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宿海码头
“陛下!大事不好啊陛下!”
雄伟壮丽,高大巍峨的皇城之中,一名老者步履蹒跚地跑向大殿。
龙椅旁,站立着一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穿黑金龙袍,头戴天子旒冕,皱着一双剑眉,看着奔向自己的老者。
这位相貌不凡的男子,便是安王朝当今圣上,南宫炤。
在台阶下,站着一个面白如纸的宦臣,名叫刘高,正一脸笑容的垂首而立。
“臣,李渤季叩见陛下!”李渤季叩拜在地,苍白的两鬓汗水连连,喘息声也因方才的奔跑而显得十分粗重。
南宫炤一摆手:“爱卿如此仓惶,不知是战事告急,还是朕所托之事难以实施?”
李渤季依旧叩拜在地上,急忙答道:“陛下!济王南宫哲起兵攻打淮南府,现已控制整个淮南军政!滇云府、肃成府、江华府也有叛军作乱!西疆亦有莫科国大兵压境,东海战事已久,双方互有得失,但我军粮草不济,长此以往,必败!如今我大安,举国汹汹啊!”
南宫炤目视前方,沉痛无比:“南宫哲,他可是朕的亲叔叔啊!竟然!”说着,狠狠地一拍龙椅。
左右宦官奴婢急忙跪倒:“陛下息怒。”
南宫炤深呼了一口气,又问道:“如今就只有广衍府安定了,是吗?”
李渤季回道:“广衍府府君赵寻乃三朝老臣,其子赵兌也军功卓著,赵家父子对陛下忠心耿耿,定能维护广衍府安定!只不过...”
南宫炤神色一顿:“只不过什么?”
李渤季连忙说道:“只不过广衍府东临大海,设有与外国通商的港口,而且那赵寻视民如子,若陛下要在广衍府寻万人献祭,恐怕会生变数。”
“大胆!”一直未曾说话的刘高上前,指着李渤季骂道,“陛下奉天意而为,岂容你胡说八道!”
说完,刘高一脸谄媚的转过身对南宫炤一拜:“陛下,国师曾说,如今我大安四面楚歌,乃是因龙脉受损,天神动怒,若不行国祭,恐我大安寿数难长啊!”
“陛下!古语有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陛下应抚国安民,平定暴乱,切不可因方士所言,就大开杀戒!此乃我大安之祸啊!”李渤季一头拜倒,沉声谏言。
刘高闻听此言气急败坏,一张白脸扭曲着骂道:“你这昏庸的老朽,难道要置大安国运于不顾吗?”
“好了!别争了!”南宫炤忽然打断二人,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朕虽不忍,但如今国难当头,大安三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朕的手里!就照国师的意思去办吧!传朕口谕,请国师即日启程,前往广衍府养寻圣种祭国,以平我大安之乱!”
“陛下!万万不可啊陛下!”李渤季不住的磕头。
可南宫炤却又摆了摆手,说道:“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遵旨。”众人跪拜,纷纷离去。
李渤季走出大殿,仰头看着天空,一声长叹:“天亡我大安呐!”
“哟,太尉大人这是什么话呀?”刘高从后面走来,笑呵呵的说道。
李渤季猛然转身,大骂道:“呸!你这乱臣贼子!陛下就是受你蛊惑,才会如此!”
刘高此时与在大殿上气急败坏的模样截然不如,温和地笑着说道:“呵呵,太尉大人何出此言,国师之言,也是为了救我大安于水火嘛!奴婢既为大内官,当然要将这忠言奇谋上达天听了。”
李渤季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忠言奇谋!你可知那方士要在富足安定的广衍府寻万人献祭,将广衍府沦为人间地狱!这等祸国殃民之言,你也敢说是忠言?若陛下得知你是收了那方士的钱银,岂会相信你这无耻小人!”
刘高丝毫不以为意,捂嘴笑道:“太尉大人既然说奴婢收了贿赂,上书陛下便是。”说完,媚笑着走进了大殿。
李渤季看着刘高的背影,一双老拳攥的发响,却也对这阉宦无计可施。
方才刘高在大殿上与自己争执之时,表现的丝毫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俨然一副直抒己见的模样。可下了殿之后,这刘高喜怒不形于色,任凭李渤季破口大骂,也不曾发怒。
李渤季知道这是一个工于心计的人,况且刘高在朝中耳目众多,想要在南宫炤面前将他拉下马,绝非易事。
李渤季老泪纵横:“朝堂尽是弄权之辈,大安何谈安定。”
说完,黯然走出了宫城。
与此同时,传旨宦官策马出宫,向着国师府而去。
宿海码头,是安王朝北方广衍府所治内的一处中小规模的港口,归宿海县管辖,虽然不大,却是沿海数百里内,最热闹的码头了。
在这个王朝没落,群雄四起,天下混战的年代里,宿海码头却因为来往船只繁多,货物贸易也十分兴旺,加上有很多外国船只停靠,官府重兵把守,从而未曾遭受战乱贫困之苦。
宿海县的居民千百年来靠海吃海,民风朴素,对内陆世界的群雄逐鹿毫不关心,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周而复始,偏安一隅。
这一年河六四整二十岁,是宿海县的渔民,生的体魄匀称,相貌俊朗,身长七尺五,父母尚在,下有一弟,在宿海县最富有的财主郭儒清家做工。
郭儒清做的是海盐生意,在当地口碑很好,家中不仅有几艘大货船,甚至还买下距离码头二十里外的海面上的一座小岛,专门用来生产海盐。
河六四就是在岛上做工,每天除了晒盐之外,也会和工友一起驾船出海,捕些鱼虾回宿海码头去卖。
郭儒清心地善良,对于工人闲暇时出海捕鱼并不阻拦,而且还会把自家的渔船借给工人使用,只要不误工,一切都好说。
而且郭儒清对河六四十分的照顾,甚至有意培养,岛上人都知道,郭儒清是想将来把海岛交给河六四打理。
河六四本就聪明,又肯吃苦,对于郭儒清的心意自是不敢辜负,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这一天,河六四又和几个工友满载而归,驾船来到了宿海码头。
码头上有着不少饭庄,渔民打回来的鱼虾从来是不愁卖的,船还没靠稳,就有人叫嚷着价钱围了上来。
船上几个都是年轻小伙子,见有人光顾,都高高兴兴的忙活了起来,唯独河六四一脸心事满满的样子。
船停稳了,几个年轻小伙子四散而去,买酒的买酒,买肉的买肉。叫卖还价的事当然是交给年纪最大的人,事后平分就好了。
河六四下了船,坐在岸边独自发呆,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伙子偷偷走到他身后,猛地一叫,吓了河六四一跳。
河六四看了看他,无奈的说道:“别闹了小武。”
在岛上做工的几十号人里,小武与河六四的关系最好,平常经常开玩笑。
小武一屁股坐在河六四旁边,说道:“还想丹娘呢?”
听到‘丹娘’二字,河六四本就有些阴郁的脸上更是添上了一层乌云,头也低了下去。
小武口中的丹娘,是河六四青梅竹马的恋人,可因为河六四家里穷,五个月前河六四上门提亲,硬是被丹娘的父母给打了出来,从此也不再让二人见面,甚至告诉河六四,他们已经开始给丹娘说亲了,河六四癞蛤蟆这辈子也别想吃上他们家的金枝玉叶。
河六四的父母虽然也咽不下这口气,奈何家里的确穷困,也都劝说河六四忘了丹娘。
但最重要的,隔了几天,河六四偷偷翻进丹娘家院墙,见到丹娘之后,发现她的态度也有些动摇了。
虽然丹娘没有明说分开,却也说希望他们彼此都想一想,之后的五个月,丹娘便再也没有见过河六四,这也是河六四消沉的原因。
小武拍了拍河六四的肩膀说:“天下女子千千万是不?现在老爷的这么器重你,等以后发了财,我娶亲都得靠你帮衬!”
河六四也笑了笑:“对!丹娘说了,她会等我一年!今年我肯定干出点名堂!”说完站起身,边上船,边对正与人讨价还价的工友喊道:“财哥,我来帮你!”
码头上人来人往,船只穿梭,太阳缓缓下落,夕阳洒满码头。
这时候,一艘银白色的远洋巨轮缓缓靠近码头,钢铁船身上有一排小窗,每一个窗口都有一口黝黑的炮筒探出。巨大的船体,令进出港口的其它木制货船显得分外脆弱矮小,甚至被游轮前行涌起的波浪冲击的快要飞出去一般。
一声震耳欲聋的汽笛,让岸上的人民忍不住堵住双耳,静静地看着游轮威风凛凛的停靠过来。
河六四对这种远洋巨轮并不陌生,宿海码头虽然不算大,但是安王朝领土的北方只有这一个港口,许多外来帝国都会派遣船只到宿海码头通商,所以外国的轮船与货物,甚至外国女人,河六四也都见过不少。
河六四看着巨轮靠岸,啧啧称奇,虽然也已经见过不少了,但谁都愿意瞧个新鲜。
忽然,一直在岸边溜达的小武喊道:“六四!你快过来!”
河六四跳到岸边问道:“咋了?”
小武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抬手一指:“你瞧你瞧!”
河六四望去,只见两个道士,一老一少,站在那艘远洋巨轮旁边。
这两个道士穿着青灰色的道袍,背着铁剑,竖着发髻,老的那个头发胡子雪白,而年轻的那个实际上看起来也有三十几岁的样子。
在宿海码头看见道士并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个道士面前竟然站着几个西装革履,棕发碧眼的洋人,和年轻的道士说着什么,看那副样子,十分的礼貌,甚至有一丝拘谨。
要知道,道士讲究修身养性,对于世俗不屑一顾,大多远在深山老林修仙问道。而在这凡尘世上行走的,九成都是打着道家的幌子招摇撞骗。眼前这两位道士虽说不在深山老林,却能和洋人说上话,任谁都能看得出,这二位绝不是简单人物。
河六四啧啧称奇:“真是奇了!这俩道士还会说外国话,这是要买洋玩意儿?”
没成想小武却说:“什么呀!这俩道士就是从那船上下来的!”
“啊?”
这下河六四的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这些外国人虽然到安王朝通商已久,但对安王朝的子民却天生有着一种不屑,说难听了,就是有些瞧不起。
这两个道士,竟然能让趾高气昂的洋人都这么恭敬!
这时候,那两位道士和洋人告别完了,冲着洋人一拱手,转过身便走。
河六四直起腰,拍拍小武:“走吧!”
“等会儿等会儿!”
“咋?你要去和洋人扯两句?”
“不是!你看那俩道士,是不是往咱这过来呢?”
河六四瞥了一眼,这两个道士还真是在往他们这个方向走,可河六四也没当回事儿,只是踢了小武屁股一脚。
“人家爱往哪走就往哪走,你管那么多!”
“哎呀!我的六老爷!你咋这么不开窍?”小武捶胸顿足。
“啥我就不开窍?”河六四一脸不解。
“你看!人家都出洋了,能没本事嘛!”
“然后呢?”
“然后!给你算一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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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星宿下凡
老道看起来至少七十岁上下,精神矍铄,昂首阔步而来,丝毫没有老人家的蹒跚和呆滞,在人群当中,显得尤为仙风道骨,一派大家宗师的模样。
而他身旁的那位三十几岁的道士,也是道气十足,亦步亦趋的跟在老道身后。
小武一脸的兴奋,拽着河六四的胳膊不住的摇晃:“来了来了!”然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急忙低头在口袋里翻找。
看他那焦急的模样,河六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小武懊恼的一跺脚:“早知道今天能遇上高人,我就多带些钱来了!”回头看了看渔船,说了句:“我去找老财。”就跑开了。
河六四一愣,顿时心领神会,小武是去找老财要钱。
面对如此挚友,河六四虽打心底不信卜卦占星,毕竟江湖上游方看相的先生十个里有九个是骗子。
但看了看越来越近的老道,河六四有些恍惚了。
眼前这个道人仙风道骨,身形飘逸,而且竟然能让洋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河六四也难以将他当成骗子,你见过那个骗子这么有派头的。
很快,老道已经走到了近前,河六四欲言又止,左右为难。
这时小武跑了回来,身边还跟着一直叫卖鱼虾的老财。
“老神仙!”小武毫不犹豫,一声高喝跳到老道面前,吓得身后的老财都是一抖。
年轻的道士更是一把抽出背后的铁剑,横在老道身前,厉色瞪着小武。
老道面对小武这突如其来的喊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慌张或不满,而是笑吟吟的说道:“既直莫要无礼,小友何事拦我?”
小武心道真是有本事呀!你看这,说话都拿着腔调。当即小武正色道:“老神仙!小人有一事相求!”
老道笑着摆摆手:“山野散人,愧当神仙之唤呐!贫道元阳子,这是我徒儿孙既直,不知小友所求何事?
“道长!小人,想请您为我朋友算一卦。”说着,一把将河六四拉了过来。
河六四窘迫至极,但也不好意思辜负小武的心意,只好冲着元阳子躬了躬身,压低了声音问小武:“你让我算什么啊?”
小武同样压低声音回道:“算你什么时候发财,算你还能不能娶丹娘,想算什么算什么!”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抬头一看,只见元阳子正一脸温和地看着河六四。
河六四与小武急忙施礼,尴尬的笑着。
而元阳子的却并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的与河六四对视。
忽然,一道精光从元阳子的双眼射出,河六四只觉得浑身一震,冷汗直流。
再看元阳子,正一脸笑意,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他。河六四只觉得元阳子那一双眼睛似是能摄人心魄一般,自己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只能‘呜呜’地吭着声。
这种感觉,河六四觉得无比熟悉,好像和平日里遭了鬼压床时候的感觉,一样!
但与鬼压床不同的是,这种痛苦随着元阳子目光的移去,转瞬即逝。在消失的一瞬间,河六四猛吸一口凉气,满头的大汗随着剧烈的呼吸滴滴落下,打湿了衣裳。
“怎么了你?”小武看了看河六四被冷汗浸透的后背,不解的问道。
“没,没事儿!”河六四擦了擦汗,偷偷看了一眼元阳子。
小武见状,急忙偷偷捅了一下身侧的老财。
老财被小武捅了一下急忙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钱银,仔仔细细的拿出一些,然后双手奉上,说道:“道长行行好吧!”
孙既直开口对老财说:“家师隐遁林泉山水之间,远避尘俗铜臭之扰,阁下不必如此!若真有灾祸,家师自当相救!”
听孙既直如此说,小武和老财面面相觑,都没听懂他的话。
孙既直叹了口气,刚要解释,却被师父拍了一下肩头。
只见元阳子目光已经转向了老财,眉头轻轻一皱。
但只是一瞬,元阳子便恢复笑容,指着河六四问小武:“小友可是想为他卜卦?”
“是!”
“好,小友暂且退去,贫道这便为他卜上一卦。”
小武听闻欢喜不已,兴高采烈的和老财退到了一边。
此时河六四也已经想通了,无论元阳子是不是骗子,起码他不要钱,算一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河六四一拱手:“道长,我叫河六四!我,我日前求亲受阻,不知我的姻缘...”
面对欲言又止的河六四,元阳子只是微微一笑:“小友之相,乃当世之贵!命中有吉星相助,小友只需胸怀大志,洁身自好!至于姻缘,日后自有有缘人!”
“道长的意思是,我暂时不能娶亲?”河六四小心翼翼的问道。
没想到,元阳子一改笑容,正色说道:“小友只需提醒你那位兄长,明日起,切莫与妻争执,也不可出海务渔,最好暂歇家中,闭门谢客。”
河六四一愣:“道长是说,老财?”
元阳子点点头:“切记!七日内一定要他安坐家中,否则他性命难保!”
看着面色严肃的元阳子,河六四疑惑的问道:“可是,道长为什么不直接和老财说?”
元阳子微微一笑,抚着胡须说道:“此乃天机,泄之无用矣。”
“那你告诉我!不一样是泄露天机吗?”
“哈哈哈,说与别人是泄露,说与你,无妨!”
河六四彻底懵了,一脸疑惑的看着元阳子。
元阳子却不管河六四的疑惑,而是从背后的口袋里拿出纸笔,边写边说:“这些东西,你要好生保存,七日之后若无祸患,你烧了便是,若有不测,再打开它。”
写完,元阳子将字条塞进了一只锦囊当中,又塞了一张黄符和三枚铜钱进去,也不等河六四发问,直接将锦囊放到河六四怀里,正色道:“你我日后还有再见之缘,记住贫道的话,洁身自好!”
说完转身,带着孙既直一起走了。
河六四一直望着远去的元阳子师徒,小武和老财凑了过来,好奇的问:“老道说啥了?”
河六四茫然地看了看捧在手中的锦囊,并没有说话。
而没走多远的元阳子,此时也出声问道:“既直,你以为如何?”
见师父发问,孙既直恭敬的说道:“徒儿以为,那男子印堂之黑,已似炭煤一般,恐神仙难救。”
元阳子却是摇了摇头:“为师问的不是那个老财,是那个小子。”
“师父,徒儿修为尚浅,只看出他双肩头顶之火,如紫炎金兽,令我不能直视!以徒儿的拙见,此等不凡之相,想必是帝王之命!”
元阳子笑道:“你只看出其表,未探其深,此子之相并非此道啊!你觉得他是帝王之相,是因他乃星宿下凡呐!”
“星宿下凡?”孙既直不禁一惊,急忙说:“即是如此,师父何不收他为徒?”
“不可!”元阳子摇了摇头,“为师知道你的意思,我虽苦寻闭门弟子,若是此子能入我道门,确是道门之福,苍生之福!可这星宿下凡乃是天意,岂能违之?”
“可他若不幸入魔,这天下岂不要伏尸百万?”孙既直忧思。
元阳子长叹一口气:“只盼他今后洁身自好,将来为苍生谋福啊!”
说完,二人不再言语,径直消失在人群之中。
河六四等人回到海岛时,已是深夜,河六四躺在床上若有所思。
“想啥呢!”小武叼着半块烙饼凑了过来。
“想那老道今天说的话。”
“你不说我都忘了!他怎么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
“那他说什么了?”
河六四想把元阳子对自己的嘱托告诉小武,可话到了嘴边,又忍了下去,只说了句:“他要我洁身自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武皱眉,却也没当回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而河六四却还在思索元阳子的话,他觉得这个老道与自己之前所见过的江湖骗子,都不一样。
且不说元阳子不要钱,单是叮嘱自己提醒老财,就足够证明这个人绝非是骗子。
原因很简单,如果元阳子想骗钱,他大可以直接去吓唬老财。
虽然元阳子说天机不可泄露,但他也说了自己有吉星保佑,想必这天机,只有自己这个有吉星保佑的人才能去说。
况且,自己今天被元阳子一个眼神就搞得冷汗直流,可这绝不是骗子能做到的。
但河六四二十年来,最不信的就是神鬼之言。
自己要是听了元阳子的话去找老财,老财如果不信,过了几天也没什么事发生,那自己这脸不就丢光了?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是危言耸听,老财在家里休息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若真丧命,那自己绝对会后悔终生,毕竟老财和自己的关系十分亲密。
河六四摆弄着手中的锦囊,左右为难了整整半宿,终于决定和小武商量商量。
此时已是深夜,河六四悄悄推醒了小武,把他叫到了屋外。
月光下,小武听完河六四所说,下巴都快掉在地上了。
“你怎么想?”河六四问道。
“我觉着吧!”小武吞了吞口水,“这事你最好还是和财哥说一下!”
“你相信那老道说的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成真呢?”
河六四叹了口气:“行吧!我明天和他说一下!”说完转身要回屋。
“别呀!”小武一把拽住河六四,“现在就说去!”
河六四一脸不以为意:“这都要什么时辰了!明天吧。”
说完,硬拉着小武回到寝舍。
此时,宿海码头上已是少有人迹,几团黑影忽然自黑暗中闪出,在月光的照耀下,俨然是几个和尚打扮的人。
这几个人几个跳跃,便来到码头边上,对着站在岸边的一个年轻男子跪伏在地。
“教主!”
年轻男子转过身,竟是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星眉剑目,极为俊秀。
男子轻声说道:“本座奉当今陛下圣旨,传令教众,速速赶至广衍府,按计划行事!”
“是!”一众和尚沉声应道,随即身形一闪,再一次消失在夜色当中。
男子抬头看了看夜空,喃喃道:“就从这宿海码头先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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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老财惨死
天蒙蒙亮,河六四和小武便来到老财家门口。
老财今年三十多岁,在郭儒清手下做工十几年,是岛上库房的库管。郭儒清心善,特地给老财单独盖了一间房,供他们夫妻居住,位置自然也在库房门口。
两个人来到门口虽未见老财出来,争吵声却传进耳中。
小武更急了,因为元阳子曾说过不能让老财和妻子争吵,河六四也没想到老财真会和媳妇儿发生争执,此时也面露焦急之色。
这时,老财推门而出,气哼哼的说道:“老子偏不买!”
屋里也传来一句:“不买你今天就死外边吧!”
老财理也不理,迈步就走,河六四与小武急忙追了上去。
此时老财这生着气,河六四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小武见状,开口问了问是怎么回事。
“唉!你们俩不知道,我女儿生病,在我父家调养。我本打算今天去把女儿接回来,她可倒好!非要我给她带回来几尺花布!”
老财愤愤不平,小武一边劝着老财,一边拼命给河六四使眼色。
可河六四却依旧觉得心里别扭,始终闭口不言。
“走,出海!”老财一挥手。
小武急了,推了河六四一把:“你倒是说话啊!”
河六四深呼了一口气,正色说道:“财哥,今天不能出海!”
“为啥?船坏了?”老财问道。
“这,这我怎么给你说啊!”河六四急的直跺脚,却依旧无从说起。
小武见他如此,主动上前一步,说道:“财哥,我实话告诉你吧!”
然后,小武便把昨日元阳子对河六四所说的,全部告诉了老财。
老财听完,问道:“那老道没给你算,倒给我算了一卦?”
河六四尴尬的点点头,心想这老财肯定要笑话他了。
没想到老财只是一笑:“成!我把女儿接回来就在家休息,行不行?”
河六四见老财并未笑话他,而且看起来似是相信他的话,当即长出了一口气。
一旁的小武却开口说道:“财哥,要不我们哥俩去接你女儿,你就好好在家等着吧!”
“哈哈,傻小子,我爹从未见过你二人,凭啥把姑娘交给你俩?别说啦!”说完,老财径直向海边走去。
小武见老财铁了心今天要出海,急忙跟了上去,边走边劝说着,河六四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可奈何老财思女心切,三人一路走到了海边,老财依旧不为所动。
见老财已经开始准备上船了,小武低声说:“没办法了,只好出下策!”
“什么下策?”
小武从身后拿出一根木棍:“敲晕他!”
河六四一脸犹豫:“至于吗?”
小武沉喝:“你别废话!不管真假,都是好心!一会儿你抱住老财,我暗下黑手。就这么定了!”
河六四无奈,只好点头,可没想到两个人一抬头,只见老财已然上了船,正和另外几个工友招呼河六四二人。
船已经动了,众目睽睽两个人也实在是不好动手,无可奈何之下,河六四与小武只能爬上大船,随众人出海。
在船上,河六四坐在角落里耸肩:“这回没办法了吧?”
可小武却是一脸凝重,说:“只能多加小心了,今天咱俩也别打渔了,好好盯着他!熬过今天就好了。”
河六四见他如此,也不好再推脱犹豫,毕竟元阳子是对自己嘱托的,如今小武却比自己还上心,再扭扭捏捏的,就有些不仗义了。
于是,河六四也尽心尽力的盯着老财,一天下来,两个人的注意力尽在老财身上,一左一右把老财夹在中间,只要老财走到船边,两个人便会急匆匆的把他拉回来,生怕他掉下船去。
所幸一整天下来平安无事,一众人又是满载而归,兴高采烈的将船开到了码头。
等到三人接回老财的闺女,船上的鱼虾也已经卖光,渔船起帆而回,不久后行程过了大半,暮色虽然渐深,可小岛也近在咫尺。
秋天略微发凉的海风吹起,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在渔船后面不远处的海里,一个光秃秃的人头露出海面,一身和尚打扮,还蒙着面。
蒙面和尚看着渔船冷哼了一声:“想不到这个鬼种竟然出海了,真是麻烦!”
说着,蒙面和尚竟然缓缓升起,犹如脚踏祥云,浮出水面。定眼望去,蒙面和尚的胯下竟然是一条鲸鲨。
鲸鲨其实是鲨的一种,只不过体型过大,如鲸一般,才被人唤作鲸鲨。
此时鲸鲨的背上插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钉子,蒙面人轻轻拨弄钉子,鲸鲨便向着渔船游去,竟然是以这根钉子控制鲸鲨。
紧接着,又一条更大的鲸鲨游到蒙面和尚附近,蒙面和尚自怀中拿出了一根更粗的钉子,看着渔船笑道:“沉了这一船的人,或许能多收获几个鬼种也说不定!”
说罢,猛一挥手,将钉子射进大鲸鲨身上,大鲸鲨受此一击,猛然发狂,冲向了渔船。
这时,老财父女在船上嬉闹着,河六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岛,长出了一口气:“唉!总算是快到了。”
小武也叹了一口气:“这老道,三言两语就把咱俩弄得筋疲力尽,下回见着他,我非要折腾折腾这个老东西!”
忽然,船身猛然一颤,剧烈的晃动让船上所有人都扑倒在地。
“怎么了!”河六四急忙问道。
“被大鱼撞啦!”一人在混乱中巴望着船下。
“是鲸是鲨?”
那人仔细看了片刻,有些惊慌,又有些疑惑的说道:“是,鲸鲨!”
在安王朝沿海之地,百姓把鲸鱼和鲨鱼统称为大鱼。在民间,大鱼袭船的事例并不多见,尤其这鲸鲨,生于深海,性情温和,从来没听过鲸鲨袭船的事件。
这时船身被撞的又是猛地一晃,众人东倒西歪,而船身也出现了裂缝,海水缓缓涌入。
“完了!我们活不了啦!”忽地一人哭喊,众人听他如此喊叫,全都陷入了慌乱。
河六四却丝毫没有惊慌,而是又一次想起了元阳子对自己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在他心中不断回响。
河六四看向了紧紧抱着女儿的老财,正巧老财也看向自己,眼神中透露着慌乱,以及后悔之色。
河六四猛地想到了什么,大吼:“财哥!不要!”
只见老财一把将女儿推向河六四,大喊道:“替我照顾好她们娘俩!”然后便扑向船边,作势要跳!
小武一惊,也猜到了老财要做什么,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我去引开鲸鲨,你们赶快驾船回岛!”老财又是一声吼,将慌乱的众人吼醒,然后纵身一跃。
“财哥!!”河六四睚眦欲裂,扑上前去。
小武来得快,手也快,一把抓住了老财的胳膊,自己的身子也被老财带下渔船,慌乱中一只脚勾到绳子,抓着老财,倒挂在渔船外。
河六四急忙赶到,一手抓住小武的腰带,一手抓住老财的胳膊,极力向上拉扯。
“财哥!别犯傻!”
老财的女儿也站在一旁,探头看着半身已在水中的老财,哭喊着:“爹!”
老财怒吼:“放手!不然谁都活不了!”
“快到了!快到浅滩了!到了浅滩鲸鲨过不来呀财哥!”小武喊道。
老财闻声望去,果然看到小岛已经近在眼前,双眼之中马上便涌起了求生之意。
“快帮忙!”河六四仰天大吼,船上的人如梦方醒,匆匆忙活了起来,有人帮忙拉小武和老财,有人拿出船桨奋力划水。
渔船猛然加快,向着小岛破浪前行,水中的鲸鲨也好像是顾忌越来越近的浅滩,不再撞击,而是远远的跟在渔船身后。
众人同心协力,驾船飞驰,小岛近在咫尺,河六四不禁笑出声来,老财见生机就在眼前,也跟着笑了起来,倒挂着的小武更是大笑不止。
“来!把人拉上来!”河六四向身后招呼了一声,立刻围上来几个人,河六四大声喊道:“一!二!三!!”
随着河六四数到三,众人同时发力,拉拽小武和老财。
然而,就在河六四数到三的同时,水中猛然窜出一血盆大口,咬向了老财。
一股大力传来,众人险些全部被拽下船,鲸鲨一口咬在了老财左腿上,拼命撕扯。
在老财的惨叫声中,河六四声嘶力竭的喊着:“快往上拉!”
众人拼尽全力,却丝毫不能拉动老财半分。
河六四强自镇定下来,急中生智大喊道:“别乱拉!听我口令!一!二!三!!”
随着河六四又一次数到三,众人拼死发力,终于将老财拖出水面。
一条血浪,从海面高高升起,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洒在了众人脸上。
老财的一条腿,被鲸鲨生生撕扯了下去。
船上所有人都楞在当场,渔船随波逐流,渐渐驶到了浅滩。
“快,快拽上来!”河六四失魂落魄,手忙脚乱地把小武和老财拉上了渔船。
众人围上来一看,老财左腿自胯部齐根消失,伤口处血肉横飞,两眼外突,死的极为难看!
将老财的尸身抬上岸,他女儿早已哭的没了人样,小武叫人去找老财的妻子,也有其他的工友纷纷跑了过来。
河六四自打上岸之后,就没说过话,一直蹲在老财的身边儿,看着老财。
再看老财,双目圆睁,一只手还紧紧地握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一副极为不甘,死不瞑目的样子。
河六四双眼一湿,哭了起来。
此时,海中的蒙面和尚远远地看着海岸,目露凶光:“想不到竟然把尸体拖上了岸!要不是教主吩咐不能张扬,我一定上岛把你们全杀了!”
又看了看悲恸人群,蒙面和尚无奈的叹息:“只好派个人把尸体拿出来了。”
说完,一催胯下的鲸鲨,哼着歌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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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大火被灭
老财依旧躺在地上,双眼怒睁,右手紧紧握在胸口。
河六四擦了擦眼泪,先是把老财握在胸前的右手放了下来,然后去抚老财未瞑目的双眼。
河六四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老财的眼睛,根本就闭不上,抚了几次都不管用。
一旁的小武有些发毛的说:“死不瞑目?”
河六四鼻头一酸:“差那么一点儿就能得救,他当然死不瞑目!”
小武见此,说了句对不住,就用力按下老财的眼皮。
可没想到小武一松手,老财的眼睛竟然‘腾’一下又睁开了。
围在周围的工友吓了一跳,窃窃私语着向后退去,河六四心里有些发毛,想起昨天元阳子所说的话,河六四忍不住心中发怵,鬼主意最多的小武也没了主见。
原本晴朗的傍晚夜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雨云,狂风暴雨骤然而至,河六四与小武急忙把老财的尸身抬了回去。
入夜,小岛上雷电交加,一群人都挤在老财家里,老财妻扑在老财身上大哭不止,几个年长的工友低声劝着。
河六四站在一旁,看着老财妻女痛哭流涕,心酸异常。
“财哥死的真冤,眼看就要到浅滩了,唉!”河六四懊恼的锤着墙。
“哎?我想起来了!老道不是给了你一个锦囊吗?”小武轻声说道。
“人都死了!拿锦囊又有什么用?”
“你糊涂!”小武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相信老道的话?”
河六四神色一顿,然后沉声说道:“我去拿锦囊!”
两个人冒雨跑了回去,河六四从枕头下面拿出锦囊,拆开拿出了字条。
字条上面写着:
若人死,着贵衣,以干草全其残尸,三炷香插于门外,拜祭宾客需跨香而过。锦囊中有黄符一道,铜钱三枚,黄符贴额,铜钱覆其口眼。妻儿跪地,棺椁过背而出,尸不可埋,炼之。头七日,其女需送往亲戚家中,妻独祭骨灰,吊丧所来之宾客,亦在家中燃香而祭。此人乃横死,若不照做,恐有尸变,切记切记。
河六四是读过书的,这一段话他懂,尤其最后一句。
若不按老道说的去做,老财会发生尸变,尸变是什么意思再简单不过了,就是变成了恶鬼。
看完字条,河六四陷入沉思。横死,是指遭遇意外而死亡,形容死的很突然,很快,很不甘心,所以自古以来,横死之人皆有怨气,化为恶鬼的几率极大。
这些河六四都懂,真正让他困惑的,是元阳子竟然有如此神通,仅凭短短一次偶遇,就能看出老财有此横祸?甚至好像还料到老财会死,所以才给了自己这个锦囊。
河六四看了看锦囊,锦囊中果然还有一道黄符,和三枚铜钱,黄符上用红笔鬼画符一样画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铜钱看起来也年代久远的样子。
“这到底是啥意思啊?”小武看着字条问道。
“交代了一些事,要是不照办,财哥变鬼!”
“那就照办啊!”
“不行啊!”河六四指了指字条,“单是必须火化这一条,就足够为难的!嫂子和老财如此恩爱,她怎么可能会同意呢?”
小武无言以对,广衍府的民俗讲究入土为安,破坏尸身更是大忌,现在要烧,别说老财妻,就连小武都有些无法接受。
“要不然,先和嫂子说说?实在不行,等明天郭老爷来了,让他跟嫂子说!”
河六四点点头:“也只好这样了。”
一夜无话,清晨河六四与小武来到老财家,开始帮着打理老财的身后事,岛上早已有管事的人去给郭儒清府上报信。
河六四想和老财妻商量火化的事,奈何老财的妻女早已哭的不成人样,根本不能与人交谈。
无奈之下,河六四只能盼着郭儒清早些到来。
很快,屋外面就传来了声音。
河六四急忙跑出去,发现来的不是郭儒清,而是郭府管家刘平。
看到刘平前来,河六四眉头皱起。
河六四与刘平的关系,势同水火。不为其他,只因为郭儒清十分赏识河六四,甚至极力栽培。而刘平并不甘心只做一个管家,他想要的,是掌管郭府所有的生意,而这小岛上的营生,就是郭府偌大的生意当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所以,被给予厚望的河六四,自然是刘平的眼中钉。
虽不愿见到刘平,但刘平毕竟是管家,平日里郭府大事小情都是刘平负责,代郭儒清来给老财上香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河六四也无话可说。
本想不理刘平,可转念一想老财的事,河六四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刘平看着河六四递过来的字条,一脸不屑的听河六四把话说完。
“人都死了,再听从你道听途说来的言辞,搞得人心惶惶,是不是有些不妥啊?”刘平冷哼了一声说道。
河六四一拱手:“刘管家,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最好...”
刘平挥手打断了河六四,不耐烦的说道:“江湖方士胡言乱语,岂能相信?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误时误工,就别干了!”说完便走进屋了。
河六四在门外看着刘平假惺惺地和老财妻说节哀,气不打一处来。
小武凑了上来,悄声问道:“刘平咋说的?”
河六四气道:“他根本就不相信!而且还不让照做。”
小武眼球一转,计上心来,说道:“他不让,那咱就暗中行事呗!”
说完小武伏在河六四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一通,河六四先是一愣,可如今别无他法,只好点头应允。
来祭拜的工友越来越多,两个人更是争分夺秒,小武先是在老财家门外不远处的小路上插了三炷香,让所有人都跨香而过。
河六四去砍了许多干枝枯草回来,偷偷从后门溜了进去,一通忙活,给老财弄出了一条假腿。
然后二人急急忙忙跑出后门,搬了几桶油来到海边,海滩上正停着一条木船,上面挂着白布白矾。老财的尸身要运回宿海县老家停尸三天,这条船正是用来运送老财尸身的。
河六四与小武砍来许多的干草枯枝铺在船底,又将油浸在干草上。
“等下把棺材放上船,在下海之前咱们俩就点火!”小武信心十足的说道。
“这能行嘛!嫂子不恨死咱俩?”河六四忧心忡忡。
“你管它那么多!日后多赔罪,日后再多行关照,嫂子会想通的!如果不这样做,万一尸变怎么办?”小武劝道。
河六四听完,重重地点了点头,终于不再犹疑。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对于这些神鬼灵异的事情,他从一开始的不屑一顾,已经变得深信不疑。
两个人回到老财家,丧事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封棺盖椁。
在封棺时,河六四偷偷将元阳子给的三枚铜钱,和黄符按照元阳子交代,放在了老财脸上。
做完一切之后,河六四发现小武正趴在后门向外张望。
河六四走上前问道:“干嘛呢?”
“看刘平!”
“他来了?”河六四一惊。
“没有!”小武笑嘻嘻的说道,“他可没功夫管咱俩!来,封棺!”
河六四也没多问,和小武一起把棺材钉死了。
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众人撒着纸钱,吹着哀号,很快就来到了海边。
将棺材放上小船,河六四悄悄给小武使了个眼色,小武立即走到一旁,拦住正要上船的老财妻。
“嫂子,财哥要走了,出海前,再给他磕个头吧?”
老财妻泪眼婆娑的看着小武:“为什么呀?”
“呃,财哥最不放心的就是孩子,你给他磕个头,告诉他你会好好抚养孩子,财哥九泉之下也好安心呀!”
老财妻听小武所说,觉得有理,后退几步跪下哭道:“你放心!这辈子我不会再嫁!好好赡养公婆,抚养孩子!”
说完,和女儿一头磕在了地上,放声大哭。
众人见此,无不心酸流泪,河六四站在一旁,心中的懊悔和惭愧压得他喘不上气。
要不是自己犹豫再三,没能及时阻拦老财,老财怎会惨死?但此时懊悔无用,自责更无用,只有尽力弥补。
想到此处,河六四突然说道:“嫂子,对不住了!”
然后从怀中拿出火折,点燃了船底的干草。
冲天大火猛然升起,瞬间便将老财的棺椁吞噬。
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住了,唯有老财妻睚眦欲裂,哭嚎着扑了上去。
河六四与小武急忙拦住老财妻母女,老财妻大哭:“你们干什么呀?”
“嫂子!”河六四悲痛不已,“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财哥把你们母女托付给我们,我们是不会害你的!”小武也劝道。
老财妻见二人如此坚定,又看到火势凶猛已无法阻拦,只好瘫坐在地上,涕泪横流。
河六四看着熊熊大火,暗下决心,要好好照顾老财的妻女。
“来人!快灭火!”
忽然传来一声高叫,刘平挤开人群走了过来,而刘平带来的几个随从,全都跑去灭火了。
听到刘平的声音,河六四暗道糟糕,急忙上前阻拦。没想到的是,刘平的随从上来便将河六四与小武按倒在地。
“刘管家!财哥的尸体真的不能掩埋!必须火化啊!”河六四趴在地上叫道。
“呸!”刘平骂道,“你这狼心狗肺之徒!竟然要烧尸,难道你想让老财死无全尸吗?”
“财哥被鲸鲨咬死!已经不是全尸了!他是横死的,有高人指点我!不烧,后患无穷!”
“妖言惑众!别理他!快灭火!”刘平大吼,但众人却纷纷窃窃私语,刘平大怒,喝道:“都不想干了?快灭火!”
岛上的人做工的,刘大管家发话,只好纷纷寻找工具灭火。
河六四看着大火渐渐被众人合力扑灭,河六四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高声喝道:“刘平!你今日若一意孤行!日后有了麻烦,后果你担得起吗?”
刘平闻言,冷笑着蹲下来,拍了拍河六四的脸说:“河兄弟,这后果自然是你来担。”
河六四怒道:“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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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蒙面和尚
火已扑灭,棺椁被焚烧殆尽,老财的尸身虽没烧尽,但也已经是面目全非,冒着大火熄灭后的白烟。
老财妻哭喊着扑在老财身上,刘平一脸嫌弃的看了看老财焦黑的尸身,摆了摆手说:“先把老财的尸骨送回宿海县下葬!”
“不行啊!不能下葬!”河六四极力挣扎。
“住口!”刘平喝道,“你们两个意图烧尸,想必老财的死肯定与你们两个有关系!来人!先把他们两个关起来!等安顿好老财的身后事,再把他们两个报官处置!”
刘平的随从把二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押着他们就要走。
小武奋力挣开束缚,对着身旁拳打脚踢,大喝道:“刘平!你无凭无据就要关押我们,你是想借机除掉河六四吗?”
“除掉他?”刘平轻蔑地看了看河六四,“除掉他与我何益?”
“因为郭老爷想把这座岛交给他打理!所以你怀恨在心,要除掉河六四!”
刘平闻听此言,不怒反笑,骂道:“呸!我是什么身份?会和这个狗东西争?我早就看出你们两个有所图谋,才及时出来阻止你二人!”
小武大笑一声问道:“既然你早就看出来了!那你说!刚刚你跑哪儿去了?”
“我!”刘平没想到小武会这样问,一时语塞,眼珠一阵乱转,想了想之后才说道:“我刚刚是去你们寝舍查找证据!”
“哈哈哈!”小武仰天大笑,“我看你是去库房了才对!”
刘平的脸上涌上一丝阴狠,冷冷地看着小武。刘平方才的确便趁人不注意,带着随从钻进了库房,直到老财的棺材被抬走了才出来。
见刘平低头不语,小武继续说道:“我亲眼看见你进去,财哥还没发丧,你去库房做什么?”
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对着刘平指指点点,刘平脑子里此时正飞快的运转着,想要找个说辞。
他可是代表郭儒清来的,在吊丧的时候去库房,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去,毕竟老财是库管,难道他要老财出殡之前盘点货物?
刘平恶狠狠地看向小武,他全然没想到小武竟然全都看见了,更没想到小武会直接戳破此事,让自己陷入为难。
河六四趁势挣脱束缚,走到老财妻身旁。
“嫂子!财哥已经烧成这样了,不如烧干净吧!”
老财妻看了看一脸阴毒之色的刘平,涕泪横流的点了点头。
人群依旧围在不远处指指点点,没有上前,毕竟连老财妻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况且刘平是郭府大管家,他们也得罪不起,此时两不相帮,才是最好的选择。
河六急忙跑到船边,看了一眼被烧的焦黑的老财,强忍悲痛,招呼小武帮忙。
忽然,河六四一愣,只见老财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举了起来,在自己的胸口握拳,姿势与他刚刚死时一模一样。
河六四惊诧不已,昨晚在给老财洗身的时候,右手已经被放了下去,此时怎么又举起来了?
难道,是老财自己举起来的?
河六四伸手抓住老财的胳膊,想把握在胸前的右手拿下来。
可没想到这条胳膊如钢似铁一般,纹丝不动,任凭河六四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济于事。
小武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河六四也是毛骨悚然,喘着粗气说道:“财哥,你就安息吧!”
没想到这句话说完,老财的手竟然真的软了下来,任由河六四轻轻放在身侧。
河六四来不及多想,赶紧伸手搬尸体。
就在这时,小武忽然直勾勾的看着河六四身后,大喊:“小心!”
河六四余光中猛然发现身后出现一个黑影,当即想也不想的闪开了。
一把钢刀擦着河六四的身体砍下,劈在了船身上,其力道之大,竟然把船身砍的一晃。
河六四惊恐的看着来人,居然是刘平的随从。
刘平上岛时带了八个随从,全都携带武器,河六四怎么也想不到,刘平竟然会让人杀自己,随即怒喝道::“刘平!你想干什么?”
刘平走到近前,压低声音凶恶地说道:“我辛苦上岛,就是冲着这具尸体而来,怎么容你焚烧?”
河六四一愣:“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河兄弟深受老爷赏识,看来也不过如此,什么狗屁聪慧过人!”刘平由笑转怒,恶狠狠的说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河六四怒不可遏。
“六四!财,财哥他。”小武的声音忽然传来。
河六四看向小武,只见他浑身抖如筛糠,头上更是冷汗直流,正示意河六四看老财。
顺着小武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把钢刀,深深地劈在了老财的头上。
河六四看着浑身焦黑,死的不能再死的老财,愣了,这一次是真的愣在当场。
老财的头颅被劈开了一道巨大的伤口,刚刚已经被放下去的右手,居然又一次举了起来,握在胸口!
老财妻这时走了过来,见到自己的夫君竟然被人兜头一刀,开始发狂一般哭闹,披头散发的厮打着刘平。
随从急忙把老财妻拉开,刘平惊怒不已,咬牙切齿的喝道:“把她们母女带下去!把河六四跟小武也关起来!快!”
这一次,河六四不再反抗,就连刘平的喝骂,老财妻的哭喊也好像听不到一般,呆呆的任由别人捆绑带走。
河六四活了二十年,短短两天之内,见识了一件又一件怪异之事。
而这一次,竟然是一个死透了的尸体,自己举起手来。
河六四等人被押走之后,刘平对着前来送葬的工人们说道:“老财的妻女太过悲痛,已被我送回家中静养,老财的身后事就由我来负责。告诉你们!老财的死,乃是河六四与小武蓄意谋杀!现在他二人已被我关了起来!你们不准私放他二人!官府到时来缉拿他们,你们也千万不要胡言乱语,否则要受无妄之灾,明白吗?”
众人被刘平凶狠的神色吓的齐齐一退,急忙点头转身离去。
等到所有人退去,刘平喃喃自语:“尸体烧成这样,不知道怎么和尊使交代!”
然后,刘平看了看老财的尸体,忧心忡忡地带着随从,和老财的尸身驾船离去。
离岛几里之后,大船收起船帆,飘浮在海面上。
刘平来回踱步,时不时四下张望,头上尽是冷汗。
忽然,一个光头从船边浮出海面,正是昨日那个蒙面和尚。
蒙面和尚轻轻一跃,跳到了船上,刘平和一众随从见到此人,仓惶跪倒:“见过尊使。”
“起来吧!尸体呢?”蒙面和尚问道。
“呃,尊使这边请!”刘平擦了一把汗说道,引蒙面和尚走到了船尾。
蒙面和尚上前一看老财焦黑的尸身,摇了摇头:“哎哟,怎么搞成这样了?”
刘平急忙跪倒,颤抖着说:“尊使饶命!我等也未曾料到啊!都怪岛上那两个臭小子!他们不知从何处得到高人指点,说要烧尸!趁小人不注意就...”
蒙面和尚一听,来了兴致:“高人?什么高人?”
刘平语塞:“小,小人也未曾探听到。”
蒙面和尚摇着头轻佻地说:“你这办事也太不力了!”
刘平闻听此言,当即头如捣蒜,哭丧着说:“尊使饶命!尊使饶命啊!”
“行啦!”蒙面和尚摆摆手,“我让你办的事办成了吗?”
“成了!”刘平连连擦汗,“小人已在库房所存的粮食中,下了尊使赐的圣药。”
蒙面和尚点了点头,语气欣慰的说道:“毒药就毒药,还圣药,真是个马屁精,净捡好听的说!不过也总算是办成了一件事!”
刘平讪笑:“尊使所托,小人自当竭尽所能。”
“我告诉你们啊!”蒙面和尚边说边从怀里拿出一根,通体发绿的钉子,放在手中把玩,“教主说了,这座岛稍加改动便是个极阴之地,以后就在这座岛上养鬼种,鬼种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刘平忙道:“请尊使赐教!”
蒙面和尚一副教书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说道:“刚刚身死化成鬼的魂魄,就是鬼种。这人呐!有生辰八字,八字属阴的人若是横死,就极易化作厉鬼!你带回来那块黑炭就是个八字属阴的人,绝对的凶神恶煞的材料啊!结果被你搞成这副样子,啧啧,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刘平听的心惊肉跳,却也好奇的问道:“小人愚钝,可这人死之后,尸身腐烂,是烧是埋,有什么影响吗?”
“说你笨你还不爱听!”蒙面和尚假怒,用手中的钉子轻轻敲了一下刘平的脑袋,吓的刘平急忙低下头。
然后蒙面和尚继续继续说道:“教主养鬼,用的是阴煞之气,你把他尸身搞成这样,徒增他的怨气,以后不好**啊!”
刘平有些不安的问道:“那,那该怎么办?”
“平息它的怨气咯。”蒙面和尚答道。
刘平更加感到不安:“不知如何平息?”
蒙面和尚一副憧憬的神态,说道:“害人咯!先让上人身,然后害死个百八十个,最好是有仇的全害死!这样一来,怨气平复,就只剩煞气了。”
“那么说,老财害死岛上的人,就能平复怨气了,对吗?”刘平问道。
蒙面和尚摇摇头:“嗯,不够!”
“不够?”刘平疑惑。
蒙面和尚笑眯眯地冲着刘平说道:“还得加上这一船人!”
说完,蒙面和尚将手中的绿色钉子猛地钉在了老财的眉心上,然后高高跃起,落进海中。
老财焦黑的尸身如同装了弹簧一般,忽地直挺挺的站起身,一蹦一跳的向着刘平而去。
蒙面和尚骑在鲸鲨身上,看着大船高声说道:“你们为圣教捐躯,以肉身饲鬼种!我会禀明教主的!”
说完,转身准备离去,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钉子,信手一挥,铁钉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
随即,海面忽然浮上来**头鲸鲨,方才蒙面和尚甩出铁定,竟然丝毫不差的击中每头鲸鲨。
蒙面和尚点了点头:“这样就有备无患啦!这帮傻子,听完鬼种的秘密还想活着?真是够笨的!”说着,催动胯下的鲸鲨,破浪而去。
而被铁钉射中的鲸鲨骤然发狂,围在了渔船周围,将跳船逃生的人全部咬死。
而刘平第一个就被老财的抓住,活生生拧下了脑袋。
最后,大船被鲸鲨一次又一次的掀上半空,摔得支离玻碎,老财与刘平的尸身,全都沉入了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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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撞客发狂
刘平所乘的大船在一群鲸鲨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很快便被打翻,一船人和老财的尸身全都沉入海底。
一夜过后,郭府派人在海上全力搜寻,可海面上除了大船的残骸,便什么都没有了。
而被刘平关押的河六四二人,也被郭儒清派人接到了府里,听完河六四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之后,郭儒清便陷入了沉思。
郭儒清年近六十,身材瘦小,下巴上留着三寸白须,一双细眼透着精明与干练,凡事亲力亲为,能在宿海县挣到如今的财富地位,他当然不是个糊涂的人。
河六四所言脉络明确,条理清晰,加上郭儒清也早已看出刘平的野心,河六四为人纯良,他的话郭儒清是相信的。
只不过刘平好歹是郭府的大管家,人死了一点表示都没有,是说不过去的。
思量再三之后,郭儒清先安排了新的库管,然后又让河六四与小武休息几天,不可离岛,等到查明真相,再来处置他们。
最后,又派人给刘平家中送去钱银,好生抚恤。
安排好了一切之后,郭儒清长叹一口气,摆手让河六四等人退下。
这时,河六四走上前说道:“老爷,我还有一事禀告。”
然后便将元阳子的字条递给了郭儒清,顺便将偶遇元阳子,到后来老财果然身死,再到老财死后发生的诡异事件,一五一十和盘说出。
郭儒清看着手中的字条目露精光,良久之后才说道:“这字迹方圆刚正,苍劲有力,想必这老道并不是一般的江湖骗子!”
河六四诚恳的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希望老爷能帮我安排!”
“可如今老财的尸骨已然沉到海底,我还能帮你做什么?”
“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啊!”
刘掌柜深深地看了一眼河六四,叹了一口气:“好吧!”随即郭儒清便吩咐人去交代,在老财头七那天,所有人必须在屋中祭拜,只要听从安排,当月都能领双倍的工钱。
河六四暗叹郭儒清手段高明,多发一份工钱对于郭儒清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但工人们都是穷苦人,祭拜一下就能领双倍工钱,任谁都不可能拒绝。
当天二人回岛时已是傍晚,寝舍内众人吃过了晚饭之后,喝酒的喝酒,赌钱的赌钱。
这时,老财的妻子忽然走进了寝舍。
原本喧闹的大屋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家一动不动的看着老财妻,离得近的人甚至悄悄的闪开。
对于工友们的态度,河六四是理解的,老财死时反复举起来的右手大家都看到了,而且河六四偶遇元阳子的事也传开了,加上郭儒清愿意发双倍工钱让大家祭拜,众人对老财家的事,当然是敬而远之。
老财妻并不在意众人的态度,径直走到了河六四面前,神色正常的问道:“六四,小武,你们有空吗?”
“怎么了?”河六四忙问。
“我女儿不知怎么了,给老财上完香之后没过多久,她就不对劲了!竟然开始用老财的语气跟我说话,说的还是我们夫妻间的事,还不住的哭!”老财妻越说越伤心,说到最后又开始哭了。
河六四听老财妻说她女儿不对劲,心中一惊,与小武对望了一眼之后,决定前去看一看。
屋外夜色深沉,两个人跟着老财妻来到老财家,推门而进。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凉爽,可河六四进屋之后,却清楚地感觉到了一丝寒冷。
只见老财的女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烟斗,愁容满面地看了一眼来人,说了一句:“来啦?坐吧!”
那副样子,和老财生前如出一辙。
河六四小心翼翼的坐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而老财的女儿也不再理他,自顾自的抽着烟。
河六四与小武看到这幅场景,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担心了一整天老财的女儿,现在过来,竟然会抽烟了。
小武偷偷对河六四说:“是不是财哥上她身了?”
河六四听完也觉得有些发毛:“不会吧?”
“试探试探。”
河六四咽了口唾沫,开始和老财的女儿攀谈,说了几句之后,河六四就害怕了,老财女儿的样子实在太像老财了,就连说话都带着老财习惯的口头禅!
河六四冷汗直流,轻声对小武说:“快把管事叫来!”
小武急忙去把岛上的管事给请来了,河六四也走出屋把情况说了一下,请管事派人通知郭儒清,处理一下眼前的怪事。
管事对河六四所言自然不信,当即走进屋前去查看。
只见老财的女儿已是嘴歪眼斜,口水鼻涕流了一脸,正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
管事一脸嫌弃,对河六四说:“这分明是闹了病,哪里像鬼上身?”
这时,一直自言自语的老财女儿忽然暴起,一把掐住了管事的脖子,。
河六四与小武根本来不及反应,管事被掐住脖子之后,额头青筋暴露,舌头也伸了出来,‘呜呜’地吭声,翻起了白眼。
河六四急忙去拉老财女儿的胳膊,却好像在拉一头青牛,根本拽不动她。
小武也扑上来帮忙,与河六四一左一右抓住老财女儿。
老财的女儿忽地松开管事,双手左右一挥,两个人竟然同时被甩了出去,摔倒在地。
然后重新掐在了管事的脖子上,双手一用力,竟‘咔’一声拧断了管事的脖子。
看着软绵绵倒下的管事,河六四二人全都懵了,老财妻也扑了过来,哭着抱住女儿,结果被女儿一推,倒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昏死了过去。
老财女儿一声阴笑,随即夺门而出。
河六四急忙爬起来,和小武一起追了出去。
夜色中,老财的女儿四肢着地,像一只猩猩一样向前飞奔,河六四与小武拼命追赶,居然被她渐渐甩开。
“这什么情况啊!这是个九岁的姑娘?”小武气喘吁吁,边跑边问。
“我怎么知道!”河六四同样喘着粗气。
“她好像要去寝舍!”小武说道。
“快追!”河六四大喊道。
两个人甩开膀子奋力狂奔,终于尾随着老财女儿来到寝舍。
老财女儿一头撞碎寝舍的木门扑了进去,然后邪笑着看着众人,而众人也呆呆的看着她,全然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忽然,老财女儿扑身抓向身旁一人,一瞬间便扭断了那人的脖子,寝舍瞬间陷入了混乱,而老财女儿如同虎入羊群,见人就抓。
河六四二人冲进寝舍,见状连忙大吼:“快跑啊!”
众人这才惊醒,仓惶冲向门口。
突然,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双腿一软,摔倒在地,正挡住出口,然后便爬不起来了。
河六四催道:“快起来啊!”
“我,我起不来了!”
紧接着,又一个人摔倒,随即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直到屋内七横八竖躺着一地的人。
河六四与小武急忙连拉带拽的救人,边拉边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浑身发软,头晕目眩。”一人答道。
河六四来不及多想,尽可能的往外拽着工友,而老财女儿见状更是如虎添翼,站在屋里一个接一个地扭断人的脖子,一屋子人躺在地上狂呼救命。
一时间,屋里屋外竟变成了一场竞赛,一方拼命往外拽人,一方飞快杀人。
但河六四与小武的速度明显不敌老财女儿,二人刚刚拉出来五个人,老财女儿已经杀了十几个了。
河六四急的直跺脚,忽然看到地上有一根木桩,于是想也不想的抱了起来。
小武见状也急忙上前帮忙,两个人一前一后抱住木桩,大吼着冲进了寝舍,狠狠地将木桩撞向老财的女儿。
大腿粗西的木桩猛然撞在了老财女儿的胸口上,可老财女儿被这巨大的力道撞的只是一个踉跄,然后便瞬间稳住了身形,狞笑着以胸脯推着木桩向前走来。
河六四大惊失色,大吼着使出吃奶的力气推着木桩,两个人皆是二十岁的壮小伙子,面对一个九岁大的女孩子,一时间竟然寸步难行。
所幸双方陷入了僵持,躺在地上的人也有了逃生的机会,开始拼命向外爬。
河六四与小武汗流如注,咬牙切齿的发着力,小武大喊:“不行啊!马上没力气了!”
这时,门外又冲进来一人,竟是老财妻。
河六四急忙叫道:“嫂子!快找绳子!”
老财妻进门之后见屋子里犹如杀场,一地的死尸,也来不及多想,急忙找来一捆麻绳跑到女儿身后,伸手便套住了女儿的脖子,狠狠一拉。
老财女儿被拽的身形向后一仰,河六四趁机松开木桩扑了上去,留下小武一人苦苦僵持。
河六四与老财妻手忙脚乱,好歹捆住了老财女儿,然后三个人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而老财的女儿躺在地上,依旧不断的挣扎着。
老财妻泪流满面,坐在一旁不住地唤着女儿。
小武筋疲力尽的爬了过来,说道:“再找些绳子吧!我看她马上就能挣开。”
河六四点了点头:“先看看工友们吧!”说完,与小武互相搀扶着爬起身。
屋里屋外依旧躺着一地的人,而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三十人。
忽然,一道黑影闪了进来,跃起一脚,将河六四与小武踢倒在地。
来人正是被刘平等人称作‘尊使’的蒙面和尚,此时正蹲下身,查看被老财女儿掐死的工人。
被老财女儿掐死的工人,七窍流血,死相恐怖,蒙面和尚煞有其事地双手合十,说道:“哎哟,真是惨不忍睹啊!阿什么什么佛。”
“你是谁!”河六四捂着胸口,痛苦地问道。
蒙面和尚闻言,疑惑看着河六四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怎么这么精神呢?没吃饭吗?”
河六四与小武至晚方归,的确没吃饭,但此时他没有闲心想蒙面和尚话中的意思,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蒙面和尚摇摇头,说道:“啧啧,真是罪过,本尊使就送你们一程吧!”
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根钉子,通体发绿,与当日射进老财眉心的一样!寒光一闪,蒙面和尚便将钉子射进一具尸体的眉心。
然后身形一闪,来到老财女儿面前,说道:“这娃子可真是个好鬼种!”
说罢,一把抓起老财女儿,轻轻一跃飞出寝舍,消失在夜色当中。
河六四与小武被他踢的口吐鲜血,根本无法阻挡,只有老财妻,尖叫了一声之后,冲了出去。
河六四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伸手去扶小武:“快!起来。”
两个人艰难站起身,刚刚要追,被射中眉心的死尸忽然直挺挺的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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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无人生还?
死尸起身,双眼的眼球发出幽绿的光芒,七窍中流出的鲜血也渐渐地变成了绿色。
河六四与小武大气不敢出一下,河六四轻声问道:“诈尸了?”
小武咽了口唾沫:“我看是僵尸才对!”
“快走!”
“嗯!”
说完,二人相互搀扶,悄悄向门外挪去。
忽然,僵尸动了,但并未理会河六四与小武,而是一头扑向身旁的死尸,大嘴一张,绿色的血液瞬间喷出,灌进死尸的嘴里,然后又扑向另一具尸体。
说是血液,其实已经是绿色的浓水。
河六四与小武慢慢地挪动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它会扑向自己。
这时,第一具被灌了绿色浓水的尸体猛然一阵颤动,随即双眼冒着绿光,直挺挺的站起身,随即便就加入到给死尸灌浓水的队列当中。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被灌了绿色浓水的尸体全都眼冒绿光,直挺挺的站起身。
被老财女儿掐死的尸体只有十几个,瞬间便都成了僵尸。
但这些僵尸并没有停下来,门里门外还躺着二十多个活下来的人,这些僵尸竟然也一样扑了过去,口吐浓水,活生生的灌进众人嘴里。
地上的人惨叫着,哀嚎着,河六四与小武早就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都忘了逃命。
忽然,一具僵尸转过身,看向了河六四与小武。
与此同时,蒙面和尚夹着被五花大绑的老财女儿,在岛上轻盈地跳跃着,敏捷地向着海边飞去。
老财妻在后面紧紧相随,跟着蒙面和尚跑到了海边。
蒙面和尚轻飘飘地落在一条木船上,放下老财女儿,拿起长篙一撑,将船顶上海面。
老财妻发疯一样狂奔而来,冲进海中追了上来,老财妻与老财在岛上生活了数十年,游泳的技艺自然十分了得,片刻之间竟追到了近前。
蒙面和尚划着船看了看追在后面的老财妻,叹了口气:“唉,划船太难了!”又看了看老财妻,耸了耸肩,“你想死那就成全你吧!”
此时木船已驶出浅滩,蒙面和尚右脚用力一踏,将船底踩出了一条裂缝,海水缓缓涌了进来。
老财妻此时已游到船边,伸手了抓住船帮,蒙面和尚纵身一跃,落在了不远处的海里,然后骑着鲸鲨浮出水面。
老财妻奋力爬上木船,只见被五花大绑的女儿躺在船底,海水已没过半身,依旧在狂吼挣扎着。
老财妻并不惧怕,一把抱住女儿,柔声说道:“娘在这,娘在这。”
船渐渐地下沉着,老财妻知道女儿已经不可能和自己游回去了,但她还是一脸温柔地抱着女儿的身体,任由海水吞没她们。
蒙面和尚一阵唏嘘:“真是母子情深呐!”
木船沉了,老财母女刚刚落入海中,一群鲸鲨便围了上来。
老财妻只觉得胯下忽然出现一物,将她托出海面,而她怀中的女儿,则被一个血盆大口咬住双脚,一下子就把孩子从她怀中拖走,瞬间便被几头鲸鲨撕咬成了碎片。
坐在鲸鲨背上的老财妻,呆呆地看着自海里涌上来的鲜红血液,良久之后,傻笑了一声,一头栽进海里。
这一次,鲸鲨并未上前撕咬,而是任由老财妻落入深不见底的深海。
不远处的蒙面和尚轻轻鼓着掌:“这就行了,一家三口都葬身海底,阖家团圆!哈,全是恶鬼!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呀!”
说完,催着胯下的鲸鲨走了,边走边托着下巴思索着:“这一家子谁更厉害点呢?嗯!妻子身穿红衣丧命,厉鬼!我就说家里还得女人做主。”
而另一边,河六四与小武正在屋子里上蹿下跳,极力躲避着僵尸的围堵。
一开始还能应付,两个人抄桌子拿板凳,对着围上来的僵尸一通乱打,好歹阻挡了一会儿。
可是这些尸体在变成僵尸之后,根本就没有了痛觉,而且力大无穷。
河六四抄起屋子里的鱼叉,捅穿了一个僵尸的面庞,可它却毫不在意的继续向前扑来。
渐渐的,寝舍内的僵尸越来越多,躺在地上那生还的二十几人,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浑身酥软,毫无还手之力,被一个又一个的僵尸活生生灌下浓水,不消片刻就变成了僵尸,如同野兽般低吼着向二人围了过来,搞得二人苦不堪言。
但二人很快发现,这些僵尸虽然不惧疼痛力大无穷,而且行动十分迅捷,可唯独不会跳跃,也毫无智商可言。
河六四急中生智,说道:“上房梁!”
两个跳上桌子,用力一跃,抓中了头顶的房梁,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
尸群齐聚在二人脚下,喉咙中发出沉闷的低吼,仰头看着二人。
“怎么办?”小武大喊。
河六四仰头看了看房顶,大喊了一声:“扶着我!”说着,慢慢的从滚圆的房梁上站了起来。
小武双腿夹紧房梁,双手扶着河六四,河六四站直了身子,刚好能够到头顶的瓦片,连忙挥拳拼命的打向瓦片。
死死鲜血从河六四的拳头上流下,河六四丝毫不停,更加用力的挥着拳。
终于,房顶被河六四捅出了一个窟窿。
河六四大喜:“推我上去!”
小武急忙挪到河六四脚边,河六四踩着小武的键盘,一用力,爬出了窟窿。
河六四爬到房顶,急忙趴在了瓦片上,朝着小武伸出手。
两个人爬上房顶,尸群依旧站在寝舍内向上张望,二人从房顶的一角跳下,连滚带爬的向海边狂奔。
然而,两个人落地的声音还是被屋内的尸群发察觉,尸群眨眼间便从寝舍冲出,追着二人向海边跑去。
这些僵尸是没有感觉的,但河六四二人却能感觉到累,很快,尸群便越来越近。
终于,两个人来到海边之后,恰好看到了海滩上有一条小船,两个急忙冲过去,推着小船便想海里冲。
船一下水,河六四便一个箭步跳到船上,拿起船上的长篙撑船,而小武还在船尾奋力的推着。
小武回头看去,只见尸群已近在眼前,一个个犹如脱缰的猎狗,口鼻中甩着绿色的浓水狂奔而来。
河六四也转过头来,大喊:“快上船!”
小武看着尸群,猛地一咬牙,奋力将船向前一推,大吼了一声:“快走!”
随即一转身,沿着海岸跑去,而尸群见状,竟然也都跟着小武一转弯,追了过去。
河六四肝胆俱裂,嘶吼道:“小武!!”
“别管我!快去找那老道!”小武的声音传来。
夜色浓重,河六四觉得海滩上的景色十分模糊,两行热泪,自双眼决堤而出。
河六四咬着牙看着已经看不清的小武与尸群,沉重的一吼,拿起船桨,摸着眼泪划起了船。
小武舍命引开尸群,为他争取到了生机,若刚刚二人全都上船,以尸群的速度,两个人来不及划出浅滩就会被追上。
如今他独自一人逃生,小武临走前的喊声依旧回荡在河六四的脑海里,他只盼小武在他找到元阳子之前,能活下来。
月色皎洁,海面平静,河六四划着船,飞快的朝着宿海码头驶去。
小岛距离码头近三十里,河六四**凡胎,况且从早上到现在便一直没吃饭,划了半个时辰之后便筋疲力尽,只能暂时休息,恢复体力。
想着小武最后离开时的神色,河六四又是一阵心痛,小武家境还算富裕,却还是愿意陪他一起上岛做工。二人穿着一条裤子,从小玩到大,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时他为了救自己而引开尸群,小武只觉得一颗心已经被撕成了两半。
元阳子,如今元阳子是最后的希望,这个道人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所有的事情,河六四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想到此处,河六四不禁又是一阵懊悔,如果从一开始他便重视元阳子的嘱咐,那么今天也不可能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正在伤感,忽然一股暗浪涌来,狠狠地顶在了小船的船底。
船上的河六四一晃,险些从船上栽了下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之后,河六四向下看去。
只见船底下,一条大鱼缓缓游过。
鲸鲨!河六四大惊失色,急忙拿起船桨奋力划船。
而随着小船的速度加快,海里的鲸鲨也陡然加快,一头便撞了上来。
河六四慌乱中回头一看,见鲸鲨要撞上来,一瞬间人急智生,拿起船上的竹篙,站起身朝着冲过来鲸鲨一戳。
小船猛然提速,竟是撑着鲸鲨冲了出去。
鲸鲨顶着河六四手中的竹篙,毫无停顿之意,依旧飞快的游着。
河六四站在船尾,被船体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身子,竹篙大力顶住鲸鲨,已经裂开,河六四紧紧握着竹篙,双手被割的鲜血横流。
忽然,鲸鲨慢了下来,小船接着最后一点冲劲向前飘去,河六四急忙坐下,拿起船桨拼命划水。
可令河六四没想到的是,在前方,又有两条鲸鲨浮出水面,如同两条飞箭破浪而来。
河六四一咬牙,怒喝道:“来吧!”划着船桨撞向鲸鲨。
三条鲸鲨围着小船来回游动,一个接着一个的撞向船底。
海面上一时间波涛汹涌,此起彼伏,而小船也随着鲸鲨推来的巨浪,一次次被掀上高空。
不过,河六四并未放弃,即便木船一次次砸在海面上,震的河六四五脏俱痛,他依旧紧盯着宿海灯塔,拼命地朝着宿海码头划去。
木船又一次被高高掀起,重重地拍在了海面上,河六四只觉得双眼一阵模糊,木船已出现裂痕,河六四双手还在机械的划着船桨。
最终,木船四分五裂,河六四也虚脱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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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邪教教主
广衍府的府城,是广衍府境内最大的城市,赤仓城,位于广衍府中心地带,此时赤仓城高大的城楼上,一个身穿官府,须发雪白,面容憔悴的老者眺望着南方,脸上那一道道皱纹,无一不是常年谋略计算所致。
此人便是广衍府府君赵寻,今年六十岁,广衍府一州事务尽归他掌管。
而一旁身长七尺五寸,身穿将军甲胄,细眼寸须,跨剑而立的男人,便是赵寻的儿子,赤仓北部尉赵兌,今年三十三岁。
“兌儿,如今我大安举国汹汹,你有何看法?”赵寻头也不回的问道。
赵兌见父亲如此发问,上前轻声回道:“父亲,济王之乱乃是因圣上削藩,东海战事亦是疥癣之患,西境虽有莫科国举兵压境,但莫科国战力不足我大安三成,如此用兵,定是想讨个和谈的价码而已。父亲不要太伤神了。”
赵寻却是摇摇头,看着天空说道:“藩王之乱,邻国之兵,都不足以令我大安动荡,这动荡,来自帝都,来自皇城,来自朝堂之上啊。”
赵兌闻听,面露不甘之色,说道:“陛下宠信阉宦,不信治国能臣,若非将父亲从太尉一职,贬到广衍府这苦寒之地做府君,朝堂怎会如此昏聩,百姓又怎会遭此祸乱!”
听着儿子这颇带怨气的话语,赵寻微微一笑:“陛下欲独掌朝政,我们这些辅政老臣,自然成了他的阻碍。”
赵寻是大安朝三朝老臣,辅佐了三位皇帝,但这第三任皇帝南宫炤,却是对他十分的排斥,不为其它,只因赵寻,是个权臣。
“可如今...”赵兌欲言又止。
“如今,唯有替陛下善治广衍府,只要这北方要地安定,朝堂自当安定,我大安,无忧矣。”赵寻接过儿子的话,微笑着转过身。
赵兌虽身在军中,可父亲赵寻一直身居朝堂要职,多年耳濡目染,对于朝政国务,他也有着很深的理解。
此时大安天下的混乱,绝不是当今圣上南宫炤宠信宦官所导致的,南宫炤虽有富国强民之志,但他太自负了,重用了很多奸佞小人。
最重要的是,近些年来,南宫炤开始信奉民间邪教,大日圣佛教。
南宫炤不仅对此教大肆推崇,甚至将大日圣佛教的教主主司徒强,拜为国师。
而司徒强上任之后不仅妖言惑众,广收教徒,更是开始干预国政,导致安王朝内忧外患,兵连祸结。
赵兌痛心愤恨,几次劝父亲上书谏言,可赵寻知道,南宫炤亲政以来,最恨的就是他们这些权臣,如果自己上书谏言,恐怕适得其反。
父子二人站在城楼上,遥望着南方,似是想要亲眼看到南方的战乱。
这时,一名兵吏疾来,拱手拜道:“启禀府君,大内官刘高前来,正在府内等候。”
赵兌一听,疑惑道:“刘高?他不在京城侍奉陛下,怎么跑到我广衍府来了?父亲,难道有什么阴谋?”
赵寻微微苦笑:“一见便知。”
赵寻父子回到府中,见面白如纸刘高坐在正位上喝茶,瘦弱的身子披着黑色的太监官服,拿着茶杯的手还翘着兰花指。刘高见赵寻父子回来,眉眼带笑的起身,拱手盈盈一拜:“见过府君大人。”
赵寻急忙拱手一礼,说道:“不知大内官驾到,有失远迎。”
刘高搀扶赵寻,笑道:“哟,府君哪里的话!奴婢未曾禀报,贸然前来,是奴婢失仪。”
赵寻回道:“不敢。”心头却是暗自冷笑。这刘高虽是大内官,但在朝堂上连群结党,耳目众多,可谓是权倾朝野,如今竟然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果真是心机深沉。
二人又是一阵寒暄之后,双双落座品茶。
赵寻笑着问道:“不知大内官亲自前来,所为何事?”
刘高媚笑道:“奴婢此次是陪同国师而来,到此是想通知府君一声,国师要在广衍府为陛下觅圣种,行国祭,以平国家动乱。”
“哦?国师也来了?”赵寻疑惑道。
“如此大事,国师自然前来,只是国师舟车劳顿,先行去馆驿休息了,故命奴婢代为拜会府君。”刘高又是阴阳怪气的拱手一礼。
“哪里!国师尊贵,自当由下官拜会才是。”赵寻说道,随即又问:“不知这圣种是何物?”
刘高谄媚的笑道:“府君有所不知,这圣种乃是八字属阴的至阴之人。此时我大安国力危殆,正是需要圣种献身,平定内乱之际。”
赵寻若有所思,站在赵寻身后的赵兌说道:“国师的意思是,要这些八字至阴之人,献出生命,以祭天下?”
“小将军神思聪敏,正是此意。”刘高媚笑着看向赵兌,眼角轻轻一挑。
赵兌皱了皱眉,对刘高的神态厌恶至极,沉声问道:“不知国师要觅得多少个八字至阴之人?”
“不多。”刘高缓缓竖起三指,“三万人。”
“三万人?”赵兌高声叫道,眼中已透出怒色,而赵寻一直未曾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刘高。
刘高目露寒光,随即眉梢一挑,却是冲赵寻问道:“怎么?府君大人吓着了?奴婢可知单这赤仓就有百姓二十八万,整个广衍府三城十一县,百姓何止百万!区区三万人都找不出来吗?难不成,府君要抗旨不尊,留百姓为己用?”
赵兌面色肃厉,朗声说道:“我赵家父子赤胆忠肝,何来抗旨一说!只是苍生为重,若国师要这三万人入伍参战,我父子绝无他言!可如今国师是要这三万无辜百姓随意赴死,如此,我父子决不答应!”
“赵将军真是威风的紧呢!”刘高拍着手缓缓起身,说道:“入伍参战,亦会为国捐躯。如今这三万人以死祭国,自然也是为国捐躯,有何不同?”
赵兌怒道:“荒谬!古往今来,只听过将士血洒杀场,保卫疆土!从未闻百姓枉死祭命,以平国难!”
刘平面色转冷,却是对赵寻幽幽说道:“我奉陛下圣命前来,府君大人这是要抗旨吗?”
赵寻闭口不言,而赵兌却是破口大骂:“我父子绝不信陛下会轻信误国妖言,置黎民苍生于不顾!”
刘高从站起身后就再也没看过赵兌一眼,依旧对着赵寻道:“府君大人。如今天下大乱,国师为救黎民苍生辛苦奔走,你父子竟说国师妖言惑众?唉,可笑!”说完一抬手,奴仆急忙递上一物,刘高接过后朗声说道:“赵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此逢四海鼎沸,乃我大安之祸,国师体察朕心,寻圣种以定国乱,广衍府当恭从国师,为国效力,如有违命,以国贼论处。钦此!”
赵寻跪拜在地,听完刘高宣读圣旨,一直不卑不亢,神色平缓的他,双目忽地圆睁,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地面。
“怎么?府君不肯接旨?”刘高问道。
赵寻的神情转而恢复平静,挺直身躯,高声说道:“老臣,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过圣旨之后,赵寻神色如常,跪在身后的赵兌却似是瞬间老了几岁。
刘高笑吟吟站在父子二人面前,说道:“国师已在宿海县派人寻找圣种,请府君命宿海县令辅圣教教众寻人。”说着,刘高从怀里掏出一块铁牌,扔给了赵寻,“此乃国师令牌,望府君传令广衍府熟知,日后见令牌如见国师,勿坏国师大事!”
说罢,刘高扭着身子扬长而去。待刘平走出府门之后,赵寻长叹一口气,带着一丝悲愤说道:“兌儿啊!此贼言辞如此猖狂,陛下竟深信于他!三万百姓啊!陛下居然要杀自己三万子民!”
赵兌更是情愤气急,痛心的说道:“父亲既不忍百姓枉死,为何还要接旨啊?”
“君要臣死,臣焉能不死?你是要为父,抗旨不尊吗?”
“可这旨意要索三万百姓的性命,父亲应因势利导,上奏陛下,收回成命啊!”
“晚矣,”赵寻摇摇头,叹息着说道:“邪教篡权,真国难也!”
赵兌看着父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父亲,此时已是戌时,刘高说司徒强在城中馆驿下榻,不如儿子带兵包围驿馆。”说着,赵兌伸出手掌虚空一割。
赵寻见状,先是一阵沉思,随即摆了摆手:“不可!此贼教众信徒遍布天下,他本人也绝不会是孱弱无能之辈!况且刘高也在,若你带兵前去,一旦诛杀不成,他回京面圣,你我父子岂有活路?”
“难道就眼睁睁看他残害百姓?”赵兌气道。
赵寻想了想,将手中的令牌交给赵兌,说道:“你速速将此令牌图样传至各地,各府衙见令牌需多加配合”
“父亲!”赵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赵寻却是一摆手:“你从府中抽调亲信兵将,分为三队,一队散布广衍府,暗中寻找八字至阴之人,将之藏匿!其余两队前往宿海县,一半跟踪邪教教众,密报与我,一半暗寻至阴之人,保其性命!快去!”
赵兌听完父亲所说,神色一喜,原来父亲早已有了应对之策,如此一来,大日圣佛教寻不到人,自然无话可说。
想到此处,赵兌拱手一拜,道:“父亲!此贼既已在宿海县寻人,想必宿海县极为重要,儿子想亲自前往,望父亲允准!”
赵寻思索片刻,点头应道:“好!应有个主事之人,但你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赵兌正色一拜:“父亲放心!”说完,转身离去。
赵寻看着儿子披风飘荡,威风凛凛的离去,面色忽地转冷,伸手召唤奴仆,说道:“传王祯。”
奴仆速速退去,赵寻坐在空荡荡的大堂当中,不消片刻便走进一人,目露杀气,对着赵寻一拜。
“传令玉营!遣五十死士至城中馆驿,行刺国师。再令全营散至各郡县,见大日圣佛教众,杀!”赵寻面寒入水,沉声说道。
“是!”王祯一拜,再无他言,起身离去。
而此时,广衍府最大的馆驿当中,坐着一个身穿蓝袍手拿折扇的书生,星眉剑目,极为俊俏,一举一动,飘逸潇洒。
此人正是当朝国师司徒强,也是当晚出现在宿海码头的那名年轻男子。
司徒强坐在宽大的椅子上,身旁站着从太守府归来的刘高,面前恭敬的跪着一个蒙面和尚,而他也不是旁人,正是骑鲸鲨的那个蒙面和尚。
“孟勾,宿海县的事办的怎么样了?”司徒强问道。
孟勾便是蒙面和尚的名字,见司徒强发问,孟勾恭敬的回道:“禀教主,属下已将岛上人尽屠,魂魄尽收,尸身毒成行尸。当中有一家三口,属下用计使其横死,是三只不可多得的鬼种。至于其他兄弟,在县城之中,亦有鬼种寻得。”
司徒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你办的不错!那座小岛乃是个肃地,日后整个广衍府所得的圣种,都要养在那座岛上。就由你继续护岛吧,以后岛上事务都交给你打理。记住,切不可出差错!”
孟勾拜伏,笑道:“多谢教主提拔,教主放心,属下一定将鬼种养的凶厉恶毒。”
“你这小厮!”司徒强嗔道:“什么鬼种?那是圣种,我大日圣佛教的圣种!”
孟勾撇了撇嘴,嘀咕道:“养鬼就是养鬼,难不成还要叫养圣?”
“你说什么?”司徒强面色微微一寒,盯着孟勾问道。
“呃,教主万福!”孟勾急忙赔笑。
司徒强微笑着摆了摆手:“滚吧!”
孟勾见状一喜,俯身跪拜,紧接着身形一闪便不知去向了。
司徒强微笑着的脸色当即转冷,望着门外阴森森的说道:“这些少阴使越来越不知规矩了。”
身旁的刘高赔笑:“教主宽厚,平素里太宠爱这些孩子了!”
司徒强抚了抚飘逸的长发,说道:“就让他们再蹦跶几年吧!”
刘高也道:“等到这些孩子功力纯厚,教主吸起来也痛快!呵呵呵。”
忽然屋外传来一阵飞跃之声,像是有人潜到了附近。
刘平看了一眼外面,笑道:“看来这个赵寻,并不会乖乖听教主的话。”
“哼!”司徒强冷笑:“本座倒要看看这老东西的骨头有多硬。”
说罢,司徒强眉头猛地一皱,目如金刚,屋子内瞬间阴风暴起,自司徒强和刘高为中心,如同爆炸后的冲击波一般,四散涌出。
屋外,赵寻派来的五十名死尸刚刚准备动手,忽地从屋内涌出如同长江大河般的阴风,五十死尸眨眼间五脏俱烈,七孔流血。
或从房顶坠落,或在原地瘫倒,一个个竟同时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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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孙既直
宿海县边缘的一所破房子里,河六四昏睡在草席上,身上的伤也被人包扎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河六四悠悠转醒,朦朦胧胧地看了看破败的天花板,虚弱地说道:“这就是地府吗?”
“你尚在阳间,何谈地府?”
忽然一道男声传来,河六四猛地惊起,向着声音看去。
“是你!”河六四惊喜地叫道。
孙既直微微一笑:“小友还记得我。”
河六四喜上眉梢,急忙说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也不顾身上的疼痛,直接站了起来,但看了看身上的绷带和周围的环境,疑惑的问道:“我怎么在这儿?”
孙既直说道:“那日师父和我与你分开之后,并没有离开宿海县,而是在郊野采药,后来码头以东忽然暴起冲天的阴气,师父不放心,就派我前去查看,结果在海里看到了你。”
“是你把我救上来的?”
“正是!”
“太好了!”河六四一拍大腿,结果却拍到了腿上的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皱着眉说道:“我正要找你们去呢!还以为活不了了,结果被你救上来了。真是老天保佑!”
“找我们?”孙既直不解。
“是啊!”说着,河六四将岛上的情况详细地与孙既直说了一遍,随后说道:“咱们快走吧!哎?道长呢?”河六四并未在屋子里看到元阳子。
孙既直却并未理会河六四,而是皱着眉若有所思:“原来那股阴气是从这座小岛上发出来的!”
“孙,孙道长!”河六四依稀记得孙既直的名字,有些焦急的说道:“我兄弟还在岛上,咱们得抓紧时间,老道长在哪儿啊?”
“师父已经先回昆仑山了。”
“昆仑山?那快去找啊!”河六四从未听过昆仑山,但此时也顾不上这座山在哪里。
看着眼前的河六四,孙既直心情复杂。当时他在海边远远地看到一群鲸鲨扑向了一个人。却没想到忽然间狂风大作,一片乌云黑压压的袭来,天空上瞬间电闪雷鸣。那些鲸鲨竟被这雷霆霹雳吓的四散而去!
而当孙既直驾船赶到时,原本雷电交加的夜空居然霎时平静,孙既直暗道此人真是上天护佑,将人捞上来一看,不是河六四又是谁?
元阳子曾说过河六四是星宿下凡,孙既直也曾劝师父收其为徒,可元阳子却认为星宿下凡乃是天意,他的命运冥冥中自有安排,自己不能横加干涉。
但孙既直并不这样想,元阳子一直在寻找一个关门弟子,以河六四星宿下凡的宿命,若能拜入元阳子门下,日后定是道门奇才,为元阳子和门派争光,甚至青出于蓝!
只不过,元阳子执拗,说什么也不肯收徒,这就令孙既直惋惜不已。
如今看着眼前焦急不已的河六四,孙既忽然计上心头,笑道:“小友别急,师父临走前已经交代我查明事情来由,我会与你一起上岛的。”
河六四大喜,随即又是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孙道长,这个,不知你,这个。”
孙既直大笑:“哈哈哈,小友放心!我七岁拜在师父门下,到今天以修道整三十载,小小僵尸,不在话下。”
“那太好了!”河六四不再犹豫,拉着孙既直就往门外走,“已经耽搁一夜了,咱俩抓紧回去,或许小武还活着!”
孙既直急忙拉住了他,说道:“小友,既是降妖除魔,自然要准备妥当,贸然前去,非智者所为。而且,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不觉得饿吗?”
“三天三夜?”河六四惊愕。
但看孙既直的样子不像是骗人,河六四一屁股坐在地上,三天三夜,不知道小武还能不能活。
原本以为巧遇孙既直是上天保佑,河六四欢喜不已,结果现实马上就给了他一盆冷水。
不过这一盆冷水,也让河六四冷静了下来。
孙既直说的也不无道理,钓鱼还得备鱼饵呢!更何况岛上面是近五十个僵尸。
而且,自己也应该去郭府汇报一下情况,昏迷几天以来,谁知道郭如清有没有派人上岛,如果派了人,那就糟了。
想到此处,河六四深呼一口气,说道:“孙道长,我现在要去郭府一趟,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家老爷会替你准备的。”
“好!”孙既直点点头,“我需要石匠若干人,赤砂一斤,引魂香二百炷,瓜果酒肉,供奉之物足备,再寻二十个八字属火的壮年处男,在海上听命。”
“啊?”河六四一脸狐疑,百思不得其解。
他原本以为孙既直会要黄符铜钱桃木剑之类的东西,没想到孙既直列出的清单,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要石匠干什么,去岛上刻墓碑?赤砂,引魂香,什么东西?瓜果,酒肉,供奉谁啊?二十个八字属火的处男,还得是壮年,打僵尸需要老光棍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河六四脑都快想破了,实在想不出孙既直要干什么,只好怀疑的问道:“就这些?”
“嗯。其实也不用刻意准备,只不过郭家之富贵,我也有所耳闻,郭老爷若能援手,那这些东西定是上品,这样对我们也有好处。”孙既直说道。
河六四见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也只好点了点头,带着孙既直走向了郭府。
一路上,河六四时不时地就会偷看一下身旁的孙既直,那副神情仿佛再说,我等着看你怎么做。
而孙既直也不在意,对于河六四的反应,他反而十分满意,他就是要引起河六四的好奇,从而将河六四收入道门。
因为好奇便会探究,探究之后,道门玄奥,总会有能让他着迷地方。
这就是孙既直的计划,既然师父不想破坏天意,那他自己主动拜师总不能也是有违天意吧?
再说,师父对于河六四,又岂会不喜欢?
于是,两个人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一路来到了郭府。
郭儒清对河六四的到来,极为震惊。
因为自从河六四与小武离开郭府的第二天开始,小岛附近就一直是狂风暴雨,雷电交加。根本没有船能登岸。
等听完河六四将岛上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后,郭儒清已经无法言语了,看着眼前这个质朴善良的年轻人,郭儒清自是相信他,可河六四的一番言辞实在太过诡异,郭儒清活了六十年也从未听说过死尸能够暴起伤人,健步如飞。
但面对眼前这个质朴善良的年轻人,郭儒清即便再难接受,也无法相信河六四会说谎。犹豫了片刻之后,郭儒清还是答应了,随即吩咐人按照孙既直所说,准备应用之物。
两个人又在郭府耽搁了一天,期间,孙既直先是命郭府请来的十余名石匠,在三十二颗馒头大小的鹅卵石上,刻上一个个篆体古文。又精挑细选了二十个八字属火,年轻力壮的处男。至于赤砂其实就是朱砂,只不过这赤砂的质地更加的纯粹。
准备好一切之后,河六四与孙既直带着二十个青壮年,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这一天天气晴朗,远远看去,小岛上也是万里无云,一行人乘船出海,没过多久便来到了海岛附近。
孙既直当即命令停船,回头对众人说道:“此番前来,辛苦各位!各位只需留在海面,等我响箭信号,若见响箭升起,请各位速速从东岸登岛,若入夜还不见响箭,各位便先请回去,明日一早再来等候。”
说完,孙既直又看向河六四:“小友,就麻烦你先和我上岛吧!”
河六四此时背着一个木笈,急忙说道:“孙大哥你还是喊我六四吧!我这就带你上岛。”
孙既直一笑:“好,六四。”
大船上放下一只小舟,河六四二人划着小舟登上了海岛。
此时风和日丽,早已经没有当晚的阴风阵阵,河六四与孙既直并肩向着寝舍走去,边走,河六四边四下张望着,脸上写满了焦急。
而孙既直也早已将背后的铁剑抽了出来,提在手里,十分谨慎地看着周围。
“孙大哥!周围这么安静,那些僵尸是不是已经离开小岛了?那我兄弟是不是?”河六四忍不住问道。
“莫慌!僵尸是阴煞之物,白天不会出现的。而且这岛上阴气浓重,僵尸一定还在岛上。至于你那兄弟,我们先去寝舍看看吧!”孙既直说道。
河六四无比焦急,但也只能带着孙既直一路走到了寝舍。
寝舍之中破败不堪,像是被狂风卷过一样,河六四到处查看,却一无所获。
“怎么样?”河六四忙问。
孙既直摇摇头:“先带我去老财家。”
河六四无奈,只得带着孙既直前往老财家。
河六四焦急不已,最担心的就是小武的安危,可偏偏孙既直的表现却是谨小慎微,一路上无论发现什么痕迹都会仔细勘察,河六四急的抓耳挠腮,却也只能随着孙既直到处乱转,像足了两个挖宝人。
穿过一片小树林,两个人来到了老财家门前。
孙既直一顿,皱着眉头看着老财家的木房。
河六四早就习以为常,一路上就连看到一枚脚印、一块碎布,孙既直都会如临大敌一般缓缓上前,河六四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首先迈步走向老财家。
可没想到,孙既直当场一声厉喝:“别动!”吓得河六四一抖,抬起的一只脚都不敢放下去了。
“慢慢退回来。”孙既直缓缓说道。
河六四被他这副样子搞得心惊肉跳,头都不敢动一下,一双眼珠到处乱瞟,慢慢倒退了回来。
孙既直伸出双指,不紧不慢地从背在身上的布兜子里夹出了一张黄符,然后手腕一抖,黄符如同一支利箭,‘嗖’一声飞向三十米开外的木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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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钉魂阵
黄符暴射而去,直接印在了木门上,老财家的木屋当即一阵抖动,周围也卷起了旋风。
猛然间窗户‘砰’地被推开,一股阴风自屋内涌出,卷起大片的尘土,如同爆炸后的冲击一样,呈圆形四散吹去。
孙既直急忙从河六四背后的木笈里拿出三炷香,点燃之后一把插进了地里,而那阴风竟然凭空劈成了两半,绕着河六四与孙既直向后吹去。
眨眼间,老财家附近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孙既直站起身来,一脸疑惑地看着阴风吹去的方向,脸上写满了不解,似是有什么疑问解不开。
但此时河六四的心中却是异常的震动,且不说阴风会被三炷香劈开,单就一甩手便将黄符射出三十几米,就足以说明孙既直的本事绝对不小。
河六四长大了嘴巴看着孙既直,一双手胡乱地比划着:“这,这。”
“那屋子里方才有恶鬼藏身,我不知它的底细,只能先将它驱逐,只不过我觉得刚刚有些奇怪。”孙既直缓缓说道。
河六四一听‘恶鬼’两个字,猛地闭上嘴巴,吃力地咽下一口口水:“有什么奇怪?”
“你曾说老财死后,他女儿被他的鬼魂上身。照理来说,这岛上只有老财一只鬼才对,可刚刚阴风掠过,我总觉得其中并不只有一只鬼啊!”孙既直边想边说着。
河六四看着孙既直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而是从地上捡起一片树叶,学着孙既直向木屋甩手一扔,树叶一阵滚动,飞出去一米多便落在了地上。
河六四深呼了一口气,看向孙既直的眼神也变为了佩服与信任,刚刚孙既直露的这一手,已经将河六四彻底折服,也让河六四心里踏实了许多。
“那是什么?”孙既直指着老财家后面不远处的库房问道。
“哦!那是库房,岛上晒好的盐都会先放进去,我们所用的柴米油盐也会放在里面。”
“带我去看看。”
两个人绕过老财家,径直走到库房门前,河六四伸手一拉便拉开了库门。
“怎么没上锁?”河六四嘀咕道。
库房的大门被拉开,河六四探了探头,发现里面除了有点黑,并无异常。
这座库房是直接在一座山丘上挖出的山洞,没有窗子,只有这一扇门,河六四与孙既直并肩走了进去。
忽然,身侧寒光一闪,一支鱼叉直刺河六四的头颅。
孙既直一把按下河六四的脑袋,抬腿一脚将鱼叉踢断,铁叉也飞了出去。
河六四被这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还没等感激孙既直,黑暗中便扑出一道身影,硬生生撞倒了河六四,然后骑在河六四身上,乱叫着挥拳。
孙既直眼疾手快,只是一探手便吊住了那人一只腕子,紧接着随手一拧,那人就被摔翻在地。
那人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面貌,被摔倒之后破口大骂:“来啊!狗东西!武爷不怕你们!”
听到这声叫骂,河六四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惊喜地叫道:“小武!”
小武依旧躺在地上胡乱蹬着腿,河六四手脚并用爬了过来,费尽力气按住了小武,扒开小武脸上的头发,喊道:“是我啊小武!河六四!是我!”
小武定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先是一愣,转而一把抱住河六四,放声大哭:“六四!你终于回来了六四!”
河六四亦是流下泪水,强忍着心痛低声说着:“对不起,我来晚了!”
两个人抱头哭了一会儿,然后一对视,皆是破涕为笑。
“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的!”小武欣慰道。
“你怎么搞成这副鬼样子?”河六四擦了把眼泪问道。
“有水吗?”小武问道。
河六四急忙拿出装水的竹筒递了过去,小武一口气喝干清水,抹着嘴说道:“这几天光吃咸鱼腊肉,渴死我了!”
说完抽了抽鼻子,坐起身来说道:“那天我引开僵尸之后,跑的筋疲力尽。忽然岛上狂风大作,把我吹得东倒西歪,僵尸也被吹的七荤八素,我慌乱中跑到了这!我想库房只有一道门,门又这么沉重,应该能挡住僵尸,就躲了进来!到今天我渴的受不了,打算出去找水,结果刚拿下门栓,就有人开门!我还以为是僵尸呢!结果是你,嘿嘿。”
小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孙既直,觉得有些眼熟,但又不敢确定,便问河六四:“这位是谁?”
河六四拉起小武,说道:“这位是孙既直孙大哥,就是当初我们遇到的元阳子道长的徒弟啊!”
小武恍然大悟,连忙对孙既直拱手一礼。
孙既直回了一礼,问道:“武兄弟在这库房之中躲避数日,可曾有僵尸曾来袭扰?”
“有过!这些僵尸一到夜里就会在库房门口乱转,时不时还会撞门,我不敢出去,只能躲在这里。”小武说道。
“据六四所说,这些僵尸都是你们的工友。那么在那个蒙面和尚来之前,工友可曾有过什么异常?”孙既直又问。
小武想了想,一时间也想不起当时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一旁的河六四却想起了一些情节,急忙说道:“有!当时我和小武去阻挡老财女儿,工友们竟然瞬间都瘫软在地,浑身无力。”
“对了!”小武听到这,突然说道:“我在库房这几天,发现粮米好端端的全都发霉了!”说着,小武将二人引到库房深处,点燃一盏油灯,指着一袋被划开的粮米说道:“我本想找个法子煮些米吃,结果发现这些粮米都成这样了!”
油灯昏暗的光线下,袋子中的粮米已经变成了绿色,乍一眼看去,的确像是发霉一般。
河六四拿起鱼叉又划开了几袋粮米,发现一样都是绿色的。
“孙大哥,是不是岛上闹鬼,阴气太重的原因啊?”河六四猜测。
“不。”孙既直摇摇头:“我想,这些粮米是被人下了毒的!”
“下毒?”河六四与小武齐齐一惊。
孙既直点点头:“没错!如果没猜错,这应该是被提炼过的尸毒,极为精纯!起初无色无味,但时间久了便会先出毒色,若活人不慎吞入,浑身阳气尽失,变得绵软无力,死后尸身会直接成为僵尸!不过我估计,这岛上的并不是僵尸,而是行尸!”
“行尸?”二人一愣。
“僵尸行尸,有什么区别啊?”河六四问道。
孙既直一脸凝重说道:“僵尸只是不腐的躯壳,只因体内阴气过重才会如此,但它自己是不会动的。人如果想要操控僵尸,必定要用到一些禁术或法门,以让僵尸听命于人。但如果直接给僵尸注入大量的阴煞之气,僵尸便会直接变为凶厉无比的行尸,据你们所说,那蒙面和尚来了之后,对尸体做过什么手脚,是吗?”
“对!”小武连忙说道:“那个人好像是甩出一根刺!”
“也好像是钉子!”河六四补充道。
“不管是什么,现在我们面临的问题十分严重,既有行尸,也有恶鬼,还有个行踪不定的蒙面和尚,不知二位能否信任在下,听命于我?”孙既直诚恳地看着二人。
“好!”河六四想也不想的便点了点头。
小武犹豫了一下,也随即点头。
当即,孙既直做出了安排。首先,孙既直带着河六四与小武围着老财家,挖了三十二个三米多深的深坑,将刻有古字的鹅卵石依次放进坑中埋好。
这些深坑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是孙既直按照八卦排列,摆下的一个钉魂阵,而那些深坑中刻有古字的鹅卵石,实际上就是钉魂阵的阵眼。
钉魂阵,是道教十八个奇门大阵之一,作用便是将游魂厉鬼封锁在规定的区域内。
在钉魂阵当中,所有的冤孽都会失去作怪的能力,就连活人在其中都会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眼花。
其实钉魂阵的原理很简单,就是阻碍了阵中阴气的流动,而且外界的阴气也进不来。
阴阳平衡是生命活力的根本。阴阳平衡就是阴阳双方的消长转化保持协调,既不过分也不偏衰,呈现着一种协调的状态。就拿人来说,阴阳平衡则人健康、有神,阴阳失衡人就会患病、早衰,甚至死亡。
一般闹鬼的地方,人进去之后,会莫名的觉得冷,就是因为这个地方阴盛。
阴盛则生鬼,故鬼皆喜阴。
所以,一旦钉魂阵布成,阵内阴阳失衡,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得歇菜。
但此时孙既直所布的钉魂阵,却是一个改良版的钉魂阵。
布钉魂阵,阵眼上用的其实应该是镇魂钉。镇魂钉的作用基本上就是房子地基的意思,镇魂钉的数量和材料,是决定大阵厉害与否的关键。
可孙既直这个改良版的钉魂阵,用的是刻有古字的刻有古字鹅卵石。在道门当中,举一反三、锦上添花是很受推崇的,孙既直修道多年,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孙既直这一手的目的,其实是尊重河六四的意思,超度财哥的亡魂。
那三十二颗鹅卵石上所刻的,是超度亡魂的道家发咒。所以这钉魂阵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要将亡魂禁锢,在加以超度,使其投胎转世。
孙既直所想的,还是彻底征服河六四,让他对道门生敬佩之意,心向往之。
三十二个深坑完成填挖之后,已是下午。
河六四与小武气喘吁吁的走上前,问道:“孙大哥,坑都填好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先前武兄弟曾说晚上行尸会到库房门口,想必这些行尸是奔着库房中,那些被下了尸毒的粮米而来。尸毒阴寒,对行尸是大补,它们一定是随着尸毒的气味而来的。所以咱们要在库房门前也做布置!”孙既直说道。
“啊?还要挖坑吗?”小武有些恐惧的叫道,三十二个深坑挖完,他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了。
孙既直摆了摆手,笑道:“行尸无魂,只是被阴煞之气驱使的躯壳,布钉魂阵是没用的。”
“钉魂阵?”河六四来了兴致,问道:“很厉害吗?”
见河六四好奇,孙既直自然欣喜,带着些许自豪说道:“道家奇门法阵数不胜数,这钉魂阵只是沧海一粟,威力虽大,却不值一提!”
河六四连连赞叹:“原来道教这么厉害!”
小武也是一脸崇拜,说道:“日后若是有机缘,当个道士也无妨!”
河六四点点头,此时他还真有心学些本事,这几日怪事频发,也让他萌生了一些上山学艺的想法。
孙既直见此,笑得合不拢嘴:“六四若想修道,大可来我昆仑山,师父与我自当倾囊相授。”
“昆仑山在哪儿?”河六四问道。
“距此八千里。”孙既直回道。
“八千里!”小武直吐舌头,“我听说赤仓城就有一家道观,咱俩还不如去哪,八千里,腿都跑没了。”
河六四深感同意,点了点头。
孙既直一看,这两个人感情是把天下所有的道教门派归于一类了。当即急忙说道:“这个,道教只是对道人的统称,其实道教当中有诸多门派!有的修身,有的修仙,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奇门法阵,降妖除魔的。就像这钉魂阵,除我派之外,就再也没人会了。”
“那孙大哥你是什么派的?”
“天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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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孙既直大战行尸
“天罡教?”
“正是!”孙既直意气风发,略带得意的说道:“自古道门分三宗,法术!炼丹、修真。我天罡教便是修习法术的一宗,也是唯一修习法术的一宗!炼丹道人虽然也会钻研一些法门,但最终奥义还是和修真一样,希望能够羽化成仙。唯有我天罡教,是以替天行道,斩妖除魔为己任!”
“哇!”小武惊叹:“那以侠士称赞你们,也不为过啊!只不过,太远了啊!”
说到最后,小武尴尬的一笑,还是对八千里这个距离耿耿于怀。
但孙既直却未曾看过小武一言,始终炯炯有神地看着河六四,在刚刚自己说到降妖除魔的时候,孙既直分明从河六四眼中看到一丝闪光,虽然只是一瞬,但孙既直可以确定,河六四对于天罡教,还是有些向往的。
随后,孙既直便带着河六四与小武,在库房大门的两侧插了整整一百八十炷引魂香,以及在每炷香上,都插了一道镇尸符,最后还不忘加以说明。
“行尸虽是无魂无魄的躯壳,但身死七天之内,人的魂魄并不会投胎,所以这些引魂香,就是要把这些行尸的魂魄招来。这些行尸虽然没有意识,但是魂魄归来看到自己的身体,第一反应都是回窍!我们就是要在魂魄冲击行尸体内阴煞之气的时候,趁机将其体内的阴煞气击散,如此一来,行尸没了阴煞之气,就和普通的尸体没什么区别了!我们再将他们的魂魄超度,万无一失。”
河六四与小武听的似懂非懂,但看着孙既直信心十足的样子,也只好点头附和。
接着,孙既直又带着河六四来到了老财家,几个人费了大力,将角落里一口满是清水的水缸,搬到了屋子正中间,因为海岛上是没有淡水的,郭府一直以来都是每隔三天,便用船从码头运水上岛。
孙既直从木笈里拿出赤砂,全都倒进了缸里,一通搅拌之后,水缸里已经是红彤彤的了。孙既直又拿出一个铃铛挂在房梁上,还把老财家的菜刀也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最后又放了几枚铜钱和几道黄符,与菜刀放在了一起,然后又加以说明。
“我早上已经屋子里的恶鬼驱逐,但这里供着它的牌位,到了晚上它还会回来!房梁上的铃铛叫做三清法铃,遇阴邪便会摇动发响,所以恶鬼回来它就会响,届时我便会施法斗它,桌子上的东西都是法器,到时候你就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最后如果它被我所伤,定会躲避,鬼喜阴,水亦属阴,但混入赤砂之后,这水便成了满是阳气的阳水,这恶鬼只要一触碰阳水,哼哼,到时我再开启钉魂阵!大罗神仙也逃不掉!”
河六四听着如此详尽的解说,哪能不懂?此时一脸的敬佩,心中更是踏实无比。又看了看自己背来的木笈,一路上他没少暗地抱怨此物沉重,但此时自己背来的这几十斤东西全都是灭鬼伏尸的利器,瞬间便觉得这点辛苦不值一提。
随后,几个人便在老财家与库房之间转悠,看看还有什么能够完善的地方,而每做一番功夫,孙既直都要滔滔不绝的解释一通,直到黄昏降临,孙既直才恢复了上午谨小慎微,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去查看了一遍所有的布置。
而河六四与小武坐在一旁的空地上,看着忙碌的孙既直。
“你觉不觉得,孙大哥这一下午嘴皮子都说干了,其实是想让你入道啊?”小武忽然问道。
“有吗?他这么说,也是为了晚上你我能帮上忙,要不然都不知道布置那些东西是干嘛用的,多误事!”河六四不以为然。
小武闻听不再辩驳,而是与河六四聊起了别的事。小武素来机灵过人,说白了就是心眼多,对于孙既直的心思,他自然也看了个**不离十。
但好在孙既直对河六四并没有恶意,小武虽说心思缜密,城府深沉,可唯独对河六四坦诚相待,孙既直对河六四没恶意,他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天色渐晚,孙既直匆匆走了回来,带着二人阴在库房与老财家中间的一处草丛后,一脸凝重的看着天色。
二人看着孙既直如临大敌的模样,也觉得有些紧张。
终于,天完全黑了下来。
不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一阵细响,一个个黑影低着头弓着背,缓缓地走了出来,正是已经变成了行尸的工人。
孙既直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两张黄符塞给了二人,又拿出三炷香在地上插了个三角形点燃,将三人圈在其中。
“这两张是身符,你们别在腰间,如果看到它冒烟,就赶紧跑!”孙既直低声说道。
从树林中走来的行尸越来越多,无一例外全都走向了库房,但库房大门早已被三人锁死,尸群聚在门口,无声地向前走着,撞击着库房大门。
孙既直探头仔细的数着,直到四十七个行尸全部聚在了库房门口,孙既直回头说道:“你们两个留在这,这三炷香能阻断你们身上的生气,恶鬼行尸看不见你们,千万别走出去!要是听见铃铛响,就直接过去叫我!”
说完,拔出背后的铁剑,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河六四只觉得眼前一花,揉了揉再看去,孙既直已经冲出二十几米,伸手拿出火折,所过之处齐齐冒气了白烟,竟是直接将引魂香点燃。
点完一侧的引魂香,孙既直调转方向,飞快地跑到了另一侧,眨眼间就点燃了所有的引魂香,而孙既直也直接跑到了库房所在的土丘上。
只见孙既直又拿出了三炷引魂香插在了地上,右手舞了个剑花,将铁剑负于后背,左手一掐剑诀,双目紧闭,开始招魂。
河六四目不转睛地看着孙既直,忽然就看到所有引魂香冒气的白烟,竟然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河六四知道孙既直这是在招魂,但他不知道招魂到底需要多久,但此时尸群已经发现了库房大门上方的孙既直。
尸群顿时开始四下耸动,想要绕上土丘,可周围尽是引魂香所化的漩涡,尸群似是惧怕这些白烟,竟然只是低吼着乱窜。
但很快尸群中就传来了一声声野兽般的怒吼,行尸像是被漩涡逼急了,想要强行冲出来。
站在高处的孙既直此时也是焦急无比,招魂这种法术虽然费力,可这一百八十炷引魂香齐燃,就是为了能尽快招来魂魄,此刻却是毫无作用,孙既直只能拼尽全力招魂,一丝汗珠也自孙既直的额头流下。
突然间,尸群中间传来一声嘶啸,一只行尸猛地埋头冲向烟雾。
只听一声炸响,那只行尸头顶被炸的裂开一道大口,绿色的浓水不住的流下,身体也被弹飞了出去。
这些引魂香是孙既直亲自交代郭儒清请人制作的,当中混入了赤砂,所以这些烟雾当中蕴含了极大的阳气,行尸体内尽是阴煞之气,与烟雾触碰,自然讨不到好。
孙既直这样的做法,也是为招魂之后的行动加一重保险。若是这些行尸的魂魄被招回,见到如此庞大的阳气,会更加急于躲避,而自己原本的肉身便是最佳的去处,从而增加魂魄回窍的几率,好趁魂魄冲击行尸体内的阴煞气,一举将之击散。
但见眼下群尸涌动,如果这些行尸不顾伤害横冲直撞,赤砂引魂香的阳气根本阻挡不了尸群太久,孙既直听着一声又一声的炸响,脚下甚至传来一丝丝的震动,当即便放弃了招魂,睁开了双眼,持剑一跃,跳进了烟雾漩涡当中。
尸群见孙既直落下,齐齐扑了上去,而孙既直手腕一抖,长剑凌空一刺,剑尖直接刺进了最前面的一只行尸的嘴里。
行尸当即咬住了铁剑,孙既直一翻手腕,剑尖直接挑开了行尸的腮帮,紧接着抬腿一脚,将行尸踹向其身后扑来的尸群。
被踹飞的行尸又撞到了数只行尸,但马上又爬了起来,扑了上来。
孙既直冷哼一声,从布兜子中掏出了一沓黄符,甩手一扔,黄符天女散花一般撒向群尸。
刹那间,黄符落下,碰到行尸便会陡然炸裂,尸群中犹如炮火连天,炸响不断。孙既随之冲进了尸群。
长剑飞舞,披荆斩棘,孙既直所过之处,犹如狂风掠过,行尸的手脚不停地被削飞斩断,绿色的浓水四下飞溅,孙既直却一滴都不曾沾染。
行尸被斩断手脚,却依旧或站或爬,不断地地扑向孙既直,孙既直站在尸群当中,手中长剑婉若游龙,不断地击退行尸,可行尸似是不惧疼痛,根本就不在乎手脚被砍断,只是一心扑向孙既直。
孙既直眼见手中铁剑的威力根本就不及方才撒的黄符,而且若是将这些行尸手脚全部斩断,魂魄归来见肉身如此,定是怨气冲天,届时才会出大乱子。
此时尸群趁孙既直停手,全都围了上来,孙既直高高跃起,跳出尸群的包围。随即又从布兜子里拿出一沓黄符,犹豫了一下,又放进去一半,挥手一撒,黄符瞬间散落在尸群当中,噼里啪啦地开始爆炸。
尸群痛苦哀嚎,更浑身是出现无数伤口,孙既直急忙数出十六道黄符、十六枚铜钱,十六炷赤砂香,围着尸群用香穿过铜钱钱眼,将黄符插在地上。
直到围城一个圆,将行尸全部圈在其中,孙既直又是纵身一跳,高高飞起,落在了第一道**在地上的黄符旁。
孙既直探手拿出一柄铜钱剑,一口咬破左手指尖,把鲜血抹在铜钱剑上。
然后高高举起双手,一声暴喝,将手中的铜钱剑深深地插在了地里。
与此同时,压住黄符的十六枚铜钱猛地一抖,竟然开始套着赤砂香旋转升起,而压在最下面的黄符也开始凭空燃烧!
这些赤砂香与引魂香不同,引魂香的作用是安魂引魄,但赤砂香只是充满阳气的香而已。
铜钱旋过,四方的钱眼不断磕碰摩擦赤砂香,直接将赤砂香磨成粉末,飘散在空中,下面燃烧的黄符火气,瞬间将粉末点燃。
一股巨大的阳气爆发出来,圈内的尸群被这阳气扑到身上,齐齐发出刺耳的嘶吼,浑身的伤口不断喷出绿色浓水,最后全部瘫软在了地上。
随即行尸身上的伤口里飘出了一股股的灰色气体,见到巨大阳气与白色烟雾之后,灰气开始四下乱窜,隐隐有飞天遁逃之势。
孙既直见此赶忙从布兜子里拿出一炷香,捏住尾部用力向上一搓,直接把香搓了粉末,随后劈空一掌,竟是以掌风将粉末吹散,飘向灰气。
紧接着左手一掐剑诀,右手握紧手腕,向前猛地一抖,几滴鲜血飞出,直接撞进了飘在空中粉末里。
粉末接触到鲜血之后,瞬间如同被点燃的**一般,火星四布,劈啪作响。
而被卷进火星团当中的灰气更是疯狂的乱窜,其速度之快,甚至要把火星扑灭。
孙既直哪敢犹豫,大喝一声,在前的右脚忽地跺地,左手随之又是狠狠地一抖,又是数滴鲜血飞出,将快要熄灭的粉末彻底点燃。
河六四看着烟雾漩涡当中,不断闪出火光,时不时还有炸响传来,紧张地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耳边似是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铃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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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孟勾到来
孙既直看着眼前大片的火星慢慢熄灭,灰气也随之消散,不由得长处了一口气,坐在地上开始歇息。
如此施法,孙既直喘息变得粗重起来。最后指尖射出的鲜血,乃是人身至阳至刚的精血,虽然只是十几滴,依旧让孙既直感到身体有些虚弱了。
孙既直先是用黄符将尸群击乱,随后持剑冲入尸群,砍的尸群血肉横飞,只是为了限制行尸的行动。随后又用黄符炸的行尸遍体鳞伤,接着又以黄符、赤砂香、铜钱为引,爆出冲天阳气,将近五十只行尸体内的尸毒尽数逼出。
而那股灰气便是行尸体内的阴煞之气,尸毒流干,阴煞之气也随之出现,于是孙既直便以体内精血,点燃赤砂粉末,用至阳至刚的阳火,将阴煞之气彻底消灭。
虽然将行尸全数剿灭,但这终究是无奈之举,孙既直原本想的招魂灭尸之计,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毕竟如果这近五十人的头七到了,魂魄归来见不到尸身,怨气冲天,必定会酿成祸患。
想到此处,孙既直站起身来,纵身一跃跳到土丘上,站在刚燃了一半的引魂香前,重新开始掐诀招魂。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烟雾漩涡依旧旋转着,只是还不见魂魄被招来,孙既直不由的一阵狐疑。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至近,孙既直缓缓睁开眼,见河六四正匆匆跑来。
“孙大哥!”河六四叫道。
孙既直没有理会河六四,而是一脸凝重地看了看四周,喃喃道:“奇怪啊!”
“怎么了?”河六四被孙既直这副神情搞得也是一愣。
孙既直仔细地看着周围,忽地神色一顿,突然高高跃起,竟然跳出三米多高!
河六四微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孙既直在空中飞快地扭动脑袋,四下观看,直到孙既直轻盈地落下。
“糟了!”落下后的孙既直脸色铁青,像是见到了克星一般,急忙朝着老财家跑去。
河六四连忙追上,高声问道:“怎么了?”
“这座岛是块肃地!”孙既直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老财家。
在天罡教当中,肃地是指极阴极煞之地。这种地方一般都是气乘生气,山水环抱之所。生气,是指流走于土中,具有致福人、生旺人的一种能量。但其实这所谓的生气,就是阴煞之气。
但在安王朝,上至皇室贵族,下至乡野村夫,都相信人死后被安葬在肃地,子孙后代便会兴旺。所以,一旦发现了一块肃地之后,这个地方便极少动土。人们认为,当生气露出地面,升入空中,就变为风,风被吹散荡尽,因而无法利用。
从而这种做法,令肃地的阴煞之气得以完好的保留。
天罡教认为,鬼喜阴,阴盛则生煞,煞聚而出魔。意思就是鬼是喜欢阴气的,阴气太重,便会演化成煞气,煞气过多,那么存留在此处的鬼,便既易修成魔。
而肃地,就是天然拥有极阴极煞之气的地方,如果这种地方出现恶鬼,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孙既直跳上半空环顾四周,猛然发现这座地方三面环山,又正处海中,不就是一个山水环抱的地方吗?加上引魂香毫无作用,说明这个地方的阴煞之气,已经让魂魄可以忽略掉招魂术的力量了。
如此一来,那么老财的鬼魂,还能不能顺利超度,就连孙既直也没有把握,他只能先到屋里,再做打算。
河六四与小武也跟着跑了进来,听完孙既直对肃地的介绍,两个人更是面如土色,小武甚至萌生退意,拉着河六四悄悄地往门外走。
“你干什么?”见小武如此,河六四不解的问道。
就在这时,悬在房梁上的三清法令忽然铃铃作响,屋门猛地被一阵阴风吹开,一股脑地涌了进来。此时正值初秋,室外的温度还算宜人,可这股阴风吹来,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刺骨的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孙既直站在桌子前,突然伸手一拍桌子,将桌上的铜钱震起,然后迅速地将桌上的三张黄符并排摆好。铜钱落下,恰好压在了黄符上,孙既直随即大喝道:“到我身后来!”
河六四与小武急忙跑到孙既直身后,此时屋内的阴风竟然发出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笑,犹如一只没头苍蝇,在屋子里四处乱撞。
孙既直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双眼死死地盯着这股肉眼可见的阴风,右手也按在黄符上,河六四与小武吓得浑身发抖,躲在孙既直身后看着阴风。
猛然间,阴风飞到了三人面前,直直朝着孙既直扑来。
孙既直右手一甩,桌上的黄符铜钱齐声飞出,直接印在了阴风上。屋内瞬间闪起一片红光,随即阴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原本扑来的气流忽地一乱,紧接着就像门外卷去。
“哪里跑!”孙既直一声暴喝,右手又是一甩,将第二道黄符和铜钱飞出,‘嗖’地一声便飞到了门口,再一次击中了阴风。
红光乍现,屋内的惨叫声愈发刺耳,孙既直急忙劈开一掌,带起一阵罡风,直扑阴风!
眼见罡风袭来,那股阴风忽地掉头,躲开了罡风,似是被激怒了一般,再一次冲向三人。
孙既直不慌不忙,右手直接拍在了桌上最后一道黄符上。
而那阴风见状,忌惮黄符铜钱的威力,仓惶调转方向,涌向了屋子正当中的水缸。
河六四一直看着孙既直施法,眼见阴风涌进了水缸,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阴风犹如一瓢冷水,直接洒进了水缸里,屋内随即陷入了寂静当中。
但眨眼间,水缸里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烧红的火炭,白烟四起,红水翻滚。
水缸中被混入了至阳的赤砂,变成了通红的阳水,此时如同被煮沸了一般,咕噜噜地冒着泡。
孙既直拿起菜刀,猛地劈在了最后一道黄符上,黄符连同上面的铜钱,深深地嵌入桌木之中。
钉魂阵被开启了,河六四只觉得浑身一暖,紧接着就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钉魂阵彻底封死了阵内的阴阳流动,活人呆在里面,一样煎熬。
孙既直拿出两炷香点燃,交给河六四与小武二人。接过这炷香,香气飘入鼻息之中,河六四忽然感觉方才窒息般的痛苦全部消失,暗叹孙既直道法高明,也忍不住打量起手中的这炷香。
河六四自然不能参透香中的奥秘,孙既直此时也没时间解释,而是直接跳到了桌子上盘坐,念起了渡魂咒。
肃地之中的恶鬼能不能被超度,孙既直自己也不知道,但此时大阵已开,无论如何都要硬着头皮试一试。
渡魂咒初起,水缸中的沸腾之势陡然增强。
渡魂咒过半,一张水做的人脸挣扎着升起,河六四看去,那分明就是老财的脸。
渡魂咒终于快要到结尾了,水缸里已经变得安静了许多,沸腾的红水也只是缓缓的滚动着。
孙既直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下,心道真是惊险至极,如果今天不能超度这只恶鬼,自己虽足以自保,但河六四与小武的生死,孙既直就不敢保证了。
毕竟带来的法器,已经所剩无几。
水缸中翻滚的水花终于缓缓停止了流动,孙既直从始至终高度集中,从恶鬼进屋开始,孙既直虽然打得威风凛凛,但其实都是趁恶鬼大意,才能重伤它,此时也深感疲惫。
忽然,一阵破风声响起,寒光中,一颗钉子飞入屋内,径直钉在了水缸上。
‘咔’地一声,水缸裂开了,紧接着便碎成了两半,红水滚滚涌出,蔓延到整个屋子里。
“谁!”孙既直满脸的怒气,大声喝问。
老财的魂魄,已然被化去了怨气,马上就要被渡去投胎,竟然在最后一刻被打断了。
“孙大哥!”河六四指着地上连忙喊道。
孙既直顺着河六四所指看去,只见地上的红水里,爬起了一个大拇指大小,依稀具有人形的小人,正朝着屋外跑去。
孙既直连忙跳起,摘下房梁上的三清法铃,朝着小人一掷,想要扣住它。
就在法铃马上就要扣住小人的时候,一只忽然出现在门外,直接抓起了小人。
法铃掉落在地,什么也没扣住。
门外先是传来一阵轻蔑的笑声,随即走进来一个蒙面和尚。
“这是什么阵法呀?好生厉害哟。”孟勾笑着说道。
“阁下何方人士,为何阻我超度亡魂?”孙既直问道。
孟勾闻言,并未作答,而是仰头大笑,极为轻狂。
河六四与小武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肯定之色,河六四急忙低声说道:“孙大哥,他就是我说蒙面和尚。”
“香炉蜡烛,生米鸡蛋!”孙既直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
河六四一愣,刚想发问,却见孟勾已经收起了笑声,只好不再说话。
“道长手段如此凌厉,是想把我置于死地吗?”孟勾嘲笑地问道。
“阁下何出此言?在下与你素昧平生,岂会害你?”孙既直沉声说道。
“你灭了将近五十个行尸啊!又想把我辛苦养成的恶鬼给超度了,若真让你得手了,你说我们教主能放过我吗?”孟勾反问道。
“这么说,行尸身上的尸毒,是你所下,如今你又阻我渡魂,难不成贵教要在这肃地养鬼?”孙既直说道。
“哟!还知道这里是肃地呐?不简单,不简单!”孟勾啧啧称奇。
“邪魔外道!你可知那些行尸的魂魄头七归返,见肉身如此,定会化成恶鬼!此等大孽,你也做得出来?”孙既直怒道。
“这些人在这肃地呆了这么久,身体是行尸的好材料,魂魄又能变成恶鬼,若毫不作为,对我教来说,岂不是暴殄天物?”孟勾笑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河六四忽然上前一步,怒声喝问:“老财一家是不是也是你害死的?!”
“老财?”孟勾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哦!你是说这屋里的一家人啊!哎呀,这家人全都是八字属阴的人,而且全都是横死的,宝贝哟!”
孟勾一脸如获至宝之后的喜悦,河六四看在眼里,气的双拳攥的直响。
“贵教收集八字属阴之人的魂魄到这肃地来,到底是要做什么?”孙既直缓缓地问道。
其实并非孙既直想与孟勾对峙,实在是不断施法,体力消耗巨大,只好尽可能的拖延时间,好回复体力。
而孟勾似是没听到孙既直质问一般,反而指着库房的方向笑道:“这后面乱七八糟的,招魂来着?”
孙既直没说话,他隐隐觉得,招魂不成的原因,一定和孟勾有关。
果不其然,孟勾马上便讥笑着说道:“想全招来一起超度?做梦吧!全在我这儿呐!”
说着,从腰间拎起一只玉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纳魂瓶!”孙既直惊道,随即怒不可遏地看着孟勾。
纳魂瓶,顾名思义就是可以容纳魂魄的瓶子,这种瓶子质地特殊,必须用蕴含阴气的玉块制成,能够容纳上百个魂魄。
见到纳魂瓶,孙既直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用了一百八十炷引魂香,还是没能招到魂,竟然是被孟勾全数收去了。
人死后,有头七之说,是魂魄离体之后最后一次返家,一般此时便是魂魄相信自己已经死亡的时候,届时会暴起巨大的怨气,搞不好就会变成厉鬼。
所以在头七的时候,亡者家属会备好香烛酒食,隆重祭奠。如此之下,亡魂才得以平息,安稳度过回魂夜,进入六道轮回。
但这些工人死后,肉身不仅被孟勾做成了行尸,魂魄受不到半点香火祭奠,自然会怨气冲天。若是有八字不好的命数在里面,那么更是会化作厉鬼,为祸人间。
可眼前这个貌似与河六四等人年纪相当的孟勾,竟然是一副沾沾自喜,甚至得意的模样,丝毫不把这些人的性命乃至轮回放在眼里。
这让孙既直不由得升起一股怒火,修道二十年,竟从未见过如此恶毒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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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恶战
老财家里,孙既直三人站在桌后与孟勾对峙,自打孟勾拿出纳魂瓶之后,屋子里的温度霎时间便如同到了冰点一般寒冷,肃杀之气充斥众人周围。
毫无疑问,孟勾手里的纳魂瓶中,一定是收藏了不少的魂魄,甚至厉鬼,所以阴气才会如此之强。
孙既直的体力此时已恢复大半,可他还有诸多的疑惑,当即又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孟勾闻言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无所谓的说道:“告诉你也无妨!大爷便是大日圣佛教的少阴使孟勾,见到尊使,还不下跪?”
孙既直闻言,神色大变:“大日圣佛教!?”
“哦!”孟勾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你是道士,又能看出这里是肃地。那么想必你也能猜出来,我教要在此地做什么了!”
“孽障!”孙既直不再多言,突然腾身而起,在半空中翻手一掌,一道罡风如同霹雳,直轰孟勾!
孟勾没想到孙既直会忽然发难,见这一掌凶猛异常,孟勾也不敢硬接,闪身向一旁躲开。
强劲的罡风擦身而过,孟勾也是大手一挥,一道寒光乍现,一颗绿油油的钉子射向孙既直。
还在半空中的孙既直伸手抽出背后的铁剑,随手一劈,便将钉子格开。
孟勾趁势后撤两步,退到了墙边,想要施展后招。
可是没想到孟勾的手刚刚抬起,孙既直居然将铁剑甩手抛出,锋利的剑尖瞬间飞至孟勾眼前。
孟勾见状,只好放弃施招,向着一旁高高跳起,再次闪躲。
铁剑深深的插进了墙壁,孙既直落地之后一声暴喝,对着孟勾又是翻手一掌!
已跳到半空的孟勾再也无法闪躲,脑门上青筋暴露,双掌齐出,硬是接下了马归厄这一掌。
但仓促接招的孟勾,根本无法完全消解孙既直这一掌所掀起的罡风,当即被震得倒飞而去,落在地上后又匆匆向后退了几步。
孙既直伸手握住铁剑,拧身扑去。
孟勾暴怒,双手在胸前一拍,大吼了一声,两只手掌当即腾起两团黑气,然而不等他再有动作,孙既直再次杀到!
孟勾只好再躲,但手上升起的黑烟却也没有消失,而是如同两个大锤一般,格开孙既直的剑锋。
两个人插招换式,打在一起,身形动作之快,把一旁的河六四与小武看傻了眼,只觉得眼花缭乱,目眩神迷。
但很快河六四便反应了过来,想起孙既直方才低声所交代的话,急匆匆地找到木笈,拿出香炉蜡烛、生米鸡蛋,放在了桌子上。
而此时的孟勾也是暗自叫苦,他初见孙既直义正言辞的模样,心中便笃定孙既直也是个道貌岸然的假清高,虽小心提防,却怎么也没想到孙既直会突然出手,而且招招凶险,犹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逼得他一时间竟无还手之力。
孟勾怒发冲冠,却还是对孙既直连绵不绝的攻击毫无办法,只能小心翼翼的闪躲,寻找反击的机会。
孙既直手中的铁剑越舞越快,越舞越刁钻,剑剑直取孟勾的命门。孟勾虽然身形敏捷,但孙既直抢攻已然得势,此时更是将他逼到了绝境。
又一次狼狈地躲过孙既直密集的剑花之后,孙既直抬腿一脚,狠狠的踢在了孟勾的脸上。孟勾顿时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出了门外。
孙既直得势不饶人,举剑便要冲出去。与此同时,数道寒光自门外破空而来。孙既直身形一顿,手中铁剑狂舞,将铁钉一一挡开。
这时,摔在门外的孟勾缓缓地爬起身,发出一阵阵的阴笑,走了进来。原本阴沉的脸上,显出一丝兴奋之色,两只眼瞪的如同鸡蛋一般。
突然,孟勾发出一声尖叫,双掌中的黑气猛地暴涨,直接拍向了孙既直。
孙既直剑尖一挑,直接挑灭了孟勾左手上的黑气,然后手腕一翻,铁剑直劈孟勾右臂!
铁剑剑锋利的剑刃带着凌厉的剑气劈下,若是砍在身上,定会将人劈成两半。不过此招虽是狠厉,可招式却十分单薄,极易躲避。孙既直心中自然知道此招并不会劈重孟勾,当即脚踝微转,准备在孟勾缩回右手的时候,跟上一脚。
可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孟勾竟然丝毫不闪躲,右掌迎着铁剑拍来,手中的黑气似是又涨了几分,撞向孙既直的面门。
孙既直早就看出这团黑气之中,蕴含着极为庞大的阴煞之力,若是被拍中,自己也讨不到好。可此时剑式已老,孟勾又如拼命三郎一般不管不顾,孙既直一咬牙,右腿猛然抬起,一脚踹在了孟勾的胸口,孙既直借力向后暴退。
躲开了孟勾不要命的攻击之后,还没等孙既直站稳,孟勾便又一次尖叫着扑来。
见孟勾又是一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孙既直大怒,心道你还能不要命了不成?当即翻手一剑,直取孟勾的喉咙。
可孟勾却真的视铁剑为无物,只顾将手中的黑气轰向孙既直。
孙既直神色凝重非常,他开始时并不知孟勾的底细,突然出**攻,一是为占得先机,二也能探出孟勾的深浅。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方才还疲于躲闪的孟勾,忽然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尽是换命的招式。
孙既直看向孟勾,只见他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尖叫着的声音中流露出来的,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狂喜。
铁剑剑尖已临近孟勾的喉咙,凌厉的剑气甚至已经划开了孟勾脖子上的皮肤。
但这时孟勾的速度忽地暴涨,左手一把抓住剑刃,双掌顿时被锋利的剑刃割破,但孟勾毫不在意,右手的黑气狠狠地拍向了孙既直的面门。
孙既直措手不及,只得收势向后躲闪,不料孟勾竟死死钳住铁剑,孙既直退势一顿,黑气硬生生地轰在了他的肩头上。
‘轰!’地一声炸响,黑气爆成一团黑烟,孙既直口喷鲜血向后倒飞而去,孟勾也被震得向后急了几步。
孙既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怒目圆睁,眼神中既有怒色,也有惊惧。
可是孟勾毫无停手之意,止住身形后,双手扯开胸前的衣袍,有些干瘦的胸脯上,竟然密密麻麻插着几十根绿色的钉子。
孟勾伸手自胸前拔下数根铁钉,挥手一甩,将钉子狠狠地射向躺在地上孙既直!
孙既直飞快的向旁边一滚,地上叮叮当当的一阵乱响。孙既直躲得很快,可飞来的钉子却比他更快,虽然极力闪躲,仍有一根钉子刺中了孙既直的左腹。
孙既直吃痛,瞬间便觉得伤口处有一阵寒意开始在体内肆虐,急忙伸手拔出钉子,一片黑血淌了出来。孙既直见状,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个想法,然后大吼了一声:“点香!”
一直站在一旁的河六四二人早就看傻了,此时听到孙既直的吼声,河六四如梦方醒,急匆匆地从木笈中拿出了一大把赤砂香,插进香炉点燃。
河六四的举动引起了孟勾的注意,当即迈步走了过去。
小武见孟勾走来,心中只想跑,可两条腿都麻了,上下牙不住的磕碰着,一双眼瞪的滚圆,浑身颤抖的站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而河六四也努力的压抑着狂乱的心跳,一双手哆哆嗦嗦的用火折点着香。
孙既直双眼一瞪,拿起铁剑,翻手便将宝剑飞了过去,剑尖直刺孟勾的后背。
孟勾忽闻背后响起破风声,急忙转身,见铁剑刺来,双手一拍,竟生生夹住了铁剑剑身。
此时孙既直拍马赶到,一记直拳直轰面门。孟勾偏头闪过,脸上一副玩闹的神情,已经丝毫不把受了伤的孙既直放在眼里。
孙既直一击不中,也不放弃,拳脚凌厉地轰向孟勾,无奈因受伤,力道不足,被孟勾一一躲过。
孙既直咬牙,猛地翻身一脚,狠狠地踹在了孟勾的胸膛上,将孟勾击退,趁势借力暴退而去。
可孟勾仅后退一步,便稳住了身形,再想上前,却见孙既直已经站到了桌前。
河六四已点燃香炉中的赤砂香,连同两根蜡烛也已经点燃,立在香炉两侧。
孟勾顿觉有异,尖叫一声扑了上去。
孙既直劈手一掌,大把的赤砂香一震,香灰连同火星猛然铺散开来,将孟勾笼罩在其中。
孟勾抬起双臂挡住面门,香灰与火星打在手臂和胸口,孟勾顿时觉得身上如同被千万根针刺中一样,惨叫一声向后退去。
孙既直两手伸出食中二指,夹住两颗鸡蛋扣在掌心,然后双手一拍,将鸡蛋拍的粉碎,紧接着双掌齐出,顺着香火将蛋液轰出。
四溅的蛋液洒在孟勾的身上,孟勾浑身顿时冒气阵阵白阵,传来呲呲地响声。
孟勾疯狂地挣扎着,双手不断拍打着周身,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孙既直急忙从布兜子里拿出一张黄符,贴在左腹的伤口上,然后拔起香炉中那一大把燃烧着的赤砂香,狠狠地插在了伤口上。
一阵皮肉烧焦的气味飘来,孙既直闷哼一声,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头流下。片刻过后,孙既直将赤砂香重新插进香炉,左腹的伤口也已经不再流血,黄符被香上的火星燃尽,在烧焦伤口上,依稀能看到符文的痕迹。
“孙大哥!你没事吧?”河六四急忙问道。
“那钉子里有尸毒,不过我已经暂时压住尸毒的扩散之势,要抓紧解决他!”孙既直看着不断挣扎的孟勾,喘着粗气说道。
河六四也看向了疯狂扭动的孟勾,又看了看桌上的鸡蛋,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蛋啊?”
孙既直虚弱的一笑,说道:“元婴蛋!等日后再告诉你,眼下先解决这个孽障!我已经看出了他的底细,不过需要你们两个帮忙!”
“好!怎么帮?”河六四想也不想的问道。
站在一旁的小武欲言又止,见河六四答应孙既直,也只好点了点头,可却依旧不放心的问道:“他是什么底细?”
孙既直也看出了小武的犹豫,当即耐心的说道:“此人邪术厉害至极,他胸口的铁钉你们也看到了,他自胸口拔钉却不见流血,而且他抓住铁剑被割出的伤口,流出来的是绿色血液!由此我判断,他们大日圣佛教的练功法门,必是以阴煞之气为本,改变身体结构,以获得阴煞之力。我天罡教乃天地正道,方才我简单施法便把他伤成这个样子,你们大可放心,我一定能胜!”
“你是说,他被你的法术伤成这样了是吗?”小武颤抖地看向孟勾,“那他就不是人了,对吗?”
河六四闻言,也一脸询问地看向孙既直。
孙既直略微一顿,凝重说道:“这个孟勾,是活人,但身体却是个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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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活尸孟勾
“身体是个活尸?什么意思?”小武惊道。
孙既直看了一眼孟勾,连忙从布兜子里拿出两道黄符,分别递给了二人,说道:“没时间解释了!你们先拿着黄符隐在角落,待我发出信号,便冲过来将黄符印在他身上!”
“我不!”小武一把甩开黄符,吼道:“你不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要我去送死!我才不干!”
“小武!”河六四急忙劝道:“现在来不及解释,先帮孙大哥把孟勾打败再说!”
小武闻言更加激动,叫道:“他不是说一定能胜吗?为什么还要我们两个帮忙!”
河六四刚想说话,猛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孟勾面目狰狞的冲了过来,孙既直腾身扑去,与孟勾打在了一起。
河六四见状,心知孙既直仓惶迎战,已是没时间再布置,遂指着小武怒道:“你可真误事!”说完捡起被小武扔在地上的黄符,转身就要走。
可小武却一把拉住了他,瞪着双眼说道:“我误事?我舍命助你逃生时你怎么没嫌我误事?我几次劝你相信老道,可你呢!要不是你,老财第二天会出海吗?”
河六四被小武问的哑口无言,深呼了一口气之后,沉声说道:“所以我才要弥补这一切!”
“弥补?怎么弥补?老财一家都死光了,岛上人也都死光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弥补!”
河六四低下了头,良久之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小武,坚定的说道:“让他们投胎!”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武看了看河六四的背影,又看了看在屋中间与孟勾打斗的孙既直,一咬牙,跑了出去。
于此同时,和孟勾相拼的孙既直,也陷入了苦战之中,虽在战斗中趁机拿回了铁剑,可作用依旧差强人意。
身为活尸的孟勾,早已不是利刃和拳脚便能击退的了。
活尸,顾名思义就是活着的尸体。
天罡教认为,人身有五行,以魂魄为阴阳。魂既阳,乃思维才智,魄为阴,乃形体感觉,二者相合,乃人身精神灵气之根本。
简单来说,魂为阳,是人的思想和智慧,领导七魄。而魄为阴,七魄分布在人身七脉,人的形体和感觉,以及**。
道家讲三魂七魄,三魂:胎光,爽灵,幽精。七魄: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人身死后,魂归天,魄入地,身则腐,命乃消。若魂有怨念,便会被魄的**吞噬,停留在人间,这就是鬼的由来。
道家修仙顺从阴阳,讲朝和三魂,夕练七魄,追求清心寡欲,其实便是阴阳调和的一种,只有将魂与魄全都修炼到可以升天的境界,才能羽化成仙,成为有实体的天神。
所以僵尸和行尸,就是人身死去,魂魄离体,而尸身体内或因人为因素,或因环境因素,导致阴煞之气过重,代替了为阴的七魄,成为毫无人性,丧失理智,毫无感觉又力大无穷的僵尸与行尸。
而活尸则不同,邪门中人为了控制阴煞之力,在保留原有的阳魂和阴魄的前提下,强行在体内练就更多的阴魄,将身体活生生变成能够容纳阴煞之气的躯壳,从而获得与僵尸一样的能力,即不痛不累,力大无穷,身首异处而不死。虽是如此,这些人却因阳魂的存留,依旧拥有理智和人性。
这便是活尸的由来,一旦将身体练成活尸,吞噬阴煞之力的速度就会越来越快,再辅以邪术恶法,那么这个人的功力将日益千里。
加上成为活尸根本没有感觉,于是将身体开发出各种奇异能力的大有人在。眼前的孟勾便是如此,他身体的能力,是自愈。
一剑砍上去,无论是多重的伤,片刻之内就能愈合,令人大感头疼。行尸本就是身首异处而不死,非得逼出其体内的阴气才行。而一个会邪术,又能思考的活尸,简直棘手无比。
孙既直深知对付孟勾必须要用法术才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孙既直修道二十年,道法可谓精深,可孟勾却仰仗着身体不惧疼痛,和千斤巨力,不顾一切的缠住了孙既直,让他根本无暇施展威力巨大的法术。
而那些易施展的法术,因为威力不够强横,被孟勾直接躲掉,甚至硬碰硬的用身体消解掉了。
不过,孙既直也不是善茬,虽然被孟勾逼得无法施展道术,但手中的铁剑却也把孟勾的攻击尽数化解,还在孟勾的身上割开了一道道的口子。
可孟勾的身体上刚刚被划开一道口子,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愈合着,两个人打了半天,看似旗鼓相当,实则是孙既直吃亏,毕竟他是会累的。
看着屋外渐渐变亮的天色,一夜即将过去,如果再不迅速一决胜负,那就真的糟了。
被逼急了的孙既直,趁着孟勾硬吃一剑扑到近前,咬破指尖,凌厉一指,狠狠地插在了孟勾的眼睛上。
孟勾一声哀嚎,捂着眼睛退了下去。
既然是尸,那么人体内至阳至刚的精血,他当然受不了。
孙既直急忙从布兜子里拿出一沓子黄符,朝孟勾抛去,随后指尖一抖,将鲜血洒向天女散花般四散的黄符。
黄符一经沾到鲜血,旋即开始了铺天盖地的爆炸。
剧烈的爆炸瞬间将孟勾包裹,屋内瞬间尘土飞扬,震荡不已,甚至连房顶都被掀飞了出去,紧接着便是墙壁门窗,一一向外倒塌。
眨眼间,老财的家已经不复存在,河六四也被爆炸的冲击吹出去好远,趴在地上抓住一块石头,看向正处在爆炸中心的两人。
孙既直的道袍被吹的猎猎作响,可他却一动不动,脸色依旧凝重,直勾勾的看着爆炸中心,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河六四看着这一幕,对于孙既直,已经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
此人彬彬有礼,行事小心谨慎,甚至有些瞻前顾后,谨小慎微,一直给人一种才疏学浅的感觉。
当初小武戳破孙既直想要将河六四带入道门的想法后,河六四也曾认真想过此事,但很快就不以为然,因为他总觉得孙既直没什么本事,孙既直上岛之后的一系列谨慎过度的行为,实在是给了他太深的印象。
可是经过这一夜的恶战,孙既直凌厉的身手,凭空唤起超自然现象的法术,战斗中冷静沉稳的思绪,都已经深深的折服了河六四。
孙既直那里知道河六四此时的心理变化,他现在想的只是如何击败孟勾。
黄符逐渐变少,爆炸的频率也渐渐减弱。
孙既直缓缓从布兜子里拿出四枚铜钱,三枚高高抛去,一枚轻轻一扔,稳稳地落在了自己的头顶。
三枚铜钱落下,孙既直抬腿一记横扫,直接将三枚铜钱踢飞,而头顶上的铜钱却依旧纹丝不动。
三枚铜钱飞快的射向还在爆炸中的孟勾,但却未曾击中孟勾,而是成三角形落在孟勾周围,将孟勾围在了中间。
河六四看的一头雾水,却也相信这一定是什么威力巨大的法术。
孙既直见铜钱落地,十指在胸前一阵变换,掐出一个指决。
忽然,爆炸引发的烟雾当中窜出一道身影,向着晴朗的夜空高高跃起。
定眼看去,只见孟勾身上的僧袍已被炸的只剩下身,孟勾赤着膀子,有些泛绿色的皮肤上,尽是一道道歪斜扭曲的伤口。
孙既直说的没错,天罡教的法术,每招每式都是正气浩然,至阳至刚,身为活尸的孟勾,不怕拳脚刀剑,只怕这玄门正宗的道法。
孟勾腾空而起,孙既直不慌不忙,掏出三枚铜钱向他一甩,孟勾亦从身上拔出几根钉子对射。
半空中铜钱与铁钉相撞,叮当作响。孟勾甩出的钉子来势凶猛,却毫无章法,只是想以数量和侥幸心理,挡下孙既直的铜钱。
但不幸的是,铁钉之拦下了两枚铜钱,剩下的一枚如同一道飞箭,疾风般破空而来。孟勾避无可避,被铜钱直接打在了眉心上。
孟勾一声惨叫,径直从半空落下,重重地摔在了三个铜钱当中。
孙既直随即双手一掐指决,沉声念叨:“天地玄宗,吾道神通,昧火尊尊,罪鬼燃身!”
“哈!”
随着孙既直的一声暴喝,头顶的铜钱猛地被凭空弹起,孟勾周围的铜钱竟瞬间暴起三团大火,没等孟勾做任何反应便将其吞噬在其中。
凄厉的惨叫声中,被弹起的铜钱飘飘下落,掉在大火之中。没想到的是,铜钱落进火海,竟是如同利剑劈泥,将火海左右分开,显出一条小路来。
“六四!”孙既直急忙喊道。
河六四哪敢拖沓,抓着方才孙既直给的铜钱,冲到了火海近前。
火海小路深处,孟勾浴火焚身,灼人的温度烤的眼前疯狂扭曲,河六四忍不住停下脚步。
“快!”孙既直又叫道。
河六四一咬牙,埋头冲进了火海,但令他意外的是,身处火海之中,他竟丝毫没察觉到炎热的感觉,肆虐的火苗掠过身体,居然是一种舒爽的温凉。
又看了一眼同样身处火海的孟勾,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以及歇斯底里的挣扎,让人好不怀疑身处在火海的痛楚。
河六四只道这是孙既直高深的道法,当即也顾不得其它,迈步冲到了孟勾身前,瞅准机会,就要把黄符贴出去。
但已被烧的浑身焦黑的孟勾,竟然猛地转过身,伸出双手狠狠地抓住了河六四的双肩。
河六四只觉得双肩被一双钳子钳住,剧痛无比,忍不住放声大吼。火海之外的孙既直见状方寸大乱,急的当即就要松开指决,消去法术前去相救。
就在这时,被逼急了的河六四急中生智,学着孙既直一口咬破指尖,血液顿时喷溅而出。
河六四满脸的怒气,一声怒吼,将手指深深地插在了孟勾的左眼上。
孟勾发出尖锐的惨叫,松开河六四捂住眼睛。
河六四一把抓开孟勾的双手,将黄符拍在了孟勾的额头上!
黄符一经印在孟勾头顶,本在疯狂挣扎的孟勾忽地止住动作,僵直地站在原地,翻着恐怖的白眼,喉咙里发出‘咳咳’的低吼。
一阵青烟自孟勾面门升起,河六四急忙向后退去,边泡边说:“黄符冒烟了!”
河六四认为,黄符这是因为火海的高温,被烤着了。
但孙既直却不在意,见河六四撤出火海,双手猛然在胸前一拍,火海顿时被封死。
如同巨浪一般的火焰席卷而来,河六四边跑边回头,见火焰扑向自己,一个跟头摔倒在地。
火焰疯狂的从他身上掠过,最后形成了一道火红的漩涡,直冲天际。
河六四呆呆的看着像是龙卷风一样的火焰,心中被震撼的翻江倒海。
紧接着,火焰中射出一道道刺眼的白光,孙既直见状大惊失色,拽起河六四便跑。
孙既直健步如飞,被他拽在身后的河六四一阵踉跄,根本就跟不上孙既直的速度。
身后的白光愈发强盛,孙既直心急如焚,竟一把扛起河六四,腾身而起,飞一样穿梭在树立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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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宿海大乱
耀眼的白光如同一个被快速吹起的气球,将火焰漩涡撕碎,轰轰烈烈的爆炸了。大地震动,狂风涌来,树木沙石铺天盖地。
孙既直扛着河六四刚刚跑出树林,便被席卷而来的冲击波卷起,飞了出去。
平静的海面上也掀起一层层的巨浪,河六四与孙既直直接落入了海里,无尽的狂风呈圆形四散而去。
片刻后,小岛归于平静,两个人从海里爬了出来,一头栽倒在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孙,孙大哥!这是什么呀?”河六四问道。
“这个孽障,在临死前要与我们玉石俱焚,竟然用毕生的修为自爆!”孙既直同样躺在海滩上气喘吁吁。
“那他现在是死了?”
“应该是死了!不过我还是打算回去看看。”
“还回去?”河六四大吃一惊,随即点点头说道:“也好!小武刚才跑了,也不知道逃掉没有,正好找找他!”
两个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起身向老财家走去,直到回到老财家,一路上也未曾见过小武的踪迹。
老财家的木房,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同不远处的库房,也已经被掀去了顶棚,周围惨烈异常。
在一片空地上,两个人发现了一块直径一米多的圆形白土,形状如同一颗水珠砸在地上一样。
孙既直蹲下身看了看,说道:“没错!这就是自爆的中心。”
“看样子,孟勾已经灰飞烟灭了。”河六四说道。
孙既直不可置否,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是一脸担心的说道:“听这孟勾所言,他是大日圣佛教的少阴使,看他的样子,年纪与你不相上下,竟然如此厉害!若是大日圣佛教的教主来了,想必你我谁都活不了。”
孙既直此言,虽像是在夸赞孟勾的手段,但的确是客观的事实。孙既直今年三十五岁,跟随元阳子修道二十年,在整个道教同辈当中,实力也属于是个中翘楚,如今竟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孟勾重伤,这个大日圣佛教的实力,可谓是深不见底。更何况大日圣佛教已深入朝堂之中,教众遍布天下,那么如孟勾一般的少阴使,又会有多少呢?
孙既直忧思沉沉,但看到身旁的河六四,心中又忍不住一阵欣慰。
若此子入我天罡教,想必日后定会超越先人,成为历代最强的道人。
其实孙既直有些太过于理想化了,河六四是星宿下凡不假,但从古到今是星宿下凡之人又何止河六四一个?若没有智慧和天资,以及坚韧不拔的性子,也不过是个有福气的普通人罢了。
两个人离开了老财家,又在岛上找了一圈,仍旧没见小武的踪影。
河六四只盼小武跑的早,能躲过一劫。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河六四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孙大哥,你刚才使的什么法术啊?就是把铜钱扔到头顶那个!”
对于河六四的提问,孙既直自然耐心讲解,说道:“这法术叫做五行道,是天罡教的独门法术!以指决的变换,召唤五行之力,再用铜钱作媒介,从而施展威力无穷的五行道法。”
“那你一定练的很厉害了吧?”
“哪有那么简单!”孙既直苦笑道:“我练了十几年,才掌握了四五个火字诀法术而已!五行金木水火土,五行道也有五个字诀,每个字诀都有不下百种的法术!想要全都掌握,是要看天资的。而且五行道是看修为的,修为越深,能控制的铜钱就越多!铜钱越多,法术的威力就越大。你孙大哥一次最多只能控制四枚而已。”
“那元阳子道长呢?”
“师父收我时已经八十岁了,当时师父就能控制十二枚铜钱了,而且还会金木水火土所有字诀,三十几个法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师父是什么境界了。”孙既直谈起元阳子的时候,一脸的恭敬与崇拜。
“収你的时候八十岁,那他今年岂不是一百岁了!”河六四大吃一惊,“我还以为他老人家最多七十岁。”
两个人边走边聊,最后河六四有些担心孙既直,毕竟孙既直刚刚受伤,体内还有尸毒,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于是,两个人又朝着东岸走去,期间河六四又开始发问。
“那你最后朝孟勾洒黄符引出的爆炸是怎么回事?还有当时你收拾行尸的时候,烟雾里的那些爆炸,也是黄符引起的吗?”
“天罡教的黄符,分成镇、驱、渡、消、借、五种,每一种都有不同的效用。其中消字类的黄符,都是用来战斗拼杀的符咒,杀伤力很强。我洒出去黄符,都是消字类当中的阳符,含有巨大的阳气,是阴煞的死敌。”
“所以要把这些符咒写在黄纸上面,就能有效了对吗?”
“没有那么随便,黄纸必须是加入了硫磺的纸,红字必须是朱砂或赤砂调的墨汁。”
“哦。”河六四若有所思的点着头,“那么使用法术需要什么诀窍吗?比如内力什么的。”
“修道之人阴阳调和,运转周天,修炼魂魄。我天罡教只是在运转周天的过程中,发现了天地间的阴阳五行之气,通过修习,掌握了阴阳五行之力,从而发动法术。”
“原来如此。”
河六四如同一个好奇宝宝,而孙既直也不烦,对于河六四滔滔不绝的提问,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很快,两个人便来到了东岸边。
孙既直看着大海,说道:“此时天色尚早,我昨日曾说入夜不见信号,今日起早再来。想必再过一会儿,大船就会来接我们了!”
“对了!你找那些八字纯阳的人做什么?”河六四又开始提问了。
“我本以为岛上只有行尸恶鬼,待我降服之后,便由这些纯阳之人上岛运送至阴的尸体回去下葬,岛上阴气太重,这些人受的影响最小。至于那些鱼肉瓜果,都是用来祭祀亡灵的,没想到会杀出个孟勾。”孙既直无不遗憾的说道。
“那,那我不是纯阳的八字啊!我没事儿吗?”河六四担忧道。
“至于你嘛!”孙既直一笑,“师父说你有吉星相佑,不会有事的。”
正说着,海面上远远地飘来了一艘大船,河六四极目远眺,急忙大声呼喊。
大船越来越近,只见一人也站在船头,朝海滩上招手。
河六四定睛看了看,猛然发现船头上站的是小武,兴奋的说道:“我就说小武不会那么不仁以!原来他是去找船接我们去了!”
大船停在不远处,放下一只小舟,小武跳上小舟划水而来。
很快,小舟冲上海滩,小武直接跳了下来,急匆匆的跑了上来。
河六四一把拉住小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死小子!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河六四眉开眼笑,而小武却是一脸的沉重,欲言又止。
孙既直最先看出不对头,问道:“怎么了?”
小武深呼了一口气,说道:“宿海县昨晚,莫名其妙死了上百人,还有八十多个人失踪!郭老爷也死了,还有...”
“还有什么?”河六四问道。
小武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头,低声说道:“还有你爹娘和你弟弟,以及,丹娘!”
河六四没有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小武,似是要让小武说,其实是在骗他。
孙既直最冷静,连忙问道:“你只出去不到三个时辰,怎会探得如此之多的消息?”
小武忙解释道:“六四昨天说有船等我们,还有二十个八字纯阳的人什么的!我跑出来只是想叫那些纯阳之人上岛,我来的时候发现船还没走,上去一看,那些人眉心全是钉子,都死了!我自己驾船回去,想要再找一些纯阳之人,到了码头才发现宿海县早就乱套了!有人惨死有人失踪,百姓人心惶惶,官府张贴布告,将失踪的人都写在上面,我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听小武说完,孙既直也陷入了沉思。那二十个纯阳之人被杀害,想必是后来赶到的孟勾所杀,以大日圣佛教要在岛上养鬼的计划来看,恐怕宿海县的事也是他们所为。
想到此处,孙既直问道:“宿海县惨死之人,是不是全是八字属阴的?”
“我也不知道啊!”小武说道,随即又看向河六四,“怎么办啊六四?”
河六四一直不曾说话,脸上也满是凝重之色,孙既直与小武的对话,他都听进去了,此时心中也在思考着。
沉默了片刻之后,河六四沉声说道:“先回去,找地方让孙大哥疗伤修养!”
“可是,”
“我说先让孙大哥疗伤!”河六四粗暴地打断了小武。
说完,首先迈步上了船,小武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大船上,河六四坐在角落里一语不发,别人与他讲话,他也是不理不睬。
孙既直首先查看船上的尸体,印证了自己的猜想,这些人眉心全都被钉了一颗钉子,和孟勾所使的一模一样!
孙既直首先做法为这二十个惨死之人超度,以防怨念太深导致尸变或成鬼。
小武静悄悄的陪在河六四身边,却是满怀心事,坐立不安。
码头近在眼前,孙既直也做完了法,看着小武忽然问道:“武兄弟,你为何要找这二十个纯阳之人登岛?六四似乎从未和你说过,我要用这二十人做什么。”
“呃,”小武一阵语塞,眼珠一阵乱转之后,说道:“孙大哥是高人,叫这些人来必有深意!我当时见你和那怪人缠斗,无暇分身,才想着把他们叫来,或许能助孙大哥一臂之力!”
孙既直闻言一笑,深深的看着小武。
小武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急忙打岔说道:“要不然上岛之后就先去我家吧!我家里还算干净,方便孙大哥养伤,你说呢六四?”
河六四这一次却是抬起了头,看向了孙既直,眼神中流露出询问之意。
孙既直了然,出声说道:“不用了,就去当初我给六四疗伤的茅屋吧!”
河六四点了点头,又陷入了沉默。
小武看了看二人,悻悻地坐在了一旁。
大船缓缓驶进了码头,靠在了岸边。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