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仆人
木棉坐在牛背上,贪吃山里摘下的红浆野果,弄脏了嘴角而不自知。
苏灵雨坐在后面护着她,瞧中了哪颗便摘来吃。两姐妹颇为悠闲。
一只蝴蝶翩翩而来,在牛角上歇息一番,又煽动翅膀离去。木棉指着蝴蝶,让姐姐看。
“云对雨,雪对风。”
“云对雨,雪对风。”
“晚照对晴空。”
“晚照对晴空。”
苏灵雨在教木棉《声律启蒙》,她念一句木棉跟着念一句,无需摇头晃脑,只要好好念出来即可。
苏灵雨不是好先生,她教的东西从来不按书籍教。木棉也不是好学生,今天学的内容,明天就忘记了。
一人无心于教,一人无心于学,倒是有趣得很。
乡里人听闻这两女娃娃念诗句、念词文,有的说苏家真厉害,男丁能考举人,女子能识字念诗文。还有的人说女子无才是德。
不管他们说什么,总之那些不能进私塾的人,都羡慕苏灵雨两人能断文识字。
牛比毛驴高,坐牛背上看得更远,苏灵雨见家门口人影闪动,想着家中来客人了。
“又是些孤朋狗友吧。”对苏承启乱交友的行为,她已经不想再多说。
不管青牛走得再慢,还是回到家中。苏灵雨带着木棉滑下牛背,拍拍青牛脖子,让它自己去牛栏。
又去摸摸跟在身后的毛驴,呼唤出奶奶,让苏李氏将毛驴背上的鸡鸭鹅蛋取下。
现在是多吃的季节,鸡鸭鹅在舍里没有要下蛋,等到外面吃饱了就想下蛋,这时苏灵雨就要追在它们身后捡蛋。
这给她增添了好些工作。
院子里的不是谁人,而是李丹与王龙,他们是来商量外出的事。
近月来,大魏的灾民往大梁走。外边被灾民弄得乱糟糟的,梁关城因为孙将军坐镇,才没出大乱子。
道路上出现了好些土匪窝,灾民抢杀过路人的事,也常有发生。
在老虎涧上,一个叫张麻子的山贼,拦路打劫不说还强抢民女,弄得商队都不敢走老虎涧。
王龙说:“南归的队伍说,那边出现了水灾、瘟疫,得知大梁能入关,正有大批难民往大梁来。到时候梁关城也乱糟糟的,不如提前让孩子们外出,避开这些带有瘟疫的灾民。”
王景行叔父说:“行走的路上,常出现水土不服,若是遇上这批带着瘟疫疾病的灾民,这就遭了。”
苏张氏跟着害怕,“大郎身子可没二郎的强,此去书院路途遥远,还是提前去的好。”
“往陈国去的商队,五天后出发,要是你们跟着走。我派三个总把头,跟着一起行走,护送举人们到陈国去。”王龙说道。
这片土地上国家不少,有上三国,又有下三国,还有个别小国,都是不大。王景行等人打算游历四国,从大梁出发,途径陈国,前往鲁国拜谒圣人,转道后金。再从后金回到大梁京都,参加大梁的春闱。
二郎跟随王景行等人外出是必定的,苏承启问苏重的意见。
苏重没有意见,同意提前离家。只是突然得知要提前离家,心中有许多不舍。
三家商议了一番,决定随着王龙的车队走,五天后出发。
苏承启外出一趟,带回一串人。
苏灵雨自山上归来,恰好随着便宜爹,后脚归家。
“你可算回来了,你爹带了好些人回来,说是让你们挑仆人。”苏李氏将两半袋子蛋拿进去。
人牙子见着苏灵雨,便一番好话放出,“这就是苏大姑娘吧,长得真标志。长大了定是美人尖尖,寻到的郎君不是文曲星君,就是武神君。”
“谢谢你的吉言。”苏承启对三儿招手,“三儿来,你挑一个当丫鬟。”
院子里站着两排人,从左到右年龄递减,年龄最大的不到四十岁,年龄小的不足五岁。青壮劳动力多一些,看来这些是人牙子是依照苏家的情况,精心挑选来的人。
卖身的都绑着脚链手铐,为了让买主看中,他们整理了一番,头发梳理好,衣衫整齐。
做生意的皆是这般,为顾客所想,投其所好,千方百计卖出更多商品。
苏灵雨的视线从小女娃娃身上掠过,仔细打量青壮劳动力。问人牙子:“如今行情如何?”
“自从地动以来,哪有什么行情可说嘞。”人牙子对苏承启说,“大量难民涌入,卖身为奴的不少,如今做买卖的都不赚钱了。你放心这些都是经过调教过的,不是外地来的难民,本地人知根知底。”
人牙子拿着卖身契递给苏承启,“这些都是附近穷苦人家的孩子,知根知底的。知道你这要小斯,特意带了两个机灵的过来。都是调教过的。”
苏承启拿了卖身契,将需要的两个男童拿出,再把那叠卖身契递给三儿。“你自个儿挑。”
苏灵雨拿上卖身契,踩着踏板,坐上板凳,坐立于桌前,如那主人公模样。
人牙子很怪异,为何苏承启会将卖身契递给一个小娃娃,还让小娃娃自己挑人。难不成这小娃娃有过人之处?
卖身契上不仅标注个人姓名,户籍所在地,还有因何缘由卖身,卖身资多少。
上辈子做餐饮,面试过底层员工,也面试过海龟人士,对于挑选人手方面,苏灵雨经验丰富。看了一遍卖身契,将需要的抽出,不需要的放一边去。
这五岁的苏家小姐老成如大人,手指比一般的儿童要粗糙,但又比农家的孩童要好些。在这家境中,有这般的手,证明她是个勤奋的。
人牙子好奇这小娃将如何选人,靠过去伸头看了看。多看了两张,对这小娃选人标准有了肯定。
人牙子点了点头,那些被挑出来的,都是品性好的。买奴仆不能只看力气,最重要的还是品性。
苏灵雨说道:“念到名字的上前来说话。”
站成两排的人员面面相觑,他们不知该不该听这小娃的。
“赖二娃,说说你卖身的原因。”
赖二娃从队列里出来,“小的是梁西城坡头村的,地龙翻身把我家房屋弄塌了。田里的庄稼没了,老爹又得重病,不得已只能卖了自己给老爹筹药钱。”
“家中还有其他人不?”
“家里穷没娶妻,二十六岁那年买了个瘸子,还没给小的生娃就被洪水淹死了。算命先生说小的命不好,又因为没银钱,就孤寡到现今。小的种地可是一把手,年年丰收,只要你给小的一口饭,小的给您做牛做马。”
苏灵雨将卖身契放边上,这个人满口谎言不足信。
若是家中真有两口人,一亩水田再省点吃喝,生活不用愁。若是家中水田少,可以去开荒建造水田,只要是勤快的人都会有积蓄。这就与赖二娃的语言不相符,所以说他满口谎言。
“你回去。下一个,李三妹。”
“老爷、小姐好,奴家年二十又九,家门不幸招了个白眼狼做上门女婿,卷走了家中银钱,变卖了奴家宅子。父母双亲被气死后,我身无分文又无处可去,只好卖身葬父母。奴家育有一子,名唤李童,送给表姨养。”
“都会做些什么?”
“拆拆洗洗,缝缝补补,织布养蚕都是会的。”自幼有父母爱护,没吃多少苦头。只是知道怎么种地,但没真正做过。
苏灵雨挥手让她下去,后续叫了几个人,问了一些问题,挑挑选选备了五六个人。有两男四女又一八岁男孩。
第六十二章 不敢
将手中的卖身契递给苏承启,让他看看这几个人怎么样。
苏承启去与娘亲商议一番。
苏李氏说:“娘只知伺候人,不懂看人。你是见过世面的,这些人如何?”
“人是觉得不错,但用得着这么多人吗?二郎带两个出去,大郎带一个到书院去。还剩下三个呢?且你看,挑出来的都是干活的,三儿不打算给自己要个丫鬟啊。”
苏李氏思量了一番,徒然冒出无力感,三儿越长大越有主见,已经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看向儿子,“三儿毕竟不是小孩,她想这般就依她吧。我们是沾了她的福。”
“这,好吧。”
买卖上的价钱,自有苏李氏去谈,买卖上人牙子总不会吃亏。
为了感谢人牙子走一趟,苏张氏送了他们每人一包米糕,这可是用香米做的米糕,比街面上的米糕好吃多了。
送走了人牙子,苏灵雨坐在桌前,对着对面站着的人,“苏家乃是举人之家,将来定是进士之家,你们若是老实安分,必定能在这养老送终。若是心生逃意,计划逃离的,捉回来先打二十棍,再交与官府处置。捉不到了,也上报官府,张贴通缉令。
在这里不用怕没饭吃,没工钱拿。越是勤快的人,得要的工钱越多。若是懒惰不堪一用,你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这里养不起闲人。具体的工钱,等下老夫人会与你们说,总不会少了你们。”
给她们训了话,苏灵雨自去休息。接下来仆人交由苏承启、苏李氏安置。
苏张氏给她扇扇子,“幸好家中有你,不然我都不知怎么办?没用过佣人,面对她们就是门外汉听经晕头转向。”
李癞子带着二妞上门,二妞有些难过,“你这是不要我了吗?”
吃了药酒一段时间,二妞有了些许变化,脸色变好了,经期正常了。再加上李癞子对她好,给她吃饱,让她吃好,二妞脸型张开了,俊秀了两分。
自家婆娘变俊了,李癞子生怕二妞跟人跑,天天跟在后面。好在二妞不嫌弃他。
“这次时机好,价钱低就多买了两个仆人。确实不用你来帮忙了,既然你将养蚕法子学了去,那就好好在家养蚕,顺道养好自己。说不定过了中秋,就能听到你的好消息。”
二妞有些不好意思,她帮苏家养蚕,也将苏家养蚕的法子给学了去,这事是没经过苏家同意的。
李癞子帮着自家娘子,“你家的法子也不是什么秘方,你们不防着点。我们也就光明正大地学。”
二妞扯扯癞子的衣角,让他别说了。
癞子真是个癞子,把偷学说得正气凌然。
确实养蚕不是什么秘方,防不了人,被学去就被学去了。苏灵雨不在乎,她用小巾擦着汗水,“你若是担心桑叶不够用,我可以租几颗桑树给你。”
大荒山上种了好些桑树,自家用不完,租出去也是一笔收入。
“一棵树十文钱,自今日起一直出租到冬季来临。你看如何?”
李癞子跳脚,“一棵树十文钱,你那是摇钱树啊?二妞给你干活三个月,都租不了几棵树。辛苦干活赚来的钱,被你一口就吃掉了,你这个扒皮,不想人活命了吧。等我去放火烧了你的桑林。”
二妞害怕地拉住李癞子,柔和又焦急叫道:“癞子啊癞子,你可别少了桑林,你要是出事了,谁来护着我?谁来跟我过日子哟?”
二妞长得好看,要是被人拱了去怎么办?可不能做傻事了。李癞子冷静了下来。
李癞子受二妞哄,暴脾气被压制了下去。
苏灵雨、苏张氏冷眼看着李癞子,苏木棉吃着野果,笑看李癞子耍戏。
苏张氏冷哼,“你让我租,我还不想租呢。我家的桑树与别家的不一般,桑叶肉厚且嫩,无论何时都能给蚕吃。我还想扩张蚕房,养上更多的蚕。租你亏钱了。”
苏灵雨微微勾起嘴角,自矮桌坐下,将井拉起的陶罐打开,放入汤勺搅浑,“我家的桑树可是能养出双宫蚕的树,若不是看二妞勤奋的份上,还真轮不到你。”
将瓦碗拿来,舀出一碗凉凉的红豆糖水,小心放置桌面,等娘亲放入汤匙后推给木棉,让木棉将糖水给喝了。
李癞子看着红豆糖水咽口水,大热天里喝上一口凉的,多快活啊!
“要还是不要,你们回去好好想想。”
“要,要的。三棵就三棵,能养蚕就好。”二妞快快应了下来。
瞧癞子这模样,二妞有些丢人,拉着癞子离开苏家。
癞子是一步三回头,想要开口讨一碗糖水喝,又有些不敢。主要是怕面对苏家苏重苏山。
…………
暮色四合,燕雀归窠。李咏志打着灯笼归家,挥手让书童忙活自己的去,他转身去了父母堂屋。
李丹本在院里检查大郎的行李箱,见大郎往他屋走,便知大郎有话与他说。放下手中的工具,擦擦粗糙多裂痕的手,往房屋去。
大郎定是怕家中的银钱不够,想要劝说带少点银钱外出。这个傻孩子,家中自有家中安排,哪用他操心哟!
李丹进门,“你不用多想,家中有爹娘,你无需担心。”
等爹娘都进了屋里,李咏志将怀里的荷包拿出,递给爹娘。
李丹倒出来数了数,“二十两,你哪来的银钱?”
“苏三儿给的。”李咏志将苏山骄傲膨胀,苏灵雨来求助仔细说出。末了告诉爹娘,“她依照承诺,来给了银钱,而我却不敢收。”
苏三儿给得坦坦荡荡,给得理直气壮,而他却不敢收。
苏叔叔一直关照着爹,上次外出又在地龙翻身中救了爹性命,护住了爹又给家中带来了收入。
对这个恩情,苏叔叔绝口不提,而他不能不记。
“退回去给她。”李丹毫不犹豫。
即使家中银钱紧张,但他也不能再拿苏家的银钱,即便是苏家三儿的,欠苏家的已经够多了。
“劳烦爹帮忙了,等我离开后,你再去苏家一趟,将这些银钱还给她。”李咏志说。
他是不敢了,那苏家三儿智商近妖,那眼眸如深潭般让人看不懂,又如老叔公般洞察人心。
组织好的言语,被她三两句话,一个笑容以及一个眼神给堵住了。教他有话也张不了口,连说声谢谢都不敢。
苏家三儿啊!他该如何形容这个女子?
第六十三章 送别
临行前一天夜里,苏重辗转反则,睡不着觉。
爬起来看了下边上呼呼大睡的苏山,悄悄离开床榻,开门出外。
月色如华,而三儿坐在门槛处,正撑着下巴,数着星星。艾草条正在边上燃烧,为她驱赶蚊子。
三儿娇气最受不了热,热一点的夜晚都睡不好觉。他常常过去给她扇扇子,哄三儿睡了才回房。
眨眼间,三儿的冲天辫,换成了总角,小团子变成了小忙人。下次再见怕是如马高,如葱白,如荷美。
还真有点想不走呢!即将要离家,苏重感触良多,多有不舍。
苏重两手撑着膝盖,俯身对着三儿,“是不是热了?进去睡吧,我给你扇扇子。”
“就你娇气,木棉都不嫌热。”苏重点了点她额头。
苏灵雨挥手拍掉那手,“知你睡不着,特意陪陪你。”她对边上小板凳拍拍,示意苏重坐下。
苏重顺势坐下,很久没有与三儿说说话了。
看着家里的夜空,也不知何时才能与三儿同看一轮月!
“你此次一去,得要三年后秋闱才回。这是你头次离家超过三个月的,也是头次长时间离去。你说你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娘不敢哭,怕影响你睡觉,辗转了好久才入睡呢。”
他也是听着娘的呼吸声,才敢出门坐坐。
“儿行千里母担忧,你日后常写信回来才是真。”苏灵雨拿出一双鞋垫递给他,“这里边我藏有两片金叶子,留着紧急用。这是你最后的救命钱,可别给了红粉知己了。”
接过鞋垫的苏重脸通红,“胡说八道,这话跟谁学的?哪来的红粉知己。”
“苏山出门游历,带上五十两,多了。你出门上书院,随身带上五两,少了。你与苏山不同,苏山随了爹,天性烂漫,相信人性善良,再多的银钱也不够他花。”
“你不像娘的懦弱,不像奶奶的泼辣,你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成全别人。这类人最可怕,如果被我见着了,我会离得远远的,免得给气自己受。你我有血脉联系,教我如何远离不了。只得多提醒你几句……”
苏灵雨看向苏重,正色说道:“苏重,记住这世上没有谁,比自己性命更重要,即便那是你父母双亲。出门在外,宁可伤害别人,也要护住自己。”
“为何?”苏重被这番话给惊吓到了,这些做法与先生教导他的思想,完全不同。人如何能做到这般自私?
这一次她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对上苏重的眼睛,“因为你心太软,做不到自私。”
苏重就不懂了,既然做不到,为何要他做到?
“当牺牲自己也改变不了大局时,务必要保存自己不被牺牲。希望你不是第二个爹,宁愿苦了自己也要借钱给别人。”
“三儿。”你这样说不对,做孩儿的不能这样说爹。
苏重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三儿说的很对。
当他还想再问些什么,三儿已经回去了。苏重望着院子出神,为何三儿要跟他说这些话?做人一定要自私吗?
年幼的苏重弄不懂这个道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时刻回忆起这个夜晚的谈话,“牺牲自己”与“不被牺牲”常常出现在脑海里。
当他迷茫时,这就是他的指路明针,但也因为这两个词汇,导致他声誉好坏各半,他成了历史书上议论最大的臣子。
…………
天不亮苏李氏与苏张氏起床了,带着仆人整理箱笼,为孩子们准备吃食。煮了好些鸡蛋,让他们带到路上吃。
孩子们即将远行,苏张氏万分舍不得,但又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只能盯着孩子们吃食,让他们多吃点,以免路上饿了。
“娘,够了,已经够多了,快要吃不下了都。”苏山摸着肚子说道,“三儿怎么没起啊?”
还真是,三儿没起床。
苏张氏要去叫她,却被苏重给拦住了。
“她昨晚很晚才睡,现在怕是没醒。你让她多睡会。”
“你们要远行了,三儿好歹来送送。我去叫她。”
三儿已经醒了,只是眼皮在打架,脑袋如小鸡啄米,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苏张氏进门,点上油灯,护着油灯靠近床帘,见着三儿坐立与床边打瞌睡。圆圆的小脑袋低下去,又抬了起来,眼皮子挣扎要睁开,可怎么也睁不开。
瞧她这模样,真是有趣。
苏张氏将油灯放边上柜子,“三儿,三儿可还睡?”
苏灵雨努力眯出一条缝,看清了来人,“嗯,不睡了。”
苏张氏抱她出去,刷牙洗脸,梳起两个包包角。“可醒了?”
“哈……欠!”清醒了好些,能撑些时辰。
餐桌前坐下,等仆人给她送上白粥,才说话:“都准备好了吗?”
苏山说:“也没啥好准备的。”
苏重说:“差不多了。”
苏灵雨颔首,埋头吃粥,冬日晒的白萝卜干配白粥,最是美味。她嘴馋忍不住,多吃几颗萝卜干粒。
等她吃罢早饭,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苏承启带着奴仆装好了马车,就等待出发的号角。
苏承启囫囵吃了个鸡蛋,“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出发了。”
苏灵雨与苏李氏牵手,一同送他们出门,苏张氏躲在后背抹泪,不敢到跟前去。
苏重一步三回头,探身要看身后的娘亲,“娘,放心,我很快会回来的。”
他低头与苏灵雨说:“你在家照顾好娘,有什么事给我写信。到驿站去找老胡头,找他派送紧急信件,你还懂?我教过你的。”
“且放心去,家中我护着。”苏灵雨笑道。抬手摸摸大萝卜的额头,“且去吧。”
苏重与奶奶告别,随即跑到队伍去,由父亲扶着爬上马车。
苏承启对门口的人挥手,“我送他们到城里去。”说着坐上车辕,驱动马车。
苏山自车窗伸头伸手,与家人挥手,“娘,奶奶,我会想你们的。三儿多保重。”
苏山是放飞的鸟儿,恨不能遨游世界,他相信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离别应该是欢快的。
倒是苏重更感性一些,居然跟着哭了起来。
真是应了那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第六十四章 料事如神
跟着商队行走,不得随意休息,王景行等人坐了半日车马,方可下车休息。
李咏志下车舒展四肢,七八岁男童出现跟前,像模像样地对他作揖。
“你是?”
“小的关肖鹏,是苏重公子的家的贴身侍童。我家小姐让我问您,那银子您拿了吗?”
李咏志梗塞,不知该说拿了还是说没拿。
还没等他说话,关肖鹏就说了。“小姐说您没能马上说话,说明您没拿上那银子。她让我将这个交给您,她还让我转告您,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还得有傍身之物。您若是怕欠着恩情,大可日后再还。债多不压身,何须急于一时。”
关肖鹏将荷包塞给李咏志,转身走了。
车马离开梁关城十里长亭,家中送行队伍往回走,在想把银钱退回去,只怕难了。
且苏三儿真是料事如神,知他不会拿钱,特意吩咐关肖鹏此时再表明来意。为了让他收下这银钱,苏三儿也费心了。
举全族之力供他游历,筹集的银钱不足三十两,而苏三儿送来的二十两,刚好弥补了这个空缺。
李咏志心思复杂,最后还是将银票藏好。
“关肖鹏,你刚刚跟李公子说了什么?”有人问。
“没什么,就是三小姐让我来传话。车马中带了好些好吃的,但都偏甜,三小姐让我告诉李公子、王公子,让他们多吃点,免得被二少爷贪吃了,坏了牙齿。”
“瞎话,明明看见你给了李公子荷包,是不是三小姐让你转交的?三小姐喜欢李公子?”
关肖鹏眼睛放亮,果真如三小姐所说。
三小姐说:“你找李咏志说话必定有人看见,这个荷包也会被人发现,到时你就说我怕二哥贪嘴,坏了牙齿,请王李二位公子多吃些。若是那些人往我爱慕李公子方向说,你尽可应下来。”
三小姐真是料事如神!
关肖鹏说:“或许吧,具体的我不清楚。我家三小姐智慧过人,李公子尚未订亲,两家关系好,结成连理并非不可。”
说完关肖鹏躲到边上去,遇上自己公子又是另一番说辞。“三小姐怕二公子在外出事,让李公子多看着些,故先讨好一番。”
若是遇上二公子,他便这样说:“三小姐请李公子收集些种子,酸辣调料的作物的种子,最好不过。她怕您忙于学习,忘记这事,便让我告诉李公子一声。请他帮帮忙。”
面对各样的人说各样的话,他可说不来,这些话都是三小姐教的。
只是奇怪得很,为何他们听到这些话,都点头同意而不再多问几句?或是与其他人通通气,从而戳破三小姐的谎言呢?
是他们太信三小姐的缘故吧。
王景行上了马车,就有小斯将关肖鹏说过的话告诉他。王景行玩味手中的佩剑,突然冷笑道:“苏家三儿越长大越聪慧,真有意思。”
“少爷,这是苏家送来的鸡肉丝。据说是去鸡油去鸡皮,用三十种药材一起熬煮,入味才捞出放凉,再将鸡抱着私下鸡肉丝。你看这烘干的鸡肉丝,金黄金黄的,定会很香。”侍童说道。
“且放着吧。”她自会做吃食,两岁便会用糖渍杨梅诱人。
听说那些蜜制梅子,酸甜可口,吃着不甜腻,嚼着不酸牙,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若是好吃,可以抢上一抢。
苏山不知王景行私下里,打了他马车吃食的主意。
…………
书院读书,日常有关肖鹏照顾,吃食过得去。以往外出有苏山在身边,不觉得什么。现今一人独处异乡,身处陌生环境,难免有些寂寞。
读书乏累之余,他走出房舍,仰望星空,想念亲人们。
一心想考取功名,读书做文章不免下了死功夫,埋头于学习做文章,一日日竟不觉日子的过去。
突然一日有人上门说,家中有人送信件来。
出了书院取得信件,虽上面字体不怎么样,但能看清字样。一笔一划十分别捏,不知三儿用什么写的。
突来的书信,带来亲人的问候,犹如寒冬里送来的暖阳,慰藉了苏重的心。让他能挺过这段孤寂的日子,习惯一个人身处异乡。
“苏三小姐说大公子您出门在外,定很想家里,在你们离开之后,她便把书信给我等。让我等慢慢走,等走到这里,正是给你需要的时候。”行商说。
“大公子前途无量,无须过于牵挂家里,安心读书考取举人。村里传的父老乡亲,都等着你回去呢。这是三小姐让我送来的银钱,您且收着。并在此盖上您的印章。”
这信条还要带回去,证明他把书信与银钱带到,这可关乎个人诚信问题。不可不盖印章。
苏重明白印信的重要,忍着泪折叠书信,纳入怀中并拿出印章盖印,“辛苦你了。”
“莫说辛苦,能为您带东西,可是我的荣幸。我该走了,商队还等着我嘞。”
“慢走,一路平安。”
“谢谢您吉言。”
送走送信人,苏重再拿出书信,洋洋洒洒五页纸,可他怎么都觉得不够多。
关肖鹏跟在主子身后,说道:“进书院购置物件,花费了好些银钱,昨日还担心这月的笔墨银钱不够,没想到三小姐这就派人送银钱来了。三小姐料事如神呐!”
这怎么就是料事如神呢?只不过比别人想得多罢了。
妹妹心细且聪慧,想事情比别人想得长远,做事有远虑。
三儿出生后,家中父母让他们多让着妹妹些,多看顾着些,年幼不懂事,长大了方知妹妹的聪慧。
在书院日子里,苏重盼望的不是家中寄来的银钱,而是那厚厚一叠的书信。有父亲的叮咛,母亲的嘱咐,奶奶的关爱,还有三儿的安慰,木棉的逗趣,以及小五的巴掌印。
一封封书信隔着千万里,却给他带去了家的温暖,就像他们一个个站在眼前说话。
这些书信他珍藏在木盒里,闲暇时拿出来看看,以解思乡之情。盼望着早日学有所成,好衣锦还乡。
第六十五章 难看
三年后,秋分
苏灵雨侧坐在水牛背上,手里拿着笛子,呜呜呀呀地吹奏。笛音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反而成了烦人的噪音。
“三儿下山了。是去看田吗?”
“三儿的笛音真好听。”
这个人真会说昧心的话!
但又如何,像这样讨好苏灵雨的人真不少。
为何要讨好这一小孩儿?
因为她让村民们提高了亩产,让村民增加了收入。她教他们如何养出双宫茧,教他们如何喂养鸡鸭鹅,这才得到了村民的尊重。
一辆车马从大道那边疾驰而来,路边推着独轮车的村民,快快闪躲。
车马停在苏家旧址,寻苏家奴仆问了句,随即转入山道,很快消失在苏灵雨眼前。
车马是谁的?她不知道。马车夫倒是很眼熟,像是大萝卜的仆从关肖鹏。
她拍拍水牛,“回家去看看吧。”
吃了口草的青牛,抬起头,咀嚼着青草,慢悠悠地往回走。
一年前,苏灵雨在山上建立了个山庄,虽无雕梁画柱,但砖头做墙角,石板铺地面还是有的。
有这气派的四方院,谁还愿意住泥房啊?苏家一家都搬上了山,旧址就留给仆人住。
山道平缓,水牛走起来方便,她坐着也安稳。山道两侧被撒上菊花种子,春天播下种子,夏季细心照顾,到了秋分菊花五彩缤纷。
闲情逸致的人看了,漫步欣赏;奔波劳碌的人,只叹一声美。
马儿声传来,仆人阿贵骑马而下,见着了三小姐只说声:“老爷命我去请吴大夫。”
说着从苏灵雨身边闪过。
急忙去请大夫,是谁受伤了?大萝卜吗?
孙将军管辖这一带之后,山匪少了许多,半夜打劫的也不多见。路上遇到了什么?
苏灵雨赶回家去,进大院没见有人,到左厢房去,见人声影动。听到了大萝卜的声音,吊起的心放了下去。
跨进门房,边走边问道:“是谁受伤了?”
“一个老头子。”木棉说。
苏张氏轻拍木棉脑袋,让她别乱说话。
仆人让了位置给她,苏灵雨得以靠近,最先看的是床上的病者。确实如木棉所说,是个老头。
这老头瘦削,老人斑爬上脸颊,说他鸡皮鹤发不足为过。只是他手无二两肉,气息微弱,当属那将死之人。
“先喂些温水进去,切些大补丸来泡水给先生喝。”苏承启说道。
苏张氏外出去拿药丸去。
苏灵雨将视线放苏重身上,一看大吃一惊,苏重是又高又瘦,眼睛深陷,眼皮底下尽是乌青,像是被人对着捶了两拳。
出去三年大萝卜变成萝卜干了!
“咋成这样了?派人送去的银钱呢?吃食呢?都给狗吃了?”苏灵雨抓着苏重看。
三年不见,三儿出落水灵,个头到了他的肩膀。面对三儿的关心,苏重暖心一笑:“没事,就是归家心切饿的。养上个把月便好。”
“来了,温水来了。”苏张氏端着温水进屋。
一碗兑了大补丸的温水,灌下去后,老头子的气息渐强,但仍旧很虚弱。
苏重让大家出去说话,别打扰先生休息。
一家子人躲进苏承启屋子里,让木棉出去放风,有人靠近就大声喊。
“他谁啊?”
“书院的院长。皇帝听信谗言,斩杀忠臣,院长的弟子在其中。院长被牵扯,上头派人来捉拿院长。院长提前得消息,连夜出逃。被我遇上了,便带他归家。”
年前颁布法令,废除科举,所有士子可经过推荐入朝为官。自成平八年起,不是官员不得拿朝廷俸禄。成平八年以前获得功名的士子,依旧免除赋税。
苏家仍旧能享受免税的政策,但苏重想考举人就不行了。举人这一功名,已被取缔。苏重想做官,得要得到三位四品以上的官员推荐。
这则法令断了寒门士子的入朝堂之路,也断了许多书院的活路。
苏重所在的书院,也是因为这则法令解散。不需考取功名,还留在书院干嘛?同窗们都各奔东西,各找门路去。
苏重不得门路,求入官无门且归家心切,早早收拾东西归家,打算归家种田去。这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为了逃离捉拿,一路奔袭,终于回到了家。”
“后续有人追赶?”苏承启问。
“这倒没发现有。心里怕,所以就赶着回来。院长在山上逃亡,摔了好些次,再加上路上累着,突发大病一直不得好。”
“那就好。”苏承启放心了,“既然院长到了这里,我们不能不管,先治好他,看他想到哪儿去吧。”
“窝藏罪犯也是罪,给你的院长改一个名字,说是家里的某个亲戚。”苏灵雨建议道。
“就说是祖籍来的叔公。”苏承启说。
苏家的祖籍可不在这里,苏家像是无根浮萍,飘落到梁关城就在此扎根。
至于苏家的祖籍在哪,苏灵雨没问,他们也没说,好像三位大人都不愿意提这些事。
怕是有一段不能说的过去,导致他们离开祖籍,来到这里生活。
仆人阿贵带来吴良勇大夫,吴大夫近日一直在村里看病,寻他方便得很。
吴良勇给院长诊断一番,该清理的伤口给清理,给上药的地方上药,又开了一张温补的药方,“吃上一个月,准保能好。”
吴良勇看着苏重,“大公子要不给我老朽把把脉?你这亏损得厉害啊。”
“无需你担心,干嘛就干嘛去。”苏灵雨将一把铜钱,塞吴良勇手里。“三婶,送客。”
“哎,好,吴大夫这边请。”
“我的药方很好的,保准半个月吃好身子。大公子你要信我……”吴良勇边走边回头喊叫。
原本以为刚回家的苏重会叫住他,结果走到大门口了,也不见有叫停。吴良勇沮丧地走了。
等他走了,苏重才问为何这般无礼对待吴大夫。
苏张氏往厨房走去,“他啊,上次喝醉打碎了你爹的酒缸,弄脏了三儿的泡菜缸,气得三儿不许他上山庄。你要吃什么?先吃碗粥垫肚子,晚上再吃鸡?”
“好,都听娘的。”
第六十六章 巡视山庄
“你见过像梯子一样的水田吗?”
“你见过在山坡上种水稻吗?”
“你知道鸡蛋是可以人工孵的吗?”
苏承启带儿子去走一走,看一看山庄的神奇之处。
虽然在信里说了一次,但忍不住带儿子走一走。
最先来到梯田,一条水渠自山顶落下,犹如玉带分割水田与山林。从山腰走到山脚,七八条弯弯的青色飘带,横跨在山坡。
水稻开了稻花,一株禾苗里开着七八小朵花。燕雀掠过,带起微风,稻花跟着摇晃。
苏承启带着苏重往山下走,“依据不同的地域,水稻的品种不同。地方高一点的,种植早熟的水稻。这种稻米口感不好,但米粒大,产量高。
山脚下种植的是香米,种植日子要长一些。现今这稻米啊,一半是当粮食卖,一半是当种子卖。十里八乡的,都来我这买谷种。”
苏承启大声笑:“奇怪得很,他们的稻米种了两季,就淡了香味。只有不停买我们家的谷种,才能维持这香味。家里种的大部分是香米。”
“为何山体能弄成水田?”苏重问。
“这个问题,孙将军也来问过。当时很多人不看好,当水稻长成了,水稻收割了。可是轰动全城。苏将军也来了,问这是怎么办到的?”苏承启回忆当初。
当时三儿骑在牛背上,与骑在马背上的孙将军相对,她毫不胆怯,敢于直面面对孙将军。
“首先得要有水,其次坡面不得大于一十五度,再者土质结实。疏散的土质不利于种植水稻。只要三个条件达到,后期肥力追上,将不怕粮食不收获。”
苏承启将三儿这番话,说给大郎听,至于三儿当时的形态,他就不多说了。
“山上发现有三处泉眼,将泉眼扩大,引水到水田,不靠天下雨也能种得庄稼吃。”苏承启大放厥词。
大荒山变成了青山,公鸡母鸡到处走。真实看到的,比信里读到的要有趣得多。
苏重漫步在山道,享受着这种安逸的生活,“看到这些心情开阔很多。”
“还有一种自豪。”
苏重点头,“嗯,想着让你们以我为傲,现今我倒是以你们为荣。”
苏承启哈哈大笑,“带你去看最神奇的地方。”
从山道转入牛头山坳,牛头山坳的二十亩水田,全是苏家的了。准确来说,苏承启一半,苏灵雨一半。
“山口出水多,这里的水田长期被水浸泡,中不得粮食,我们就买下了。最里边养鱼,外边养草喂牛。你看这三亩藕,都是我们家的。其中两亩地分人了,三儿将我骂了一顿,她辛苦弄出来的东西,被我当人情往来送人了。剩下一亩,她不让我碰,等着过年吃。”
“有一道吃食叫糯米酿,将藕洗干净,然后用调好的糯米酿进去。莲藕心里带着糯米,闻起来香气诱人,吃起来莲藕脆、糯米香。”
“爹,你可别说了。”说得他都要流口水了。
后边跟随着的仆从关肖鹏,跟着咽口水,他也好想吃糯米酿啊。
“鹅鹅鹅”一群大白鹅在水里觅食,一个头戴大草帽,流着哈喇的胖子跑来,有点憨厚,有点傻愣。
“老,老爷。”
苏承启刚要说话,苏重拦阻,“我知道,他叫大傻。”
大傻连连点头,“是,是我。你是谁?”
“你家大公子。”关肖鹏抢先一句说。
“大,大公子?”大傻摸头,不懂啥是大公子。
苏承启带着苏重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大傻,二傻是阿贵跟阿兰的孩子,虽然傻了点,但做事很认真。家中的鸭、鹅都是他们看顾。”
“一次三儿说,母鸡之所以能孵出小鸡是温度。如果温度合适,谁都能孵出小鸡。阿兰对这上了心,天天琢磨,弄坏了两窝蛋。被阿贵知道了,阿兰被骂了一顿。后来这事被三儿知道了,三儿不仅表扬她,还许诺只要阿兰能孵出小鸡,就奖励一两银子。耗费了许多鸡蛋,终于弄成了。”
“真应了那句,天公不负有心人。”
“可不是!”
“娘,娘,老爷来了。”二傻在鱼塘里看顾鸭子,见着老爷就大声喊。
自家的鱼塘很大,是苏重见过最大的鱼塘,它将近四亩地。站在鱼塘边,看着心胸开阔。
水面映着一方天空,映出了天高云淡,一群白鹅在水里追逐着白云。把头扎下去,以为能吃到那朵云,抬起头却发现那云跑向另一边去。白鹅继续追过去,在云朵里嬉戏。
“老爷来了,老爷好。”阿兰走出木屋,对老爷十分恭敬。
“嗯,我家大郎回来了,想到这里来看看。”
阿兰明白老爷的意思,喜色笑道:“这几日又有一批小鸡能出笼了,三小姐一定很高兴。”
阿兰让开地,苏承启带着苏重进内,直奔孵化室。
孵化室内外温度不同,进内自然感受一股热,却又不是很热。
鸡蛋放在草窝窝里,不同的是草窝窝里盖着布,这些布不烫手,像冬天里的被窝,暖暖的。
“不能太热,太热了,容易热熟鸡蛋。太低也不行,会孵成臭蛋。”
对于孵蛋的理论,苏承启相当熟悉。但能不能孵出小鸡,只能靠人体感应温度,对于这事还得靠阿兰。
苏重感受了一下,盖在鸡蛋上的布,跟盖在鸭蛋上的布很不相同。盖在鸭蛋上的要热一些,或许是鸭蛋比鸡蛋厚的缘故。
“家里的鸡鸭鹅苗子,都是这般弄出来的吗?”苏重问。
“我们家养的鸡鸭鹅,不仅肉嫩味香,下的蛋也好吃。鸡鸭鹅苗长了两个月,我们就会卖出去。超过两斤重的就卖到酒楼去,不然就做成腊鸡腊鸭,运到外地卖去。”
家业越弄越大,他现今都忙这忙那,顾不上跟好友们吃酒了。
接触的人多了,接触的官员多了,跟以前一些朋友越走越远,找他借钱的没了,请他喝酒的多了。
如果不是娘耳提面命,于酒席之上喝醉是常事。
“辛苦爹了。”
苏承启摆手,“不提辛苦,感觉现在过的才是日子。不用为你们发愁,回家就能见着你娘,三儿她们。”
第六十七章 看你骨骼清奇
院长沈明醒来,舌干口燥,想呼喊仆从,又想起逃离书院时,已经遣散仆从。幸好一路上得苏重照顾,不然不知死在哪座青山。
门边出现绑着总角的丫头,想叫她来送水,嗯呀一声却啥也说不出。
“姐姐,他醒了。”
小儿呼来大儿,只见**岁稚童端着茶水入内,瞧见茶壶沈明心生渴望,喝水念头更甚。
苏灵雨将水壶放下,倒了一碗温水,端至床前,“自己可能起?”
沈明努力撑起自己,奈何够不到瓦碗口,“喝嗬嗬”
“木棉过来帮忙。”
站在边上的木棉,奔奔跳跳跑过去,帮着姐姐扶起老公公。
别看木棉人小,力气可不小,她能一手捏碎核桃。这家里,谁的力气都比不了她。
两人合力搀扶老人家,喂他喝水,等他喝完,苏灵雨将木碗放置边上,扶着老人家躺下。
“若是想泌尿,就拉床头的绳子,铃铛响了就有人知道你需要帮忙。”随手招呼木棉,两人一同离去。
沈明目送她们离去,随之听闻儿童说话。
“要去哪啊?”
“去摘菊花,烘干了留明年夏日泡茶喝。”
“好喝吗?”
“苦涩,难喝至极。”
“为啥还要喝它?”
“清火降热,明目醒神。加入点蔗糖……”
加入点蔗糖就怎么样?沈明想知道,可惜她们走远了。
掌灯时分,见着了苏重,得知这里是苏重家中,心中安稳了好些。
苏重说:“院长尽可放心,我家很隐秘,不会泄露你的行踪。家父会叫人注意,一旦有关于您的消息,都会传回来的。”
“院长行动不便,以叔公名义留在这里养病,可好?”
沈明自然是同意。
“这是用鸡汤、鸡肉丝熬制的鸡肉粥,您先吃两口,若是不喜欢再做其他的。”苏重小心伺候院长吃饭。
苏重回家是一件重大的喜事,对苏家是,对媒婆也是。
苏重归家当天夜里,苏张氏与苏李氏弄了十个菜,吃撑了苏重。
第二天,苏承启带着苏重下山去,提着鸡蛋给村里的孤寡老人送礼。这下老婆子、大姑娘都盯着苏重看。
虽不是举人,好歹是个秀才,家中良田百亩,可不是好去处?
大小姑娘们都想进苏家大门呢!
苏承启才带着苏重走了半天,下午就有媒人上门提亲,这个说这家,那个说那家,真是热闹非凡。
她们不仅给苏重做媒,还问苏灵雨何时嫁。苏家五个孩子,个个没定亲,她们盼着给说亲呢。
苏张氏与苏李氏,有意给苏重说亲,于是连续五天有媒人上门。苏灵雨怕了,天天带着木棉带外面去,不到吃饭点不回家。
木棉带着小五扑蝴蝶,苏灵雨戴着手套摘菊花,边上有三婶看着,不用担心木棉她们。
“汪汪……”阿旺发现了别的动静。
苏灵雨等人全抬头看过去,藏在草丛里的人藏不住了,冒出头来嘿嘿笑。
“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是练武奇才。不如跟我练武?”
张口一嘴大白牙,很讨人喜欢。这个时代能有白牙的人很少很少,一口白牙能获得苏灵雨的好感。
但这人为何出现在这里?目的又是什么?
汉子爬起,背上剑拍掉身上的草屑,“我跟你说,我可是鼎鼎有名的大侠,江湖上到处都传我名头。”
苏灵雨退后两步,躲在阿旺后头,让木棉带小五回去。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不,我真的见你骨骼惊奇,才想收你为徒。我漂泊四海,行走江湖现今已到而立之年,想安定下来。你不用给拜师礼,给口饭吃就行。”
苏灵雨十分警惕,寻好位置,一旦出事了就往回跑。“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若是想讨口饭吃,随意到村里即可。你若是寻找一份稳定工作,随意找一家镖局即可。
而灵雨山庄距离村落,有段时间距离。你却跑到这里来,不是有明确的目的,就是心怀不轨。你想要的这里未必有,你不妨到其他地方去。”
“阿旺看着他,别让他进山庄。”说着她带着三婶往回跑。
“别,别走啊,我是来寻人的。”汉子一跃而起,凭树借力,落到苏灵雨跟前。
猎犬阿旺见人不见了,转身跟着人跑,追到主子跟前,龇牙咧嘴要咬人。
只见汉子面容拧巴,低声呼喝:“汪……呜。”
毛发耸立的阿旺瞬间夹起尾巴,老实做狗,受委屈地哼哼哼地躲到主人身后。
这条没用的狗!苏灵雨冷哼两句。
“别怕,别怕,我是来找人的。我找苏重,找我家院长先生。但我真的想收你为徒啊。”
“你是怎么找来的?”
问到这,汉子就骄傲了,“本人的鼻子,与众不同。我能闻味辨人,一路追着我家院长的气味,到了这里。”
确实有这类人,嗅觉异于常人,闻香识女人不是什么本领,闻香追踪才是难事。
曾经认识一位友人,她能闻着香味猜出菜品里的香料,闻着空碗知道曾经装过什么菜。这种嗅觉灵敏的人可不多。
对于这个人,苏灵雨信了一半。
听他说起院长,带有几分恭敬,猜想不是敌人。苏灵雨将警惕放下一些,不攻击也不逃跑,多问几句了解一番。
此时木棉带着人跑来,仆人阿贵等人手拿着锄头,来势汹汹。
“三小姐,你没事吧。”
“是你要欺负人,你是谁人?这里可是苏举人的家,孙将军也曾来过,你可别放肆了。”
苏灵雨摆手,让他们安静。“他是来找叔公的,你们带他上去。阿贵去找大少爷回来,就说有人来找。”
“是。”
苏灵雨让汉子跟仆人上山去,自己则留在山道,一来是想看看有没有尾随的,二来是被那人身法给吓住了,腿软走不动。
那人突然从天而降,又呵斥住阿旺,这两身法吓呆了她。心想世间真有轻功存在?
飞墙走壁的轻功,只在电视里看到,不曾想就出现在眼前。
“小姐不走?”
“腿软走不动。”
“我背你。”三婶背起了她。
“让我缓缓!”
第六十八章 要收你为徒
“沈兄弟武艺非凡,来我敬你一杯。”苏承启举起酒碗。
沈浪拿起酒碗与苏承启的碗一碰,端回去一口喝尽,“哇啊!洛阳的太白酒,京都的享汾酒,绍州的黄酒,雍州的白茅酒,都不及你这的高粱酒。”
沈浪再喝一碗,“好酒!”
“酒好不好,得要看水,水好酒就好。幸好我这里有山泉,用这些山泉酿酒特别好喝。”
“重要的是你会酿酒,若是你酿酒手法不好,再好的泉水也酿不出好酒。”
“哪里哪里,我也就懂些皮毛。酿酒啊,还得要讲究……”
自家老爹又开始吹了,苏灵雨放下碗筷,准备离席。
苏张氏喂着小五吃饭,见三儿要离席,忙叫道:“你再喝碗汤。再喝几口鸡汤。”
沈浪偏头看向妇女那席,与苏承启说:“苏大哥不仅酒酿的好,连儿女也养得好啊。”沈浪对苏重大赞特赞,又对苏承启一顿夸赞。
苏承启可乐到天上了,“我还有一个儿子,叫苏山。将来可是要入朝为官的,哈哈哈。”
“我看你三女骨骼清奇,你让她做我徒弟如何?”沈浪问道。
苏重顿感大事不妙,才想打断,就听爹连声说:“好好好。”
“爹,你……”
沈浪打断苏重话语,抢话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驷马难追。”
“哈哈哈,好,爽快。来苏大哥,我敬你一杯。”沈浪抱起酒坛倒酒。
事已至此,苏重说再多也无用,到嘴边的话只能咽下去。
次日苏承启酒醒,方知捅下大窟窿,连连趿鞋寻三儿。三儿正在仆人煮豆角,将煮好的豆角捞起,晒干留着冬天吃。
“昨晚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苏灵雨继续干活:“昨晚什么事?”
“拜师学艺的事啊。”
“有这事吗?”苏灵雨不认。
“三儿啊,这次是爹错了,爹没有问过你就胡乱答应。”苏承启放低身子,“这事是当着院长说的,院长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儒。这关乎你哥哥的声誉,你你……”
在三儿的视线中,苏承启不敢说下去。
苏灵雨转头去整理豆角,“你看我是吃苦的人吗?既然你答应了,你去当徒弟好了。”
沈浪醒来,出门与苏灵雨说:“院长是我拜把兄弟的爹,算是我半个爹,如果你成了我弟子,我让爹收你哥哥当入室弟子。”
苏灵雨继续弄着豆角,不管他们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我有一身武功,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要学什么我都能教你。”
苏灵雨偏头看沈浪,“你会用绣花针杀人吗?”
摇头。
“你能用琴声杀人吗?”
摇头。
“你能御剑飞行吗?”
摇头。
“你啥也不会,跟你学什么?”苏灵雨冷笑。
“我有内功啊。我能教你内功,有了内功,你用啥武器都行。”
苏灵雨走下板凳,让仆人将豆角晾晒。
沈浪跟着她走,“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苏灵雨不停,行至苏李氏跟前,问苏李氏:“他要将你娇滴滴的孙女,变成孔武有力的女汉子,你可答应。”
“可不能答应,拿绣花针的人,怎么能舞刀弄枪?”苏李氏其实是想答应的,但三儿的态度坚决,她不能说答应。
苏灵雨又到苏重跟前,“你可需我牺牲自己,为你前程铺路?”
“妹妹尽管做自己想做的,大哥不才不能为这个家带来荣耀,但以后大哥会护住你们。”
如果不能谋取一官半职,他就打算继承家业,让家立足于梁关处于不败之地。
苏灵雨对苏重微笑,“那就好。”
随即转身面对沈浪,“我吃不了苦,怕是练不成武,你若是想找人传衣钵,我帮你寻两个机灵的。”
沈浪很可惜,“练体术要吃苦,但练内力不需吃苦。你只要找到气感,引气入体,积少成多。今后你与谁打架都不怕。”
上面说的都是废话,绝对不能信,内力如何来的,沈浪比谁都清楚。他这身内力,可是花费了二十几年练就的。
从一招一式中,带动天地之气,感悟天地灵气,然后内部自动形成的力气。
之所以这样说,目的是欺骗苏灵雨拜他为师。
按理说武功传男不传女,女子很少能吃苦。为何非要收苏灵雨当弟子不可?
还不是因为贪嘴,苏灵雨手艺了得,要是收她当徒弟那就不用愁吃食了。好吃的能天天换着吃。
“这种东西非一朝一夕能练成,你且找别人去。”
沈浪很伤心,一跃三丈高,跳出围墙,不知跑哪儿去了。
一直不出声的苏张氏,吩咐奴仆将早饭端出,然后请出院长,再找借口带三儿出门。
两人往山脚的菜地去,“你认为我该答应?”苏灵雨问。
“嗯。”苏张氏埋头往前走,“你自与人不同,娘不知你今后有啥打算,若是你不愿成亲,想着一人隐居山林。何不学一身武艺傍身?”
“当初一己私心,将你留下,没多想往后。也不求你能成亲生子,但求你平平安安,死在我后头。有一身武艺,至少让我安心些。”
“武艺、秘方自古传男不传女,沈浪硬要收我为徒,也不知他目的是什么。如若是报答大郎的救命之恩,大可让院长收大郎为内室弟子。何必拐弯抹角要寻我开心?拜师学艺的事不急,且等等看看。”
三儿说的有道理,苏张氏知道自己冲动了。不再言语,带着三儿去挖生姜。
苏张氏思前想后,心中不安,斟酌了大半天,将自己想的告诉婆婆。婆媳二人商量了一番,觉得三儿说的有道理。
如果院长感谢救命之恩,可以直接收苏重当入室弟子。既然院长不愿意收,那就是别有想法。
不能因为他们两人,而祸害了自家姑娘。
苏李氏找三儿商量,苏李氏边帮着三儿梳头发,边说这事。
苏灵雨捏着红头绳,说:“牛头山那边有一块空地,不如请几个人来建个小院子,再请个伺候的。让院长去那边住。”
“他愿意吗?”
“虽然偏僻了些,胜在环境好。出门就能看见大鱼塘,碧波十里,蓝蓝的天空下,白白的鹅。夏季能赏荷花,秋冬能赏银杏林。再种几棵墨竹,几株梅花,将月季也挪一些过去。这般住处胜似仙境,被通缉的院长不会拒绝。”
“风花雪月,自然是好地方。我去跟你爹商量。”苏李氏帮三儿弄好了头发,才离开房屋。
第六十九章 出去走走
一家人斟酌了一番,决定让院长搬出去,这样住着更舒适。对院长好,对自家人也好。
于是苏承启与苏重忙活起来了,建造房子可不是简单事。是给院长住的,苏重上心许多。
父子二人经常外出,常与院长面对的是苏灵雨。
这天早饭过后,院长在院子里晒太阳,边上放着一桌一椅,桌上有一茶壶三杯子两瓦碗。
三儿将草帽放下,问院长:“可想外出走走?家中有牛马车,进出方便。”
院长将手中的书放下,他在这里养了半个月,这家里发生什么事,沈浪都会告诉他。
该知道的他都知道了,对于苏家的做法,他没有反对,更没有生气。反而觉得那样住着更舒服。
“也好,该出去走走了。”
在院子里打拳的沈浪开始收拳脚,慢慢调息,让自己平静。“爹要外出,我给你赶马车。”
得知院长要外出,苏张氏将新制袍子拿出,“昨夜刚弄好,还没来得及绣上几针,您先穿着。等回来了,奴家再给您绣上绣花。”
院长盛情难却,只好穿上。这袍子披上又是另一种模样,整个人更有气质,更有风度。
沈浪瞧着羡慕,张张嘴想动口问询,最终还是放弃了。寄居别人屋檐下,有何道理问主人家要礼物?
木棉得知姐姐要进城,嚷嚷着要跟去。苏灵雨好生安抚了一番,叮嘱这是去办事,并许诺带回绢花与好吃的。得了允诺,木棉这才罢休。
沈浪熟练架好马车,等苏三儿出门。
苏三儿穿灰色麻布衣出门。她那粉嫩的脸颊,殷红的小嘴,在麻布衣衬托下更为明显。
对这沉稳又漂亮的小姑娘,院长不由得多看几眼。住了半个月知道这小姑娘的聪慧,知道这小姑娘的异人之处。萌生收她为徒的想法。
“三儿,你不坐马车?”沈浪问。
“我坐毛驴进城,马车走得快,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沈浪也没走多快,坚持与苏灵雨一起走。可是苏灵雨这次出行,不是她一人出行,而是一群人出行。
三婶要进城买针线,阿兰要到大傻去相亲。一辆牛车里拉着人又拉着货,苏灵雨骑着毛驴在边上慢悠悠地走。
若不是道路宽大,怕是容不下马车与毛驴并行。
“三儿你真的不跟我学武?跟我学武多好啊,出门在外全不怕。”沈浪劝说道。
院长掀开帘子,那句“不妨拜老夫为师”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她说:“性格不合,你未必能容得下我。”
院长又将帘子放下,反复咀嚼这番话。越想越透彻,苏家三儿并非好女子。
表面上温顺乖巧,猜想长大后必定贤淑。其实不然,她温顺乖巧,是因为没有触碰她的底线。她的温顺下,隐藏着坚硬且冷漠的心。
她的行事太过于理智,做事态度坚决,她无欲无求谁也威胁不了她。
聪慧,太过于聪慧。
原先的喜欢渐渐冲淡,院长又生了厌恶,讨厌这般聪慧的苏三儿,女子不该这般特立独行。
女子该如藤萝,依附着大树生长。以父荣,以夫贵,以子骄。上恭敬父母,下爱抚幼小。
院长灭了心思,手肘撑着车框,手背撑着脸颊,眯一会儿,不管外面的嘈杂。
沈浪跟苏灵雨说:“无须你天天伺候,只要你弄好一日三顿,且日日练武不松懈。我便教你内功心法。”
“可行。”
“你也不要先拒绝,我徒弟……你说什么?你答应了。”
“嗯。”
“太好了,选个良辰拜师。”
阿兰恭贺道:“恭喜三小姐,三小姐的师父,我家三小姐皮肤娇嫩,你可别累着我家小姐了。”
“练武不累,坚持下去就行。”沈浪乐呵道。
三婶:“恭喜三小姐拜得好师父,恭喜沈师父收得好徒弟。”
抱着大白鹅的大傻:“三小姐以后会天下无敌吗?”
“一定会。”沈浪大放厥词。
沈浪想要跟三儿吹嘘,过往的功绩,却被别的声音打断了。
“苏三小姐?还真是你们,远远看见你,以为认错了呢。”一妇人挑着一担子,左边吊着鸡鸭,右边吊着果蔬。
“你好。”苏灵雨点头说道。
毛驴走得很慢,挑担子的人跟着,也不觉得赶。边走边说:“你家水稻可能收获了?”
“还没成,得要半个月。”
“你上次教我种大蒜,居然种成了。个头还比较大,等收获了给你送。”
“你拔蒜心了吗?”
“蒜心?”
“每一株蒜都有蒜心,中间圆圆的那根。拔掉它,蒜长得更好。还有蒜心炒肉,蒜心炒鸡蛋,别有一番风味。你不妨回去试一下。”
“好,从娘家回去,我就试。”妇人很信苏灵雨。
一路上有别的村加入,好些人家与苏灵雨打招呼,苏灵雨更是有问必答。她回答得慢,村民听得认真。
若是简单的问题,别的村民会抢着回答,无需苏灵雨解答。
大多数问题都是种植上的,百姓靠土地吃饭,想尽法子刨土种作物赚点铜板。
只要是她知道的,都会告诉他们,能不能做到得看他们的行动了。
马车里的院长沈明、车夫沈浪都为此吃惊,吃惊苏三儿的博学多知,吃惊苏三儿得到的民心。
“冬日里要是没事做,可将芋头去皮,晒干了拿去卖与我。一文钱一斤,灵雨山庄收。”
村民不懂了,“你要干芋头做甚?”
“磨粉做吃食。可记住了,芋头粘液沾手手痒,可用生姜去痒。晒干了再拿来卖,蒙骗于我,我可不给钱。”
“三小姐要,我家便有,等我归家去晒干了拿来卖你。”
“要多少?别我送过去了,又说不要。”
“有多少要多少。这放进嘴吃的东西,可得要弄干净些,别沾了沙子。”苏灵雨叮嘱道。
“三小姐放心,绝不脏了你的东西。”
“三小姐仁慈,这没人要的东西你也买,这不是往我们口袋里送钱吗?”
“可别亏了啊。”
城门就在眼前,苏灵雨不与她们多说。“你们看着办,送来我就收,若是不信冬日再来问。进城了,不与各位多聊。”
说着驱赶毛驴往进城队伍去排队。
第七十章 商谈买卖
“不行了,憋不住了。你帮我看着。”
“可是表哥,我不知道苏家三小姐长什么样的。要是错过了怎么办?”
“长得漂漂亮亮的,喜欢穿灰色衣,不是骑毛驴就是骑水牛。身后跟着一条猎犬,她一进城你就会发现了的。不行,憋不住了,我先去上茅房。”
表哥走了,留下表弟盯着城门。
日头高升,也不见苏家三小姐来,他擦着汗水想着苏家三小姐怎么还不来啊?
进城的人很多,过去了一辆马车,又过去了进了一辆牛车,见城墙处出现一骑毛驴的小姑娘,灰色衣裳的,后边带着一头猎犬。
好家伙,这猎犬有小牛大,谁敢靠近啊?
“三小姐,三小姐,你可是苏家三小姐?”越走近越发现她精致可爱。
“嗯。”
“你好,我叫李才,是赖桂的表弟。我表哥这两天肚子不舒服,让我来这接你。”
这人虽然穿着镖局的黑衣,但苏灵雨还是不信他。现今想绑架勒索的人不少,小心使得万年船。
苏灵雨先点一点头,“你先等我一等。”说着她偏头与三婶说,“我先到王龙镖局去,再去福升楼,你买好了东西到那边等我。”
眼梢见那小斯没有不耐烦,苏灵雨再多说几句,又与大傻说:“别人说你什么你就应,别裂开嘴巴笑,要笑不露齿。流口水了就用布巾擦,这样才能娶到娘子。可懂?”
大傻连连点头,“懂懂懂,懂了。”
说完了让她们先去办事,再偏头与李才搭话,“何时进的镖局?”
“三日前,表哥引荐进去的。现在都跟在表哥身后,给他帮忙。”
苏灵雨从毛驴卦袋里,拿出一包小零嘴,扔给李才,“前面带路吧。”
“谢谢三小姐,谢谢三小姐。”
“三儿你去哪?”候在边上的沈浪问。
“去看点东西,叔公要是没想去的地方,不妨跟随我去北市看看。”
沈浪偏头问车里的人,沈明表示不与苏灵雨同行,他们到别的地方去走走。
两人就此分别,苏灵雨由李才带着往北市去。
一路上苏灵雨警惕着,观察四周有没有跟踪的,有没有望风的。如果李才叫她进胡同,她想好了拒绝的话语。
好在一路上相安无事,很快到了北市。来往的商队渐多,民夫们装货卸货好不热闹,王龙镖局的旗号迎风招展。
车队把头见着她,都叫一声“三小姐好”“三小姐来了”。
王龙将苏家农产品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入手出手就赚了一大笔银钱,王龙都得把她供着,更何况是底下的人。
苏灵雨也是见人下菜单,见着镖头、把头就分一包零食,若是其他人便是点头问好。
镖局占地二百亩,有四百镖师,帮夫、粗仆、丫鬟、小子无数,王龙成了梁关城的地头蛇。
也不知为何孙将军会让王龙坐大,没有打压不说,还帮着王龙打压其他势力。这中间的盘根错节,不是她能去想的。
“三小姐来了。老早让人给你传话,才想这几天能到,早早派人去城门候着了。”总把头迎上前。
“童叔好,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何须次次让人去迎接。”
“不是怕对手将你拦住了吗?你可不知,这城中出现了另一大势力,来势汹汹硬要抢一口肉吃。你可别被那边哄了去。”
总把头要扶她下毛驴,她表示不用,自己跳下了毛驴。牵着毛驴绳索进镖局。
“她是谁啊?王总镖头的马都不能进院子,她的毛驴怎么就能进?”新来的镖师问。
“东泉村的苏家三小姐,香米就是她研究出来的,大山米也是她弄出来的。孙将军公布的增加粮食产量的法子,还是她弄出来的。你说她有没有资格?”
“就她?她才几岁啊?”
“有志不在年高,有才不乎年小。得罪了她,就是得罪王总镖头,小心你的米粮袋子。”
“去去干活,别闲待着。”把头驱赶他们去帮忙卸货。
这边苏灵雨被邀请进货仓,这里存放的都是重要货物。若是一把火烧了这里,就烧了王龙大半身家。烧了这货仓,王龙怕不是会提刀与人拼命。
“这边,有三支商队回来了,他们带回了好些种子,你看这些可是你需要的?你要的红果,他们也带回了,你来看看这里。”
“种子依照老规矩,每样都往我家送去。”种子不必多看,是什么种出来更清楚。
来看南北汇合的水果,水果多,有枣子、苹果、十月桔、柿子。秋季正是橙红橘绿时,不是橙子就是橘子,没多大看头。
量少的部分才是苏灵雨要关注的,她拿起一个青皮的果子,闻起来不像橘子,有些酸味,像是早期的青柠檬。
“这个果子叫柠子,皮薄肉厚汁多,但味酸回甘。这是特意带回来给你的。往西北去的商队,知道你喜欢酸辣的,就带了一些回来给你。”
苏灵雨多闻几下,“不错,是我想要的。这果子够酸,拿去闷鸭子,更加好吃。”
“全要了,奖赏那支商队。”
“替他们谢谢你了。”
剩下的没什么新奇的,都是一些普通物。胡瓜胡果胡枣,都适合在北方种植,用在这里养不活不说,即便养活了味道也不好。
苏灵雨同童叔离开库房,两人边走边说,童叔问:“今年的香米产量如何?”
“怕是给不了多少你,大郎读书归家,满腹经纶。绝不能让其在家耕田,埋没了人才。”
“你还担心这个?是你多虑了,我得了消息。你爹走了张大人的路子,为大公子求得了一份好差事。
张大人让大公子进衙门,成为一处乡长,统管东村、东头村、牛尾村三个大村子。劳役、赋税都归他管,若是考绩评了优,主簿的位置跑不了。”
听得这消息,苏灵雨会心一笑,大郎归家不到一个月,职位就定下了,看来老爹也没少操心。便宜爹手里头的银钱不多了吧。
“白果要不要?”
童叔大缓一口气,“今日进门就等你这句话,生怕你一个字不出。现今你问了,我这颗吊起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白果即银杏果,药效了不得,让皮肤衰老的女子,焕发新春。让萎缩的男子,大振雄风。
白果的用处可不小。
自大苏家种下银杏树,童叔就盯着,年年暗示,年年提醒,就是要苏家将白果卖与他。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篮子里,免得鸡飞蛋打。况且那些白果你也吃不下,我将白果分四四三。你们得四,福升家得四,我留下三成自用。”
“苏姑娘考虑周到,只是我这边价钱高,何不多给一些与我?且我们两家合作多年,老主顾的面子上,能不能多让些?”
苏灵雨将白果的样品给童叔,“上等的白果,卖到京都去,也能卖上好价格。四成已经够你们赚的了。”
第七十一章 朝天椒
“最后一批秋茧下来了,你派人去运。顺道将白饭豆、黄豆也运了。”
“那高粱……”
“还是别想了,家中又多了一个酒鬼,想来今年的高粱卖不了。”苏灵雨牵着毛驴出镖局大门,“银钱你折合银票送来。香米下地时,你亲自来一趟,我给你弄顿好吃的。”
“好,好久没吃三小姐亲手做的饭了。”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边上指点一番罢了。”“你留步,我到福升楼去走走。”
“你慢走,常来玩啊。”
童叔送走了苏灵雨,一转身面对三支商队的镖头,他们眼巴巴地等着要奖赏呢。
“看啥看,你们带回的东西,没有她能看上的。一个个说自己的有多神奇,在她耳里没有一个是神奇的。就柠子得到她喜欢,其余的一个子都没有。”
“有一个总比没有的好啊。童叔快说,她赏了多少钱?”
“就一两银子,没去年的多。”童叔说,“她本带了十两来,而你们没能力留下那笔钱。”
“苏三儿说了,与其这般浪费精力寻物,不如她定下题目。明年你们去寻根茎类作物,能当饭吃又耐旱。”
“童叔这般,我就没法子参与了啊。我是往南边走的,南边雨水多哪来耐旱作物?”
“这就是你的事,寻找好的她有赏。要不要赏钱就看你们了。”童叔不多说,转身进内。
苏灵雨牵着毛驴,出了镖局范围,往大街走,与运稻谷的商队擦肩而过。
北市坊的街面狭窄,三车并行的路面,被摊贩摆摊占去三分之一的空地。但也因此证明,梁关城的繁荣。
“大陈来的布料喂,青的蓝的灰紫的,样样都有咯。”
“大哥,来看羊皮,这可是东青的上好羊皮。”
“大魏良山出的精铁,赵家字号打制的刀,整个梁关城就此一把。”
他们的吆喝都不是她想要的,而他们也不把她当顾客。
“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这里什么都有,这里什么都卖,错过你就后悔了。来来小姑娘,过来看看,这里什么都有。只要你说得出,我就拿得出。”大叔摸着山羊胡子,夸夸其谈。
不说他身穿的褂子,倒是他这一口吆喝声,就让她很亲切。
苏灵雨一时好奇,走过去问道:“你知道英国吗?”
“什么?”大叔皱眉。
看来他不知道英国,他不是穿越的啊。
苏灵雨有些失望,牵着毛驴要走。
“别走,别走,你说你要什么,只要是你能说出来的,我就能拿出来。”
苏灵雨挪动了半步,扭着上半身问大叔,“你有辣椒吗?”
“啥?”
算了白浪费力气,辣椒还没传入亚洲吧。
“别,别走,你是要辣子吧。我这里有。”
欲将离去的苏灵雨,顿时停下脚步,“真有?”
“真有,你过来看看。别的没有,这个还真的有。我们叫它做辣子,又叫朝天椒。”
胡子大叔将小布袋拿出,摊开露出米白色的朝天椒。
苏灵雨心中十分喜欢,还不能扑过去拿起来闻闻,可惜这胡子大叔她不认识。再多的喜欢,也要隐藏,不能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看了一眼,满不在乎地问道:“能比得上芥菜籽辣?”
“你既然来问,就说明这东西比你的芥菜籽辣。你也莫怕我会骗你,这东西你要是想要,给你也无妨。”
苏灵雨再次来到摊位,伸手就要,“给我吧。”
胡子大叔一脸无语,哪有人这么直白,还真把玩笑当真话听。
胡子大叔扔出一根辣子,并说道:“五个大钱。”
边上的人听了顿时感到肉疼,一根小小的辣子要五个大钱,这也太贵了吧。
他们等着苏灵雨还价,只是苏灵雨没有,她直接拿上朝天椒掰开,见里面有种子,就把朝天椒揣怀里。她抛出五个大钱于板面,其中一枚铜板在板面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一根辣子五个铜板居然还有人要,难道这辣子有过人之处?胡子大叔顿时有了信心,决定将辣子按根卖,一根五个大钱。可惜守了一天,再也没有第二个买主。
走过一处高台,上边正买卖奴仆,一串五人被拉上高台,人牙子对人群下的客人介绍“商品”。
男的要壮实或会些技能,女的要漂亮或有力气。
苏灵雨多看两眼,便走了过去。
“三小姐,苏三小姐,你可来了!”书店掌柜可盼着她到。
她以前常在这里买书籍,也算是书店的常客。但每次都遇冷眼,这次不知他怎么就转了性子。
“掌柜的好。”
“好,好,终于盼着你来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静观其变,等着他的下文。
“你是来买书的吗?你上次看的那本书降价了,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仔细想一下,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她跟着去书铺,“朝堂不让科考,私塾人员骤减,你这书铺的书便宜卖了吧。”
“可不是,往日还能卖几个铜板,如今一个月也不见卖出一本。”掌柜的可忧愁了。
平日里坐在书铺里喝茶,等着客人上门,现今站在外头吆喝,也不见有客人上门。
书铺里的书籍可不少,即便掌柜的一年没进新货,还是卖不完。
能被她看上的没多少,挑出想要的那几本,“拿了十本,你可得便宜些。若是价格不合适,那就放在这里当废纸吧。”
她也不是非要这几本不可,且梁关城大,不止这一书铺,她大可到别处去挑选。
“要的,要的,我也不要你多,你把成本给我即可。你把多挑几本?都便宜卖给你。”掌柜的说。
“都看过了,能看的就这几本。”她说。
掌柜的有些瞧不起她,一个小女娃居然大言不惭,张口说都看过了。
倒不是她说大话,而是这些书更新慢,再厚的线装书也不到一千字,对于一分钟能看三百字的她来说,确实不是难事。
即便这些书籍是文言文,她也能十分钟看百来个字。一天看一本书不在话下。
价格合理,苏灵雨就买下这几本书籍。
第七十二章 福升胖子
苏灵雨将书籍扔上车,再爬上牛车。毛驴没有牛车坐着舒服。
大傻相亲还没结束,不同一车回去,就空了好些地给她。
三婶将被单摊开,支起了篷子,挡住日光,再让她坐上去。
她坐上去,左脚搭在右脚上,依偎着板车壁,拿起一本书翻翻。不进官场,不学文武,游记、百科全书,才是她的喜好。看一些野史、杂记也不错。
“三儿回家怎么不等我?”沈浪马车赶来了。
她从书籍里抬头,“不去看看故人?”明着对沈浪说,实则是对沈明说。
“找不着人,都不知该去哪找。”
满城都是通缉令,下了马车都不知该去找谁好。原本想拜访的朋友,到了门前却不敢进去。
人心隔肚皮,又相隔多年不见,哪个好哪个坏谁能知道?最后沈明决定回山中居住,等风声过去了再面世。
沈浪想劝义父去找兄长,但给兄长的去的信还没回,不知兄长现今如何了。
“踏踏踏”一匹马儿小跑而来,马背上的人见着她就叫。
“苏三儿,好没义气,进城不来探望我就跑。”
眼前的福升,正是当年去东泉村买鸡鸭的小哥。她目睹他的身躯,从s号变成m号,变成xxl号。
那匹马能驮着他到处走,也是了不得。
沈浪见有人找三儿,他挥动马鞭驱赶马儿,先行回去。
三儿让青牛停下,问胖子福升,“要不要上来坐坐?”
“好的啊。”福升由仆从扶下马,“正好有事找你商量。”
福升这吨位上了马车,马车的速度更慢了。好在青牛的负重能力强,适应了这个重量,速度有缓缓提高了。
“你家的白果可有去处?”
她将书籍收起,“你有什么想法?”
“只要你愿意给,价格可以谈。王龙虽然能吃下这批白果,但是他价格未必有我高。”
“嗯,给你四成。价格你看着给,别让我亏了就行。”
胖子眼睛眯成一条缝,“还是三儿疼爱我。”
她真想一脚踹出去,将这不要脸的家伙赶走。
“你家那三亩甘蔗,看着挺好的,上次吃了一根,甜度高渣少很适合做蔗糖……”
她伸手拦住福升,“自家吃的,没你的份。”
“且听我说,孙将军有意将东泉村的蛇头山挖走,泥土填篮子大湖,这一挖一填,就多出了三万多亩平地。”
“这消息你从哪里来?”
“这件劳民伤财的事,孙将军自然不能一个人完成,得要跟大家族合作。这事要成了,我家便能获得一千亩平地。
我能帮你拿下一百亩地,你得种上五年甘蔗,且都卖与我。五年后,这地全都是你的。”
“可以考虑,下次见面给你答复。”
“好的,你且回去想想。对了此事莫要声张,都是私下里流传,不能放台面上说。”
她颔首。
送走胖子福升,手指在粗布上滑动,不知她在想什么。
路过蛇头山的时候,她让马车停下,好生打量这一座山。
“三小姐,你说这座山要被挖走,得要多少年啊?”
挖走一座山得要多少年?这要看挖山的工具,要是挖掘机配运土车,一个月有余。若是手拿锄头,人背运土,三年或许能成。
“三年吧。移山可不是轻松事。”
如果把这座山挖走,从东泉村出去就缩短了路程,这里形成了一个小盆地。地多人少,百姓更富足。但这是不可能的,百姓造人能力太强,再多的土地也不够分。
“走吧,回去了。”
三婶驱动牛车,青牛抬腿走动。
走着不远遇上归家的李癞子夫妇,这两人犹如焦孟,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黏糊得很。
这三年里二妞生了两胎,都是男娃子,这给李癞子与李婆子捧着养,养得水灵。不见丰腴,倒是多了女人的韵味。
二妞虽比城里的小媳妇黄了些,但比村里的娘们白净些。这就更让李癞子放眼珠子里,一刻也不能让她离开视线。
二妞心不大,能吃饱有人疼爱就好。守着李癞子也能过日子,没想过跟人跑路。
“哟,三儿进城了,买了什么?”李癞子伸头往里瞧。
苏灵雨一手撑着板壁,一手拿着书,侧身看二妞后背的小娃子,“不放家里吗?”
她接过三婶递来的饴糖,递给小娃子,小娃子探身拿上饴糖,再缩回去。
“婆婆病了,这个又淘气爱到处跑,我背着更放心些。”二妞调整背带,跟在马车边上。
苏灵雨解开了油纸,递给她一块点心,又见李癞子伸手来要,也给了他一块。
“白果可以摘了,你进村跟村里人说一声,若是想来干活的,明日一早带着竹竿到我家门前来。限定十户人家,十文钱一棵树,论树不论日,做多少拿多少。”
“好嘞,谢谢你。”二妞喜笑眉开。
这拿工钱的事,自然是给相熟的人家。这是个好人情,三儿给了她,是三儿看得起她。
二妞说了好些话,赞美讨好三儿。
到了岔道,一队往山道去,一队往村道去。
待回到了家,家中人好不喜庆,莫不是大郎的职位文书下来了?
“你们乐啥?”她问。
苏承启拿出一封鞭炮,指挥着她,“去拿出最好的酒,今日要请客吃饭。”
这话说得好理直气壮啊,胆子也大了不少,敢指挥她干活了。
苏重拿来了竹竿,要挂起鞭炮,“苏山来信了,他与李咏志得了大儒林咏的举荐,参加了京都的会试,所作文章被圣上赞誉。被令在农信部任职。”
苏承启挂起鞭炮,拿过竹竿把鞭炮撑出去,边走边说:“官七品但也是京官。”
仆人阿贵用木炭,点了鞭炮,苏承启拿着竹竿,绕房一圈。
这边落下,那边响起,李家的鞭炮声也传来了,想来李咏志也得了官位。
这里真是好山好水啊,一下子出了两个京官。他们衣锦还乡之日,定然风光无比。
好客的便宜爹不会放弃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机会,今晚定然有许多人上门喝酒。
她得去帮忙杀鸡宰鸭。
第七十三章 好消息
前座的吃吃喝喝,与后座的冷情形成对比。
身份的落差,与地位的转变,以及读书人的傲气,让沈明不愿与这些粗鄙人同桌。
倒是沈浪与谁都称兄道弟,喝起酒来好爽无比。
她带着木棉、小五到沈明屋子去,给他送去米酒,送去下酒小菜。随即在边上坐下,与木棉、小五剥核桃。
拿起小锤将核桃敲破,递给木棉掰开。木棉再将掰成两半的核桃,递给小五,让他把核桃肉挑出。
“小五别吃,我们要做核桃酥。”木棉去抢小五嘴里的核桃肉,奈何小五嘴巴快,一下子吃进去了。
沈明看着懂事的孩子们,与她说:“你不用在这陪我,去玩去吧。”
捶着核桃的苏灵雨边说边笑,“倒是你误会了,只因这屋隔音最好,无酒令烦耳。倒是打扰你看书了。”
这本就是苏家的房屋,哪来打扰不打扰的说法,主客之道他还是知道的。
沈明小酌一口,追忆流觞曲水的时日,是何等风光。如今寄人篱下,如丧家之犬,是何等凄凉。
再看那姐弟三人,一人专心敲核桃,一人小呵斥弟弟,一人只顾往嘴里塞核桃肉。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
苏重进屋,先对沈明行礼,“叔公。”再与苏灵雨说,“三儿带木棉回屋去,等下我去帮你砸核桃。”
“有大哥帮忙就好了,小五只会吃。”木棉抱怨道。
她提起核桃袋子,带上木棉、小五回屋去。
苏重伺候院长沈明睡下,再过去帮三儿砸核桃。
小五被奶奶抱走了,木棉的怨言少了许多。
苏重进了妹妹们的屋,“霜降过后,冷了不少。”
苏灵雨将一些核桃碎,递给木棉,木棉拿了大的,拿不起小的。只得低头下去,用嘴吸姐姐的掌心,将那核桃肉碎吃了。
“小心壳。”
“嗯。”
“夜里开始降雾了,早晨与晚间都凉得很。”她说。
苏重一手拿起一核桃,置于掌心,两手往中间挤压,咔嚓两下,核桃壳破。接下来就好剥夺了。
“大郎心里是不是很难受?”
“为何?”
“感叹命运的不公,明明你早出生一年,可你样样被二郎压一头。可有不舒服?”她偏头看他。
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将他打量了一番。见他看过来,又转头回去。
“年前圣旨下,取消科考,我曾与同窗怒骂不公,与同窗悲戚。后来又庆幸,不用科考,我便能回家。
同窗拿着推荐书信,奔赴前程,谋求功名,而我却拿着推荐书转到回家。我终究是离不开母羊的羔羊,不想远行千里,绕着羊圈转悠几圈便心满意足。”
苏灵雨笑了,忍不住又笑了笑,感叹这颗赤子之心!
“你说你大郎哥傻不傻?”她问木棉。
“傻。”
五岁的木棉听不懂哥哥姐姐们说的,吃着核桃肉随口就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苏重跟着笑,傻也罢,聪明也罢,顺应内心就好。
“乡长的事,你可知道?”她问。
他将核桃肉放入钵盆,“知道的,还因此见了吴将军。乡长之职看着小,实际权力不小。于我而言,不是难事。”
她俯身低声问:“爹用了多少银钱?”
“不知,瞧着拿出了千来两银子。”
她坐回去,继续剥核桃,“这个乡长可不便宜。家中老底都给你铺路了。”
灵雨山出产不低,但大头在她手上,这千来两银子还是这三年存下的。
“我得在位多少年,才能存下这银钱啊!”苏重感叹道。乡长的月银可不高,五年俸禄未必有千两。
“急啥,家中不靠你那些俸禄过日。做一个凭良心的人,更让人瞧得起。”
苏重将剥下的核桃肉,放置盆中,“可不是。”
兄妹夜话,聊了很久,直到剥完核桃才结束。
苏灵雨给木棉擦了手脚,苏重将木棉抱回床,这丫头吃成了小胖妞。她抱不动木棉了。
次日,她还没起,外边又闹闹一片。
她揉着眼爬起,叫道:“三婶,三婶。”
“来了,来了,三小姐起来了。”三婶将洗脸盆放下,“被吵醒了吧。外头来好些人呢,来上工的上工,来贺喜的贺喜,闹闹嚷嚷的。”
接过三婶递来的布巾,她擦了把脸,下床趿鞋,坐在梳妆台前等三婶梳头。
“让那些上工的回去吧,明日再来打白果,就说主家今日宴客,不打白果。”
“好。三儿想要什么发鬓?”
“去忙你的,我自己来。”
她弄了两辫子,垂落于肩膀,换了衣衫去叫木棉起床。
木棉这小妞夹着蚕砂枕头,呼呼大睡没有醒的迹象。
她醒了也不想出去,外边过于热闹,她不想去凑热闹。若是出去了,定会被三姑六婆拉着要说亲。
八岁有余九岁不足,就常被人问想要哪般夫君,被问多了她也烦了。只能躲屋里,免得再被问及婚事。
外边无事需她帮忙,她躺上躺椅拿话本读了起来。
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三小姐,是我,给您送早饭来了。”
“进来吧。”
关肖鹏推门进内,见三小姐躺躺椅,手中拿着《权臣有位逃妻》,这是哪来的话本?
“新鲜的豆浆加了核桃肉,您尝尝跟您弄的味道是否一致。”关肖鹏将托盘放下。
漆木托盘里放着三碗儿,乳白且香甜的豆浆散着热,青黑小碗卧着两白皮鸡蛋,宽口大碗放着四五个小芋头。
小芋头绵软,比大芋头好吃些,淀粉多且好吸收。
因为苏灵雨每天一碗豆浆,苏李氏吃芋头不再便秘,小孩子们又喜欢鸡蛋,于是豆浆、鸡蛋、小芋头,就成了苏家早饭的标配。
“三小姐看的是哪位的话本,瞧着这书名不一般。”关肖鹏说道。
“穷酸作家写的吧,说了你也不认识。外头人可多?”
“可多了,估计来了半个村子的人。老夫人找来几个婶子帮忙,您不出面都能行。”
关肖鹏说:“叔公的住所基本弄好了,往上走半里路,便能到您的木屋,往左走就是大宅子。对了公子与老爷,还把您的水潭木屋给扩建了,您若是嫌闷,可以到山上走走。”
“行,你去帮大郎招呼客人去。”
“好嘞。”
第七十四章 打白果(加更)
打白果这日,苏灵雨早早带人上山。
银杏树上的白果,密密麻麻分布着,银杏生长不易不能割枝干。只能让人爬树,近处的用手摘,远处的只能用竹竿打落。
收白果与摘八角都是危险活,树干笔直且高大,人爬上去得要万分小心。
将粗布铺在地上,灵活的人爬树,将成熟的白果打下。
一杆子打出去,成熟的白果哗啦啦跌落,犹如夏日冰雹砸向地面。
二妞与李癞子一同爬上树,两人协力摇撼树干,将树枝上的白果摇落。
待树上成熟的白果全落,两人滑落地面,小心踩着空地,跳出粗布。将那粗布合拢,白果滚成一团。
“这称起来有十几斤吧!”二妞感叹道。
“十斤白果,有两斤叶子,四斤水,去掉这些才是白果的重量。”苏灵雨说。
“烘干的黄豆,总比新鲜黄豆要值钱。”二妞说道。
“还在那边干嘛,快点过来铺布。”李癞子催促道。
可得要跟人抢钱,这个傻娘们不懂事。
林子里树叶的“沙沙沙”声,果子砸地面的“啪啪啪”声,不绝于耳。
“快过来,这棵树好多果子。”
“你看这白果比拇指大。”
“爹,你看看多好的果子啊。”
“苏老爷家的作物都差不到哪去。”
“你家打了多少棵?”
“三棵了。”
“这么多,我家才两棵。”
在孩子们的欢笑声中,各家暗中较劲,要看看谁家打的果子最多。
苏灵雨一路往上走,叮嘱他们小心些,路遇院长沈明。见他一副怡然自得,问他:“您没见过秋收的情景?”
“曾见过他们收割,但不曾见这热闹场面。”
“那你该多住些日子。春,摘木棉花很热闹;夏,摘龙眼很热闹。孩子们有果子吃,大人们有银钱拿,整片山都是孩子们的乐园。”
“不会罚他们吗?果子可是卖钱的。”沈浪说道。
苏灵雨背着手往上走,“会,但他们才是督查员。让孩子们去监督大人,看谁偷吃,事必再分他们铜板与果子。”
“孩子眼尖,声儿大,活力足,跑遍整个果园不见累。神出鬼没随时能监督大人,还能发现浑水摸鱼的。你若是等到明年夏季,便能见此番景象。”
“我在坡上有栋清幽的屋子,不妨到我那去坐坐。”
…………
五匹粗布被缝在一起,铺在谷场,等着背回的白果。
二妞将背筐上的白果放下,倒入粗布。苏张氏带着人去捡去叶子树枝,推开白果堆,让它们在阳光下曝晒。
“破皮的捡出来,开两半的也不能放里边。”
“带有黑点的要不要?”
“捡出来吧。”
后续回来的白果,全倒出来,占据了整个晒谷场。
“那边有菊花茶,大家去喝点,休息一下再回去。”苏张氏说。
苏家不管饭,让他们自己回去做午饭。吃了饭下午继续打白果。
苏张氏带着三婶弄着白果,有一行人上前来,讨口水喝。
“你们从哪来啊?不是本地人吧。”三婶问。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说:“到这边来看看山,受大人嘱托,看这些山能不能变成良田。”
“看过了的,这边能开成梯田的山,都被挑出来了。”苏张氏说。
“拿人银钱,替人办事,大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一人说了话,其余人不再开口。
苏张氏见他们拿着罗盘,带着勘探工具,看山是真,但不是找梯田山的。怕不是找风**的,给某位大人找阴宅的吧。
苏张氏不去管他们,给他们一壶菊花茶水,便做自己的活。
“婶子为何这水中放有菊花啊?味道涩中带甘甜,不像是茶又像是茶。”道士问。
苏张氏低头捡着白果堆里的叶子,说道:“路边的菊花,再加入一碗蔗汁,就是现在的味道了。穷苦人家买不起茶叶。”
“你这白果品相好,果粒大,定然卖出好价钱。”道士说。
“承你吉言,这是头批果子,自然是最好的一批,到明年就不知成品如何了。”
道士说:“无功不受禄,吃了你的茶,帮你做件事吧。”
说着道士两袖鼓风,手往场地上一推,混在白果里的叶子呼啦啦飞起,往场地外卷去。
“啊……”苏张氏与三婶吓跌坐,看着树叶被翻出卷走。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那些人起身走了。
“神仙,见着活神仙了。”
苏张氏回家将此事说给大家听,个个惊奇,还想遇上这位神仙。
沈浪哼声道:“哪是什么神仙,不过是自身功夫了得,内功深厚。掌劲化风,帮个小忙而已,这样我也会。”
“也不见你去帮忙啊。”苏灵雨说,“这般厉害的人物,我倒想拜他为师。”
“别想,道士不收女徒弟。”沈浪打断她幻想,“老实跟我学,终有一天你也能打出掌风。”
她还没挑拜师日,沈浪也不急,他不催她不动,拜师都是嘴巴上说说。
“娘,我还想听。”木棉去缠着娘。
苏张氏乐得再说一次,这次她说得更详细了,把那道士描绘得生动,宛若人就在眼前一般。
当故事来听,苏灵雨也听得入迷。
这把沈浪给气到了,沈浪当即回房去,连夜写了内功心法。
打着哈欠,撬开苏灵雨的房门,把她从被窝里拉起,要求她磕头拜师。
幸好她没有裸睡的习惯,不然真的要将沈浪千刀万剐。
“磕了头,这内功心法就传给你了。你是我沈浪名下大弟子,你要勤勤恳恳,每日随我修炼,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说着沈浪拧起她,扛着她上山,在山顶木屋指点她练习心法。
她盘膝坐下,两手放置丹田,昏昏欲睡。
“啪”
“嘶啊!痛。”
沈浪一竹枝打去,她打个激灵叫痛。
“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练武奇才,你莫要偷懒。既然坐不住,我们就来练招式。十八般武艺,你想学哪样?”
“都有啥?”
“矛、锤、弓、弩、铳、鞭、锏、剑、链、挝、斧、钺、戈、戟、牌、棒、枪、扒。”
“学剑吧。”
“行,你且感应紫气,我去给你找木剑。”
至此苏灵雨开始练武的日子,每日练武之后吹一首曲子。只是她的笛音难听至极,莫说是人,连山中鸟兽都受不了。
村民每当看见山中有大批鸟儿腾飞,鸡鸭鹅跑出山头,就知道是苏灵雨在吹笛子了。
第七十五章 收货来的
第一批果子全打下,苏灵雨给他们派了工钱,“后天有人来收果子,你们一家出一人,来帮忙把白果搬上马车。”
“派人来,到时来通知一声就行了。”
“二妞回家了。”
“我们再等会,帮婶子晒果子。”
“又没钱拿,凭啥给她晒果子?自家水田不想要了?”李癞子要拉二妞回去。
“自家水田好着呢。着什么急啊,再说这晒果子也不是难事。多与婶子拉拉感情,再有好事我们就能沾上。
你在边上树荫里,带着娃看着我做。中午了再一起回去。”
不用干活啥都行,李癞子就放儿子在边上玩,自己躺在树荫下摇晃脚板,享受着秋日的凉爽。
转眼收货的人来了,福升与童叔的车马同时到,两队人马是你挤我我压你,像是要比一比。
“不是让你明天来吗?”她问福升。
“是明天,但我夫人想念你,想找你玩,那些车马都是她的。”
她翻白眼,当她眼瞎啊?空空的木板车放在那,显眼得很。
“既然来了就一起上秤,叫你的人过来称果子。”
福升去与苏承启、苏乡长寒暄一番,带着人秤果子去。去跟童叔抢白果,努力争取更多。
有便宜爹与大郎在,她不用过去帮忙,等着收钱就好。
“三儿啊,你这真好看,春日来有春日的美,秋日来有秋日的景。一步一景美不胜收,我都想在这多住几日。”
苏灵雨将一片白布铺地上,邀请福升娘子坐下,“待冬日我寻木匠,在山泉边做个院子,不管你何时来,都能有住处。”
“这个好,这个好。”福升娘子说,“不要等冬日,现在就做。”
福升娘子低声说:“孙将军请来好些能人异士,要对蛇头山动手了。”
马上要收割了,绝不可能是现在动手,必定是等收割后,等百姓卖了稻谷。
百姓们卖了稻谷有了钱,一来能交赋税,二来能有钱顶替徭役。
上一次出现家门前的,就是孙将军请来的异士。
“真要搬山?”
“钱都筹集了就差人,等秋收一过,马上动手。”福升娘子吃着核桃酥,“嗯,你弄的核桃酥味道不一样。”
这里做糕点都是蒸煮,而她做的核桃酥是用烤的,味道当然不一样。
苏灵雨摘了菊花,给福升娘子做个花环,并帮她戴上。“快生了吧?”
“过年生,这小子累惨我了。生了这个就不生了。”三两口吃完一个酥饼,拿起一块烤饼,“嗯嗯,好吃。这是怎么做的?这里边放了什么?”
“也简单,用上好的小麦做饼皮,撒上芝麻、牛肉粒,放入火炉里烤。做法简单,就是火炉难做。”
“今日还做了烤鸭、烤鸡,你少吃点,留个肚子吃中午饭。”
…………
今日叫人来搬运,是要给钱的,但是一些人不要钱,只要在苏家吃顿饭就好,比如二妞一家。
对于在苏家吃饭,李癞子也是很喜欢的。即便是熬煮一锅粥,也是苏家的香。
苏家的饭菜舍得放油,很多人吃着香。在苏家即便吃一颗芋头,也有萝卜干或是汤汁配送。要是别人家就没这个待遇了。
“来来,这边请,这是我家。”苏承启带人进家门,与院子里的人说,“这是孙将军请来看山的,本事了不得。”
童叔也认识其中一个,上前去打招呼。
这群人里有三个术士,四个护卫,其中穿着道袍的人最为明显。
苏张氏碰碰三儿,指着当中的道士让三儿看,“就是他,他用掌风帮我们去了树叶。”
三儿打量那道士,健硕有力,面带慈光,面相上是个好人。会功夫的道士还真的少见,不知道士与师父比谁更厉害。
三儿找找没发现师父,想来是陪沈明老爷子到山上去了。
苏重去搬桌子,三儿协同娘亲,将预留的饭菜送出去。
听见便宜爹说:“孙将军是要搬走蛇头山,填篮子大湖?”
“你们都知道了?”道士问。
“街面上的人传着呢,哪能不知道啊。”苏承启说。
不知道这消息的人,都竖起耳朵听,这可是大事啊。
其中有一家是例外的,坐在门边吃饭的李癞子一家是例外的。
二妞喂小儿子吃奶,见李癞子喂她口肉,她张口笑眯眯吃下,还用肩膀碰了碰李癞子。
李癞子喂大儿子吃口粥,再娘子喂口米粒,问娘子好吃不好吃。等得来二妞甜甜的笑容,他就乐呵地扒粥吃。
这一幕被术士里的某人看见了,他想上前说两句,见上菜了腹中饥肠辘辘,便又放下念头。
“你家的饭菜异常可口,比得上福升楼了。”道士赞美说。
苏承启大言不惭,“福升楼的鸡鸭鹅就是从我这买的,可以说福升楼的大菜,都是从我这学去的。”
“我家有一小女好吃,喜欢捣鼓吃食。煮一碗粥,她也要放鸡汤去煮。吃一条鱼,不仅要放生姜,还要放紫苏。”
福升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告知身份,与他们坐到一起,聊起吃食来。后边一群人有说起了风水,说起了舌头山的事。
她见师父回来了,上前问:“叔公没回来吗?”
“在你木屋上歇着,我来拿吃食的。今日有没有新菜?要是好克化的就更好了。”
“预备好了,在房里的食盒里。”
有徒弟跟没徒弟真不一样,这不他才想找吃的,徒弟就给备好了。真是好徒弟。
“你家认识有道士?”
“爹从外边带过来吃饭的,据说是孙将军请来看山的。当中的道士,就是前几日帮娘去叶子的那人,你要不要去过过招?”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等我从山上下来,再跟他玩两招。”
他好玩心重,知道有对手,怎么能放过?
很快沈浪归来了,加入餐桌,自报家门与他们坐在一起,聊起江湖事。
拜师两天了,苏灵雨还是头次听到自家门派的名号,像是这“太微派”不出名,那些术士们一脸懵逼。
你说的是啥?
江湖有这名号?
过后她问师父:“我们的门派叫太微派?”
“我没告诉你吗?”
“何时成立?”
“为师开创的,自收你为徒那日创立。这个名字,我上个茅房就想到了。好听吧?”
苏灵雨:也太草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