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梦
京都西二坊，南来北往商队集货地。
一支骆驼队，走进了西二坊。
总把头熟悉地找到老主顾，看货装货卸货。
“这大梁的天，这么快就变天了！我才离开没多久啊！”
“你这一走，就是七八年，还说没多久。
你不知道啊，这不仅大梁变天了，整个天下都要变天咯。”
“不是，议和了吗？”
“是老主顾，我才告诉，要是别人来了，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你说，你说。”
“明面上议和了，其实还是跟当年一样，双方都准备着开战呢。只要粮草准备好了，定是要打过去的。
摄政王妃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准是要杀过去的。”
不知谁喊一声：“看王妃的车马。”
总把头窜起，走出去看。
见两排侍卫最先走过，后头跟着宝马香车，宫灯在弯梁上转动。
“好大的排头啊！”
“这里鱼龙混杂的，王妃怎么到这里来？”
有人回答道：“这京都还有哪一处，是王妃没去过的？”
“王妃不在乎地位，不在乎名声，只要是需要办的事，不管是哪，她都会去。”
总把头拿掉狗皮帽子，跑出去大声喊道：“王妃，王妃。”
两个侍卫拦住了他，总把头拿着帽子大声喊道：“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你敢卖我敢买，你敢买我敢卖。”
这话一出，马车停下了。
香车上的窗帘子被掀开了，听得娇软的声音问道：“谁叫的买卖？”
总把头摇着帽子，“是我，是我。”
窗前的人退开了，摄政王妃的脸，出现在跟前。
“王妃，我，是我，你还记得我不？”
“什么都能卖？”
“对，对，正是我。”
“你打哪来，要到哪去啊？”
“自北方来，要到南方去。”
苏灵雨抬头远看，瞧见不远处，站在门口的人。
鹰钩鼻，深陷的眼眶，高挑的身躯，茂密的胡子，略微翘起的头发。
“西域人？”
“对，从比波斯更远的地方来的。”
苏灵雨吩咐前头，让护卫寻个院子，她要跟“什么都能买”好生聊聊。
…………
“娘，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天都黑了。”长寿拉着娘的手，“爹的脸老黑了，简直是要被你气坏了。”
说着长寿又靠近娘一些，小声问道：“听说您与那些西域人，有说有笑，还摸他们的手，是真的吗？”
“你爹也知道了？”
“爹能不知道吗？
你是谁啊？这城里一双双眼睛，都盯着你，但凡有些异样就会被传开去。”
长寿放了娘的手，“我今夜不跟你们吃晚膳了，保命要紧。”
守在二门的环礼，见了娘，听了妹妹的话，连连点头。“我跟妹妹一同吃。”
这两个胆小鬼！
“去吧。”
环礼与长寿愉快地躲在一边，等着看好戏。
咳咳，不是看戏，是等着出事了，过去劝架。
一个两个躲在柱子后头，伸头探望里边的动静。
只见苏灵雨入花厅，“洗手吃饭吧。”
生了半日闷气的摄政王，当作没事发生样，洗手吃饭。
环礼与长寿，一人抱着一盘点心，看着花厅里吃饭的爹娘。
“会吵起来吗？”
“应该不会了吧。
我们走吧，在这里不好。”
花厅里吃饭的氛围，确实很好，没他们想象中那么压抑。
苏灵雨饿极了，端着饭吃也不忘给萧景行夹菜。
只因她一句“这事等吃完饭再说。”让萧景行安心吃饭。
饭后，两人躺在躺椅上，摇着椅子惬意喝着茶。
苏灵雨侧头笑道：“今日见着了一个很独特的人，比这里的人，有意思多了。”
萧景行不理会她，继续弄着茶具，给两人再倒一杯茶，便躺下去摇着椅子。
“很帅气，很有学识，能说会道。”
“这人是威胁，明日让人去杀了他。”萧景行回应道。
苏灵雨大笑，一面笑一面解开衣带，让自己舒服些。
“再好看的男人，也不及你分毫。”
就这一句话，把萧景行哄开心了。
“今日从‘什么都能买’那得到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选一个。”
“坏的。”
但凡是消息，萧景行都会先听坏消息。
得知最坏的消息，才有更好应对的准备。
“草原出现了一个英雄，他带领族人吞并了许多大部落。”
“草原人会南下？”
不得不说萧景行真的很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在我的记忆里，草原部落南下建国，前后存在三四百年。先是建立了元朝，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朝’。
能称之为‘朝’的国度，可不是一个小国。它是真正意义上，打下了长江、黄河流域。”
“还有一个更可怕，它叫做清朝，嗯……这个历史还远着，我们死后几百年，也不一定让我们子孙遇上。先不说这个。”
萧景行说道：“草原人的骑兵、步兵都很强，但他们不善于攻城。我们的城池，应该能拦住他们。”
苏灵雨提醒道：“只怕魏国绕过咱们，先与草原人接触，为他们提供谋士，这般我们就是前后夹击。”
萧景行重视起来了。
他开始谋划，要将攻魏计划提前。
同时需要派人潜伏过去，摸清草原部落的分布，以及人员情况。
“好消息是什么？”
苏灵雨拿起茶杯，小啜一口，“西方还处于罗马帝国时期，工业还没发展，你的王朝，怕是遇不到世界大战了。”
“世界大战？”
“嗯，这个是大话题，改天找你长子过来，我们好好说道。”
苏灵雨开心地拍拍萧景行，往他看向她。“什么都能买，卖给我一个制钢法。
这个法子让练铁时间大大提高，还能制造出更好的钢铁。”
“这个法子到底如何，需要实验才能知道，让那些铁匠师傅们去研究研究。”
苏灵雨看着星星，惬意地说：“唉，如果有密封的钢铁盒子，我就能让军粮保存更长，不至于浪费太多。”
萧景行坐不住了，“当真能？”
“目前是十万担粮食，浪费四万担。如果用我的法子的话，至少会减少一成半浪费吧。
不过单兵作战的军粮，可以保存更长。十天半个月不怕没粮食吃。”
萧景行两眼放光，“工部会尽快弄出来的。”
“别单靠工部的人，得要让天下人都想法子，一起攻克难关！”
“将方子给我，我命人送到军营去。”想了想萧景行说，“你先将盒子草图弄出来。”
“哦。”苏灵雨不想这些，她想着有了好钢铁，铁轨能弄出来了吧。
蒸汽机车也能弄出来了吧。
苏灵雨盯着天空，畅想未来的钢铁时代生活。
这些都是梦，属于她一个人的梦。
第四六九章 细说婚事
此时苏灵雨正在书房里睡午觉，丫鬟们各自便去了，只留翠翠在外头守着。
萧景行掀绣金帘子而入，只见苏灵雨睡在那里，无声无息的，像极了她大病的时候。
这般模样，着实吓了他一跳。暗中安抚自己，莫要多想。
快步上前，推她两把，“才吃了饭，怎么又睡觉？”
苏灵雨被唤醒，见来人是他，懒洋洋地说：“你昨夜闹了我一宿，今日又到外头去走了一圈，今儿还没歇过来，浑身酸痛。”
萧景行说道：“酸痛事小，小心睡出大病来。”
苏灵雨合着眼道：“你出去走走，或是到前院去办事去，再让我睡会儿。”
萧景行推着她，让她往里一些。“我给你按几下，这样好受些。”
“你笨手笨脚的，力气大得很，哪有女子的手来得舒坦，等会儿让她们来吧。”苏灵雨往里挪了些，“你让我歪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本王也累了，也该休息一下。”
说得好像他也要歪一会儿似的。
苏灵雨恼怒，杏眼瞪他一下，“你真真是，我命中的克星。”说着再往里挪一些，分一半枕头给他。
这是她的书房，里头备的都是一人的事物，他也要挤上床，那便要分他一半。
两人枕下，苏灵雨侧身，面对他。
发现他右腮边，有指甲月牙大的红印，凑过去细看，问道：“去见哪家姑娘了，惹了一身胭脂水粉回来。”
指腹上前轻压划过，将那红印摸下，细细察看。
萧景行动身，与她两眼相对，说道：“不是胭脂，怕是牢狱里惹来的血。”
靠得太近，苏灵雨忍不住给他吹口气，他顿时迷醉，形似醉魂酥骨。
“若是让外人瞧见了你这模样，准会被嘲笑了去。”
“好啊，又嘲笑我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萧景行用下巴去戳她，她脖子怕痒得很，每每他弄她这个地方，她就会笑个不停。
“哥哥。好哥哥别别，别弄了，我投降，我错了。”
苏灵雨笑疯了，一面拦着他推着他，一面求饶。
用手拦住他戳人的下巴，“不动了，不动了。”
萧景行停下来了，她却不自主的用手，摸他下巴处胡茬。
男人三十而立，过了三十岁的男人大多数会选择留胡子，尤其是官场上的。
萧景行的胡子，被她上次弄坏了，导致他不得不剃掉重新再留。
“等下需要出城一趟，我还没歇够呢！”
她言语里有些撒娇。
“正好我也要出城，将你的一起办了。你继续休息就好。”
他又说道：“你该让环礼来帮你，他年纪不小了，该接触家中的事务。”
“别的做不了，让他跑跑腿传句话，处理一些小事，还是可以的。”
“嗯。”苏灵雨撑了起来，“你上次说的那个姑娘，是不是曹家的五丫头？”
“是杜家的嫡长女。”
她又趴下去，“她年纪有些小，跟环礼同年呢。”
“环礼也该成亲了。”
“先定亲吧，环礼不能与怀礼一年成亲，怀礼毕竟是太子，两兄弟放在一起，容易让人笑话。”
萧景行摸出一个瓶子，“这是太医院，为皇上研制的补药，我让他们留了一颗给你。”
“几百味药经过上百大夫，研制而成的调养身体圣药，不到五颗，其中三颗给了皇上，一颗给了太后。”
还有一颗不用说，自然是在他手中。
“你看看对你有没有效果，若是效果好，我再让太医院研制。”
苏灵雨将药嗅了嗅，笑道：“你不怕皇上从病床爬起，提刀杀你。”
见她想直接吞了，萧景行连忙拉住她的手，“我给你倒水。”
苏灵雨起身，下床趿鞋，随他而去。
…………
东湖边上的一处大花园，长寿与环礼趴在墙上，偷看墙里的姑娘。
“瞧见没有，那个就是杜家四小姐，你的小媳妇儿。”
“什么我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环礼伸头，看了看寻到了太子妃人选。“快，快看那，人来了。”
长寿扶着帽子，探头出去瞧了瞧，没发现曹家姑娘，倒是瞧中了俊俏的小郎君。
说他为玉面郎君，也不为过。
“说大哥集了娘的美，爹的英俊。可看这人，比大哥还要好看几分。”环礼赞叹道。
原来环礼也发现了那人。
长寿笑道：“怕不是小白脸，中看不中用的。”
“两位主子莫笑，此人姓韩名席，新上任左督给事中，颇受王爷看重。”一名护卫说道。
“什么来头？”
护卫说道：“已故陈国韩太傅的嫡孙，陈国灭国后，陈国国王被封陈王，被皇上邀请至京都居住。
韩太傅说陈国灭了，陈国皇帝没了，他们也就不是陈王的臣子、家仆，拒绝随迁到京都来。”
“那他怎么来这了？”长寿问。
“为了谋出路吧。”环礼瞧见了什么，惊拍长寿，“那边，看那边。”
长寿顺着哥的手看过去，发现了玄黄衣着的太子殿下！
“大哥怎么来了？他来干嘛？”
“你有跟大哥说吗？”
“没有，大哥这几天，一直住在东宫，没有出皇城，我还没机会跟他说呢。”
长寿见大哥那边与杜家姐姐说上话了，“哥，你说大哥，会不会抢了你小媳妇？”
“那是娘定给我，他怎么能抢。”
“要是杜家姐姐，喜欢大哥，想要争一争太子妃的位置呢？”
环礼藏不住了，“不行我得要去搅和搅和。
即便是我俩结亲不成，也是我不愿，轮不到她来嫌弃我。”
环礼走了，长寿笑了。
她与下边一丫鬟说：“你去跟杜大姑娘说，事儿办成了，让她把银子存入我商号里。”
“是。”
长寿继续趴着，观看园中的美景。
忽而有人来问：“姑娘为何一直盯着在下？”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
“……”
“比我哥要好看许多，你知道我哥是谁吗？就是走在你前面那位。”
“在下不敢与太子殿下并论。”
“嗯嗯。”长寿摇头，“你知道你这样像什么吗？”
“请郡主赐教。”
“小白脸，也就是长得漂亮，有一身本事，却专门吃软饭的那种。”
曹席是又气又恼，脸更红，人更好看了。
第四七零章 太子妃
鲁静任职工部，官任四品，但从来没上过朝，跟朝堂里的大臣也不是很熟悉。
为何四品京都官员，却不用上朝呢？
只因他是修墓的。
进宫次数不多，屈指可数。
他记得上一次进宫，是为了太妃的墓穴。
上一次进宫，好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
跟着小公公一路行走，候在永安殿附近的小院里，等待摄政王的召见。
上好的毛尖，喝了一杯又一杯，果点糕点用了一盘又一盘，终于在天黑前见到了摄政王。
“臣鲁静边拜见王爷。”
“你有何事要见本王？”
鲁静不敢抬头看王爷，只得跪着说：“小臣有幸，被安排设置王爷的墓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王妃说，不用修建那么快。”
鲁静继续说道：“皇上自登基起，便修建墓穴，前后二十年也未必修建成。
王爷您的墓穴也该选址，也该搭建挖掘坯子了。”
墓穴对于一些人来说是忌讳，对于皇宫贵族来说，是件寻常事。
许多人家，早早备下棺材木板，选好身死后埋葬之地。
“王妃是怎么说的？”萧景行问。
“王妃说普通的一室墓穴就好，她与您葬在一起就够了。不放珍宝不放器物。”鲁静说不下去了。
摄政王是谁？
整个大梁历史里，了不得的人物，墓穴里怎么能什么都不放呢？
即便只要一个妻子，只挖掘一个妻室，也不该什么都不放啊。
且不说这些，就论王爷的功过，那些陪葬士兵陶俑就不用了吗？
“此事，不易声张，你且回去等回复。”
“是。本月十三日，是好日子。好请王爷务必在十三日前，派人来告知微臣。”
北风呼啸，卷着一些雪沫儿，撒在京都各地。
摄政王的车马，比往日早了半个时辰，离开皇宫。
而此时，摄政王妃的车马，也回到了城中，向摄政王府走去。
铃铛叮当叮当响，两队车马同一时间抵达王府。
萧景行下马车，等她一同回府。
苏灵雨两手拢着，抱着红铜手炉。“以前不见得冷，如今飘了些小雪，就冷飕飕的。”
翠翠叫打伞递过去，萧景行熟练地打开青黑大伞，为她遮挡风雨。
夫妇二人一路往里走，亲密无间，羡煞旁人。
“鲁静找过你？”萧景行问道。
“嗯？他去找你了？”
“嗯。”
他说道：“皇帝陵墓，需要分主宫六侧宫，三十六小宫殿。分别能放入的皇帝、皇后、四宫皇贵妃，以及三十六宫陪葬。”
“即便我不为帝，也只有你一人，得要挖掘一主宫，四侧宫，十二陪葬小宫。且……”
萧景行看向她，见她专心眼前的路况，没怎么在意。
“且大一统之后，我便是无冕之皇，墓穴怎么也不能简陋。”
拾阶而上，走入廊道，萧景行将大伞递给身后随从。
见她挽着他的手，听得她说道：“要那么大，没什么好处，财宝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留给别人好了，何必用去陪葬。”
又听见她说：“我死后可是要跟你葬在一起的，不说能否同一棺材，至少同一室内。
若是陪葬品太多，惹盗墓贼惦记，我们死后不就不得安宁了。
你不知道那些盗墓贼有多猖狂。直接挖盗洞入内，撬棺材盗取宝贝不说，还将你我尸骸乱扔。
东一块腿骨，西一块头骨。想拼成一个人都不行。”
“你要弄那么奢华，我也不反对。咱们百年之后，各葬各的，我可不想骨头被人乱扔。”
“你敢。”萧景行不乐意了，“我们定是要葬在一起的。”
“皇陵有人把守，怎么会被人盗了去？”
“怎么不会？这地球一年年地转，能存活几亿年。我们的骨头最多能放千百年，你能保证萧家王朝能保存千年？
这不肖子孙一代代出，这大梁的江山，能存活五百年，就已经很不错了。
到时候那些叛徒，那些想要银钱起兵造反的，去挖我们的坟墓，去扔我们的骨头。那怎么办？
还不如什么都不放，让我们安安静静的葬在一起。”
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对“挫骨扬灰”这词十分敏感。
她都想让自己的骨灰流入大海，或是洒遍高山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萧景行很难接受这个。
“嗯，你好好想想。”
…………
“曹家的姑娘，你看见了，你觉得怎么样？”
苏灵雨给手涂护手霜，一面涂抹一面问。
看书的萧景行，瞥一眼她，问道：“你刚刚不是涂了吗？怎么还涂？”
“刚刚是润肤，这是美白的，多涂抹手就会白嫩细滑。”
苏灵雨摆着自己双手，“虽然比不上二八少女，总比你那双老粗手要好看。”
萧景行默默看一眼自己的手。
很难看吗？
他不觉得。
她说难看就难看吧，她开心就好。
“曹家与杜家相差不远，若论家世杜家比曹家好。
依照怀礼的意思，他想要曹家的姑娘。”
“那就对了，我就喜欢曹家的小姑娘，要是怀礼喜欢，那就更好了。”
萧景行翻一页书，“怀礼过于孝顺，他透露出来的，未必就是心中所想。”
“嗯？他想要曹家的姑娘？
曹家姑娘虽然模样好看，但干瘪瘪的，要肉没肉，要胸没胸。”
说道这里，她就摸自己的腰。
“我是不是又胖了？我的小蛮腰越来越大了！”
她又量量自己的大腿，她是真的胖了。
萧景行见了，安慰她说：“胖与瘦，我素来不在乎这些。”
“又不要你在乎，我打扮是给自己看的，瘦与胖都是给自己看的。”
说着她自己裹了裹衣服，想要显得瘦一些。
萧景行不相信她这鬼话，这些话都是说给鬼听的。
她素来好怼人，口是心非。
她向来喜欢嘲笑他年纪大，炫耀自己年轻。
可他知道，她自己却一点也不怕老，甚至想老一些好。
他知道她日日外出奔波，说是劳累了些，才好与他相配。
这无疑是让他开心的，让他舒坦的，让他愉悦的。
细细打量自己的妇人，如今的她，美人不比当年。
艳丽一词，再也不能用在她身上。
即便如此，她还是他心里的人，他紧张的人。
苏灵雨拉扯衣裳，瞧见他偷看自己，“我好看不？”
“甚好。”
“好看就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说什么甚好？没点情趣。”
还没等他说话，她又说道：“我明日去找怀礼聊聊。你上朝叫上我。”
“嗯。”“你很好看，风韵更甚当年，本王依旧拜倒你石榴裙下。”
眉开眼笑的苏灵雨，自转一圈，“可不是，那些士子见着我两眼亮晶晶的，一副惊艳的样子。”
“此等士子，定力不足，历练不够，更不该任用。统统赶出京都去，到各地去历练历练。”
“……”
第四七一章 跟皇上聊聊
腊月初一这天，摄政王马车直入皇宫，直至东宫门前停下。
东宫太监见着摄政王马车，快步入里禀告。
身着太子朝服的怀礼，小跑出外，果真见着了娘。
“孩儿就想着，会是您来了。若是王爷，才不会坐马车到这来。”
在外，怀礼称爹为王爷。
“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
苏灵雨扶着怀礼的手，走下马车。
看向屋檐上“东宫”二字，“这里不好，不如你到外面去住，娘给你弄一个豪华版的东宫。”
怀礼不接话，而是扶着娘，走上台阶，“小心滑。”
“无碍。”
苏灵雨打量儿子，唏嘘时光流逝。
“转眼你就要二十了，大小伙子一个了，真的是白驹过隙！”
“你长大了，我也老了！”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
太子东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在里头用的人，都是摄政王府送进来的。
宫娥、太监都是自己人，伺候也尽心。
苏灵雨放心许多。
喜得福站在边上，躬身候着。
“你到这里来了，还真不知道。”苏灵雨送一包点心过去，“诺。这是收买你的，连太子都没来得及吃，你是头一个。”
“不敢，不敢。”喜得福看向太子。
得了太子颔首，才敢收下点心。
苏灵雨握着太子的手，看着眼前一片空地，“很久没跟你一同赏雪了！”
“等孩子下朝归来，再与娘赏雪。”怀礼说道。
苏灵雨放了大儿的手，“是该去上朝了，临时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
“您问。”
“你可有意中人？”
怀礼狐疑，“娘为何这般问？”
“昨日，娘到你外祖家去，路上有个姑娘拦下我，与我说她是你意中人。
她与你深交已久，你曾经暗示、许诺过她，要娶她为妻。可是真？”
怀礼有些迟疑，“你都知道了？”
“大概知道些，不是很相信，所以来问问你。”
苏灵雨真诚地看着怀礼，希望怀礼多说一些。
“其实这事说与不说都无所谓。”
“很有关系的，我希望你找个你喜欢的人。”
顿时怀礼的神色变了，“娘你又在骗我。”
“娘怎么会骗你呢？娘为什么要骗你？你居然将娘想成那样的人！”
苏灵雨胜似西子捧心，痛心疾首状。
怀礼一副我已经猜到的模样，无奈地说：“如若你真的知道，就不会这么说。”
怀礼端着袍袖，“孩儿要去上朝了，一切等孩子回来再说。”
说着怀礼走了，无论苏灵雨怎么叫都叫不停。
喜得福公公在她身侧说道：“回王妃，太子殿下的意中人，正是曹家三小姐，您看中的那位姑娘。”
“果真？”
“当真。”
喜得福公公说道：“当年您在魏国，王爷忙碌朝堂事务，一心扑在军政上。
闲暇之余，关心殿下与世子的学业，或是布置一些事务。”
“因为少小当家，殿下认识了曹家公子，结识了曹家小姐。”
苏灵雨恍然大悟，“我就说，我一提起曹家时，怀礼不反对。”
曹家的家境不是很好，老一辈无能，年轻一辈还没起来。
曹家姑娘是出色了些，但比她更出色的都有。
苏灵雨看上曹家小姐，完全是因为这个姑娘，抗压性强。
属于打不死、吓不怕，咬不破的那种。不管今后遇到什么事，都能咬着牙挺过去。
这种品质的姑娘，她很喜欢。
“王爷知道不知道这事？”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许是知道，许是不知道。
殿下只是心中喜欢，未曾有半点表露。
虽帮过许多曹家女子，但也不曾暗示什么。
外人只知道，殿下在拉拢曹家，毕竟曹家的男子也很出色。
王爷知道不知道，奴才就不知道了。”
苏灵雨猜想萧景行是不知道的，如果萧景行知道，昨夜就不会那般说。
儿女间朦胧的情谊，不戳破谁人知道呢？
“你去伺候你家殿下吧，我去找皇上聊聊天。”
…………
自打太子入朝主持政务后，皇上就搬离了永安殿。
他不想看见萧景行父子，不想糟这个心。
朝堂下上都被萧景行父子把持着，他这个傀儡皇帝，还有什么用呢？
还不如搬出永安殿，让他们父子儿子折腾去。
也图个清静。
此刻，皇上正裹着貂皮，坐在亭子里赏雪。
“皇上今日气色好了许多。”苏灵雨入内说道。
“见了朕，你连礼仪都懒得弄了吗？”
“我的儿子给你做了儿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有话说了。”
苏灵雨无视皇帝的白眼，抱着手炉在边上坐下。
“这里的景色不错，既能看雪，又能赏梅花。若是煮上一壶酒，那就更好了。”
得不到皇帝的回应，苏灵雨自说自话，“我带了一壶酒，我们喝几杯，闲聊一番。”
“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完就滚。”皇帝傲慢地说道。
苏灵雨让身后的人温上酒，“你活不长久，但我能让你活得舒坦一些。比如减轻你的痛苦。”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苏灵雨说：“我这里有一味药，治标不治本，能减轻你的痛苦，但不能治你身上的病。”
“你会这么好心？”
“男人我见过不少，成大事的男人，也没少见到。但有魄力的男人，皇上你当属第一人。
没有谁能做到你这般，为了心中的梦想，甘愿让出权利，放下权柄。
你是大梁历史上的伟人。如果不是你英明的决断，大梁就不会繁荣富强。
不管怀礼做到哪一步，他的一切成就，都离不开你。他一切的功绩，都有你的一份。”
苏灵雨一顿夸，皇帝很受用。
皇上嘲笑道：“萧景行是个懦夫，因为你这个祸水，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皇位。
如果不是你，萧景行会比怀礼做得更好。”
“他们父子强强联手，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去。今日来有一事求皇上。”
“说完就滚。”
“太子妃的人选定下来了，得要您下圣旨。
您也别这么快就拒绝，先听听这人是谁。说来你也该知道，曹家与你可是有姻亲关系。”
第四七二章 定亲
册立太子妃，得要皇上下旨。
虽然说只是走过场，即便是过场也要让皇上高兴啊。
将人哄高兴了，让皇帝退位，也让他退得心甘情愿不是。
苏灵雨在那一坐，陪皇上聊上大半个时辰。
把皇上哄开心了，这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
苏灵雨捧着圣旨，站在永安殿外。
小会议散去后，苏灵雨随着公公，走进侧殿。
里头摆着两案桌，主桌是萧景行的办公处，副位是怀礼的办公桌。
萧景行见她来了，只是看一眼，继续手中的奏折。
怀礼见娘来了，快快上前搀扶。
苏灵雨向他显摆显摆，“瞧见这是什么没有？”
“圣旨？哪来的圣旨？”怀礼问。
“你猜。”
“册封太子妃的圣旨？”萧景行问。
她有些无趣，“你就不让你儿子多哄哄我？”
萧景行将朱笔放下，“你以为他傻啊，得知你去皇上那，我们就猜到你为何去的了。”
“喈喈，无趣。”
苏灵雨直接将圣旨，扔给怀礼，“去宣旨吧，找礼部的人给你宣圣旨去。”
说着她直接坐在太子的位置上。
边上伺候的喜得福公公，想要说什么又不敢说。
太子殿下毕竟是储君，太子座位怎么能是谁，想坐就能坐的呢？
摄政王在这里，太子殿下在这里，要说也轮不到他来说。
如果他上前提示了，这就是自讨没趣。
可王妃坐了太子殿下的椅子，就怕传出了，王妃被那些老顽固给参一本。
说王妃目无尊上，说王妃没有规矩。
但也确实没规矩，怕是在王妃那她才是规矩。
喜得福在王妃那，没看出对皇家的敬畏。
不敬畏皇上，不敬畏皇家的人，怎么会敬畏自己的儿子呢？
想到这，喜得福心明了，也熄了去提点的心。
册封太子妃，不知是宣读圣旨那么简单，还得要准备太子妃册书、太子妃印章。
这些都交给，礼部的、宗人府的去办。
苏灵雨将自己往后靠，两手搭在扶手上，特别舒坦地与儿子说：“你心上人被册封，一定很开心。
想来你心情也不错，不如等宣读圣旨之后，你们见见面，多聊聊，卿卿我我一番再回来？”
“娘？”怀礼有些不好意思，脸红红的。
“去吧，选些礼物，亲自送给曹姑娘，让她陪你乐呵乐呵。”
怀礼看向父亲。
早已经停笔不写字的萧景行，点了点头，“把双鱼玉佩带上，送给曹姑娘。”
“好。”怀礼的脸，滚烫滚烫的。
萧景行又说道：“喜得福，你随礼部尚书，去宣读圣旨。”
“是。”
喜得福是高兴了的，能得这个差事，是王爷看得起他。
坐在怀礼的椅子上，苏灵雨惬意地拿一个奏折看，皱眉看了一段。
再拿起一个，又是这般，苏灵雨问了，“怎么一个个都是来拍马屁的，一件正事都没说。”
萧景行将批了的奏折放一边，“能呈上来的，都是有说正事的，自喻有文墨的人，会将事件，隐藏在奏折里。
比较直白的，会在一串好话之后，带上要呈报的政事。”
这还是有六部筛选了之后，呈送上来的，那些说废话的更多。
“他们写字不嫌累吗？”苏灵雨扔了一本，再度拿起一本。
萧景行见她对政事感兴趣，“你要不要到六部来任职？”
“别，我不适合。我的想法，跟你们的想法不一样。在我眼里认为，是最正常的事，在你们眼里就是极其荒诞的事。”
苏灵雨见四周没什么人，便大胆说话：“要是我成了垂帘听政那个人，准会让这个国家变乱不可。
我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该延续那个，该废除那个我都知道。
但这个好的，未必就是好的，坏的未必就是坏的。”
“就好比裹脚，没有经过时间的考验，没人相信这个是坏的。尤其是那些爱美的人家，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
没有经过战火的洗礼，没经过新思想的冲击，根深蒂固的想法就很难改变。
就比如丈夫有权利买卖妻子、女儿这件事。”
她一面说一面摇头，“想要废除人口的买卖，这是不可能的；想要出个女丞相，这也是很难的。”
苏灵雨将自己想成，皇太后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摇头。
“我掌握了最高权利，定会给这个时代掀起一股热浪。维新派与守旧派对抗，不用外敌入侵，守旧派就联合起来将我打死了。”
萧景行幽幽地说一句，“没叫你掌大权。”
“哈哈哈，谅你也不敢将位置让给我。”
看她那得意洋洋的样，萧景行跟着无奈地笑了笑。
他说：“宫里规矩多，你凡事多小心些，尤其是到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素来不喜欢你，就怕她忍不住对你下手。”
“少些进宫就好。”苏灵雨跺跺脚，“这里是不是有地暖啊？做了这么久，都不见脚冷。”
笑意收敛，萧景行问她，“你冬天会脚冷？”
“好了很多，问题不大。”
“那些补药不要停。”
“我的身体，你比我还担心！”
夫妇二人在皇宫里聊了很多，难得一起吃个午饭。
苏灵雨不想在皇宫吃，带着萧景行到外面下馆子。
怀礼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抛下未婚妻，过来陪爹娘一同吃饭。
等着上菜的间隙，怀礼问娘：“娘，你与爹都聊了些什么？”
“我们在聊，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样很危险，篮子摔了，鸡蛋一个也不剩。”
苏灵雨意味深长地笑，就看着怀礼懂不懂里边的深意。
“娘的意思是，不能将权利，只给一个人，也不能只给一个派系，不然就会被夺位。”
苏灵雨笑着点了点头，凑近在儿子耳边说：“皇帝与大臣，就是拔河比赛。哪一头的力气大，绳索就往哪一头跑。
皇权弱，则大臣权强盛，皇帝受限制；臣权弱，则皇权盛，群臣听皇帝号令。”
在萧景行的目光中，苏灵雨坐回去，说道：“我负责教你玩，你爹负责教你怎么做皇帝。”
“主子，上菜了。”外头的喜得福喊道。
萧景行拿起筷子，往桌上敲一敲。
外头得令，推门让送菜的进去。
第七十三章 长寿的意中人
“翠姑姑，翠姑姑。”仆从急匆匆走进。
“出什么事了？”翠翠走出去问。
仆从在翠翠身边耳语。
翠翠脸色凝重，走进内室禀告去。
“王妃。郡主那边，像是闯祸了。”
“长寿不是和太子去捉大雁去了吗？”
萧景行有自己的计划，他将怀礼的婚礼安排得很近。
二月份就要成亲了，这留给曹家准备的时间不多，给环礼的时间也不多。
在这个腊月里，怀礼不得不带着环礼，去猎得一对大雁。
好在皇家猎场，养有因各种原因，不能飞走的大雁。
翠翠说到：“有人来报，郡主狩猎，误伤了韩席大人。”
“韩席。”苏灵雨想起这人是谁了。
韩席在水利方面上很有见地，提出的建议，都能被采纳。
他是治水上不可多得的人才，萧景行打算重用他。
这个人怎么到猎场去了？
长寿又是如何误伤到他的？
“派人去看看，以防万一，送两太医过去。”
“是。”“要不要禀告王爷？”
“先等一等吧。”
大雪纷飞的冬日里，长寿回来了，垂着脑袋回来了。
“做错事了？闯的祸有多大？”
“这么大。”长寿双手向外比划一下。
环礼补充说道：“猎场里不仅有大雁，还有好些豢养的天鹅，妹妹想捉一只回来送给你。
可那天鹅是唐家姑娘先看中的，是人家先挑好的。妹妹就跟她起了争执。”
“这与韩席有什么关系？”苏灵雨追问。
环礼继续说：“韩席帮着唐姑娘说话，妹妹气不过，就要射杀那天鹅。谁知道韩席跑了过去，妹妹的箭就射中了韩席。”
“啊，这是他活该了。明知那是箭，非要往箭口上冲。天鹅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啊？”
苏灵雨过去拉起长寿，“你不该难过，傻子有很多，没见过他这么傻的。”
长寿破啼为笑语，“娘你这是护短啊！”
“娘说的是事实，活该他受罪。”苏灵雨招呼环礼一起走。
“娘说的对，我们得要派人到韩家去问道问道，问问韩席他是怎么想的，是故意的还是有心的。”
环礼很赞同娘说的话。
长寿侧身拍一下二哥，“怎么你也跟着胡闹。”
“哪是胡闹了，刀剑无眼，他非要往箭头前撞，明摆着要我们难做嘛。”环礼向娘亲告状，“娘，你不知道，当时太子殿下，是怎么说妹妹的。要将妹妹给说哭了。”
“嗯，确实不好，得要教训教训他。明日给他送一顿苦瓜大餐。”
环礼得意地笑了，对长寿挤眉弄眼：看，二哥给你出气了。
苏灵雨以为这是小事，让人去了解清楚，调解一番就好。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对韩席动了春心。
直到开元十三年，正月初八，一切矛盾激发了。
依照惯例，过于了大年初一，就是各伯府、侯府举办宴席。
正月初一，本该摄政王府办宴的。
但摄政王府依旧不办宴席，说是为了太子大婚做准备。
正月初八，是恩望侯府办宴，也就是摄政王妃的娘家办宴。
依苏家今时今日的地位，举办开年第一宴，就依照婚宴盛况来进行啊。
邀请的人，不请自来的人，数不胜数。
就在这热闹的日子里，在这喜庆的日子里，长寿的一巴掌，扇去了所有喜庆，扇掉了一切喧嚣。
长寿在男宾客里，在前院众目睽睽之下，扇了韩席一巴掌。
这让围观的大人们，很是吃惊。
郡主为何打韩大人？
韩大人做错了什么？
会不会是韩大人辜负了郡主？
苏重最先醒悟，连忙将长寿推入后院，将韩席拉入内院。
一面安抚大家，“这里头或许有些误会，让他们去解决就好，我们喝酒，喝酒。”
出了事，苏灵雨最先询问下人，询问跟在长寿身边的人。得知事情前后经过，才去见韩席。
问询了许多人，可以知道，长寿是听到唐家小辈说，唐家姑娘与韩席定亲了，她才过去打人的。
因为别人定亲了，才过去打人，长寿不是喜欢韩席，就是被谁给利用了。
大庭广众之下扇耳光，这是多丢脸的事啊！
教导了长寿这么多年，苏灵雨自喻没教好长寿，但长寿的三观还是被她竖立了的。
她相信长寿，不会无缘无故去打人。
踏入中院小花厅，见苏家小辈围着韩席。
苏重与苏山的儿子们，一面安抚韩席，一面旁敲侧击，想要问出什么。
“姑姑来了。”
“姑姑金安。”
“给姑姑见礼了。”
苏灵雨一个个看过去，这一群小乖乖们，让她喜欢得很。
“嗯，都乖，你们出去吧。我有些事要与韩大人说。”
苏青带着弟弟们出去，让他们去陪客人。而自己则亲自守门，不让外人靠近。
收起笑意，苏灵雨仔细打量韩席。
认真看，细细品，韩席就是一杯茶，越品越香，越看越让人喜欢。
出身名门的韩席，涵养不差，学识过人，再加上容颜出众，没谁不喜欢他。
这样肥美的小鲜肉，就连她也想纳为己有。
苏灵雨一面坐下，一面挥手让韩席坐下。
还没等人坐稳，她便问：“你知道长寿为何打你吗？我还没去看过长寿，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你跟我说说缘由。”
屁股刚沾上椅子的韩席，再度站起来，“臣不知。”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韩席没话说了。
“你心里也猜到什么了吧？你……”
“娘。”长寿走了进来。
她眼眶红红的，见着韩席又是一阵心痛。
“这件事是我错了，是孩儿任性，气不过就去打了韩大人。”
“你……”
长寿拉住娘的手，说道：“孩儿听到人说，我不是爹的女儿，又听见人说传话的人出自韩家，所以责怪韩大人管家不严，胡言乱语，才气不过，过去打了他。”
苏灵雨的心，一路往下沉。
长寿宁愿说自己的坏话，也要保全韩席。长寿对他用情至深啊！
“你可想好了？”
“我想好了。”
长寿一直低着头，不去看韩席。便错过了韩席，眼中的痛惜、难过。
苏灵雨很自责，当年因为她的一步错棋，搅浑了长寿的身世，让长寿因此受到伤害。
为了弥补长寿，她顺着长寿的理由责怪韩席。
“韩大人自喻出身高贵，却管家不严，让下人传出这等流言来。眼高手低，德不配位，回家好好管教你家下人。
若再有下次，定杀不饶。”
身材挺拔的韩席，两手作揖，一揖到底，“臣，遵命。”
…………
韩席不知道，是怎么走出恩望侯府的，浑浑噩噩就来到了马车前。
“红豆姑娘，有何指教。”
“红豆不敢。”红豆屈膝行万福礼，“一是恭祝大人，与唐家小姐白头到老。”
“二是想替我家郡主，问问大人，您之前陪着郡主玩，陪着郡主审案，陪着郡主捉贼，陪着郡主赏雪、看星星是为何？
原以为是君臣之礼，是朋友之谊，你却送来这首情诗。”
“既然你向郡主，袒露心声，为何转头就与唐家姑娘定亲了？”
韩席接过红豆递来的荷包，金丝软绣线，绣制的荷包里，藏着一首他写的情诗。
是他的笔迹没错，是他的墨宝没错，但……但怎么会这般？
“郡主不是把它撕了吗？郡主还给在下，回了一封绝笔信，让在下莫要抱有非分之……”
红豆为自家主子难过，“郡主接到这信，十分开心，一连写了好些信给你，而你一封都没有回信。如今却来诬陷郡主。”
韩席恍悟，“有人从中使坏。”
红豆抹眼泪，“不管是谁从中使坏，你与唐家姑娘定亲是事实，你错过了郡主也是事实。
王爷与王妃不会轻易放过大人，郡主能为大人做的都为你做了，大人好自为之。”
看着韩大人颓唐的样，红豆再多说一句，“郡主自魏国归来，心神与旁人不同，既然郡主愿意放下，还请大人不要再去纠缠她。”
韩席回到家中，查明真相。
原来是他的母亲使坏，让他错失了郡主的书信。
初八过后，韩席一病不起，几度跨入鬼门关。
直到摄政王要再度，带兵攻打魏国。他才从病床起来，随着摄政王出征。
一个文质彬彬的士子，穿着铠甲，拖着画戟，随摄政王征战四方。
写错标题了！
第四七四章 太子大婚
过了元宵节，朝堂上下，都为太子大婚忙碌。
到了二月初三，辰时初，三百人喜乐队随着十大花车，花车上载着京都各楼子的头牌、花魁。
花车从淳华坊入沿着西大街，一直到东大街，花车一路走，花魁一路唱。
有的展开黄莺般的歌喉，有的揭开神秘面纱，还有的抚琴吟诵。
各家花魁一展才艺，争妍斗艳，引来阵阵欢呼。
如同貌似天仙的花魁，平日里带上两根金条，也未必能看得到，听得她唱一首、弹一曲。
如今不仅能听乐曲，还能一睹芳容，真是天大的好事。
京都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观看花车，向花车上的花魁、戏班子、杂耍板子鼓掌。
辰时末，在礼部的带领下，太子走出朱雀大门。
先是三标旗士兵开路，接着是举牌的、吹唢呐、箜篌的走出，再是太子殿下的红马。
雕龙画凤的三十二台人力大花轿，也走出了朱雀门。
别人家迎亲多是唢呐领头，太子殿下的队伍与众不同。
是以军鼓领头，牛角号随后，配合着身后的唢呐、箜篌、锣锵，听得百姓热血沸腾。
“太子迎亲，放鞭炮。”
当太子的马蹄踏上东大街，人声高喊：
“有凤来仪在此祝殿下百年好合。”
“隆州龚家在此祝殿下白头到老。”
“绍兴宜家在此祝殿下早生贵子。”
“南阳王家在此祝殿下夫妻美满。”
……
高喊的不断，一路过去，各家商号纷纷给出诚意。
京都聚集天下美食，聚集天下商号，聚集天下英才的地方。
没有什么地方比京都更美，比京都更热闹。
没有比太子殿下成亲，更为热闹的了。
但凡是商家，都挂出红绸，挂上红灯笼。
今日但凡在京都做买卖的商号，都喊出了优惠，喊出了自家的折上折。
这场面，比当年新帝登基还要热闹。
街面上人潮涌动，百姓都跟着太子走。
当走过某处街巷，一众穿着红衣的男女老少们大喊：“苏记王记各家掌柜，给殿下请安。”
穿着红绿衣裳的王龙，指挥着大家：“起。”
“一祝啊！龙凤喜呈祥。
二祝啊！吉星照洞房。
三祝啊！夫妻老白头。
四祝啊！儿孙喜满堂。
五祝啊！天官来赐福。
六祝啊！福寿与天齐。
七祝啊！五湖四海收。
八祝啊！五谷丰登景。
九祝啊！国课钱粮满。
十祝啊！国泰民安康。”
怀礼对大家拱手，感谢大家捧场。
王龙闯过了侍卫的拦截，挥手对两侧的窗户大喊：“撒。”
两旁的窗户一同打开，一把把铜钱、碎银，伴随着红纸，从天上撒下。
这是名副其实的钱雨，百年难得一见的钱雨啊！
普通百姓老早蹲下捡钱，那些看热闹的小官小吏，也顾不得矜持，弯腰去捡钱。
这一场钱雨，将太子迎亲，热闹气氛推到了顶点。
京都的男女老少，但凡捡了喜钱，一个个站起句句是恭贺。
喜庆话纷至沓来，几乎要挤爆太子殿下的耳朵。
前所未来的钱雨，让大家记住这百年的喜庆。
老人家说活了大半辈子，就怀太子大婚热闹。
士子写下诗词：京都人百万，与天同贺。百万京都人，共祝白头。
…………
曹家府邸里主家与宾客，既紧张又喜悦。
“来了，来了。”
“老爷，天子殿下的轿子，马上到府门前了。”
曹大人紧张得很，“各方人马准备。定要将新郎拦在前院。”
“老爷，老爷，一同前来迎亲的是恩望侯。”
“老爷，老爷，殿下不仅将文状元带来了，还带来了武状元。”
曹家的子弟哭笑不得，太子太不厚道了。
文武状元都带来了，还让他们拦什么门啊？
对对子，吟诗作赋，舞刀弄枪，哪一样能吓唬住太子殿下？
曹大人拍大腿，“让中院的那些姑娘们做好准备，让她们不要手下留情，定要拦下太子殿下。”
围着新娘子的姑娘们，听说太子殿下快要到了，一个个往外冲，最为矜持的那个，也忍不住伸头去看看。
“都去看看，打太子女婿，可是百年难得一遇。”新娘子说道。
“那，那我就，就不管你了。”说着这人也跑了出去。
前院和中院隔着一道长廊，一座假山，一处小院子。
为了这次迎亲，曹家家一切阻碍物搬空，好让姑娘打女婿。
还没等姑娘们站好，就听说前院溃不成军了。
长寿气不过，“他们是怎么搞的，这么快就丢盔卸甲了？”
奇了怪了，亲哥成亲，长寿怎么出现在女方家中？
原来啊，长寿知道有打女婿这一风俗。当即与大哥言明关系，“我跟你暂时断绝关系。
你是太子，已经过继给皇上了的，与我们家没关系。”
这话说得怀礼无话可说。
当时环礼也想用这一招，还没等他说话，就被怀礼打了一顿。
环礼就成了今日的伴当，迎亲队伍中的一个。
长寿大喊一声：“姑娘们，太子殿下迎亲，我们可不能轻易放过，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也可能是你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可不能放过了。”
“来了，来了。”
“郡主，太子殿下来了。”
前院的人笑着叫着，纷纷往后退。
太子等人进入曹府，就犹如进无人之境，长驱直入，丝毫不见停滞。
太子殿下带着文武状元等人，一走进长廊，中院的小娘子们红着脸嘻哈大叫。
太子带来的，不是去年科考的英才，就事各家英俊的嫡子、长孙。好些男子是她们说亲、定亲的对象。
她们哪还敢在跟前凶啊？
一个个往后躲，有的躲在郡主后，有的躲在柱子后，还有的往后跑。
不用他们做些什么，只需往那一站，姑娘们便溃不成军。
气得长寿冒了烟，“你们，没骨气。”
长寿拿着红绸布裹着的棍子，对着大哥道：“大哥……你要想娶走曹姐姐，得要过我这一关。”
“哎哎，不对啊，郡主您是哪一头的？”
“对啊，自家人不帮，怎么跑到对面去了？”
“世子，快去将长寿妹妹叫过来。”
长寿笑着说道：“曹姐姐被册封太子妃，也是自家人，我是自家人帮自家人。”
怀礼说道：“知道你会来，孤早有准备。”
怀礼挥手，一排伴当们上前。
他们都是英俊不凡、貌若潘安的未婚的少年郎。
只见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拱手作揖，齐声道：“各位姑娘们，还望手下留情。”
等他们灿烂笑过，院子里、垂花门下，挨挨挤挤的，一团团姑娘们抽气、惊叹，捂嘴偷笑。
一人当先，其余人随后，这一排少年郎往前走，姑娘们再次溃败，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愿上前打女婿，笑着嚷着往后退。
只有长寿带着一群小姑娘们举棍子打，裹着红布的绵绵的棍子，打在他们身上倒不大疼。
那些不敢上前的姑娘，只顾这看热闹，“拦住他，快拦住他。”
“郡主这边，这边跑过来了。”
“郡主，快拦住。”
“郡主我来帮你。”
公子们倒也识趣，被打着没打着都“哎哟哎哟”喊叫。
“好姑娘，好妹妹，手下留情。”
“哎哟，哎哟，郡主殿下，手下留情。”
环礼这家伙，不帮忙就算了，还从中捣乱。眼看着大哥，要抓住长寿了。他故做不知道，一次又一次拦截了大哥，让长寿逃脱。
次数多了，怀礼懂了他们的计谋。他左手圈着环礼脖子，右手拎着长寿的衣领。
“走，跟大哥去迎接你嫂子。”
“唉哟，郡主也被击败了，新郎官要进来了。”
姑娘们嘻嘻哈哈往里走，再也拦住他们了。
第四七五章 奉茶
太子成亲，热热闹闹的，新人被安排在永安殿拜堂。
苏灵雨在一旁看着，虽然怀礼跪拜的是皇上、太后，她也不是很在意。
成家立业，成了家，也该立业了吧。
看着相貌堂堂的儿子，苏灵雨愁绪万千。
以前还没什么感觉，如今怀礼成亲了，意味不一样了。
再也不能在她跟前，显露小儿姿态了，再也不能只顾她一人了。对离去的童真，对长大成熟的儿子，她有了许多不舍。
说真的怀礼长这么大，她对怀礼的教育不多。最重要的那几年，她还在魏国。
怀礼能够长成如今这模样，全是萧景行的功劳。
她这个做娘的，对儿子有很大的亏欠。
“你怎么了？”萧景行问她。
“感动到哭了。”
苏灵雨说道：“这些年，都是你在看管着他们，教导着他们，没让他们变成纨绔。真的辛苦你了。”
“不止是我的功劳，你爹你娘以及苏重，都有照顾他们。”
宦官最后一个唱诺，新人被送入洞房。
萧景行走了出去，暂时替太子主持大局，让大家吃好喝好。
歌舞升平，机灵的大臣，上前敬酒，萧景行来者不拒。
苏灵雨浅饮几杯，和众大臣们说说笑笑，说多喝少，聊得尽兴。
各家夫人端着酒杯过来，陪着她聊了好一会儿。
不久太子出来了，离开席座的大臣、宗妇，均回到自己的座位。
太子拿着酒杯，先向大家敬酒。
群臣说了好些祝贺的话，太子一一应下。
他拿着酒杯，亲自来到摄政王夫妇跟前。
大喜的日子，不能跪拜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是他的遗憾之一。
既然不能跪拜，但敬酒还是能的。
“王爷，王妃，孤敬你们一杯。”
萧景行拿起酒杯向了向，算是接下了。
苏灵雨拿着酒杯，碰怀礼的酒杯，两酒杯碰一下，“祝贺你。”
怀礼心里说：“谢谢娘。”
“今日是大喜日子，不要喝太多酒，让后边的人帮你挡酒即可。”苏灵雨叮嘱道。
环礼上前机灵地说：“娘，放心这酒是兑了水的，绝对喝不醉人。”
苏灵雨拍拍环礼，“你也少喝点。哦，对了，听说你对杜家的姑娘，很有兴趣，可是真？”
说起这事，大家都笑了。
太子身后的抱着酒缸的男子，都笑开了花。
白日在打女婿的时候，杜家姑娘也在，她只对着环礼打。
可把环礼惹怒了，环礼抓到了那姑娘说道：“好啊，你这大胆的丫头，居然只逮着我打。是不是喜欢我？”
“不是？不是也不要紧，等本大爷我娶你回家，看我怎么收拾你。”
杜家姑娘也是硬气，“呸，谁要你娶了。”
“给等着，老子非你不娶了。”
这一句话喊得可响亮了，让院子里的姑娘们，羞红了脸。
永安殿里的少年英才，笑道：“世子当中表露心意，实属第一人。”
“我等不敢与世子一较高下，哈哈哈。”
“去去，都别笑。有什么好笑的。”说着环礼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既然这般喜欢，过几天娘给你提亲去。”
“娘！”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就算了。”苏灵雨侧头问苏青，“你还没定亲吧？”
苏青从善如流，“回姑姑，青儿还没定亲。瞧见杜家姑娘，十分喜欢，还想姑姑去保媒。”
环礼急了，“娘，表哥说谎，他明明已经定亲了，马上要成亲了。”
“哈哈哈！”太子大笑。
环礼身后的人，跟着一同大笑。
环礼这才明白，娘与表哥合伙欺负他。
“讨厌，讨厌，你们都讨厌。”
“好了，我们该去敬酒了。”怀礼安抚弟弟，对爹娘颔首，便带着一众士子去敬酒。
吃喜宴的，有不少萧家宗亲，依照晚辈礼仪，怀礼不得不去敬酒。
目送孩子们过去，苏灵雨挨着萧景行坐下，“环礼还跳脱得很，这次出征，你将环礼给带上。”
“你舍得？”
“这是难得的机会，你带他出去历练历练，多教教他。攻下魏国之后，你就很少机会教他行军打仗了。”
他觉得她忘记了北方的危险。
虽然拿下魏国后，统一了整个中原，但北方的威胁也不小，随时都能打战。
要知道汉唐对外，也用了几十年才平定下来。
自有记忆以来，北方草原部落一直没有南下。
近些年偶有几次，传来骑兵南下掠夺的事。
如果真的如商人所说，草原的士兵，终有一天会南下。
这得时刻防御着。
该将环礼教导一番，教他如何行兵打战。
今后面对北方的骑兵，也能从容些。
萧景行见那些大臣有些放不开，他主动离去，让大臣们少些顾忌。
太子大婚，对绝大多数官员来说，都是好事。
大臣们没了摄政王压着，忍不住劝酒，忍不住要敬酒。
当夜闹了许久，宫宴才散去。
次日，太子带着太子妃祭祀祖宗，才带着太子妃，在寿康宫奉茶。
皇上居住寿康宫，便将奉茶地点改在寿康宫。
皇室宗亲齐聚寿康宫，皇上下来就是摄政王夫妇。
太子妃先跪了皇上，再跪摄政王夫妇，最后才是皇室宗亲。
跪跪拜拜大半个时辰，才把这一众人等拜完。随后还要到慈宁宫去，去拜见皇太后，以及后宫的一应妃子。
在太子离开的间隙，萧景行提出出兵伐魏。
萧景行与皇上说：“魏国留不得，该趁魏国新帝登基不久，再次攻打魏国。
粮草、兵马、弹药已经准备就绪。只需要出兵，准能在秋日拿下魏国。”
虚弱的皇上，撑不了多久。
“你可有把握？”
“十足的把握，曹方与一应匠人，研制出最安全的发射筒，只要给点时间，准能在秋日拿下魏国，在皇上有生之年一统中原。”
摄政王十分有信心。
“那就去吧。”
皇上看向苏灵雨，“将太子留下，你不能再胡闹了。”
“皇上放心，这次太子殿下不会再上战场了。即便我想，那些大臣也不同意。
我打算将摄政王世子派出去，让他见识见识世面。”
皇上先是满意，接着听到她说将萧环礼派到战场上，咳嗽就藏不住了。
“咳咳咳……你……你真是个狠心的。”
第四七六章 大一统
四月初六，皇宫里传来消息，太子妃有身孕了。
这消息一出，京都百官，举杯庆贺。
他们比太子还要开心。
为何这般呢？
还不是因为摄政王妃。
说起社摄政王妃，他们就咬牙切齿。
这个人胆大妄为，上一次就把太子殿下给拐到战场上去了，怎么叫也叫不回。
让他们在京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他们的太子殿下就没了。
一不小心，皇位后继无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该追随谁啊？
这下子，太子妃有身孕了，他们就不担心了。
一个万一，太子殿下没了，太子妃肚子里的还能有个盼望不是。
有人问摄政王妃，不是许诺，不让太子殿下外出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
能信吗？
敢信吗？
那个人从不按理出牌，胡闹得很，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她的话。
这是他们与摄政王妃，较量之后得出的结论。
得要尽快送摄政王出征，让摄政王妃少出幺蛾子。
“大人，王爷要军械。”
兵部尚书：“准了。”
“大人，王爷要先拨付军粮。”
户部尚书：“准了。”
“大人，王爷点上三军兵马，后日发兵伐魏。”
三公六部：“老夫、在下定会去送行。”
在朝堂上下的盼望下，在大梁人民的支持下，摄政王出兵伐魏。
战火从四月，燃烧到七月，前线轰炸不断，后方苏灵雨与怀礼排除万难，给前线提供一切补给。
开元十三年，八月末，大梁军队打进了魏国国都。
九月初十，魏国国主出城投降。
魏国国主投降，宣告五代十国时代结束。
大梁完成了大一统，统一中原。
同年九月，开元皇帝得知魏国覆灭消息，笑死于寿康宫病床上。
当月太子登基，改国号为开泰，世人称其为仁帝。
同年十月，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攻打大梁，抢掠西北三城二十多个县。
摄政王妃带领女将苏木棉，以及一应娘子军、禁军奔赴北方。协同北方将领守住北方战线。
邯郸城，城主府
厨子熟悉地翻动烤架，将烤熟的骆驼肉切割下来，切成一片片，撒上些许调料，送去给摄政王妃。
摄政王妃等人，正商议着如何追击草原人。
“草原的马儿矫健，但它们听不惯炮弹的声音，一听到响声就往回跑。这对我们很有利。”
“把鞭炮安排上，骑兵带上火折子，远远见着就点起鞭炮，能不能杀敌不要紧，吓跑那些马儿就行。”
“鞭炮作用不大，吓不住马儿。而且对方的马匹听多了，也就没效果了。”
“耶律阿保机不傻，现在应该为他们的马儿带上耳塞，为他们的马儿蒙上眼睛。
草原人天生就是骑兵，他们能与马儿合成一体，马儿不用眼睛也知道往哪跑。”
厨子将吃的送了进来，苏灵雨拿起一碟烤肉，拿出瓶瓶罐罐，撒上些调料，一口水一口肉吃着。
“天天吃肉，肠胃都吃腻了。”木棉吃不惯这些肉食。
北方与南方气候不同，吃食不同，木棉还没适应这边的饮食。
“多吃蔬菜，疏通肠胃。”
厨子的手艺不错，烤骆驼肉比昨日的烤马肉好吃，嚼食起来另有一番风味。
“喝点茶水清肠胃，解解腻味儿。”
苏灵雨抱着茶杯，说道：“这场战打不长久。”
“冬季草原人没吃的，所以南下掠夺。一旦到了春夏季，他们顾着放牧养膘，必然会暂停战事。
这就给我们很多准备的时间，有这六个月的机会，打下的江山也就安定下来了。”
“只是守城，我们很大的把握，若是出兵，未必是对方的对手。”木棉应和道。
饭后，苏灵雨处理下面人递交上来的书信、折子。
“王妃，这是王爷来的信。”
这封信可不轻，厚厚的一沓，也不知萧景行写了些什么。
苏灵雨正要拆信，见木棉、长寿伸头探望。
“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的。”
木棉坐回去，“我才不想看，卿卿我我的，肉麻的书信罢了。我也有。”
长寿趴过去，“娘，让我看看。”
苏灵雨拿起信纸，“娘都没看，哪有给你先看的道理，一边去。”
信纸很厚，映入眼帘的是一首情诗：
白雁秋乱飞，清露生凉夜。
思君不见君，几时盼得归。
苏灵雨看着诗笑了，不曾见有这般幽怨的他。
“娘，你在笑什么？”长寿好奇地问。
长寿好奇，爹会给娘写什么。
千里迢迢，从南边来到北边的书信，信纸里头会写些什么呢？
苏灵雨摆摆手，让她们各自忙去。
她进去给萧景行回信。
拿起特制铅笔，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忽而又觉得内容太随便了，不足以回应他的情深。
于是默写词一首：
呀金红鸾低，染香丹凤词。情系人心秋莲丝。思掷梭双眼泪。回文字，织成断肠诗。
虽然是别人的词句，但也表达了表达她对他的思念之情。
萧景行知道她不会写诗词，会体谅她的吧。
她又细细写了一些日常，告诉他北方的情况，让他不要焦急，先把南方稳定了再说。
纸短情长，许多话写不完，只能长话短说。
末了，苏灵雨拿起纸张，向怀礼写信。
告诉他，想要掌管一个国家，不仅要有武力的压制，还有思想的控制。
要派士子去，让去任职的官员，鼓吹一家人的思想。
要让各处书院，宣扬同时黄帝子孙，同是一祖宗的思想。
控制好读书人，控制好读书人的思想，这般才能更好地宣传政策，管理大梁。
要说的话很多，也不知怀礼能不能理解，她先把简单的给写了。
提出合理的建议，让怀礼更好掌管大梁，坐稳皇帝的位置。
修修改改，写写画画，又过了一夜。
…………
远在南方的萧景行，收到了她的信。
“……纸短情长，吻你万千。”
看到这句，萧景行脸发热了。
盯着这句话，想念心中的妇人，萧景行不禁出神了。
下面一群等着他发出政令官员，很是奇怪。
王妃的信里写了什么，让王爷看了沉思了许久。
会不会是北方的战事严峻，王妃撑不住了？
亦或是王妃出事了？
“王爷，王妃那边？”
萧景行回神，“嗯，王妃那边很严重。我们得要加快。”
嗯，早些到她那边去，让她实现信里的内容。
第四七七章 一切都好
“王妃。”云岚带着兵马抵达邯郸城。
“你带了多少人？”
“将近无万人，并不多。”云岚说道。
“五万人，这还好，还能养活。”苏灵雨叹息说，“草原人入侵，一些地方豪绅、山贼趁火打劫，导致秋粮收不上来。”
“再来多几万人，就养不活了。”
从春种到夏收，还得有几个月，这得要节衣缩食才能行。
“王妃放心，这些都在王爷计算之中。”
云岚说道：“这里交给我，您在得空就出去走走，像平常一般即可。”
“好。”
云岚来了之后，军事大权就给了出去，苏灵雨轻松了许多。
日常就是处理政事，然后带着女将们，外出去走走。
遇上山贼就去剿匪，遇到豪绅就去抢劫。
打着筹备军粮的旗帜，到处欺负人。
山贼见她就躲，官宦大家族、大豪绅见她就哭。
躲不过、求饶不得，只能从了。
那些官宦大家族、大豪绅对她杀不得，咬不得，更是恨不得。
只能咬牙忍着，私下里骂人。
谁让这女人，手里有兵权。
谁让这个女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娘呢！
唉！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哦！
官宦大家族、豪绅们恨死她了。
依照惯例，苏灵雨得要给男人们写信。
嘴里含着饼干条，一手揣兜里，一手拿着特制铅笔。
铅笔转动，唰唰写了给萧景行的信。
又拿起笔给怀礼写信，本该些奏折的，但她烦腻那些文言文，转到信里汇报工作。
先是表达对儿子的思念，再是诉苦。
“娘我是南方人，我吃不惯这里的面食，也难吃得很，娘现在瘦了……”
北方以面食为主，小麦面没有后世的好吃。
更没有被灵泉培育出来的好吃，吃不惯这些，她也得忍着。
为了表达自己的艰难，苏灵雨给怀礼的信里，都是哭诉。
“百姓没有好地，种不出好小麦。官绅有很多土地，也种不出好的小麦。
我建议给官绅的田地收税，在一百亩田地内，官绅免税。
超过一百亩部分，得要按照百姓的税率收税；超过了三百亩部分，就在原来的基础上，上涨百分之十的税率收税。”
“这般就能在很大程度上，解决土地兼并问题。百姓就能得到土地了。”
想了想苏灵雨写了一句，说：“你若是有魄力，那就将土地收归国有，所有土地都是皇帝的，但凡耕种土地的人，都得要向皇帝纳税。
如果你怕官绅闹起来，你就下旨说：打土豪分土地，每家每户依照户籍，每人能免费分得多少亩地。只是这土地，是皇帝免费给他们耕种的，不得私下买卖，更不得荒废，还必须得要交税。偷税漏税者杀无赦。
没有土地的百姓，都会站在皇帝这边，那些官员想要反抗也没有人愿意参与。”
写到这里，苏灵雨觉得自己偏离主题了，直接生硬地转移话题：“儿啊，娘的日子过得不好啊，你早些定国安邦吧！”
一旁的长寿，搔头弄簪，想给皇帝写信的内容。
她看了娘亲写信的内容，拿起铅笔，在粉红信纸上书写，开头第一句就是：“皇帝哥哥，你莫要信娘的话。娘的日子过得舒坦得很。
娘前日见着邯郸城西湖雪景不错，便叫上几位乐师，带上歌姬，叫上厨子，带着一众姐妹到西湖去赏雪。
娘还画了一幅雪景红衣美人图，我叫人送去给你，让你欣赏一下娘不堪入目的丹青技艺……
北地的男子高壮且挺拔，粗狂又威武，娘亲很欣赏叫**的侠客……”
邯郸城的书信，一路南下，直呈上仁帝案前。
一同看信的，还有刚班师回朝的摄政王。
永安殿龙椅之下，便是摄政王的座位。
摄政王的座椅，有与龙椅平齐的势头。
像是摄政王与皇帝平起平坐。
萧景行先看了娘子的信，随后与怀礼交换书信。
看了苏灵雨的信，他信以为真，认为她过得很苦很艰难。
当他看了长寿写的信，才知道那个妇人在骗人。
她不仅过得很好，还勾搭上小白脸儿！
他刚刚还怜惜她，还心痛她，恨不得马上叫她回京都。
这个骗子，从小到大都是个骗子。
日子过得舒坦了，乐不思蜀了是吧。
“摄政王，你要去哪？”仁帝问。
“北方战事未定，云岚未必能够压制住，本王得要去看看。”
他要亲自去，将那个女人给抓回来。
放出去玩疯了都。
“摄政王，这南方的事……”
“你娘说的很有道理，你寻一批人好好琢磨琢磨，该怎么执行。
李世民说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
你只要让百姓过得好了，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说着萧景行走了。
仁帝扶额，“你们不会是打算留朕一人在京都吧？”
“有何不可？”
仁帝长叹一口气，“朕才刚登基，你们就离开京都。
你让别人怎么想朕？
你让朕怎么服人？
你让朕坐了起来，你还得要扶朕走路啊。
就这样扔下朕不管，太不负责任了吧。”
“嗯，确实有些。
等我去捉你娘回来，再与你细谈。”
仁帝抬手喊道：“早些回来啊，朕的儿子快要出生了。”
…………
萧景行犒劳三军，从军营到城主府。
见他心尖尖上的人，站在大门前，笑盈盈迎接他。
听得她温柔地说：“知道你到了，我早早在这里等。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这一路上还好吧？累不累？要不要先洗一下？”
本想找她兴师问罪，想要惩罚她一番。
见到了她，听到了她的问候。
兴师问罪的心没了，心中的怒火也没了。
还是得威胁她一下，上前挽上她的腰，垂帘问她：“这段日子过得很好啊？”
“是你心疼我，特意让云岚赶来。这里的战事僵持之后，我就没什么事做了。天天想着你呢！”
萧景行心中甜滋滋的，嘴上却说道：“没事做就天天去赏景，带**去游玩。”
苏灵雨大笑，“你可别听长寿胡说，**是她胡诌出来的，骗你的把戏。我也是才知道。”
“这丫头，定要好好教训她。”
害他吃了这么大一缸醋。
第四七八章 攘外必先安内
邯郸城外的军营，大军时刻注意着前方的情况。
军营出去就是壕沟，壕沟一路往外延伸三十里。
这三十里地域，埋伏着许多士兵。
他们时刻盯着前方草原人的行踪。
“这个是壕沟，我叫挖的。”
苏灵雨带着摄政王，在一米多深的壕沟里躬身行走。
她说：“这壕沟是专门给骑兵设置的，马儿跨过壕沟很容易，但是壕沟后面还是壕沟，马儿即便跨过来了，也没足够的地方，给它们站立。
它们在这里容易摔跟头，草原人连人带马倒在地上，我们的人就爬起来割人头。
第一次挖壕沟的时候，坑杀了不少草原人。
打了好几场硬战，才把那些人给打怕。”
苏灵雨说得眉飞色舞，像是说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
萧景行对她，很是佩服，她这个法子，真的是对付骑兵的好法子。
她值得骄傲。
“你太过于出色，让我好生羞愧。”萧景行说道。
苏灵雨一点也不谦虚，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
跟在王爷王妃身后的将领，都捂嘴抖肩。
他们不敢笑出声，就怕被王爷发现。
苏灵雨说道：“这壕沟不仅能挡马，也能扛住对方的弓箭手。
您不知道草原人，箭术厉害得很，一不小心将士们就中箭了，躲都躲不及。”
“还有一个，壕沟能自救。”
“自救？”萧景行不解。
“是，许多人没练习过投掷炸药包，一不小心就炸到自己。
如果有壕沟，即便炸药包掉在附近，我们也能趴在壕沟里，躲过一些冲击。”
“当然了，要是倒霉到家了，阎王爷叫走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萧景行问：“自己炸伤自己的有多少？”
“一千多人。死了二百多人。”云岚说。
云岚继续说出王爷的心声，“如果这壕沟，早些出现，我们的士兵们就不会死得那么多。”
在伐魏的路上，将近有一万士兵，是被自己的炸药包给炸死的。
杀敌人无数，自己弄死自己的也无数。
炸死自己的将领也有。
那些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是精心培养出来的士兵。
没损失一个，他们就心疼一分。
如果有壕沟，或许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
当苏灵雨知道他们心里想的，说道：“壕沟用来对付骑兵就很好，在山地、山岭地区作战，效果如何就不知道了。”
萧景行趴在壕沟上，观看远处游弋的骑兵。
大冷的天，大梁的士兵，缩在壕沟里躲暖，而草原的骑兵丝毫不怕冷。
云岚说：“他们的粮草很充足，奇怪的是他们不打算进攻了。”
“王爷，我们或许能……”
云岚提议主动出击，要杀一杀草原人的勇气，让他们知道血是什么颜色的。
萧景行观察着骑兵，思考着冬天出战的胜算。
苏灵雨不顾形象，直接坐在地上。
“我觉得不适合出战。”
趴在上面观察敌军的将领，都回头看她，再去看王爷。
萧景行滑下陡面，一同窝在壕沟，“说说你的想法。”
“攘外必先安内，国内战斗刚停息，那些反动的、逃窜的游勇还没处理掉，时刻有人扯大旗，自立为王。
如果我们只顾着对外，让国内的游勇集结反动，让魏国旧部死灰复燃，这是个隐患。”
“草原这边也是个隐患，如果我们只顾着对内用兵，只怕会得不偿失。”云岚说道。
“所以我们要和谈。”
“嫁公主过去？”
苏灵雨瞪他，云岚讪讪一笑。
这头萧景行拿起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写一些只有他自己看得懂的符号，画一些只有他能看明白的图案。
“你家王爷打战，都是这样的吗？”苏灵雨问云岚。
“差不离。”云岚低声说，“王爷在算，主动出击的胜率。”
“你能看得懂？”
鬼才能看得懂。
云岚跟着摇头。
萧景行书写的地方很大，从右侧写到左侧，大家往后退，给他藤地方。
许久萧景行放下小树枝，说：“依照目前的消息来看，和谈的机会更大。”
“送公主过去？”苏灵雨问。
“不用。”
萧景行站起来，两手撑着腰侧，“给茶叶、粮食就好。”
“三儿，你先回京，本王去跟耶律阿保机聊聊。”
“会不会有危险？”
“要不你跟本王一起去。”萧景行就这么一问。
她就这么一说，“还是算了，我怕死。我将锁子甲给你，你自己保重。”
萧景行心中不乐意了，骂她是没良心的。
一行人回城，萧景行跟云岚安排布防。
苏灵雨回去收拾东西，清点人马要回京都去。
“要回去了吗？不打战了？”木棉问。
“云岚必定会留下的，你想留下还是回京都？”
一身戎装的木棉，想她在外面惯了，回到京都反而没有外面舒坦。
“这里更适合我，我想我要留下。云岚在这里，我在这里，今年就在邯郸城过年。”
“你保重。有什么需要写信，跟我说。”
“嗯。”
知道要回去了，长寿很犹豫。
苏灵雨奇怪了，长寿前些日子，还跟哥哥们说要早些回去，回去看着小侄子出生。
怎么到了回去的时间，她又犹豫了？
“长寿，你为何不想回去了？”
“没，没有啊。”
“你哥刚登基，你爹和我一直在外，这不利于你哥掌控大局。我们的要回去帮帮你哥。”
“爹，也要回去吗？”长寿问。
“要的，可能比我们晚十几天。”
苏灵雨见她没什么兴致，“你是怎么了？”
“郡主没怎么，就是见着了某个人。”丫头红豆提醒道。
“某个人？韩席？”
“正是此人，此人流氓得很，见着郡主就赖着不走，这几日时常寻借口往郡主身边……”
“我打死你这个小蹄子，不许你胡说。”
长寿打红豆，不让红豆说。
红豆躲躲闪闪的，还是将该说的说了。
“韩将军说他会退亲的，只求郡主给他些时日。郡主被他哄得，回了心转了意。”
“不许你说，不许你说。”长寿羞红了脸。
苏灵雨扶额，“你才几岁啊！这么快就恨嫁了。”
长寿红着脸，嘟囔道：“谁恨嫁了？谁要嫁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试探，试探他。”
“我是想知道，他是真的为了我，还是为了权利。”
长寿一本正经地说：“娘带着我从大梁到魏国，再从魏国回到大梁，什么样的男子我没见过？”
“我可不是轻易就相信人的人，心怀不轨的，还是诚心诚意的，我还是能分辨。
只要多给我些时日，我便能看清韩席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吧，你先留在这里，到时候跟着你爹，一同回京。
在此期间，一切听从小姑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
“好。”
第四七九章 退亲
过年前的一天，摄政王回到了京都。
风尘仆仆，人还没坐稳，就听说环礼去骚扰杜家小姐，被杜家人给绑了。
苏灵雨抱着茶杯，喝着姜茶，“真被绑了？”
“正往这边赶呢，说是找你要理来了。”
苏灵雨拍腿大笑，“这小子做什么缺德事了？”
萍姑细说世子做过的事，“王爷离开以后，世子就人管教了。
像是个脱了缰绳的马儿，东奔西走的，最要紧的是世子身边聚集了一群人。
好的，坏的尽有。今日斗鸡摸狗，明日上屋揭瓦。
昨日杜夫人设宴，宴请好些人家，世子不请自来便罢了，还把杜姑娘给惹哭了。”
“一面摸着丫鬟的手，说她好看，长得标致，另一面说非杜姑娘不娶。
杜姑娘见他如此孟浪，就约世子谈话，言明心意，说是不愿嫁入王府，不想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
世子不乐意了，和杜姑娘吵了起来，不仅吵了还动手动脚，说是……说是生米煮成熟饭，就不由得杜姑娘反悔。”
听着，苏灵雨的面色凝重。
纨绔不要紧，如此这般急色，不顾大局，那就是个混蛋。
教养环礼这么久，从没见环礼恶劣不堪。
此时，萧景行换好了官袍，正打算进宫去。
苏灵雨快快起来，去帮他整理头发，
先是把长发挽起，再再用绳子绑好。
一面把散乱碎发编成辫子，一面说道：“环礼的事你知道了吗？”
“听了一两句，是荒唐了些。”
“不是用荒唐就能说得清，这是膨胀了，被人鼓吹得忘记了自我。犹如当年的孙威。”
她将编好的辫子往上拢，与发髻绑到一起，再拿过冠子给戴上，插入玉簪。
“杜家的人可是来兴师问罪的，他们要问问我是怎么教养环礼的。
你是知道的，我不在身边五六年，教养环礼的大多数是你。他怕你更甚于怕我。
环礼被人当众羞辱了一番，心中必然怀恨，也不知会不会听我的。”
萧景行摊开双手，任由她拉扯衣摆，整理衣着。
“你大胆地说教，若是他顶撞了你，我便有由头处罚他。”
“那就更惨，要是他逆反心理，就觉得他是没人爱的孩子，是不受待见的。
我还是先说些好话吧。等你回来，处罚不处罚，再看情况而定。”
说着苏灵雨放开他，示意他动两下，“体面！能入宫了。”
杜家的人来得不慢，摄政王刚离去，他们就到了。
苏灵雨到前院去迎接，在花厅等他们。
两三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郎，跟着同样鼻青脸肿的环礼。
照伤势看，环礼一打三，还把他们给打惨了。
苏灵雨忍住笑意，问道：“这是怎么了？”
“小臣杜如明，拜见王妃，王妃圣躬安。”
“起来吧。”“真是对不住你们了，环礼鲁莽，让你们受罪了。”
说起脸上的伤，杜家的子弟一阵疼。
世子拳头硬，又是练家子，他们三个扑一个，也未能将人给扑倒。
最好还是硬撑着，强出头，才合力把世子给扑倒。
即便是扑倒，也受了不少罪。
看看世子伤，再对比自己，他们更觉得痛了。
“王妃，小臣今日来是代表家母。”杜如明说，“鉴于世子昨日做的事，家母觉得世子并非是小妹良配。
家母希望，王妃能主动退婚。”
还没等苏灵雨说话，环礼最先回答，“我不同意。”
杜如明不理会世子，而是将庚帖呈上，“小妹被捧在掌心上长大，吃不得苦头。如今世子于国有功，战功赫赫。
只……可惜小妹没这个福分，不能与世子白头了。
杜家高攀不起王府，只请王妃能退亲。”
对环礼的所作所为，杜家人一个字也不说，给足了面子。
苏灵雨没有接，“昨日的事，我已经知道，我会好好教导环礼的。
至于退亲事，我做不得主，得要跟王爷商议。
令妹是王爷选中的，要退亲得要跟王爷说。”
杜家兄弟三人一脸的为难。
看他们的样子，是真的想要来协商退亲的。
苏灵雨心中不悦，不是不悦杜家的不识相，而是恼怒环礼。
环礼自幼受萧景行的影响，受夫子教导，学做人学做事，无一不学。
如今却学会撕女子的衣裳，导致对方坚决退亲，可见环礼是多么可恶。
“这般你们先回去，跟家里人再商议商议。
而后到王爷跟前说说，将缘由说了，我们也不为难你们。
如果真的要退亲，让保媒的上门，我准能退了亲事。
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不会责怪你们。”
苏灵雨再三保证，才将他们哄走。
送走杜家的人，苏灵雨对环礼发怒不是，不发怒也不是。
十七岁了，搁在后世是未成年人，放在这里是顶门户的小伙子。
十七岁正是青春期，正是懵懂期，是冲动的时期。
她不知该怎么对环礼说教。
“你是怎么了，你怎么能到杜家去，做那样的事？杜家小姐的名声，怕是不能要了。”
“那正好，这般她只能嫁与本世子。”环礼得意一笑。
苏灵雨冷冷地盯着他，直到他放下笑容为止。
“娘，你为何这般看我？”
她的视线更冷漠了些，“你知道你是谁吗？”
“我不就是我，我还能是谁？”
苏灵雨站起来，绕着环礼转一圈，“你不是你，你是魔鬼。”
“你沾染了污秽之气，你变得肮脏，你变得不像自己。”
苏灵雨问翠翠要镜子，她很快取来了梳妆盒，上头有一面铜镜。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是否一样？”
环礼看看自己的脸，脸上除了多了些淤青，没什么不一样啊。
“娘，你是不是糊涂了？儿子我怎么就变了，我不还是你儿子吗？”
“不，你变了。因为你大哥成了皇帝，很多妖魔鬼怪，聚集在你身边。用各种各样的法子沾污你，让你同化成魔鬼。
跟他们一样，吃人不吐骨头，吸血不要人命。”
环礼听懂了娘的话，怒道：“娘，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你怎么能这般看我？”
“不是我这般看你，而是你做出的事，让外人看见了你。
你看看你这个月做的事，你想想现在的你，跟以前的你有什么不一样？
你回去想想你身边人有什么不一样，你的朋友变得怎么样了？
你的朋友对你说的话，变成什么样了？他们是真心的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想不通，你爹怕是不会放过你。”
第四八零章 长孙
年初一，摄政王府撒铜钱、派糖果，庆祝过年。
苏灵雨夫妇进宫，跟皇上一同做汤圆。
皇后挺着大肚子在边上帮忙，苏灵雨与长寿往小面团里塞馅，揉成一团，扔进清水里煮。
“真的打了？”皇后问。
“打了，狠狠地打了一顿，我见着都怕。”长寿说。
皇后看向亲婆婆，“您怎么不上去劝？”
苏灵雨将手中的汤圆，放进清汤里，“劝了，但没用。”
她怕环礼反叛，也没跟环礼说什么刺激的话，只是吓唬了他一下。
本以为这般清风化雨，本想着慢慢引导，就能让环礼回归正途。
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萧景行回来了，对环礼就是一顿打，先打了再说大道理。
不服就打到他服为止。
她在边上看着就心疼，但老子教训儿子，她上去阻拦不是很好。
等停手了再上去劝说，等事儿了了了，才发现为时已晚。
“听说打断腿了？”皇后忍不住问。
皇后连忙说：“本宫没有幸灾乐祸，只是一时好奇，听御医回来说挺严重的。”
“没断，一些皮肉伤，个把月起不了床罢了。”
皇后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心中不住叹息，怎么会是这样。
她与怀礼相交已早，可以说是看着环礼长大的。
有一次她与哥哥到王府做客，看见王爷将怀礼与环礼区别对待。
那次皇商进贡一批人参果，因为数量少，王府只得三五个。
王爷当着怀礼的面，给了三个环礼，只留一个给怀礼。
还有，王爷回府，第一个抱的环礼，对怀礼也只是笑笑。
这明显的偏心，让人都为怀礼心疼。
如此疼爱环礼的摄政王，居然打了环礼，真让人不敢相信！
因为不相信，就多问了几句。
小炉锅水翻腾水开了，圆白的汤圆浮起。
苏灵雨拿起勺子，将汤圆舀起，盛上几碗。
端起一碗，放入食盒，命人送出去给环礼。
“好了，我们先吃了再弄。”
说着苏灵雨将汤圆给男人端去。
萧景行与怀礼在弄着陈年旧账，似乎要对谁家清算。
“汤圆成了，先吃了再弄。”
“老远闻着香味了，都有什么馅料？”怀礼帮着把汤圆端出来。
她端了一碗给萧景行，“这有黑芝麻馅、瘦肉馅、梅花红豆馅、五仁馅的。可惜没有花生，我觉得花生馅的最好吃。”
“这……好胖的汤圆！”
吃过的汤圆，不是桂圆大小，就是红枣大小的。
看这碗里的圆白的汤圆，这个头有核桃大小吧？
这么大的汤圆，里头藏着铜钱吧。
娘是有心的呢？还是故意的？
接收到儿子的目光，苏灵雨伸头过去看看，“怎么给你们都是大的？”
苏灵雨瞧萧景行的碗，好几个圆白汤圆冒着黑点。
“你这冒着黑点，定是芝麻馅的。芝麻馅没几个，怎么都到你碗里来了？”她舔舔舌头。
萧景行舀起一个，那白瓷勺子在她眼前转一圈，最后回到他嘴里。
惹得苏灵雨不满，撅起了嘴。“没见过你这么可恶的人。”一面嫌弃一面离去。
萧景行忍俊不禁，笑了出声。
怀礼流露出羡慕的神态，好生羡慕，羡慕爹娘的感情好。
“爹打了环礼，你怎么不劝着点？”怀礼问娘。
“不打他一顿，怎么向杜家交代。”
说起这个，怀礼放下羹匙，“杜家找上朕，让朕允许他们家退亲。”
苏灵雨挤着萧景行，让他往里些，给她个地方。
半个屁股挨着了椅子，问怀礼：“你怎么说？杜家非要退亲不可吗？”
“环礼是怎么想的？他同意退亲吗？”怀礼反问。
“你知道环礼为什么被打吗？”
怀礼看一眼爹，见爹只顾着吃汤圆。
他才敢问娘，“是因为不同意退亲吗？”
“对。被打了一顿，还是不愿意退亲，嘴巴犟得很。”
苏灵雨与怀礼说：“这事你也别参和，让环礼自己去解决。让他知道被拒绝的滋味。”
“好得很，朕正好看戏。”
等娘走了，怀礼问爹，“您打环礼的时候，娘没劝？”
“劝了，但不插手。”
“她就不问你为何打环礼？”
“没问。”
环礼做的荒唐事不止一件，怀礼将环礼做过的荒唐事、错事都给爹看，这才引起拳头环礼的情节。
不是不想给娘看，只是怕娘可了不好下手。
有些事爹可以做，娘不可以做。
怀礼认为对环礼教育，还是爹来得合适。
“你吃快些，我出宫还有事。”
怀礼不开心了，“难得陪我吃一顿汤圆，您就这么焦急着走？”
“本王要陪你娘回娘家，皇上过年时，还是多陪陪皇后的好。”
怀礼：“……”
吃完汤圆，摄政王一家就离开了皇宫。
还没走出皇宫，又被追了回去。
喜得福公公说：“皇后娘娘发动了。”
“才刚开始发动，不知什么时候能生下来。”
不管什么时候生下来，都得要去守着。
得知皇后发动了，坤宁宫被塞满了人。
就连太皇太后都被惊动了。
“臣拜见太皇太后。”
“臣妇拜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看苏灵雨不顺眼。
可以说是看摄政王夫妇不顺眼，甚至还有恨。
藏在心底的恨。
一个个的，先是害死了她夫君，再是害死了她儿子。
能不恨吗？能不恨吗？
如果她不是太皇太后，怕是会爬起咒人打人。
正眼不给一个，就问皇上，“什么时候能生下来啊？”
“回太皇太后，太医说还需些时间。”
皇上对太皇太后的态度生疏，始终隔着一层什么。
这让外人奇怪。
让太皇太后不开心。
太皇太后主动到坤宁宫来，皇上还是这个疏离的态度，着实让人不开心。
苏灵雨不是讨没趣的人，不往前凑主动避开太皇太后。
与萧景行说：“不如我们去染一些红鸡蛋。
在这里等，也是干坐着。焦急得很。”
摄政王都染红鸡蛋了，其余人敢干坐着吗？
一个个找借口，到外面去染红鸡蛋。
皇长子还没生出来，皇宫的鸡蛋就被染没了。
真是难啊！
开泰元年，正月初二，仁帝皇长子出生。
起名为萧泽。
第四八一章 像谁
洗三日过，苏灵雨小心翼翼抱着孙子。
问边上的人，“你看他，像不像你？”
萧景行觉得不像，“像他爹多一点，跟我不像。”
“给你抱抱。”
萧景行拒绝，退后一小步，“你抱着就好，我不抱。”
奇了怪了，他以前不是很喜欢抱孩子的吗？
她记得，怀礼出生那个月，他抱得最多。
早早回家，抱着就舍不得放下。
问他抱着累不累，他说抱着像个枕头，一点也不累。
如今叫他抱一抱孙子，他倒不愿意了。
都说隔代亲，爷爷喜欢抱孙子，到了他这怎么不一样了？
“这是后宫，本王在这不合适，我到永安殿等你。忙完了，派人与我说一声。”
说着萧景行往外走了。
苏灵雨奇怪地问：“摄政王身边有没有特别的事发生？”
“大皇子出生，算吗？”翠翠问。
苏灵雨：“……”
苏灵雨将孙子给奶娘，过去照顾皇后。
让皇后多喝些黄酒，陪皇后聊聊天，宽慰宽慰她。
叮嘱后宫的人，多照顾着皇后。
她还让长寿，多往后宫走，多帮皇后管理后宫。
忙完这些，她在御花园坐下，沏上一壶茶，等着皇上到来。
冬日未过，御花园青翠一片，不是松树就是竹子，没什么看头。
梅花落尽，桃花未开，想要看点颜色，只能从来往的宫娥身上找。
也许是她惊动了怀礼，怀礼很快到御花园来了。
苏灵雨问他，“你怎么想到这里来？”
怀礼说道：“宫人禀告，您在这里坐了一盏茶的时间，爹便与我说你在这儿等我。
娘是有什么事，要与孩儿说吗？”
她注意到，怀礼用的是“孩儿”而不是“朕”。
怀礼出现在这里，是以孩子的身份，而不是一国之君的身份。
苏灵雨喝了一杯茶，她想了许多，她想跟怀礼说许多话。
想跟怀礼讨论，如何做一个皇帝。
可想了一盏茶时间，她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过于思虑。
有萧景行护着，有能臣辅助，怀礼不会成为嬴二代，隋杨二代。
不会让大梁灭亡。
最终她说：“我见过许多男人偷食。面子上承诺只对你一人好，承诺只有一个娘子，可外头养的外室不少。”
“对于大多数人，我无能为力，我只能要求我的夫君，从一而终。你是我儿子，更是天子。除了我，从上到下都希望你广纳妃嫔。
知道很难实现一夫一妻制，只希望你能倡导女子自由，让她们过得好点。”
“我不能改变什么，至少能让她们在我的时代里，过得快活一些，敢于鲜衣怒马。
敢于站出来，为自己谋求生路。”
“朕明白娘说的，朕既然答应你了，必然能做到。”怀礼说道。
他跟在爹身边长大，耳闻目染，学会了坚守自我，学会了守承诺。
既然已经答应下来的是，就不会轻易去改变。
“娘不在身边的那些日子，不少人给父亲送人，其中不少女子颜色姣好，比娘亲更艳上几分。但爹都不为所动。
朕曾经为他，如何做到不为所动？”
“爹与我说，世间诱惑有很多，守住自己，守住内心，才是真正的不为之所动。”
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想要的，正是因为有想要的，所以才不断地提升自己，不断地努力，去达成心中所想。
他还曾问过爹，如果没有心中所想的，没有想要的呢？
爹跟他说：“那就创造一个，给自己造一个想要的，朝着目标努力奋斗即可。”
以前他想要自己快些长大，为爹分忧，寻回娘亲。
现在他得到了至高的权利，他做成了天子，他想要的就是成为爹。
学成爹身上的一切好的品质，做一位于百姓有益的皇帝。
爹能够做到，守护一人一辈子。
他也不比爹差，也会守护自己的夫人一辈子。
怀礼说：“至于自由，自由是有限的，在规则、在法典之下，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如若她违反了法典，那么自由便不是她所享有的。”
“爹能够做到的，朕也能做到。朕有生之年，都会对女子宽容。让她们生活得舒适一些。”
苏灵雨笑了。
笑这个傻孩子。
“你做你自己就好，不用样样学你爹。”
“你以为自己没长大，其实你已经长大了，你有魄力，你有能力。
你将来的成就，一定会比任何一代皇帝都高。
嗯，至少萧家的都高。”
怀礼笑了，很满足地笑了。
娘拭目以待，孩儿定能做得很好。
母子二人说一些有趣的内容，两人说说笑笑，喝了两壶茶。
直到萧景行派人来请，才依依不舍分别。
送走怀礼，苏灵雨回到坤宁宫，皇后抱着孩子喂奶。
苏灵雨在边上坐下，“你若是不愿意，可以让奶娘喂养，并非要学我。”
“我也只是喂了怀礼一个，后面两个小儿，都是奶娘喂养的。”
皇宫、曹家都寻了好些奶娘，如果皇后愿意，可以让奶娘喂养皇长子。
皇后还年轻，以后恢复得快，喂养长子也是可以的。
只是她怕皇后硬要学，最后不能给孩子，最好的营养。
“娘不用担心我，本宫知道该怎么做，本宫和皇上商议过了，还是要自己喂养的好。等他大些再给奶娘喂养。”
既然皇后有了决断，苏灵雨就不阻拦她。
等皇后喂好了孙子，苏灵雨抱过去。
抱着软绵绵的小娃娃，哄上两下，“你爹奇怪得很，以前很喜欢抱小孩，现在就不想抱了。”
皇后弄好了衣服，自屏风后走出来。
“这事我也与我娘说过，我娘说许是爹怕惹哭泽儿才这么拒绝。”
萧景行杀生无数，怕是戾气重，身上惹了许多因果，能不抱就不抱吧。
苏灵雨开始理解他了。
将孩子交还给皇后，与皇后说：“等你出了月子，我和你爹打算北上。”
“娘，这样……您和皇上商议过了吗？皇上孝顺，怕是不愿您过去。”皇后说。
“北边不太平，得要有人去守着。你舅舅留在京都，一切有他，他会护好你们的。”
她安抚皇后，“莫要担心，虽然距离远，但来往通信快，一切好商议。
京都小乱子是有，大乱子不会有。”
苏灵雨语重心长地说：“皇上那边，我已经说好，只要你不出幺蛾子，那边就不会有什么事。
别傻傻的往你夫君身边塞人，没人会说你贤惠，至少我不会。
遇到事要懂得装傻，装不知道。懂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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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八二章 傻子
环礼提前得知，爹娘归府了。
立马在衣袖上涂抹生姜，用袖子擦眼，把眼睛弄得红红的。
“这样真的行吗？”
“当然了。”长寿整理环礼衣服，“一定要装得像，装得可怜兮兮的，这样娘就会对你有侧隐之心。”
长寿玩心起，一下子将姜汁涂抹上去。
弄得环礼哗啦啦留下。
长寿是不是在捉弄人，一下子将姜汁弄来，这不是辣眼睛吗？
这样做真的能行吗？
环礼很怀疑。
但没法子了，惹恼了爹，得要弄去哄才有效果。
若是不能让爹满意，最后受难的还是自己。
大丈夫能屈能伸，有什么做不了的。
环礼自己给自己打气。
一面流泪一面擦拭，越擦拭越难过，越擦流的泪水越多。
这样好生难受，环礼再也不敢用自己的袖子擦泪水了。
爹娘怎么还没回来？
眼泪都要流干了，眼睛好难受。
爹娘再不回来，他就要难受死了。
“快派人去看看，看王爷与王妃回到了没有。”环礼说道。
长寿也跟着催促，“快去，快去。”
“呜呜呜……”
长寿看着哥哥哭，心中一阵偷笑。
她鲜少见着男子哭，尤其是军营中的男子。
二哥钢铁蹡蹡落泪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
比女人哭起来，好看多了。
只是哥哥这般模样，能不能引起娘的恻隐之心？
能不能等下看了就知道了。
…………
苏灵雨回到王府，还没坐下就被邀请到环礼屋去。
“世子吃了没有？”苏灵雨问下人。
“世子吃了些，但不多。”
踏入内屋发现不对劲，见环礼眼红红的，眼泪一直下。
“你怎么了？”苏灵雨疾步走上前，在边上坐下，“怎么弄成这样？”
环礼留着眼泪，哭着说：“娘，你去跟爹说，我不退亲。”
“这是娘说了也不算，是杜家执意要退亲。要不你到杜家去一趟，求着他们不要退亲。”
环礼眼泪哗啦啦地下。
吓得苏灵雨跳起来，“你怎么哭得这么惨，你堂堂摄政王世子，还怕没人要不成？”
苏灵雨扯起环礼的袖子，要给他擦眼泪。
环礼侧头躲开，“不要，我不要。”
“不要就不要，不退就不退，娘去帮你说啊。”
苏灵雨扯着他的手，要给他擦眼泪。
奇怪的是，眼泪越擦越多，越擦环礼越难受。
环礼拉扯自己的手，“辛苦娘了。”
苏灵雨又拉起他的袖子，“你这个孩子，有什么好哭的。你要是想要杜家小姐，亲自登门去赔罪不就得了。”
环礼偏头痛哭，心里想道：娘，你能不能不用我袖子擦？
袖子上满是姜汁，刺激的味道刺激着眼睛，哪能不难受啊？
环礼伸手去扯娘身上的袖子，还没扯到就被娘拍了手。
听得娘说：“这帕子是你爹用的，你爹小气得很，我要是给你擦了，他准保找你麻烦。”
环礼现在就是一脸难过样，娘啊，你要害死你儿子了！
“不哭了啊，让娘想想法子，怎么样让杜家姑娘回心转意。”苏灵雨再次拿起环礼的袖子。
环礼大哭，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该穿宽袍黑衣了。
环礼哭着找长寿，本该在这里帮腔的长寿，此刻人影不见一个。
这个可恶的东西，承诺了又做不到。
出了什么馊主意啊！
环礼伤心难过都没处说。
只得推着娘说：“爹那边需要你伺候，你还是早些过去吧。”
“你这般，我哪能放心，你好好的，娘等下再过去。”
环礼：你走了我就能好了。
不能半途而废，又不能向外求救，环礼真的大哭起来。
“怎么这么爱哭呢？以前也不见你哭啊。这孩子，真有这么深情？
要是杜家姑娘知道你这般深情，定会心软。”
环礼哭了好久，借着喝水、上茅房，才缓解了刺激。
最后利用装水把娘给熬走了。
娘前脚离开，他后脚爬起来，“辣辣，辣死了。”
小斯跑来伺候，“世子，世子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快拿水来。”
好生清洗一番，还是觉得很难受。
当天夜里，环礼洗了三次，才好受些。
第二天两眼红肿，完全睁不开。
吃了好些苦头，才将眼睛弄好。
…………
苏灵雨回到自己屋，萧景行正捧着一本书，歪在床榻上。
“环礼那边怎么了？”
她一面走一面拆头饰，一面走一面笑道：“鬼精鬼精的，在那边演戏呢。”
“他居然将姜汁涂抹在衣袖上，借此刺激自己，弄出眼泪来，博取我的同情。”
萧景行长腿一伸，坐了起来，“他居然弄这些。”
听得环礼的所作所为，萧景行对他有些失望。
苏灵雨噗哧一笑，想忍住却又噗哧笑了。
“哪是他想的，准是长寿想的。
这点子好是好，只是他弄的姜汁太多了，我远远站着就闻到了生姜的味道。”
“于是我一直用他的袖子，给他擦擦眼泪。让他知道想心想事成，没那么容易。
没有付出，就没有收获。
我特意让他多哭一会儿，为难他一番。”
说道这里，苏灵雨又笑了，“感觉我就是继母，恶毒地伤害了摄政王世子。”
萧景行躺了下去，拿起书籍继续看，“也是他倒霉。”
“长寿原本也在哪，见我一直拿着环礼的袖子，就知道我发现了，早早溜走。
若是她留下看戏，我连她一起捉弄。”
她卸下头饰、耳环，进入隔间换一身睡衣。
“萍姑，让外头送热水进来，我要洗一下。”她喊道。
“是。”
丫头送热水进进出出，苏灵雨避让，拿着簪子将长发盘起。
盘起的秀发，露出修长的脖颈。
看书的萧景行动了别的心思，瘦金体的黑字再也入不了他的眼。
“王妃，水好了。”
“嗯。”苏灵雨挥手让丫头们下去，只留翠翠伺候。
隔间里传来水声，萧景行坐不住了。
价值千金的书，再也留不住他，被他无情地放在一侧。
萧景行过去接过翠翠手中的衣裳，暗示翠翠退下。
过不了多久，里边传来声音，“翠翠，衣服拿进来吧。”
“你怎么进来了？”
“你快出去。”
“嘶，你这人，属狗的吗？咬着不疼吗？
咬的不是自己，肉不疼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