗?正好给你个机会,让你表达一下爷爷对孙子的爱意。”

    “你……你自私自利。”

    “跟你们说一下,我的东西,比你们加起来的都多。除了一些水田外,山地的大部分地契都是我名下的,也是用我私银买的。除了前面这个山头的收入,是给公家三成的,其余都是我自己的。

    你们不够钱花了,得要来问我借,向我打借条。我这个人呢,很大方,只要来开口都会借。也不收你们利息,按时还钱就好。

    我这人呢,脸皮比较厚,不派人上门要也会亲自上门要。所以借钱时,想清楚要不要借。”

    后面这些句话,是她说给苏章氏听的。

    “想多点钱花,就得要自己努力了。自己开源节流,自己想法子合理地增加收入。”

    苏山知道,这些话是对他说的。

    他明白今后,他得不到更多的助力了,一切得要靠自己。

    “三儿,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不给家里的兄弟花,难道要带到别人家去,给外人花吗?”苏章氏问。

    苏灵雨勾起嘴角,“我是怕你们爬的高,跌得快。得要早早铺好路子,一旦你们出事了,我也好带着一家大小逃命。”

    “你……你怎么说话的。”气死她了。

    哪有这样的小姑子,公然诅咒哥哥与嫂子。

    苏灵雨耸肩,“可不能怪我,你瞧瞧,皇帝已经两次增加赋税了。打战胜了还要割地赔款,明显不是个明君。伺候在他身边,得要十分小心,得要有后路。”

    苏重:“三儿慎言。”

    苏山:“三儿,别说了。”

    苏灵雨站起,抱起账本。

    木棉跟着站起,抱起算盘。

    苏灵雨与苏山说:“你大步往前走,家里人我养着。出事了,你死,我跑,绝对不会拖你后退。”

    木棉说:“嗯,二哥,三姐说得对。”说完跟着姐姐跑出去。

    其实她不懂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是觉得三姐说得对。

    …………

    苏山披着衣裳,在院子里看着夜空。

    以前,他常看见三儿睡不着,在院子里散步。

    那时候他小,不懂三儿为何睡不着。如今他已成家,开始为家计烦恼,为自己的后半身思虑,这才懂得什么是睡不着。

    三儿已经明确说了,家里不再鼎力相助,一切得要他想尽法子。

    他这个位置,看上去很风光,其实也就是个打杂的。

    根本见不着皇上的脸,见不皇上的,又没有实权的官位,不是好官位。

    想要得到更好的机会,得要讨好上峰,得要讨好身边的同僚。没有银钱寸步难行。

    是得要自己开源节流了!

    “二郎。”

    “娘,娘还不睡吗?”“夜深了,娘怎么还不睡?”

    “过来看看,你睡了没。”她心里藏有事,想来跟二郎说。

    苏山将娘扶到屋檐下,夜深雾霜重,对身体无益。

    “你睡不着,是因为三儿说的事吗?”

    “也不全是,想些其他事罢了。银子,自然有法子弄。京都不缺有钱人。”

    娘为了他,已经够辛苦的了。怎么能还让娘担心呢?

    苏张氏拉着二郎的手,“今夜的事,三儿事先跟我说了。”

    “她让我告诉你,她弄了个铺子,叫做苏记甜品店,专门卖糕点、面包、蛋糕的。生意很好,一个月有三五十两收入。”

    “她也培养了一批点心师傅、账房先生,你如果需要,可以带两个进京都开甜品店去。三儿的意思是,得要你亲自去问她。”

    “如果你拉不下脸面,娘可以帮你去求情。”

    “不用,娘,孩儿已经知道怎么做了。孩儿一时糊涂,让了受了罪。孩儿知错了。”

    苏张氏拍拍二郎手背,“母子之间,不说这些话。”

    “过年前,你多到三儿商铺去看看,多偷学点东西。千万不要觉得为难,学到了才是真的。多一项技能,多一条活命的路。”

    “娘放心,我懂。”

    苏张氏打量二郎,确认他没有恨意,才说:“你也不要怪三儿狠,这个家算是她一手一脚撑起来的。”

    “很多人养鸡鸭,都不敢养多。一是怕瘟疫,鸡鸭病死;二是没有米粮喂养。可三儿放养鸡鸭,不但没有病死的,还给家里省了好些米粮。

    是她一只鸡一只鸭卖钱,供你们上的私塾。你是知道的,当年奶奶吃药,药里带参片。一剂药花费无数银钱,单凭你爹的那点钱,是不够的。

    三儿田里跑,山里挖,粮食卖得好些银钱,生活才得好转。你莫要怪她。”

    “娘且放心,我不是那偏执之人。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第一八二章 苏狗腿子

    苏山知道错了,他开始调教娘子。带着娘子跟三儿学习,学习如何做营生。

    顺道认识一些人,三儿说那些都是她培养出来的骨干,将来会派人用场。

    苏山努力将这些人记牢。

    遇上一两人难得之才,忍不住向三儿要。

    刚开始脸皮有点薄,慢慢地脸皮变厚了。承诺一个个给出去,条件一个个开出去,这般才换得一两个可用之才。

    苏章氏是瞧不起三儿的,虽然被夫君压着,但眼里的厌恶还是有。

    可等她见识了三儿的人气,知道三儿的功绩,对小娃娃刮目相看。

    在三儿面前,再也不敢趾高气扬。

    一个被一个城的百姓尊敬的人,哪是她能比得上的?

    苏灵雨对他们也很满意,教训起来特别顺心。面对这对年轻的小夫妻,她享受做老师的感觉。

    苏灵雨将那对夫妇,扔在甜品店,就到街面上逛逛。

    “小姐,我发现了辣娘子。”红儿说。

    苏灵雨盯着冬瓜条,一面挑选一面问:“有危险吗?”

    “城里人多,她不敢动手。”

    “城外她也不敢动手,盯着她就好。”

    “三小姐,这核桃、枣子、山山果不错,你不来点?”店家问。

    “好吃的,好卖的都秤上两斤。”

    “好嘞,您大方。”

    “那个山楂果,多弄点,木棉爱吃。”

    剩余的七十九两,哗啦啦花出去,卖几车年货。

    未来十年,可能都不会有,像今年这样的大团圆年。

    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热闹一番。

    这里的人命短,让老太太养着,也未必能活上十年。让老太太开心开心,别留下了遗憾。

    “掌柜的,我家少爷要定制十五的汤圆。”阿山进内说道。

    他这才发现三儿,见着她,很是开心,转即对外招手:“少爷,三儿小姐在这里。”

    不一会儿王景行进内了,他穿着官府,惹得店里的姑娘、妇人们对他眨眼睛。

    “这里有汤圆卖?”

    “嗯,这家店的老太太,是从江南过来的。做的汤圆一绝,一般人买不到。”

    店家很上道,笑说:“只要是三小姐想吃,随时来订。量别太多,我娘子还没学会这门手艺,帮不了我娘。做汤圆也不简单,做多了我娘受不了。”

    “都有什么馅啊?”

    “芝麻、红豆、绿豆,你若是想弄点别的,也可以。”

    “芝麻馅的好吃。”王景行说。

    “那就尝尝芝麻馅的,你给整十一个人的量。”

    “行。”

    “你还要买什么?”王景行问。

    见她没回答,他说:“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

    惹人非议吗?

    隔壁小王,难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热度?

    你可是千万蝴蝶里的一朵花啊,你可知多少姑娘要扑上来!

    “茶楼就在不远处去,我们去坐坐就好。”

    她可不敢惹众怒,商量事还是到茶楼的好。

    王景行同意了,让阿山先过去订好雅间。

    茶博士知道他们要来,早早命人清理出雅间,上好茶水、茶点。

    “你家的事闹得不小啊!”

    “你往我家放探子了?”

    “你是这里第一大户,自然得要盯着些。”他转即一笑,“你往我身边放的眼线也不少。”

    她连忙否定,“我可不敢,我有钱也做不到啊。衙门都是你的人,而且我的手短,伸不进去。”

    王景行不信她。

    不管他信不信,她都得这么说。

    即便有也要说没有。

    “给了年,我会将养蚕的法子,宣传出去。今年养蚕的百姓会增加,来此收购蚕丝、蚕茧的商人也会增加。价钱上难免有波动,你做好准备。”

    “谢谢提醒。”

    王景行看她一眼,告诉她,他不是善意提醒。“你蛇头山的土地使用,你尽早做些规划上来,免得与我的布局有冲撞。”

    苏灵雨十分狗腿,“我是想弄酒楼、客栈的。大型作坊也要弄一下,缫丝、织布的作坊,得要靠近水源不是。

    当然了,一切以你的布局为主,你说哪里是住宅区,我的客栈就弄到哪里。”

    这般狗腿的模样,教他很享受。

    她虽年幼,管人处事上,自有法度。

    时常严肃着脸,除了那些有好的百姓,鲜少有人得她笑脸。

    见她这般讨好,他有些欢喜。但这些欢喜是藏在心里的。

    “来喝茶,喝茶,上好的蒙顶茶。”

    …………

    眨眼到了元宵节。

    大家围在一起烤火,吃汤圆。

    苏山端着碗没吃,烤着火不想动。

    芝麻馅的汤圆,白胖胖地卧在糖水里。而他却吃不下,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了。

    行礼堆满车,天一亮就跟随车队上京去。

    在外漂泊,过年总是期盼着回家,想着一家人一起过。

    羡慕吃团圆饭的人家,如今他享受了一家团圆,日子过得如神仙。

    好日子一天天地过,不知不觉到了分别时刻,他是满心的不舍。

    “在外再苦再累,也没见你哭。怎么突然就掉金豆子了呢?”苏张氏安慰他。

    “娘就不跟你上京了,京都凶险,你要跟亲家好好往来。时常去看看李大哥,替你爹去看望他。”

    苏山抹着眼泪,颔首,“嗯。”

    “临行前,有份礼物要送你。”苏重拿出他的礼物,“这是狼毫笔,上等货,都舍不得用。就送你了。”

    “谢谢大哥。”

    苏灵雨说:“我也没啥送,送你二百两银子。这可是我全部积蓄,今后日子靠你自己了。是生是死,是贫穷是富贵,全靠你一家子努力。”

    苏李氏舀一个汤圆给二郎,“三儿那些话,都是吓唬你的。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你的家。一旦出事了,也不会不管。你若是遇上事,尽快派人给我们送信。”

    苏山看向三儿,从三儿的眼神里,三儿的笑容里,他明白三儿说不管是真的不管。

    苏李氏第一次给苏章氏笑脸,“你身份最是不凡,能看得上我家二郎,是二郎的福气。你是蠢了点,但眼光不错。

    二郎自小运气就好,你若跟他好好过日子,助他一臂之力,他日你定能成诰命夫人。”

    “孙媳知错!”

    不管她知不知错,京都的日子都是他们两口子过。

    能提点的,能说的都在这段时间说了,能不能过得更好,就看他们了。

    “二哥哥,这是我干娘的地址,你若是有事可以找我干娘。”木棉将张夫人在京都的地址,给了苏山。

    “谢谢。”

    “谢谢你们。”

    “当官了,可不能再哭。”

第一八三章 又三年

    成平十二年,夜。

    王景行等人坐书房,商量要事。

    左侧三人,右侧三人,王景行居中间。

    左边的首位是沈明先生,他闭着眼时而蹙眉,时而放松微笑,转即又忧愁。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这般让他为难。

    王景行与各位说:“今日得到消息,孙将军小女病逝。”

    孙将军小女病逝,他有没有未婚妻了。

    他与孙将军暗中联盟,他要娶孙家女。与大小姐的婚事,因为设局闹掰了。

    本想等二小姐长大,娶之为妻,谁知二小姐前不久病逝了。

    虽然二小姐的死,不能断了他与孙将军的关系。但终究不是好事。

    他已经二十一了,再不成亲,难以说得过去。

    最可恶的是,他暗地里联姻的对象没了,连明面上联姻的对象也没了。

    明面上,除了孙大小姐,他还有过两次定亲。

    一次刚准备婚礼,那位小姐,出门被山贼吓死了。还有一次,那位小姐情郎私奔,掉进水里淹死了。

    这一年坐实了克妻的名头,好些配对的人家,不敢将女儿往这边送。

    他这边也乐得清闲,等着孙家二小姐长大。

    可谁知,他这克妻的名头这般大,居然连孙家二小姐也克死了。

    “二小姐也没了,不好办啊!”

    “当前之势,尽快娶妻生子,去了这克妻的名头。”

    又一人说:“找名师来算一算,然后对外宣传过了二十一岁的劫,便能化解克妻名头。”

    军师云岚说:“不如向文臣周翰嫡次女求亲,她出生时就被判活不过十三。现今不但过了十三,还长得如花似玉。”

    “是啊,听说她是命硬的。八字一定合适,还有周翰是隆州知府,又是兵部侍郎林之的女婿。”

    “身份如此显赫,他会同意吗?”

    “他是见过主公的,曾对主公赞不绝口,应该会同意。”

    “未必,听说他惧内,家里的儿女婚事,皆是夫人包办。且那些庶女嫁得好,这个嫡女必定要比庶女更好。”

    也就是说没戏了。

    突然又有一人说:“卢贵妃的侄女不错,卢家历代文臣,门生众多。卢日与沈先生,来往甚密,有沈先生作保,定能成。”

    “试过了,那边不知从何处得知,主公克妻,不敢将人往这儿放。庶女我们不要,嫡女难寻,哪有人选啊!”

    “低不成,高不就,难难难。”

    王景行撑着脑袋,问自己:我为何克妻?

    还不是要等苏三儿长大!

    作者太过无良,不仅让他克妻,还不让他有通房。

    漫漫长夜,本官不得近女色,还是人吗?还是人吗?

    真该拉出作者鞭尸。

    先蒸再鞭。

    沈明下定决心,凝重地看向各位,“娶苏三儿也合适。”

    “她?”

    “不行,她地位不高。她是那粗鄙之人。”

    “怕是不行,她过于强悍,不安于室。”

    沈明说:“老夫也不喜此子,此子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众人在她眼里皆是蝼蚁。但她最合适。”

    沈明又说:“她聪慧,常人做不到之事,她能做到。她洞悉人心,以利诱人,以信仰拉人。在这里,她深得民心。她学识不浅,只是不爱与我等交谈。

    老夫曾经被她说心胸太小,说我心中只有一隅之地,却不知世界之大。她眼中的世界,似乎与我们所知道的世界不同。”

    云岚说:“苏家是官绅之家,她得民众信赖,确实是好人选。只怕她心胸宽大,喜好站高位,怕不好驾驭。”

    王景行挥手,让他们停下。

    “此事不议。”

    “主公,无后为大。你该有子嗣了。”

    “主公,不妨我去江南为你挑几位美人?”

    看着殷切的属下,王景行坐好,向他们询问:“如何让苏灵雨喜欢上我?”

    “英雄救美。”

    “她武功精进不少,又有一群护卫。还用你救?”

    “才子佳人。”

    “她会的名言警句,比你还多。”

    “直接下聘书。”

    “她连年拒绝了一百多门婚事。”

    “……”

    “顺其自然吧,传出去就说我克妻。”

    …………

    七月中,灵雨阁里的游泳池。

    她如今才十三水,觉得自己还是个丫头。

    但这里的人说她是个大姑娘了,能出嫁了。

    若不是早早将结亲要求放出去,上门提亲的,都要讲门槛给踩烂咯。

    苏灵雨坐在水池边,两腿打水,

    “小姐又有人来提亲了,这次不但送有礼书来,还送了生辰八字。说是与你的生辰十分合适。”

    她不敢相信,“我这命犯煞星,克夫的女人也还有人要?”

    “谁说没有呢?来提亲那些都是庶子,想着娶了你,少奋斗十年。哪个不想娶你进门。”翠翠入内说道。

    捧着酸梅汤,放在小姐边上,不敢多看。

    小姐过于娇俏,看了挪不开眼,还是少点看才好。

    “翠翠,这肚兜又紧了。你下次放大两个尺寸,不到两个月,换一次新的。浪费布料不说,还费眼。”

    “不怕,小姐穿布料,我能穿。我的可没有小姐的大。”

    明明她比小姐大上两岁,可胸围却没有小姐的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翠翠又说:“谭小子来了,说有事要与你说。”

    谭不平是后面提拔起来的,属于外小管事,专门替苏承启传达命令。

    “你叫他在外面说,我能听得着。”

    天太热了,她不想出去。

    “是。”

    翠翠出去不久,听闻谭不平说:“南阳城陈七爷之子,陈东昨日到了商坞,似乎要开作坊。听闻是将缫丝、纺线、染色一起弄。老爷让小的来问三小姐,可需要动手?”

    “拦不住,也不必拦。没了陈家,还有李家、赵家、周家。商坞建立于此,外来商客看中商道,自然会想分一杯羹。”

    “你回去告诉老爷,就说静观其变。”

    “是。”

    翠翠来帮小姐按摩,一面按一面说:“京都来信,说宫中选秀女,十四岁的女子,都要进宫挑选。”

    “这是广招天下女子,寒门女子,也能飞上枝头咯。”红儿有些羡慕。

    “飞上枝头?就怕还没到树下,就被弄死了。”苏灵雨说道,“去找老太太,叫她做准备,给我找门婚事。要今天娶亲,第二天就死那种男人。”

    “是。”

第一八四章 抢生意

    “苏东家,真是客气。许某就不客气了。”

    “这本就为你准备,许掌柜的,要是喜欢尽可派人来买。”

    苏灵雨将许超送出去。

    “定会,定会。”许超临出门前,再问一句,“许某明日来签订契约,这没问题吧?”

    “自然没问题,许记可是晏城最大的染坊。你我之间合作长久,自然不会爽约。”

    “那就拜托了,这批丝线尤为重要,千万别给了外人。”

    “定不会,且放心。”

    苏灵雨送走许超。

    翠翠目送那人离去,转头与小姐说:“这个许掌柜,明明是来商谈的,却不带印信。诚意不足!”

    “他身上带有紫月季花香,衣领长短不一,想必昨夜夜宿花柳,今日起迟了。匆匆换衣赶来,忘了带印信。”

    “小姐是如何得知?”

    这种事见多了不用猜,也能知道。

    苏灵雨往里走,去巡查车间,鼓舞工人要努力工作,多劳多得。

    遂不知,许掌柜出了门,被别人请了过去。

    “幸会,幸会,许掌柜,在下是陈记陈东。也曾与贵家有过合作,不知你可记得?”

    许超顿悟,“哪能不记得,陈记的丝绸,在大魏十分好卖。京都的好些贵人,都是穿陈记的丝绸。”

    “许掌柜说笑了,来里边请,日近中午,我们边吃边聊。”陈东请许超入内,转身暗示小斯出去。

    不一会儿,菜肴上桌,美女端酒水入内。

    许超眼发亮,直视坐在左右的美人,她们比昨夜那位还要迷人。

    陈东说:“苏家虽说是有苏老爷掌家,但外出谈事的还是苏三儿。苏三儿一个小娃娃,哪懂什么谈生意。

    这样才让人开心的,不是吗?”

    “是啊,可不是嘛。苏家仗着上头有人罩,每次来谈事不是喝茶,就是家宴没点意思。”许超喝着酒盯着美人看,“还是陈掌柜的上道。”

    “来,我们吃菜喝酒。你们快快伺候许老爷。”

    “许老爷,我们可是陈老爷,专门从南阳城请过来伺候你的。我来敬你一杯。”

    “许老爷,你喝了姐姐那一杯,可不能不喝我这杯。”

    “好好好,都喝,都喝。”

    …………

    次日,苏灵雨等在作坊,怎么也不见许超过来签订契约。

    等到下响,派出去的人说:“许掌柜进了陈记的门,与陈记的陈东少爷,称兄道弟,他们到那边去签约了。”

    阿贵拍桌,“这个许超,言而无信,岂有此理。”

    “商业之道变化无常,自然没有长久的买卖。我们到陈记去看看。”苏灵雨说道。

    一群人跟着到陈记去看看,主要是质问许超,为何言而无信。

    他们来到陈记作坊,陈记的管事,早早等在外面。

    “苏三小姐,稀客稀客,来此可有事?”

    这只笑脸虎真讨厌,明明抢了生意,还装作不知。

    “今日约好与晏城的许记签契约,谁知许超掌柜不识路,走错了地方。正好我有空,进去请他出来,以免得罪了你家少东家。”

    “三小姐,且慢。”管事拦住了她。

    “三小姐怕是眼花了,许掌柜可不再我这。我家少东家也在寻他呢。你不妨到他客栈去找找。”

    “你胡说。”一人转向她说,“小姐,我亲眼看见许掌柜,进了这里。”

    管事的依旧拦着苏灵雨,笑呵呵地说:“真是不在,不妨你派人进去找找。三小姐就不要进去了,这里边可藏着我家的机密。若是被人瞧了去,我这条老命就不能要了。”

    苏灵雨退了一步,点了两个机灵的,让他们进去找人。

    半个时辰他们出来了,一同摇头表示没有找到人。

    苏灵雨看着陈管事,勾起唇角微笑。

    老狐狸,果真有手段。

    陈管事也跟着笑,“真不在,你偏不信,这般你信了吧。”既然抢了你买卖,怎能让你捉到把柄?

    苏灵雨也笑了,“许是昨夜没睡好,今日眼花了,看不清人脸。”

    “我,我真的看见……”

    苏灵雨抬手打断他的话,转而对陈记管事道歉。“打扰了。”

    “三小姐客气了,下次可得看清楚了再来,免得打扰了女工们干活。”管事的笑呵呵送人。

    送走了人,陈管事的笑意更浓了。

    还是少爷棋高一着,将许掌柜带走了。

    “管事的,苏家在这一家独大,我们这般得罪苏家,会不会惹事?”

    “不怕,现今我们也是有人罩着的。”

    “一直以来,苏家都是与许记合作。她今年囤的货,都是供应许记,如今货物积压在手。怕是要损失好大一笔银钱,苏家还想一家独大,怕是难了。”

    “如果能这么轻易就打败,那就好咯。回去吧。”

    陈管事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

    苏灵雨回到去,派人去盯许超的住处,去查许超这几日接触到的人。

    很快在城里的一处花楼,找到了寻欢作乐的他。

    三五人在前开路,没人敢靠近她。

    直闯许超包房,驱散房里的女人,直接在边上坐下。

    许超有些不耐烦,正是他欢乐时,却被人扫了兴。

    “三小姐不在家绣花,跑到这里来作甚?这可不是你来的地方。”陈东笑道。

    “陈少东家有所不知,这里的一应酒水,皆是我所供应。我是来收账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此兴师问罪的。”陈东倒一杯酒,向她请罪。

    “实在是不好意思,抢了你的买卖。我与许大哥一见如故,昨日成了兄弟,大哥见小弟如此艰难,才想要接济小弟。还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大哥。”

    陈东一口喝尽。

    许超见了十分佩服。斜眼瞧见苏三儿盯着他不放,讪讪一笑。

    且听陈东又说来:“你也请放心,陈记祖上就是做丝绸的,纺丝织布染布上,自有技艺,做出来的货物,定不会让大哥亏本。”

    这陈东说话一套一套的,将许超捧得飘飘然。

    许超本是有些愧疚,听了这些话之后,胆子肥了。

    以前商坞苏家一家独大,生丝、绸缎都得经过苏记。

    现在有竞争对手进来了,货物不比苏记差,价钱更比苏记便宜。

    他也不求着苏记卖货了,“三小姐突然爽约,自然是许某的不好。但苏记的货价,一直不变。

    而陈记的货,跟你处的货相差不离。且价钱比你的少上好些。我自然是选最优的。做买卖的,都是想最大利,你说是不是?”

    “对。”她也不说什么,转身离去。

    许超十分得意,可慢慢地不敢笑了。

    只因他听到苏灵雨与人说:“记住这张脸,告诉道上的朋友,以后不许这人进入大梁。见着了他,杀了,找我要赏钱。”

第一八五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她,她……”许超指着苏灵雨的背影。

    一旁看着的花魁忐忑地说:“许公子,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这个人惹不得啊!”

    陈东也说:“大哥你放心,这几天我定然派人保护你。”

    许超憋出一句:“她还能杀了我不成?”

    花魁说:“她师父功夫十分了得,收了不少弟子。你今日这般羞辱了她,三小姐的那些师弟们,定不会放过去你。”

    还有一人说:“那沈师父,结识不少山贼,要是三小姐放话出去,你怕是难逃了。还是劝公子快快离去。”

    “许公子不知吧。三小姐的哥哥,是这里的守备大人,她爹更是这里的名人。想要对付你,也是简单得很。”

    许超怕了,是真的怕。

    强龙难压地头蛇。

    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上。

    “陈弟,为兄……”

    “大哥别怕,来此之前,我爹早早与王城主打了招呼,在这里他能护我周全。我带来的人手多,也能护你周全。

    你我的合作不变,你只需等在家里,由我的人送货物出关。亲自送到你家门口。”

    陈东的管事说:“三姑娘最是记仇,刚才那般已经得罪了三姑娘,登门拜访,也只怕落得讥讽,而不是原谅。”

    花魁聪明,知道这时候帮陈掌柜一番,就能获得奖赏。

    她说道:“少东家果真了不得,居然能得城主大人青睐。有城主大人罩着,也不必怕苏家。苏家虽胆大,但也要看人脸色。”

    妓女们都转口,夸起了陈少东,又去安慰许超。

    陈东等人一劝一说下,许超的心就安定下来了。

    陈东也像他说的那样,派上好些人马护着许超,不仅带着许超进花楼,还带许超巡查车间。

    苏记作坊大门,地面干净,没有一坨马粪。

    而不远处的陈记作坊,门外停着几辆马车,马儿甩着尾巴拉屎拉尿。

    而工人们将一捆捆生丝,搬上马车。

    苏灵雨站在自家作坊,看着对面作坊。

    “少了这笔收入,今年可少了上千两银子啊!”李盈叹息道。

    “我们可不止一个商户。由他们去吧,我已经有法子对付他们了。”

    苏承启骑马而来,跳下了马,将马鞭扔给仆人。

    “三儿,我已经跟那些人说了,叫他们到那边去走走。”

    “走走?”

    “嗯,也就是晚上装鬼,去吓唬吓唬守夜的。白天让花胳膊到门外守着,说说话。”

    这般说说话,可不是普通的说说话。

    他们可是会对某位上工的妇人、女子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苏灵雨挑眉,“这手段是不是有点不入流啊!”

    “爹,这般做起不了多少效果吧。”李盈说道。

    “大效果没有,至少能让他们迟一点交货。”

    这会儿有一群捕快,进入了陈记作坊,像是要搜查什么。

    很快捕头跑这边来,远远就对苏承启作揖,再对她作揖。

    捕头与她说:“三小姐放心,守备大人已经很我们说了,隔三差五到那边去走走。给他们找点麻烦去,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地头蛇……不,不是。是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里的老大。”

    “好,搅黄他们的买卖,但恶心一下也是可以的。得空来苏记茶楼喝茶,就说是我叫的。”

    “多谢三小姐。”

    商坞苏记茶楼,可不是一般的茶楼。好茶不说,还有好点心,更主要是能听评书。

    也不知哪儿流传来的武侠话本,让说书先生在茶楼评书,闹得茶楼天天人满,想要个好位置都难。

    陈记

    “这种小打小闹,不过是小孩玩泥沙,苏灵雨终究是个妇道人家,下不得狠手。”

    陈东很看不起苏灵雨。

    陈管事却说道:“七爷说过,苏三儿城府不低,莫要轻视的好。”

    “放心吧,对付她,我已经想好法子。产量如何?”

    “人手足、器械好,蚕茧多,一天能出一千股生丝。”

    “嗯,很不错,再招些人手,加快出货。许超这个胆小的,已萌生去意,怕过不了几天就要回去了。”

    “是。”

    陈东摇着椅子,拍打着扶手处,念着《书剑恩仇录》的词句,“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次日一早陈记打开大门,等候女工们上工。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有人上门,女工都到对面苏记去了。

    陈管事快快跑入内,禀告少东家。

    陈东被伺候着穿衣,“没人上门?”

    “是啊,一个人也没有。”

    “东家,东家……”派出去打听的小子回来了。

    他说:“少东家,管事,小的打听到了。对面苏家,提高了女工的工钱,一匹布增多五文钱。

    他们昨夜还派人到女工家里游说,叫她们不要到这里来上工,说我们的工钱低,压榨百姓的血汗钱。”

    陈管事担忧,“明日又该出货了,若是没人上工,许掌柜那边怕不好交代。”

    陈东轻蔑一笑,“来这之前,就想到他们会用这个手段。不怕,早有准备。”

    “派人去盯着许超,他起床了,立马来禀告我。”

    “是。”

    不到两个时辰,陈记的作坊,又开始响动了。

    吃了早饭的陈东,乐悠悠地往苏记走。

    看着苏记门口的马车,数了数,好家伙苏记一下子出二十车货。

    这些货卖出去,至少赚上一千三百六十两。

    “苏东家,这些货物卖哪儿去啊?”

    苏灵雨见着了陈东,让李盈进里边去。

    李盈是官夫人,不适合亲自与外男进行“有好交谈”。

    “陈东家早上好啊,你那边有开工了!”苏灵雨有些遗憾。

    为她的计划失败而惋惜。

    “是啊。我从其他村,找来了好些女工,工钱还比你的多十文钱。她们都很乐意到我这边来上工,你看你叫她们不要到我哪去上工,她们非要去。谁让我那多十文钱呢?”

    “听说你这里有三百女工,明日会不会也到我那去了?”

    陈东开怀大笑,整理衣衫,笑道:“我该去陪城主大人喝茶了,再会。”

    苏灵雨跟着笑,“是,你是该陪王哥哥喝茶了。”

    “昨夜,有个叫阿山的侍卫,来与我说:不用顾忌我,想动手尽管动手。”

    陈东脸色微僵,还有谁不知阿山是谁?

    欣赏了陈东变脸,苏灵雨直笑,“骗你的,怕把你吓得。”

    “哼。”

第一八六章 管饭

    被苏三儿捉弄一番,陈东有些恼怒。

    本来想去寻城主拉关系,谈感情,可谁知城主不见他。

    也不知城主是什么态度。

    次日,他早早到城主府钱等候,果真见着了王大人。

    王大人年龄虽小,威严却不小,他居然不敢与之对视。

    陈东自认为,自己经历丰富,不会被王景行压迫。可每一次见面,他都萌生怯意,不敢对其不敬。

    “大人。”

    “陈掌柜的,不在家里看着,怎么到这里来了?”王景行提点他一句,“苏三儿不是善茬,你若是想与之分庭抗礼,得多花几分心思在她身上。”

    “大人……”

    “本官,还有事,就不与陈掌柜多谈了。”

    目送王大人离去,陈东思索着刚才那些话。

    越想越不对劲,直接往外走,要回到商坞去。

    商坞很热闹,入商坞买货卖货的商队尤其多,税官拿着账本、印章来往穿梭。

    这时候陈管事急急跑来,与自家少东家站成一排,一面抹汗一面说:“今日清晨苏记突然说管饭,给女工们管饭。”

    “管饭?”

    “对。苏记的人说响午,只需三文钱,就能买到一碗糙米饭。若是再加一文钱,能得素菜。加两文钱,能得一勺青椒炒肉。”

    “她疯了吗?粮价可不低。”

    “她疯不疯老奴不知道,只是我们再不想点法子,人都被那边抢去了。

    还有今天交第二批货,若是交不出货,怕许掌柜那边要责难了!”

    百姓最喜欢看得见的利益,大多数人都是带着吃的来上工,若是能吃到一碗热腾腾的米饭,自然十分开心。

    这般为女工着想的东家,谁不喜欢?

    这个苏三儿果真不简单,还真是被王大人说中了。

    陈东又想,王大人这般提醒他,必定是支持他与苏三儿对抗的。

    陈东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说:“你敲锣打鼓,去跟那些女工说这边再提高一文钱一股丝,让她们提高手速。还有告诉她们,我们允许她们到苏记去买饭吃。但不能耽搁上工时间。”

    “是。”

    陈东回到去,派遣仆人去招揽女工,让她们到他那去上工。

    得知这边的工钱多一文钱,那些观望的女工们,都跑到陈记来。

    还一面走一面笑说:“还是陈掌柜的大方,我们都愿到这里来上工。”

    “陈掌柜放心,只要你按时结工钱,我们不到别处去。”

    “里边请吧,今日的活,全靠你们了。”陈东皮笑肉不笑。

    女工们很是开心,有些少女不敢与陈掌柜面对,低头红脸随着亲人往里走。

    “东家,许掌柜起来了,正在往这边走。”仆人来说。

    陈东召来仆人们,“去找来镖局,说我们要运货到晏城去。你们几个,去找来背夫,让他们来背生丝上车。”

    “东家,我们的生丝不够数,今日也未必够数量啊。”

    “先做个样,装给许超看,主要是拖延时间。你进去让那些女工动作快点,今日必须做够一千二百股生丝。”

    “好。”

    思前想后确认没有出错后,陈东耐心等着许超登门。

    …………

    下工,许多女工相约坐在街边吃饭,还有的相约到街上去买点日用品回去。

    商坞已经形成了独立的经济圈,发展得比一般城镇要繁荣一些。

    作坊发工钱给女工、背夫,他们通过买卖日用品、饰品,将工钱落入各种商贩手里。

    各类商贩又从作坊进货,将银钱流回作坊手中。

    也可以说,大部分的银钱,流回到苏家手里。

    苏记缫丝坊是商坞最大的作坊,每日有三百女工上工,发出去的银钱超过一百两。

    而商坞最繁荣那条街,就是苏家的。

    除了租出去那几间,其余的都是苏记的商铺,衣食住行样样有。

    不仅如此,苏记弄了私塾,专门教授识字做文章、珠算做账本。还有一个太徽派在揽钱。

    不想学文的,就去太徽派学武,学得拳脚功夫,跟着父亲叔伯外出走商。将货物带到外地去。

    苏记将银钱通过工钱,发出去。然后用各种手段揽钱,归家。

    弄来弄去,亏钱的都不会是苏灵雨。

    苏记当得地头蛇这个称号。

    王龙由于业务扩张,搬到南阳城去做发展了,这地头蛇的称号也就落到苏灵雨身上。

    成了一处地头蛇,一日的流水账,可不低三百两,也难怪陈东眼红。

    苏记酒楼的小二,推来两板车,板车上放着糙米饭,一盆油亮亮的青疏,一盆青椒炒猪肉。

    还有一个板车,板车上放着芋头,成人拳头大的芋头,一文钱两个。两个拳头大的芋头,一文钱一个。

    只要想吃饱,饭量管够。

    镖局的镖师们也饿了,而陈记的货,迟迟不见装好。一等再等,人不可忍,终于有人厚着脸皮过去买饭。

    还真买到了一碗饭,只不过要给一文押金,以防他们不把碗还回去。

    陈记的女工,见有人买来了饭食,都涌过去要买来吃。

    仆人混在人群里,买来了一碗糙米饭,压上一勺青椒炒肉,端回去给东家。

    陈东拿着筷子,拨弄着米饭。

    “三文钱,半碗糙米饭;两文钱,一勺青椒炒肉,青椒多过肉。哼,苏家倒是会做买卖。这般没良心的买卖,也不怕被噎死?”

    “东家,许掌柜请您过去。他似乎想随着这批货,一同回晏城去。”

    “那就让他回去,他留在这里也没用了。”陈东说,“多派人下乡,收购蚕茧,我们要开始给南阳城供货。”

    “是。”

    王景行大力推广养蚕技术,梁城管辖下的村落,在养蚕上快速扩展。

    出蚕茧的量,比江南地区的还多。

    若是遇上心灵手巧的人,养出的蚕茧,算得上一等品。

    前不久,陈东得到了苏家的缫丝技术,跟着改良了缫丝机器,这才到商坞来建立缫丝作坊。

    缫丝不是他最后一步,他想要做的是织布染布。

    他要以商坞为据点,缫丝织布染布,扩大版图,将丝绸卖到各地去。

    他梦想有一天能成为皇商,将陈记出产的丝绸供应到皇室去。

    这路上的绊脚石,必须要踢掉。

    他跟苏灵雨只能存一个。

    苏灵雨很强,但他也是有靠山的。

第一八七章 街头斗殴

    “该请许大哥下来了。”

    “都起来,准备出货了。”陈东喊道。

    当陈记的车轱辘,滚滚离去,苏灵雨来到陈东跟前。

    看着陈东的笑容,笑问:“这是第二批货了吧。还有一批货就能付清了对吗?”

    “三小姐好眼力。你那边的货物,堆积得很多了吧?我家也是染丝的,不妨我们合作一把?”

    “嗯嗯。”苏灵雨摇头,“我仓库的生丝全都卖出去了,还比你多赚了三百两。”

    陈东不信,“据我所知,你最大的客户是晏城许家,其余货量靠着散户贩卖。仓库里这么大一批,生丝能卖到哪去啊?”

    “啊,忘记同你说了。”苏灵雨是“我还没有告诉你吗?”的样子。

    “昨天我这出了一批货,五千股生丝。也是运到晏城去。卖给了许超的对家牛家,他们今年染出了更为鲜艳的红色。急需生丝,扩大生产。

    我原本为难着,要不要接下牛家的买卖。可既然你抢了许家,那我只能接下牛家了。我的生丝比你的多,质量比你的好。牛家抢了许家的买卖,你说许家今年的丝绸还能卖出去吗?

    许家还会来找你合作第二次吗?”

    苏灵雨盯着陈东,凝重地摇头,“一锤子的买卖,你赚不了钱啊!”

    “哦,对了。我的商队是我师父押镖,一路平安无事,你的商队就难说了。许超这一路回去,怕是要被吓破胆咯。也不知下次还敢不敢来此。”

    “苏三儿……”陈东对她是咬牙切齿。

    “哈哈哈,看着你生气,我好开心哦!”

    …………

    “就是你?”一瘦些的男子,推挪青衫男子。

    “你干嘛动手动脚的,礼貌一点儿。”

    “礼貌点?你在勾引我娘子,我还能对你礼貌一点?”瘦男又推了青衫男子一下。

    “光天化日之下,你可别胡说。”

    “我胡说,你自己说说,你在这里守了多久了。你借着技工的名头,接近我娘子,还要想约我娘子出门。你说你该不该打?”

    瘦男一下子推青衫男出去,举起拳头就要打青衫男。

    这时苏记的管事阿贵出来了,拦下瘦男说:“别,别打,和气生财,和气行大运。”

    阿贵拦下瘦男说:“这位是我这的技工,靠手艺吃饭的,你可别打伤他了。你若打残了他,就是和苏记过不去。”

    “他勾引我娘子,对我娘子动手动脚,你不去管管他?”

    “你胡说,阿贵管事,李某绝对没有做那等事。反倒是他娘子,在李某跟前搔首弄姿,勾引李某。”

    瘦男窜前一步,指着青衫男要打。青衫男往阿贵身后躲。

    阿贵拦着两人,好生劝说:“莫激动,有话好好说。我们进里边说。”

    “有什么好说的,就是他娘子勾引的我。我告诉,你可得要好好跟那女人说,叫她别缠着我。不,不,你得要开除她,不许她再来此地上工。”青衫男说。

    阿贵心中不悦,但脸上不显。

    邀请二位,“我们进里边说,坐下来好好说。”

    阿贵与瘦男说:“为了你娘子的名声,我们进里边说吧。”

    瘦男答应了,要往苏记走。

    可青衫男不答应,忽儿来了一句,“这等贱人,还想勾引我,也不照照镜子。”

    瘦男怒起,转身扑过去,一拳将青衫男扑倒在地,拳头震震打上青衫男的头。

    “哎哎哎,别打,别打,手下留情些。”阿贵看着是拉人,实际什么也没动,教这无耻技工受点苦头。

    “停下,停下,都别打了。”小妇人自里边跑出,后背背着小娃娃。

    小娃娃见着爹,咿咿呀呀好不开心。

    “别打了,别打了。他是这里的技工,你打了他怕是要受三小姐责罚。”

    小妇人拉起了相公,拉着相公站到一边去。对青衫男不住道歉,还与阿贵道歉。

    阿贵问小妇人,“他经常借口去你那,对你动手动脚?”

    小妇人脸红,微微点了点头。

    青衫男自地上爬起,“你这贱人点什么头,明明是你勾引的我……”

    突然苏记内里,跑出两三粗壮仆人,将青衫男架起带入内里。

    仆人三婶走来,对那小妇人说:“这件事少夫人已经查清楚了,稍后三小姐会处置。你先回家去,安抚好家里人,这是你今日的工钱。”

    “别在这里吵吵闹闹,给外人看了不好。”

    小妇人得了钱,连连点头,带着相公归家去。

    阿贵对外扫了扫,“都忙去吧,没什么好看的。”

    没了热闹看,客商各自忙活去。找个好摊位摆摊,卖货买货。

    “出货了,出货了。”

    “掌柜的,我需要生丝二百股。”

    “丝绸就这些了吗?”

    “都在这了,小作坊小本买卖,不敢染多。你若是想要,可以在我这下定。你看这些颜色多好看啊。告诉你,京都也没这个色。”

    “客官,是北方来的吧。客官看着布,这布厚实,耐磨,蓝色还耐脏。新弄出来的。做成衣服好穿得很。”

    外头热热闹闹的,掩盖了苏记里头的声音。

    很快,青衫男被赶了出来。

    原来他被苏记开除了。

    很多女工上工的地方,特别容易惹出事儿。

    能进入苏记的男工,不是技术类,就是搬运类。大多数是在外头干活,只要少部分人能进内部。

    遇到今日这种事,必须快速解决,以防事件闹大,搞坏了名声。

    缫丝是个又累又热的活,女子们经常穿着薄衫干活,苏记作坊弄了内外墙。

    内墙严格人员进入,尤其是男子。即便是苏承启,也不能轻易进入。

    青衫男因为是技工,能够进内修理架子车。见着好姿色的,就动了歪念头。

    当苏灵雨调查清楚了,立马开除他。

    陈东看着青衫男离去,随后笑着与管事说:“派人跟上他。”

    “东家是想招揽他?”

    苏记出来的技工,多少懂得苏记架子车的构造。苏记的架子车最为好用,能帮助女工更快更好地抽丝剥茧。

    “那人才被扔出来,就有三五个人上前,要招揽他。他未必也要到这来来,再说我们的架子车,本就仿造苏记的架子车。那边没有什么值得学的了。”

    “我想要的,不止是这些。”

    既然外面打败不了苏记,那就从苏记内部入手。

第一八八章 英雄救美

    七月初七,苏灵雨陪苏李氏上道观上香。

    道观是这两年出现的,坐镇道观的,就是当年一道主持蛇头山开挖那位道士。

    孙将军回京后,怀道长留了下来。

    他在蛇头山,不远处的山坳,弄了一个道场,建立了道观,供奉三清。

    因为他人好,苏灵雨给他送了好些植被,将道观四周环境弄好了。

    山上香客不少,好些信徒留下帮忙照顾道观草木。

    苏张氏陪着婆母进殿上香,偶遇怀道长。

    怀道长招呼她们,到后院去坐坐,十分关心苏灵雨的婚事。

    苏李氏捧着茶,无奈地说道:“三儿是个倔的,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上,也不知要哪样的男子。”

    “可是谁让道长牵线?”

    怀道长摇头,“月老掌姻缘,姻缘这事我不大懂。”

    “三儿的命与常人不同,别人的命自出生起就有了定数,而她的命数时常在变。教人捉摸不透,老道喜欢算她的命。前几日,算了一卦,算着三儿今年有劫难。”

    苏张氏与苏李氏一同吃惊。

    “该如何化解啊?”苏张氏问。

    “道长可得帮帮三儿。”

    “时常得你家吃食,老道也想帮你们做点什么。思前想后,还是难以化解。这个劫难,化解是难,但能让人分担。

    如若给她定亲,或许能减轻一半。”

    苏李氏难过了,她是知道的,三儿不想成亲。

    在婚事上,三儿并不热心,在情爱上更无心动。

    想让三儿定亲,怕是难上加难。

    “怕是难啊!”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苏李氏紧张问道。

    怀道长说:“今年的圣旨,上头让年满十四的进宫选秀。

    三儿十三足岁,虚岁十四,你们是想将三儿送进宫里?”

    婆媳二人一同摇头,“三儿生性自由,不爱束缚,怕不想进宫。”

    苏张氏说:“三儿似乎不愿嫁人。昨夜已与三儿商量过,她说找个将死的人定亲。一来拒了进宫的事,二来等他死了她就不用嫁了。”

    怀道长掐指算了算,凝重地说:“皇宫非但不是她的去处,还是她的劫难。她的命与皇宫里的人不合,惜命还是不要往里凑。”

    苏张氏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这劫难的事,我也推不准时日,尽快找人与她定亲吧。”

    “谢谢道长告知。”

    “我给观里捐点香火钱吧。”

    “香火钱不必了,若是有蒙顶茶,送些来就好。”

    …………

    苏灵雨坐下不久,仆人送上茶水,还没喝就见着了王景行。

    隔着一片小松林,见他与旁人有说有笑,拾阶而上。

    他们身后的仆人,挑着担子,有吃喝之物又有行礼。像是要在道观住上两天。

    这几年的历练,教他成熟稳重,身材尤为壮实。

    若是不笑,便是英气逼人;如若笑气,又似春风拂面,教人暖和。

    隔壁小王的魅力,又加深了呢!

    苏灵雨回头,见翠翠与红儿红了脸。

    “就这点出息,人还没上到跟前呢,脸就红了。若是到了跟前,你们还有胆子与他打招呼?”

    翠翠红脸嘟囔,“王大人乃是天上神明,哪是我等能肖想的?”

    “你敢说,你夜里没有梦见过他?”

    “小姐,你尽是促狭奴。”

    “哈哈……靠,辣娘子……”

    瞟见了辣娘子,苏灵雨拉起仆人就跑。

    辣娘子发现伪装被识破,也不顾周遭,抽出两大斧头就要砍向苏灵雨。

    苏灵雨抽出一包辣椒粉,往辣娘子脸上撒,得了个空档,躲过辣娘子的追杀。

    “辣啊!杀了她,杀了这个贱人。”辣娘子眯着眼喊道。

    隐藏在四处的山贼,原形毕露,拿起武器围攻苏灵雨。

    苏灵雨从红儿那得了剑,由红儿护着身后,她拉着翠翠四处突围。

    砍这个,割那个,好不熟练。

    这多亏了师父、师弟们平日的对练。

    辣娘子抹掉辣椒粉,流着泪水,提着斧头,走进包围圈,对着苏灵雨就是一顿乱砍。

    辣娘子是不要命了,一身力气只顾着砍杀,恨不能将苏灵雨剁成肉碎。

    “苏灵雨有人给钱,要取你性命,老娘今日就砍死你。”

    跟辣娘子打三个回合,苏灵雨应对得有些吃力。

    她一把剑应对两斧头,对这般生丝相搏,没有多大经验,一下就处在下风。

    突然一股劲风袭来,一人用脚尖踢开了辣娘子的斧头,为她减轻了压力。

    又见他出掌出拳,三两下将辣娘子打飞。

    她难以应对的辣娘子,被他轻松打飞了!

    辣娘子被其余山贼拉起,“大当家的,这是王城主,我们逃吧。”

    “呸,噗。四处逃离。”

    辣娘子爬起就跑,速度极快。

    阿山追过去,辣娘子功夫不弱,居然能挡下阿山的攻击。

    “阿山别追。保护百姓。”王景行喊道。

    阿山停下,让辣娘子走。

    这儿百姓多,若是逼迫得紧,就怕辣娘子等人拿无辜百姓当挡箭牌。

    “疏散百姓,让她们下山。”

    “是。”

    “还好你来得快。”苏灵雨心有余悸。

    “辣娘子外强中干,若是再与你斗上一阵,必定输与你。”

    王景行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怀道长匆匆走来,手里提着剑,已经准备好要战斗。

    见着王城主,又四处扫视。“有山贼到此?”

    “被打跑了,道长放心,并无伤亡。”

    “多谢城主大人,出手相助,让百姓免遭厄难。”

    “道长客气了。”

    这时苏张氏与苏李氏匆匆赶来,瞧见三儿没是,拍着胸脯说三清保佑。

    “没事吧?”

    “别吓娘了啊!”

    前一刻还在喝茶,后一刻被告知山贼袭击三儿。

    苏张氏连魂都没了,一路走出来那个腿软得抬不起来,又强硬要走出来。

    临到门口,又怕瞧见鲜血淋淋的三儿,提心吊胆好一会儿。见着三儿没事,这才放松下来。

    才说道有劫难,现在就出现了袭击。真被道长说准了,三儿今年很危险。

    必须给三儿寻个夫家,让他给三儿分担厄运。

    “奶奶、娘莫慌,是王大人救了我。”三儿安抚她们道。

    “多谢城主大人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他随意说道:“遇上罢了,无须多谢。王某此次前来,是带同窗好友,看望道长的。”

    苏张氏、苏李氏对他再三道谢,

    王景行多看三儿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感激,也就淡然解下她们的感谢。

第一**章 好手段

    谢过王大人后,苏李氏与苏张氏唏嘘。

    为三儿感到庆幸,又感叹王小哥的好。

    “眨眼间就这般成熟稳重了,以前还是我们家隔壁的小哥呢。”

    “是啊,多得了他。才让三儿逢凶化吉。”

    苏李氏记得,上一次也是有他在,才让三儿得救。

    他就是三儿的贵人啊!

    王小哥是有前途的,三儿是有本领的,若是两人珠联璧合,那该……

    苏李氏不敢往下想。

    三儿脸上笑呵呵,对家人也很亲昵,但内心里还是有些距离的。

    她决定试探一下。

    苏李氏瞟了眼三儿,念头一转,心计一生,有法子了。

    “有点累了,我们到边上去坐坐。”

    她寻了石头坐下,很随意地问三儿,“三儿,你举得城主大人如何?”

    唇瓣微张,她想要的答案马上揭晓,心中不免有些紧张,猜想三儿会怎么回答。

    见三儿唇角勾起,瞧见这笑容,她心中的期待放下。

    “是个好官。”

    “我也是这般认为。”三儿已经看出她的意图了,无需再问下去。

    终究有些惋惜,还是希望三儿能找到另一半,想三儿过得更好一些。

    嗯,得要督促大郎、二郎,好好钻营,为三儿提供更多便利。教三儿能恣意活着。

    两个孙子也是没用,当官这么久了,也不能给妹妹弄个诰命。

    若是苏重在此,定会说老太太偏心。只顾着孙女,不顾孙子感受了。

    诰命有这么好弄吗?

    要有也是家中的长辈啊,哪轮不到三儿?

    一路上,三儿都在思考辣娘子的话。

    辣娘子说有人出钱,买她性命。

    与她又过争执的不少,要置她于死地不多,最大嫌疑的就是陈东了。

    但与陈东也是口气之争,没有杀了亲人好友,又没有动他的利益。

    该赚的钱,还是让陈东赚了。

    他也没必要买凶杀人。

    究竟是不是他呢?得要找人试探一番才行。

    “三儿,三儿,听说你把刺杀了,你没事吧?”

    苏承启从山下跑上,气喘吁吁,见着三儿就抱。拍拍肩膀,才确定三儿没事。

    还没等她说话,他自个儿就哭起来了,“那些没良心的,怎么都想杀你。你等着,爹带人去,将他们给剿了。”

    苏张氏没好气,“大男人哭什么哭?三儿还好好的呢。”

    “我听下山的人说,那些山贼又来了,我不就担心吗?一想到我可爱的三儿,要被把山贼砍成两段了,我心里就难受。”

    “啊呸呸呸,乱说话。”苏李氏窜起揪儿子耳朵,“你是不是盼着三儿出事,你好接手产业啊?”

    “可没有这事,娘你可不能这般想我。疼疼疼……”

    家里的产业大,他手中的银钱多了,整天有一群人跟着他。虽然也是搬货运货,但终究有些不入流。

    做娘的最了解儿子,一直不敢让他接触家中的重要产业,吩咐他到外边去联络商客,运运货之类的。

    苏灵雨为便宜爹解围,挽着老太太说:“太阳大,这儿热,我们下山吧。”

    “哼。暂时放了你,走,下山去。”

    手中有银钱,又有些权利,苏李氏硬气了许多。

    谁让她不开心,她就让谁不开心。

    当然这只是想想的,面对有的人还是要忍声吞气。

    …………

    烛火摇曳,沈明将公文分类,需要大人审批的,放到案桌上。无关紧要的,放置一边。

    王景行拿着朱笔审批,或是通过,或是驳回,亦或是提出合理建议。

    “大人今日一出英雄救美,给苏家人留下了好印象呢。”沈明说道。

    王景行睨视沈明,“辣娘子看着强,其实内里空,徒有一身力气。如若我去迟几步,苏灵雨就能将辣娘子放倒。”

    “这一出英雄救美,很拙劣。”

    今日沐休,本该陪叔父吃饭,结果沈明带人来怂恿他去道观。

    一路上猜想会发生点什么,结果是这么一出英雄救美。

    王景行放下手中公文,疑惑地问:“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

    “我依旧很不喜欢她,但不得不佩服她。受了她这些年的恩惠,却没为她些什么。

    得她恩惠,而老夫却不喜于她,常与她黑脸,老夫这般行径实为小人。她自小聪慧,老夫怕她慧极必伤。如今看来,是老夫看走眼。

    她是普天之下,最聪慧,最值得尊敬的人。若不是她尚小,老夫愿意为她写传,为她传道。”

    沈明感叹、愧疚、自卑,“时间让我彻底了解了她,也认清了自己。老夫纵有一肚子学识,不过是俗人,看不得别人比我聪慧。比我更受欢迎。”

    “先生第一次在文博跟前,敞开心扉,推崇他人。三儿能够得你赏识,实属不易。”

    “沙沙沙……”

    夜里下起了雨,一阵凉风吹来,室内之人,舒坦一番。

    王景行看着窗外的雨,看着出神。

    雨点儿从窗棂飘入,沈明自起身去关窗。

    听得主子说道:“道不同,终究难走到一起。苏灵雨这事就放下吧。”

    “往隆州去信,求取周家女。”

    沈明十分惋惜,但还是躬身应诺。

    “夜深了,老夫不便打扰,大人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嗯,去吧。”

    许是外边雨大,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自窗缝隙飞入。在室内乱飞,一闪一闪好不自在。

    沈明多看两眼萤火虫,小心退出内室。

    出门转身面对内里,两手欲将关上房门,扇门即将合拢,透过门缝瞧着萤火虫飞到大人身边。

    烛火将大人身影,倒影在墙上,拉长了身影,更显得大人的单薄。

    文博野心大,可身边人不多,时常孤身一人,深入“敌营”。周家女未必能帮上什么。

    他想着多个人帮帮大人,与大人一同披荆斩棘,一路往前。

    这些年相看的人里,苏三儿再合适不过。

    她虽然安居一隅,但进取之心不减,如若给她一个方向,给她一个心之所向。

    她必能如女将那般,伫立于军旗之下而不死,摇旗呐喊而威武。

    可惜了,她主动蒙尘。大人也不愿强人所难。

    关上门,沈明闻着黑夜雨水的气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既然大人说算了,那就算了吧。让她那般恣意地生活,也是不错的。

    等仆人送伞至跟前,他撩起衣摆,疾步离去。

第一九零章 好消息坏消息

    火辣辣的太阳,照射着大地,商坞还是热闹闹的。

    装箱卸货的汉子,一面扯着汗巾一把抹了汗,一面看着麻布袋装货上车。

    夏蚕的到货,让商坞的大小作坊,日日不停工。

    女工拇指与食指,往水里一捻捻起一根蚕丝,两根蚕丝搭在架子上,一面摇动小车,一面动蚕茧。

    蚕茧越转越小,蚕丝越卷越厚。

    木掌柜与徒弟们应要求,改良了纺线机,让蚕丝与特制的细软麻线搅在一起,拧成一股新线。

    这是苏家在丝线上的进步,是苏家产业扩大的一个步伐。

    苏家供应的丝线,在韧度上有七八个选择。好些外商喜欢上苏记看货,大宗买卖没有,但小单生意络绎不绝。

    这事教陈东十分羡慕。

    他也使尽法子,让陈记增多类目,扩大产能,增加收入。但怎么也追不上苏记,永远排行老二。

    夏日苏家的女子,都喜欢住在灵雨阁。

    灵雨阁里有不靠人力的风扇,又有偌大的池子,供人玩耍。

    这日苏灵雨半躺在屋里,轻摇双腿,吃一口红儿喂的寒瓜,喝一口翠翠奉上的酸梅汤。

    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李盈挺着大肚子进内,瞧着穿泳装的三人,“还是这里舒坦。”

    “你是孕妇,受不得凉。可别贪凉了。”

    “不碍事,日常歇息。”李盈爬上床榻,用薄盖肚脐。“连日不想去私塾,就说私塾没家里凉爽。”

    这会儿木棉带着三岁的侄子入内,穿着红肚兜的小家伙,白嫩嫩的如同年画里的胖娃娃。

    见着游泳池就挪不开眼,嘻嘻哈哈拍着两手,要往水池里去。

    “那是深水区。翠翠带他到浅水区玩水去。”苏灵雨招呼翠翠去伺候苏青。

    “噗通”

    木棉扎进水里,再浮出水面,已游出一段距离。

    每日午睡醒来,她不游上几圈心里不踏实。

    李盈喝了酸梅汤,说道:“今晨,得到个消息,王大人要调入南阳城了。”

    “这是高升啊!”

    “并不是,上头明说了,王大人进入南阳城,是要交出手中兵权了。”

    “这般就不是好事了。”

    “梁城可比不得南阳城,要是我宁愿不要兵权,也要进入南阳城。”李盈说,“夫君说是上头,看到这里的好。要调走王大人,然后派了人下来摘桃。”

    这三年大力推广沤肥法、水稻种植法、养蚕基本法。使得梁城的税收,是别处的三倍。

    早有人盯上了这里。

    如若不是王景行有军功在,又得到了一些人的支持,王景行未必能坐到任满。

    “进入南阳城,确实比在这里好。该去恭贺他一番了。”

    “大姐夫又到哪去呢?”苏灵雨问。

    她问的是木棉大姐张月夫家,也是她在南阳城买卖的,合作伙伴。

    “没有动,只是官衔上高一品。统筹南阳城与梁城的兵力,夫君说有可能是文臣武将分开。军寨归军寨,城归城。军寨不归城主管。”

    这是要分化将的权利,重文轻武啊。

    被人打到家门口了,打赢了还得要割地赔款,居然还搞重文轻武这一套。

    这个国是不想长久兴盛咯!

    “大郎想如何?”

    李盈换个舒坦的姿势,“怕是要升一级。”

    “好事了,又该庆贺一番了。听说潘石戏班子,排了一出新戏。不如请过来唱唱?”

    “自然是好的。”李盈打个哈欠,她要睡了。

    苏记事儿多,主子们想要避暑,得要轮流来。

    李盈上午去盯着了,轮到她出动了。

    苏灵雨掀开浴巾,身子一转,大长腿抬起放下,整个人就站了起来。

    “木棉,轮到我们上班了。”

    “啊?哦。”

    “把冰镇的西瓜带下去,压榨成西瓜汁。”

    另一个池子,飘着好些个绿皮黑纹大西瓜。

    本来叫寒瓜的,被她培育改良再改良,它就变成红囊黑籽的西瓜。

    还没后世的西瓜,那么好吃,还得继续培育。

    作坊很热,苏灵雨让人在作坊里,挖了个大池子,装上两架水车。

    人踩水车,将水带入作坊各处,利用水蒸发降温。再者水车转动,带动大齿轮,大齿轮带动小齿轮。

    大齿轮转动一圈,小齿轮转动三圈,小齿轮拉扯着屋顶上的特制风扇叶,给作坊四处的人,带去一股股凉风。

    苏灵雨拿起葫芦,含着竹枝吸西瓜汁,一面那笔清账。

    即便有风扇,有水降温,又有降暑饮料,她还是觉得热。

    恨不得将头发给盘起来,给脖子透透气。

    “三小姐。”

    “税爷来了。来,请坐。”

    “你坐,你也坐。”税爷不敢托大,先请她坐。

    他能坐上主簿的位置,全靠这份谦虚。

    见翠翠将饮品端上,苏灵雨招呼他们,“天这么热,还要到处走,你们辛苦了。来先喝点冰的,降火气。”

    “谢谢三小姐。”

    “还是三小姐这好。”

    “这是就是西瓜汁吗?城里买断货那个?”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尽管喝。已经备好西瓜,走的时候,一人带一个,带回去给家里人尝尝。”苏灵雨笑道。

    “谢谢三小姐。”

    “多谢三小姐。”

    收税的兄弟们喜不自禁。

    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很风光。但做这一行的,都知道他们还是比不得经商的,至少他们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税爷打开税本,说:“苏家是梁城的大家族了,本来是不用交税的。但三小姐名下的地实在太多了,你看着给点。也让我等好做,你说是吧。”

    “也不让你们难做,昨日得了你的信,今日便将银钱备好了。”

    苏灵雨招手,让翠翠将荷包送上。

    “谢谢三小姐体谅。”

    “你家大人可还好?明日需要进城,找他商量些事,不知他在府衙不在。”

    税爷想了想,摇头说道:“城主大人已有三天不曾露面了。怕是有别的任务去了,三小姐等上一等,若是大人回来了,我立马派人来通知你。”

    “有劳了。”

    “三小姐客气,事也办了,我等也就不叨扰了。”

    见他们要离去,苏灵雨送他们出门。

    翠翠嘟嘴,“明明是官家,为何还要交税,要伺候他们?”

    “现在不与他们交好,等出事了也没谁愿意帮你。越是处于高位,越是要谦虚,算是给自己留条后路。”

    在小姐的注视下,翠翠低头认错。

第一九一章 奇怪了

    苏灵雨进城闲逛,周边的人都与她打招呼,向她推销自家的好产品。

    外来的商队很奇怪,这骑在毛驴上的姑娘,是谁家的千金?居然比城主还要受欢迎。

    等他们打听了才知道,这地区流行的农药、高产的稻谷都出自她的手。

    这就是那位神奇的姑娘。

    他们好奇地多看几眼,多看一些,就多了回去吹嘘的事儿。

    苏灵雨带着贺礼到府衙,听得府衙的人说,王景行不在里边,三四天没到府衙了。

    “他去哪了,没有告诉你们?”

    见着他们摇头,她纳闷了,“这不像是你家大人的做派。”

    小王可是很勤奋的,政权一把抓,控制欲极强,他居然没有安排管理衙门的人,就这么消失了。

    还是在朝廷要晋升他的时候,难不成去执行秘密任务去了?

    苏灵雨觉得自己猜对了,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会被派去执行任务。

    “走吧,我们往王府去送礼。”

    既然不能当面道贺,就到王府去,向王叔道贺。也算是表了诚意。

    带着贺礼,摇摇晃晃,来到了王府前。

    开门的不是什么仆人,居然是师公。

    沈明见着她,皱眉不悦,“既然到门前,为何不下毛驴?你可知这般是无礼的行径?”

    确实有点无礼。

    苏灵雨翻身下了毛驴,对沈明欠身,“师公。”

    “嗯。”沈明说道。

    “京都来了消息,说王大人要升迁了,我来向王叔祝贺祝贺。”

    “不用了,你王叔不舒坦,刚吃了药,不见外人。”

    沈明毫不客气地拒绝了她。

    “要送来的,都交来吧,会替你转达的。”

    师公的不耐烦,以及师公冷漠的态度,让她很不悦。

    这些年师公的态度,是明显的软化了。怎么突然间,这般冷漠无情?

    是养不熟,还是别的原因?

    算了,这般古怪的人,脾气难辨。

    她也懒得想了。

    挥手让翠翠将贺礼送上,她又敷衍地欠身,道了声告辞。

    街面上很多,依靠着苏记的货物做买卖,都很乐意与她打交道。

    她被一声声亲切的问候,感染了驱散了来自沈明的负面情绪。

    “那糖制梅子好吃,买上一点。”

    “酱肘子,不错,要上半斤。”

    “老胡的,糊糊饼出炉了,快去排队买上。奶奶爱吃这个。”

    苏灵雨在街上转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她怀里,毛驴背上,翠翠等人怀里,都是战利品。

    这进城就好比进大型商场,见着好的就是买买买。

    好看的脸往店铺、摊子一放,说要这个那个,没人不愿给她。

    以前她是刷卡,现在是刷脸。现在比上一辈子,舒坦多了。

    回到苏记,将吃食分给大家。

    她嚼着酥皮芋肉条子,与便宜爹说:“王叔病情反复,你不去看看?”

    苏承启逗弄着孙子,不在意地说道:“上次去见他,瞧他脸色红润许多,脸上的斑也少了一些。这次应该不是大病。

    再说要是出事了,王城主比我们焦急。没听说请大夫,应该不是大病。”

    苏承启将孙子圈在怀里,又给孙子拿一块奶糕。

    “有次我去看望王大哥,见城主端着碗,小心地给王大哥喂药。城主这孝心,是没得说。”

    苏承启有些羡慕。

    他挪过去,挨近三儿,揶揄地说:“我也不用你像城主那样,放弃荣华富贵,放弃京城的厚禄,只要你能在我病时细心伺候,我就很满足了。”

    “这些话,你跟你儿子说去。当年城主放弃京中会考,无视京中诱惑,独自回乡,被人称为大孝子。

    我即便想为你放弃京中官职,也得有那个本事。”

    “三儿,你可不比男子差。”

    苏承启垫起孙子,抖腿说:“也不用你做别的,你给我做一套衣衫就行!”

    “可怜老爹我啊,就得不到你伺候。”

    苏承启装起了可怜。

    苏灵雨抬头看他一眼,继续整理今日的账本。

    “我研制的麻线,差不多能成了,到时候给你做一条牛仔裤,教你成全大梁,最让人羡慕的老爹。”

    “果真?”

    “那当然。穿上我给你做的牛仔裤,你必定是全城最靓的仔。”

    “哈哈哈,老爹等着你孝敬。”

    虽然不懂“最靓的仔”是什么意思,但三儿说她给他做裤子。

    这就能让他乐上十来天。

    苏承启坐不住了,抱着孙子到外面去,不小心地将三儿,给他做衣衫的事泄露出去。

    再勉为其难地,听一听外头的恭维。

    这一整天,苏承启都是带笑的。

    苏灵雨也被他这幼稚的行为,给逗笑了。

    …………

    灵雨阁的下响,凉爽得很,教人能舒坦睡一觉。

    她将躺椅摆在树荫下,享受着夏风,摇着小扇子,迷糊入睡。

    “师父回来了。”

    “小姐在树下睡着了。”

    “嗯?”苏灵雨被吵醒,有些眼困,含糊说道,“师父回来了。”

    沈浪没出声,沉默地来到她身边。

    她打着哈欠,抬头瞧师父脸色,这脸色有些阴沉。

    不是商队出事了,就是师父被人气着了。

    师父外出这段时间,家里挺好的,师弟们也很听话,没有闹出大事。

    是什么让师父这般阴沉着呢?

    “商队出事了?”她问。

    “不是,有人要请你去一趟。”

    她狐疑,“谁?”

    沈浪没说,而是让她跟着他走。

    虽然有些担忧,有些怀疑,她还是跟着去了。

    跟着出了灵雨阁,走山路山上。

    苏灵雨发现方向不对,她挥手让翠翠回去,让有些拳脚功夫的红儿跟着。

    等走出了围墙,她看到了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两只大黑眼圈,脸上还有些焦急。

    见着她,有些激动,像是有话要说。

    记得他是王景行的人,王城主出事了?

    “三小姐。”那人见她就九十度鞠躬,行礼。

    看这模样,十有**是王景行出事了。

    隔壁小王不是文武双全吗?这几年收拢的手下,不该更多更强了吗?

    怎么还受伤了?

    那些真是没用。

    “让我回去带些东西。”她说着要往回走。

    “不,三小姐,来不及了,请跟小的走吧。”

    苏灵雨蹙眉,望向沈浪。见着他点头,她就信他们一次。

    “走吧。”

第一九二章 去世了

    从另一处下山,苏灵雨被安排上马车。黑不溜秋的马车直接往城里奔。

    还没到城里,折道向南驶去。

    这是要去哪?

    会不会是带她去卖了?

    相信不会是那样,师父的人品还是能信的。

    唉,出门前没有吩咐家里,天黑不见回家,她们很担心的吧。

    马车行驶很快,从一处山坳进去,瞧见了一个小村落。

    不,不是小村落,这更像是军营。

    好些人在外围活动,看似活动,实则是警戒。

    人数不多,也有一二百人。

    一个人想要屹立不倒,必须得要有自己的力量,武装力量。

    相信这些就是王景行的依仗。

    还没进入内部,马车就停下来了。

    “穿上这件斗篷。”

    她接过师父递来的斗篷,熟练地系绳,带上兜帽。“好了。”

    撑着师父的手,下了马车。还没想要察看,就被师父按住了脑袋。

    “不要四处看。”

    她懂,这种属于私人的地方,越是四处看,越容易死。

    但进入一个陌生的地方,首要任务就是寻到退路,寻到可逃跑的安全之道。

    帽沿挡住了外人的视线,也挡住了她的视线。能瞧见的,不过眼前方寸之地,实际范围看不清。

    只能见机行事了。

    “这边走。”

    即便看不见他们,也能察觉到,许多投射的目光。

    她这一路走得十分谨慎,猜测师父叛变的可能性,猜想这儿到底是谁的地方。

    才下了马车,又要爬山,好在她时常爬山练武,不怕走上坡路。

    没走多久,她见着了阿山。

    奇怪,阿山拥有同款黑眼圈。

    只是阿山的神情,更悲戚一些。

    她放大胆,扫视四周,瞧见了不少穿黑衣的护卫。

    好些熟悉的护卫,一个个神情滴落。

    她有个坏念头,隔壁小王该不会是死了吧。

    “到了。”沈浪说。

    苏灵雨掀开兜帽,瞧见了云岚,看见了不远处的王景行。

    在向阳坡上,王景行背靠着一座坟,像一具没有灵魂的雕塑。

    “坟里的是谁?”

    云岚:“王叔。”

    苏灵雨大骇,急问:“那城里的那个是谁?”

    “假的。”

    “为何不发丧?”

    “大人上任在即,发丧要丁忧三年。我们耗不起。”

    她明白了,都想明白了。

    亲情与地位,王景行选择了地位。

    为了官职,他听从了建议,不发丧,还请人假扮叔父。

    她有点瞧不起他。

    转而又打消这个念头,王景行不是那样重权利,轻家人的人。

    如果他看重权利,当年就不会放弃会考,离开京都,回到梁城。

    如果他看重权利,就不会守在梁城这么多年,从小官做起。

    如果他看重权利,就不会因为百姓,而改变自己。

    要知道他文武双全,智慧超群,若是留在京都。六部之中,必有他一席之位。

    苏灵雨叹口气,人各不相同,有的人赌得起,有的人赌不起。

    许是种种原因,教他不敢放手豪赌,赌皇上会夺忧,让他继续留在任上。

    “这样子几天了?”她问。

    “两天了。”

    府衙的人说,他离开府衙五六天了。云岚说王景行这般两天了,王叔是前天才去世的吧。

    想起慷慨大方的王叔,就这般去世了,不免为他难过。

    “我们想带大人回去,可阿虎在边上守着,我们一靠近它就咬人,咬伤了我两个兄弟,麻烦姑娘将阿虎带走。

    若是可以,去劝劝大人。”

    “拿点香烛来,我去给王叔磕个头。”

    等他们将东西送上,她提着裙摆小心走过去,瞧见趴在边上的阿虎。

    这家伙叛变了,跟外人亲,不跟主子亲了。

    怪不得常常跑进山林,不归家去。

    阿虎见着她,只是撩了眼皮,又趴了下去。

    她踢了踢这个叛徒,让它趴远一点。

    阿虎起来,向外迈了两步,又趴了下去。

    蹲在石碑前,看见的是无字碑,一块石青色的无字碑。

    王景行谨慎,为了不让外人发现,连墓碑也不敢刻字。

    吹着火折子,点上香烛,给王叔装香。

    她对坟墓里的王叔说:“你的死,是值得的。”

    “此刻你是无名氏,总有一日,你的名字会响彻大地。你的沉默,换来他的三年。这三年,不是白换来的。他爱民,他懂民心,懂民情。

    这三年里,他的各项策略,会让千千万万百姓,免于饿肚子。让百姓过得更富足。”

    “有的人死,重于泰山;有的人死,轻于鸿毛。而你的死,重于泰山。一来让他大展拳脚,不被地域所束缚。二来让他全心全意为百姓效命,打造大梁的繁荣盛世。”

    她将篮子里的酒拿出,拨开塞子,往杯子里倒酒。

    “这一杯酒敬你,感谢你为百姓调教出,这么好的官。这一杯,再敬你,谢谢你当年慷慨相助,若不是你就没有现今的苏家。第三杯还是要敬你,王叔你先走一步,我们还会见面的。”

    她看一眼王景行,继续说:“下一次见面,我们相会于大梁腾飞于列国时。”

    酒水撒地,她这番祭拜也就结束了。

    瞧着精神涣散的王景行,她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节哀吧!”

    “阿虎走了。”

    她带走了阿虎。

    阿虎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王景行,转身跟主子离去。

    边上守着的侍卫,见老虎离开了,立马上前劝说主子。

    “不好,大人在发热。”

    “快背主子回去。”

    云岚安排人,送主子回去。另外与阿山说:“你送三小姐回去。”

    众人散去,她问阿山:“你家大人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都死光了。”阿山带有些悲戚,“这世上只剩他一个了。”

    盯着王景行的后背,她体会到了他的悲伤与孤独。

    曾经她有过一段时间,喜悦没人分享,悲伤没人帮着排解。

    她不用阿山送,她带着阿虎往山里走,从山那边走回家。

    阿虎时常到这边来玩,自然懂得回去的路。

    路上她问沈浪,“你可知王景行是什么来历?”

    “不知。”

    “不知还是不想说?”

    “不想说。”

    她就知道王景行来历不凡。

    一个小家伙,跟着叔父养,请先生上门一对一教学,请武夫上门教武。一举一动间,自有礼仪规矩,像个大户人家的孩子。

第一九三章 有泪不轻弹

    “他是罪臣之后吗?”

    “……”

    “那就是忠臣名将之后。”

    “……”

    “全家被斩了?只逃了他?”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沈浪反问。

    “猜的。他是不是名将之后?”

    沈浪颓败了,老实回答:“是。”

    好一会儿不见她出声,沈浪问她,“怎么不继续问?”

    “没必要,大概能猜到了。”

    “嗯?”

    师徒二人带一虎,继续往山林走。

    “忠臣名将能死,就一个:利益冲突。”

    她继续说道:“皇子争权夺位,胜者为王,败者死。看走眼的、跟错人的官员,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党派争权,腥风血雨,输者不是被砍就是被流放。

    王家怎么死的,不难猜。”

    沈浪一脸黑线,怪不得义父不喜她。

    她太过于聪慧,什么都能想到,还离真相不远。

    他这个做师父的,连卖弄学知都不行。

    “王姓不是他本姓吧?”

    “这些事自己知道就好,不用往外说。”

    “嗯。你不打算说点什么吗?比如这件冤案。”

    “还不能说。你只需知道,王景行于为师有恩,遇上他有困难,能帮则帮。”

    “跑起来吧,不然天黑也回不去。”

    “嗯。”

    两条腿的,追不上四条腿的?

    不,你漏掉了一些人。

    只见沈浪师徒二人,施展轻功在山林奔跑,而老虎在后面追赶。

    …………

    “我是为了上位者吗?不,我是为了这些百姓,为了这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

    “活着不能给他们带去福祉,死了就不要连累他们了。”

    “大郎你是家中长子,逃出去吧。”

    “逃出去,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回来,千万不要回来。”

    “我死后,埋在有阳光那一面就好。不用风光大葬,也不用告诉外人。多活了这么多年,早该死了。”

    “不要……”王景行自梦中醒来,惊坐起。

    环顾四周,才发现回到了现实,远离了亲人们。那些亲爱的人们,再摸不着,看不到了。

    想起去世的亲人们,他不由得悲从中来,捂脸痛哭。

    泪水从下巴滴落,从指缝中溢出。伤心难自抑,唯有泪水洗面。

    古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阿山、云岚端着药,欲将推门,听闻主子痛哭。

    他们跟着落泪,不忍心入内,打扰主子。

    …………

    旨意下来了,王景行迁入南阳城。一同前来的,还有多家媒人书信。

    王景行离开那日,大梁城人头涌动,都在为他送行。

    他推行的粮策、蚕策,于百姓有大益,百姓们十分感激他。出门送行也是应该的。

    身为大梁城的大户,苏家必须去送行。

    苏灵雨站得远远的,望着与人谈笑风生的王景行。

    此笑容有多灿烂,内心就有多难过。

    谁能知道他心里的孤独与悲伤!

    “怎么看着,感觉王大人瘦了?”翠翠疑惑道。

    “是瘦了些,脸颊都凹下去了。”

    “小姐不过去?”

    “人太多,过不去,也不过去了。南阳城不远,想见他随时都能去。回吧,让爹去寒暄一番,即可。”

    苏灵雨招呼仆人,开路回家去。

    送行,心意到即可。

    回去的路上,她遇上了阿山。

    阿山说:“大人请你过去。”

    “现在?”

    王景行不是在城里,与人辞别吗?

    “大人出城后,想与你见一面。”

    她懂了。

    她是知道他秘密的外人,他不放心,得要面谈,让她守口如瓶。

    王景行谨慎多疑,这般做也是能想到的。

    她换了马车,随着阿山到某处隐秘的林子去。

    林子里守着几个护卫,安全就不必担心了,杀人灭口得要担心一下。

    隔壁小王不是心狠的,但也不妨碍他杀人。

    等了许久不见人来,她坐在车辕上,占了车夫的位置。

    两手撑着车板,悬空的两条腿晃啊晃。

    “明旨下来了,有很多人家向你家主子提亲,你家主子心意如何?”她随意一问。

    阿山抱着大刀,依靠着树木,与三小姐闲聊。

    “有三封来自京都的信,说是求亲的。沈先生与云岚,看着很满意,主子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我得多备一份礼,恭贺你家大人成亲。”

    “你可别在伤口上撒盐了。”

    阿山靠近一些,低声说:“大人昨日哭得可惨了,我都……大人来了。”

    苏灵雨跳下马车,等他行至跟前,右手搭在左手背,朝王景行欠身。“王大人好。”

    “嗯。”

    “临行前觉得不妥,找你来说两句。”

    “您说。”

    “此次接手大梁城的,是隆州包家之子,包兴。他是成平二年的吉士,宫中编撰三年,吏部任职至今,颇有些手段。他若施行一些政策,你若反对,定要思考再三。”

    “谢大人告知。”

    “还有,他与陈记有些姻亲,怕是他们夹击于你。若是东泉村住不下去,搬到南阳城来。”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搬离东泉村。”她说道。

    根基都在东泉村,怎么能搬离呢?

    “随你,过两月,我会把苏重都走,走不走随你。”

    还真是水涨船高,王景行高升了,苏重也跟着高升!

    “祝大人步步高升。”苏灵雨突然弯腰躬身祝贺。

    他心情不好,对她很不耐烦,“行了。回吧。”

    她再作揖,便转身离去。

    这般潇洒利索,教人感觉她的无情。

    尤其是王景行,被她的无情给伤到了。

    他原本有好些事,要与她说。到了她跟前,却不再说得出口。

    那些事又将忧忧藏在心里。

    “大人?”

    “走吧。”

    马车轱辘往前走,远离那个居住了好些年的地方。

    他知道,那儿不是他的根,可葬着他的叔父,有着他年幼的记忆。如今要离去,生起依依不舍之情。

    摊开叔父生前留下的书信:

    诫兄子景行书

    吾望汝闻人过失,如闻父母之名,耳可得闻,口不可得言也。好议论人长短,妄是非正法,此吾所大恶也。宁死不愿子孙有此行为。汝知吾恶之甚矣,所以复言者,施衿结褵,申父母之戒,欲使汝不忘之耳。吾希汝口无择言,谦约节俭,廉公有威,忧人之所忧,乐人之乐。

    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治国之言,不复警之。

    安家之道,吾难以言表。娶妻之人,吾觉苏家三儿甚好。一肌一容,尽态极妍。其尽察人心,明理懂事,处危难之中而不乱,居山巅至高而忧其民。若与之结亲,后人必子成龙,女成凤。

    ……满腹言论欲与儿言,奈何手中无力,难以诫之以书。

第一九四章 夏夜的一把火

    贾三媳妇李红儿走出苏记,抱着两匹布往外走。

    百姓贾三疑惑,“不是卖给三小姐吗?你怎么抱出来了?”

    李红儿打开布包,“这是三小姐赏的,中等绸布,说给你做一身体面的衣衫。”

    “做衣衫?”

    “三小姐说,你改进的织布机很好,织出的绸布纹路不但新颖,还带有云纹。这是三小姐赏你的。”

    “当真?”

    “自然当真。”

    贾三飘飘然,“三小姐又赞我了!”

    “三小姐让你明日到这里来一趟,说要与你谈一笔买卖,要你手中技艺。”

    贾三感觉整个人飘在云端,脚不踩实地了。

    “不,不回家了。今夜宿在岳父家,明日早早见三小姐。”

    苏记里,苏灵雨摸着李红儿送些的新布。

    女管事们在边上看着,“这些纹路少见得很。”

    “有点像天上的云彩。”

    “还不大像,如果改一改,或许更像。”

    苏灵雨跟着点头,“还需要继续改进,改进的机器,更能织出云纹。或许万寿纹也能织出来。”

    “恭喜小姐,又找到了一名好技工。”

    “往后来此做买卖的人,就更多了!”有管事笑道。

    苏灵雨将新布收起来,“去忙吧。这是保密,不要对外说。”

    遣走管事们,她打了个哈欠,将账本垒起。

    手帕放账面上,两手抱着账本,将脸放下去,趴在上面,睡一觉。

    新任城主包兴还没到,府衙的一切都得苏重管着。

    苏重忙绿得很,将老爹也带去府衙,帮着处理一些杂事。

    虽然老爹不大懂官面上的事,但懂得与人往来,能哄住那些躁动的人。

    这般苏记就少了轮班的主子,苏灵雨又不愿奶奶与娘亲,在大热天里呆在苏记。

    只能她与木棉辛苦一些,多轮值些日子。

    夏日炎炎,好睡眠!

    不睡真的太浪费青春了。

    商坞的某处茶馆,曾经被开除的李技工。叫上一碟芸豆、卤猪头肉,一壶小酒。

    吃得津津有味,他边吃边说:“苏记没了我,定然大不如前,虽然苏记是缫丝、纺线为主。但布匹上也没少做,因为我才让苏记的绸布做得更好。”

    边上喝茶的汉子笑了,“李技工别这么说了。”

    “刚刚啊,苏记来了个人,卖了两匹带云纹的绸布。听说那家的男人,以前是个做木匠的,会修织布机。他捣鼓出能织云纹的法子,苏三小姐稀罕得很,直接赏了一匹中等绸布。”

    “中等绸布啊!可值不少钱了。”

    李技工不信,“哼,你以为每个木匠,都能改良织布机?要是每个木匠能做技工活,技工的工价就不会这么高了。”

    “还是李技工好,离开了苏记,还能得到更高的酬劳。真了不得。”

    李恒技工昂起头,十分骄傲。

    汉子说:“李技工,你还是回去好好研究机械吧。若是没有新的法子,迟早被辞退。”

    汉子偏头与边上的朋友说:“掌握一门手艺,能吃一辈子。但在苏记可不是这样。苏记是看见你有手艺,就招揽你进门,若是自家里的人,偷学了你的手机,就找个借口把你辞退。”

    “这般就不用耗巨资养着你,又学会了你的技艺。多好啊!”

    李技工拍桌,“不许你这般说。”

    “这可是事实啊,你看啊。要是你是不可取代的,你是十分重要的,苏记还会辞退你吗?还会扔你出来吗?”

    “必定是你改装修理缫丝机的技艺,被那些苏记养着的小子学会了。你一无所用了,就把你抛出来。”

    “还以为你有多威风,原来是苏记不要的,被人抛出来的。哈哈哈。”

    茶摊的小掌柜连忙上前说话,“李技工,你可别听他们的。他们这是眼红,眼红你的好本领。故意说酸话。”

    小掌柜的,去与那些汉子说:“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你们不知道,三小姐是顶顶的好人,不会做这些事的。”

    “以前是好人,现在未必了。胃口变大了,人就不一样了。”汉子掏出就九文钱,拍到桌子上。

    调侃地说道:“不好好种地弄种子,跑来织布,这是想获得更多利益吧。”

    小掌柜的收了钱,转身对李技工说:“你可别听他们的,也不知是谁派来抹黑三小姐的。”

    “我是那些没良心的人吗?”李技工冷哼。

    李技工拍下铜板,黑着脸离去。

    茶水摊的掌柜,摇头收钱,不说客人的好坏。

    夏日的夜里,不仅热蚊虫也多。

    苏记的护卫,带上特制的香条。

    香条里加了好些驱蚊的药草渣,气味飘在空气中难闻得很。

    “啪。”

    “该死的蚊子。你看,它吸了我一泡血。”

    “蚊子就咬你,不见咬我。”

    “走,该到外面巡逻去了。”

    “嗯,走一圈,改回去睡了。”

    巡逻队拿着棍棒,走出脚屋,在作坊里走一趟。

    还没走多远,就听闻外边敲锣。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走水了,走水了……”

    巡逻队的人跑去,拿起墙角边的木桶,跑到水缸边,舀起一桶水往外冲。

    距离苏记不远处的小脚店,浓烟滚滚,有些火星冒出。

    整条街的人,都跑了出来,拿着水桶、脸盆泼水救火。

    刚冒起的火焰,很快熄灭了,还没等他们高兴起来。

    一小儿指着苏记作坊,“火,火,那边起火了。”

    巡逻队的人大惊,“救火,快救火。”

    “大火冒起来了,哪里能救啊?”

    队长提起水桶,指挥队员说:“你们两个去踩水车。你们几个,去敲锣,叫醒商坞的人,就说走水了。叫他们来帮忙救火。”

    “你,去告诉三小姐,作坊起火了。”

    缫丝多用水,苏记建了大水池子,让水从高处流入作坊,教各个区域使用。

    当巡逻队的人跑到水池子边,要踩水车,往水池子灌水时,发现水车被人砍了。水池子也被挖了一个洞,水哗哗向外流。

    汉子两手捶腿,伤心大喊道:“这可怎么办呐?”

    “顾不得那么多了,水车还能用扶起水车,外上边注水。只要水能进内,就不会烧太多东西。”

第一九五章 真的不是我

    苏灵雨站在作坊前,看着烧了一半的作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是很愤怒的。

    二十亩地的作坊,烧了一半。

    “我等去救火,一时忘记了这边,被贼人有机可趁,教他跑入这般放火烧屋。”

    “大火起得猛,火苗一下子窜起来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跑回来。”

    “这是用油点的火,水扑不灭,后面用沙子才扑灭的。”

    巡逻队长很忐忑,作坊在他手中被火烧了。卖了他一家,也赔不了钱啊!

    主子越是沉默,他越是担忧。

    木棉蹲了下去,撬开地上的木板,“姐姐,火油的味儿。”

    “三儿这边。”苏承启站在门外叫她。

    见姐姐外出,木棉蹦蹦跳跳跟着姐姐出去。

    苏承启指着老头,叫他过来。

    “三小姐。”老头哈腰。

    “棋伯说,他知道是谁放的火。”苏承启说。

    “老头我时常在街口那头卖茶,前天李恒到我摊上喝酒,遇上两外商人。他们一再与李恒说您的不是,说了好些挑拨离间的话。

    当时李恒脸色很差,似乎听入心了。每日都来喝两倍的李恒,昨日却不见出现。这放火的人,可能是他。”

    “肯定是他。”外围有人喊道。

    被挡在外边的人,大声喊道:“我见着他娘子买火油,她娘子说李恒要潜心研制新工艺,夜里耗油。一下子买了十斤火油。”

    这下再添一人证,能不怀疑李恒都难。

    苏承启振臂一呼,“来,跟我去找李恒。狗娘养的东西,忘恩负义。”

    苏承启带人去找李恒,李恒的娘子撒谎说李恒不在,当苏承启带人闯进屋里,发现李恒躲在床底下。

    这下好了,种种迹象表明,李恒放火烧屋。

    苏承启捆着李恒去府衙,要去给苏重审判。

    看着断梁残柱,苏重拍着额头。

    与三儿说:“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时刻出事。我要是关了李恒,外边的人就会说我偏颇,维护家里的利益,草菅人命。若是放了李恒,家里的事有说不过去。你说我难不难?”

    大郎要是关了李恒,或是杀了李恒。今后当大郎位置处于危险之际,就会有人冒出来,装成证人,揭发大郎,说大郎乱杀无辜。

    若是大郎轻易放了李恒,苏记只能吃个哑巴亏。

    苏灵雨说:“你得要收集人证、物证,秉公处理。”

    “不仅如此,还得要保护李恒的安全。让他好好活着,看着案件的进行。首先,你得要公开审判。其次,不能让府衙的人关押他,得要让外边的人看守。以防有谁借刀杀人,往我们身上泼脏水。”

    “只能这般了!”苏重也很头大。

    李恒技工被带了过来,他挣扎着,大喊着。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放火。”

    仆从将人放下,放在苏重脚下。

    李恒站起,胆大又胆小地说:“不是我,我没有放火。”

    “既然不是你,你为何躲在床底下?”苏承启问他。

    “我……我……”李恒支支吾吾,“我怕,我素来胆小,怕你们不信我。”

    苏重问他,“昨夜你去了哪里?”

    “在家。”

    “谁能作证?”

    “我娘子能作证,我家的孩儿也能作证。”李恒说道。

    李恒的娘子,大声说道:“我家男人,真的在家。我能证明。”

    公堂之上,亲人说的未必是真。李家娘子说的信任度减半。

    “除了这些,还有谁能证明你在家?”

    李恒哽着脖子说:“夜里家家户户都关门睡觉了,我在家或是出门谁能看见我?”

    “正是没有人看见你,所以你有很大的嫌疑。来人,带回府衙,关进地牢。”

    “不,不,大人,我家男人真的没有外出。”李恒的娘子跑来跪下说。

    李恒更是怕了,颤抖着说:“我真的在家,一直弄着机械,不曾出门。”

    “我,我家有织布声,外头能听到。”李恒起了急智。

    苏重让人找来李恒的邻居,询问那些人是否听到声音。

    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

    寻来的更夫说:“听到李家有响声,像是织布声,又像是敲打木头声。不记得清楚了。”

    “男人能织布,女人也能织布,谁也不能证明屋里的是谁。”苏重指挥人,“将他绑上,绑在这柱子上。待本官查明真相。”

    李恒苦苦哀求,“真的不是我。”

    苏承启与儿子走在一起,“李恒的嫌疑最大,他刚刚被辞退,心中必定有恨。他熟悉我们的作坊,又有人证证明他买了火油。刚刚我们没有在他家里寻到火油,必定是他放火烧了作坊。”

    “根据昨夜的情况来看,有人调虎离山,把护院的引走,然后进内放火烧屋。起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存放蚕茧、布匹的地方。”

    “这个人必定是熟悉作坊的人,但这人还有别的帮手,不然不会做成事。任何人都有嫌疑,不仅仅是李恒。”

    苏重来到,起火的第一间屋子。

    三儿已经在里面,看了好一阵子。

    “找到线索没有?”

    苏灵雨沉思,好一会儿才说:“没有,放火的人很聪明,他用麻布沾油点燃,然后在柴房又放了一把火。让大家很快发现起火,又能让火不那么快被灭。”

    “这次作案的,是一个团队,至少有六个人。一个在外面放火,一个在里面放火。再有人躲在暗处,等我们的巡逻队跑出来了,再进内放火。”

    苏重道:“调查一下,这几天有谁居住在这里。”

    苏灵雨与大郎说:“将作坊里的门房也调查,她们有钥匙,未必不是她们开门放贼人入内。”

    “有可能是内贼,所有的管事都调查一番。”

    这下可有很多事儿忙了!

    苏承启派人出去,将一众管事带进作坊,一个个查问。

    问她们是否有将钥匙给外人,问她们昨夜在哪里,钥匙放在什么地方。

    而苏重则带着调查,昨夜可否有人发现有异样,有外人出没。又问他们,昨夜是否看见李恒出门。

    苏灵雨摆椅子,坐在作坊中堂,听着各方消息,梳理思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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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家娇女有点泉介绍:
苏灵雨出生那一天,天子驾崩,隔壁住进老王一家。苏家人口简单,但环境艰难,没吃没喝,还有一个常散财的老爹。连出生那一天就不想活的苏灵雨,对一切都不在乎。很多年后,她对自己的不作为感到后悔了,她就该让世人知道,她不是好惹的,敢跟她抢王景行那就是嫌命长。农家娇女有点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农家娇女有点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农家娇女有点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