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再见老财
第二天一大早,方既仁一边做着饭,一边问道:“小河,你打算如何勾魂?”
所谓勾魂,当然是只引魂咒当中,专门用来将恶鬼厉煞的神智唤出来的勾魂法。
鬼,是指人死后的魂魄。《礼运》中提到,:身终气归于天,形魄归于地。
这个气,只得就是,魂。
天罡教认为,三魂七魄中的三魂,既是胎光,爽灵,幽精。而七魄,就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魂属阳,是人的思想和智慧,领导七魄。而魄属阴,七魄分布在人身七脉,是人的形体和感觉,以及**。
一般人刚刚身死,灵魂刚刚离体的时候,还不能称之为鬼。
在头七之后,人的灵魂才会真正相信自己已经死去。而后,才是正常的魂归天,魄归地,遁入轮回。
若是此时心生怨念、仇恨、不甘,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不瞑目,主管**的魄,便会压制住魂,拒绝进入轮回,成为怨气冲天的鬼。
成为鬼之后,因为魄已经完全将魂压住,鬼虽然还具有生前的样貌,可却已经没有任何理智。其愁苦不忿,耿耿于怀的不甘事,也成了它的潜意识。
而在这个时候,魂虽然被压制,但却能清楚的看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没有能力去阻止。
简单来说,一个人若是横死,或者生前对什么人什么事耿耿于怀,在死后便会怨念滔天。除了疯狂的吞噬阴气修炼自身,便是为了心中的怨念而存在。
可鬼是没有理智的,它不会进行任何思考,所以它不会专门去寻仇、报复,而是停留在某个地点,随机害人。以一种守株待兔的方式,去释放自己的怨念。
这便是通常的鬼,这种鬼在修到煞的境界之后,被压制的魂,也就是它生前的理智和良知,已经完全被怨念和**吞噬。到了煞的境界之后,便有一定几率,能够恢复生前的神智和记忆。然而这时候它已经完全没有了良知和理智,什么骨血亲情,永结同好,已经对它没有任何影响了,它依旧会无休止的害人。
而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恶鬼,它们在刚刚过头七的时候,就能直接化为恶煞,拥有神智和记忆。
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因为人死前太过冤屈,怨气滔天,使得其魂魄当场化为恶煞,去寻仇家报复。
鬼和煞之间虽然有着天差地别,可却全都属于鬼的行列,因为它们没有形体,只是一团阴煞之力。
阴魂咒中的勾魂法,就是专门应对这种情况下的鬼煞。
例如当时孙既直和方既仁,将那上了佃农身的恶鬼逼出来之后,就用阴魂咒中的勾魂法,将它的魂勾出来,把它的理智和记忆唤醒。
可是煞却不同,绝大部分的煞已经完全吞噬掉了自己的良知,此时的它已经和一头拥有高智慧的野兽没什么分别了。这时候,勾魂法所要做的,不仅仅是唤醒理智和记忆,还要唤醒它的良知!
说起来容易,实则难如登天!
河六四足足准备了三天,终于在这一天的正午,决定开始施法。
首先,河六四与方既仁买来了大量制作引魂香的材料,可却并没有将其制成香烛,而是制作成了几十斤的引魂香粉,然后再用一个半人多高的石质香炉,将这些引魂香粉全都装了进去。
紧接着,两个人又在香炉的周围挖了二十四个深坑,准备和当年的孙既直一样,布一个改良版的钉魂阵。
毕竟老财一家人的冤魂,已经被大日圣佛教炼成了族冢,其滔滔怨念,河六四也没有信心能够彻底唤醒其良知。所以,河六四想起了当年孙既直的这个钉魂阵。一旦勾魂法失败,他便直接借助这个钉魂阵,让老财一家的冤魂,遁入轮回。
刻有古字符文的二十四颗鹅卵石,被埋进了深坑之中。还准备了一个特制的法印,作为开启阵眼的镇魂钉。
以往河六四等人在布钉魂阵的时候,直接是用手中的利剑作为镇魂钉来使用,而这一次为免生变,河六四特意制作了这个法力强大的法印。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河六四点燃了香炉中的引魂香,白蒙蒙的烟雾顿时飘起。
河六四盘坐在地,拿出一碗生米,两颗鸡蛋,三炷香和三枚铜钱,以及三道黄符,在身前摆了一个三角形。
以黄符铺地,铜钱压在符上,再用香烛穿过钱眼刺破黄符插在地上,正中间摆着一碗米,两旁放着鸡蛋。
最后,河六四从怀中拿出了封禁着老财一家的八角钱,缓缓打开了包在外面的黄符。
在黄符里的铜钱刚刚显露的一刹那,香炉中直上云霄的烟雾猛地一乱,一阵阵阴风吹得二人不禁打了个寒战。
方既仁急忙将法印打进阵眼当中,钉魂阵瞬间被开启。
这个改良版的钉魂阵,除了钉魂之外,还多了一层超度轮回的效用,所以由修为尽失的方既仁来开启,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钉魂阵被激活了,阵圈中的阴风顿时消散,引魂香的烟雾又恢复了笔直上升。
河六四拿出三清法铃,轻轻的开始摇晃,口中不断的念动着引魂法咒。
三枚封禁着老财一家魂魄的铜钱,整齐的在米上摆成了一个三角形。每一枚都对着一炷香。
起初,这三枚铜钱并没有什么异常。可随着河六四一遍遍的念动引魂法咒,三枚铜钱下的米开始渐渐发黑。直到最后,铜钱凭空颤抖,生米被震的到处崩飞。
河六四一边摇着三清法铃,一边念动着引魂法咒,眼睛紧紧的盯着插在米碗周围的三炷香。
这三炷香并非引魂香,也不是赤砂香,而是镇魂香。
镇魂香,也叫镇尸香,在民间多用于停尸守灵,具有安魂抚怨,防止尸变的功效。
而河六四用到这三炷香,也是想要安抚老财一家的怨念。
此时,插在左右两个底角的镇魂香,其烟雾已经乱成一团,犹如被旋风席卷,四下纷飞。
可最上面那一炷镇魂香,却只是微微摇晃,仍旧保持着笔直上升。
这三炷镇魂香,每一炷都对应着一枚铜钱,只有这一炷比较安分,说明这一枚铜钱中的魂魄,其怨念并不太重!
河六四手中的三清法铃,犹如千斤一般沉重,摇的河六四手臂酸痛,大汗淋漓。
而念动引魂法咒的嘴巴上,也好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捂住,让他越来越难以开口。
河六四知道,这是老财一家的怨气在与自己对抗,稍有不慎,河六四甚至有被怨气反噬的危险。
可此时施法过半,绝不能半途而废。
方既仁站在钉魂阵外,看到河六四如此,加上那两炷镇魂香烟气的凌乱,心下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当即,方既仁开口喊道:“切莫强求,逐一击破!”
听到方既仁的提醒,河六四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当即伸手将那两炷凌乱的镇魂香掐断,并且把其对应的两枚铜钱给拿了下来,然后用两道黄符压在了铜钱上面。
从米碗上被拿掉之后,铜钱顿时恢复平静,不再颤抖。
河六四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如此一来,河六四只需面对那一枚铜钱中的怨气了。
区区一枚铜钱中的怨气,河六四还是能够应付的,可即便如此,河六四还是整整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三清法铃,法咒念的口干舌燥。
期间,镇魂香也换了一炷。
终于,在第二根镇魂香快要燃尽的时候,已经将碗中的生米全部震飞出去的铜钱,‘啪’地一声,裂开了。
河六四顺势猛地将三清法铃扣在了地上,指着碗中破成两半的铜钱,大喝了一声:“现!”
霎时间,河六四的面前飞沙走石,一阵阵阴风肆虐而散,然后被钉魂阵抚平。
一声凄惨无比的哭声传来,一团如水如雾的人影,从碗中飘了起来。
在这团人影出现的同时,本在痛哭的人影忽地发出一声惨叫,几近透明的躯体,用双手捂住脸庞,开始向碗中飘去。
河六四知道这是因为钉魂阵的缘故,魂魄现身却发现周围没有一丝阴气,这样的环境中,鬼魂犹如置身火焰,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翻手一掌带起掌风,河六四直接将人影吹到了香炉上面。
人影在进入引魂香的烟雾之中后,好像舒服了许多,然后又开始凄惨的痛哭。
河六四急忙走上前,压抑着心中的疼痛,开口问道:“你是谁?”
听到河六四的声音,烟雾中的鬼魂抬起了头,望向河六四。
河六四仔细一看,顿时鼻尖一酸。
“财哥!”
河六四这一声呼唤,尽是对往日的追思,已经对老财一家人的歉疚。
老财在听到河六四的呼唤之后,也是仔细的看了看河六四。
四年多的时光,让河六四的外貌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但河六四那清澈的眸子从来都没有变过,老财终于认出了河六四。
“小河!!”
老财凄苦无比的叫道,作势便要扑上来抱住河六四。
然而身体刚刚钻出烟雾,老财又是惨叫着退了回来,看向周围的眼神也充满了惊惧。
“财哥!你别出来!外面阳气冲天,会把你烤的灰飞烟灭!”河六四急忙说道。
老财看向河六四,上下打量着他,忍不住问道:“你,你做道士啦?”
河六四用力的点着头。
一人一魂,一个站在草地上,一个飘在白烟里,虽是阴阳两隔,不能相拥。可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眼中尽是思念和歉疚。
就这样,河六四与老财对视着,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可有句话,叫做一切尽在不言中。
方既仁站在钉魂阵外,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下也是感慨万分。
长叹了一口,方既仁拔掉了钉魂阵阵眼上的法印。(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六章,鬼亦有归
钉魂阵被解去了,河六四感激的看了一眼方既仁。
老财可以钻出烟雾了,可此时天光大亮,老财的神智被唤醒,根本就无法控制身上的阴煞之力。
于是,河六四直接将老财带进了茅屋,在屋外摆了个阴阵,好让老财能呆的舒服些。
有阳阵,自然就阴阵。只是方既仁没想到,为了让一团鬼魂能够舒服些,河六四居然能如此不计后果。
毕竟阴阵之中,阴气冲天,即便是老财的神智被唤醒,可却还是有随时被反噬的可能。
无奈之下,方既仁又只得在阴阵的外围,布了一个钉魂阵,准备随时开启,以防不测。
在茅屋之中,河六四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大概讲了一遍。
此时老财的身躯已经不是如水如雾的透明状态,在阴阵之中,倒是显的和活人无异。若不是飘浮在半空之中,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一只鬼!
听完河六四的讲述,老财失声痛哭。
“当初我若是听了你和小武的,我们一家,怕是也不会有此下场!”老财悲戚的哭着。
河六四心中五味杂陈,当年他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可在得知了大日圣佛教的阴谋之后,河六四明白,即便老财那天没有出海,恐怕日后还是难逃一死!
只是老财本就是老实巴交的渔民,此时又好不容易被唤醒了神智,告诉他这些真相,只会让他的怨念更加深重。
河六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问起了正事:“财哥,你变成鬼之后的事情,还记得多少?”
听河六四如此问,老财的脸上先是一阵羞愧,而后又是满面的痛苦,摇着头说道:“那时候,我被鲸鲨咬死,你却非要火葬了我,甚至后来还把我的尸身烧焦,又被刘管家的手下当头一刀!实不相瞒,当时我恨死你和小武了!”
那天的经过,河六四怎么能忘,听老财说起,河六四心中一阵懊悔。
老财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后来刘管家带走了我的尸身,我跟着他们的船驶进大海。我看到有一个和尚,从海中跳了出来,和刘管家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后来,那和尚竟然直勾勾的看了我一眼,还对我笑!我当时恨极了,我恨你和小武,也恨刘管家!突然!我感觉我的身体好像在叫我,我想也不想的就扑到了自己身上,发现我竟然回到了身体里面!然后,然后,然后我直接掐死了刘平!还有他的手下!我一口一口的咬下他们的血肉!一把一把的扭断他们的脖子!可我还是不解恨,我想回去,我想回去找你和小武算账!可忽然,我又轻飘飘的从身体里面钻了出来,周围游过来好几头鲸鲨,把船撞毁了。我的身子和刘平他们,全都沉到了海底!”
河六四静静的听着老财的讲述,那天刘平带走老财尸身之后的事情,他也不知道,只知道刘平葬身大海。但此时听老财说他见到了一个和尚,从海里跳出来跟刘平说话,河六四便猜到了那个所谓的和尚,就是孟勾。
只是河六四没有想到,刘平居然也大日圣佛教有勾结,如果是这样,那么待河六四恩重如山的郭儒清,会不会也是大日圣佛教的鹰犬呢?
河六四心中一片茫然,却也没感到太过震惊。如今连自己的师叔,堂堂天罡教的掌教真人元阳子,都有了和大日圣佛教勾结的嫌疑,河六四还有什么不敢相信的呢?
“那后来呢?”河六四继续问道。
“后来我回到岛上,虽然站在自己门前,可却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我!孤零零的飘在风中,无依无靠!我不舍妻子女儿,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成了没爹的孩子,于是不知怎么的,我竟然上了女儿的身!当时,我本想找机会对你和小武下手,就在你们回来的前一天,我发现自家门前竟然有一个瓶子,里面装满了绿油油的黏水儿,花草沾上直接就枯了!我便将这些黏水下到了粮米当中,想要毒死你们!再后来,你们来到我家,我看到你和小武活得好好的,当时就气昏了头,恨疯了神!可当时你身上带着一个护身符,我不敢碰你。于是我就冲了出去,到了寝舍!那些人在我死的时候,一个个虚情假意,我恨!我看见他们吃了被我下了毒的粮米,我心里特别痛快,可我还没痛快够!我扭断了他们的脖子!杀了这些工友!然后!然后...”
老财越说越表情越凶狠,看的方既仁忍不住向门口靠了靠,准备随时冲出去开启钉魂阵。然而说到最后,老财的声音越来越无力,两眼放空,呆呆的看着脚下。
听到这,河六四总算知道,当时仓库里的粮米,是被谁下的尸毒了。但这件事他并不怪老财,那瓶尸毒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老财家门口,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孟勾干的好事!
看着老财那空洞的眼神,河六四接过了话头:“然后那个和尚又来了,直接抱走了你女儿,嫂子也追了出去!”
老财失神的点了点头,说道:“那个和尚抱着我女儿,却是对我说起了话!”
河六四神色一凝:“对你说起了话?说了什么?”
“他说,我是什么至阴之人,我女儿更是什么纯阴煞体,他们要把我们父女做成鬼种!还说,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为了救我的女儿!我听他说这些话,忽然就感觉我不恨了,我想到你们被困在屋子里,我就想回去救你们!可我却怎么也不能从我女儿身上离去!我死命的挣扎,却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妻女,葬身大海!我,我...”
说到这,老财掩面痛哭,满是无尽的悲凉和凄苦,听得河六四钻心的疼。
可此时不是心痛的时候,河六四还要搞清楚,老财一家的魂魄后来遭遇了些什么。
“那后来呢?”河六四问道。
老财哭着摇了摇头:“不知道啦!当时我的妻女从海中飘了出来,我知道那是她们俩的鬼魂,可她们俩当时脸色狰狞,已经不认识我了!然后我看到你和小武被工友们追,小武把你送上船,自己引开了工友!我想去帮小武,可那个和尚又来了,直接把我们一家装进了瓶子里!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听到这,河六四心中疑惑不已。
当年听孙既直说,孟勾已经自爆,神魂俱灭。老财一家的魂魄,也应该和那次爆炸一起灰飞烟灭了才对,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遥的破庙石像里,而且还成了族冢!
最重要的是,孟勾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让老财一家死时,怨念滔天。如此一来,这可怜的一家人变成厉鬼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
可他却平白无故的替自己开脱,让老财不再恨自己,这是为什么呢?
河六四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向方既仁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方既仁想了想,说道:“或许,他是想让财兄得知真相之后,却无力回天!如此一来,怨念更加深重。只是他也没想到,财兄当时居然恢复了清醒!”
河六四想了想,也觉得方既仁说的有道理。于是又问道:“那,后来的事情,财哥还记得多少?”
老财满面的悲苦,说道:“我真不记得多少了!我记得,我们一家被揉到了一块儿,我又难过又庆幸。难过的是她们也惨死在我之后。庆幸的是,我们一家又能在一起了!”
听老财如此说,河六四并不满足,还是想让老财再仔细想想。
然而还没开口,一旁的方既仁却是拦住了他。
“化鬼之后,理智全无,他如何记得?”方既仁说道。
河六四看了一眼方既仁,心里也知道方既仁说的对,只得悲愤的叹了一口气。
如此苦费精力,倾力恶战,到最后竟然一无所获,任谁也不能就此甘心!
叹了一口气之后,河六四望着还在哭泣的老财,无奈的柔声说道:“财哥,别难过了!我这几年也算是学了些本事,如今把你们从地狱救回,你应该高兴才是!”
老财哭着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河六四伸手想拍拍老财的肩膀,可抬起手才想起来,他根本就碰不到老财。
天人永隔,这是天底下最远的距离了。
忍着心中的难过,河六四强颜欢笑:“明天我就把嫂子和大侄女也招回来!让你们一家好好团聚团聚,然后送你们去轮回!或许以后,你们还能在一起!”
听河六四如此说,老财哭的更心碎了,他不住的摇着头,说道:“没用啦,没用啦!她们再也回不来啦!”
河六四眉头一皱:“为什么?”
老财流着眼泪说道:“当时我们被揉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现她们不再是以前的她们了!做了鬼,我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一家三口,在一颗珠子里,不断的吞食别的鬼魂!我恶心,却也没办法阻止!但我能感觉到,那些被我吞进肚子里的鬼魂,他们身体里其实也有个像我一样的魂,只是他们也和我一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可我在她们娘俩身上,根本就感受不到这样的魂!她们,她们已经变成鬼了!”
河六四闻言,和方既仁对视了一眼。
老财所说的,藏在体内却无法控制身体的魂,其实就被魄压制住的三魂,只是老财不懂道法,不知道这所谓魂,就是他最后的一点神智、记忆和良知。
不过听老财如此说,显然老财妻和老财的女儿已经完全变成了煞,被压制的魂已经完全被吞噬了!
河六四忍不住钻进了拳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河六四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不怕!我如今学了道,能把她们神智招回来!”
的确,勾魂法确实也能将煞生前的神智勾出来,即便其三魂已经被吞噬。可是,这无异于海底捞针。能做到,但却难于上青天。
“可我怕,可我怕她们伤了你!”老财担忧的说道。
河六四笑着一摆手:“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方既仁看着强颜欢笑的河六四,忍不住劝道:“小河。”
河六四急忙扭过头,继续笑着打断了方既仁的话:“师兄,我有分寸!只要你尽力帮我!”
“小河!既然她们已经成煞,早日送其轮回才对!物是人非,切莫强求了!”方既仁苦口相劝。
河六四神色一悲,转而又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师兄啊!既直哥的下落还没搞清,万一她们两个知道些什么线索,我不能直接送她们去轮回!”
方既仁看着河六四的样子,心头也是一揪,唤道:“小河!”
“我说我有分寸!!”
河六四怒吼着面向方既仁,眼神中尽是滔天愤恨。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在说话。
老财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中也猜到了些什么,附和道:“小河!事已至此了,就按你师兄的意思办吧!财哥不怪你!”
听到这,河六四懊恼的锤了一下墙壁,咬牙忍着即将流下的泪水。。
老财一家虽然对河六四没有什么大恩,可平日朝夕相处,老财夫妇那温暖的照料,以及老财女儿对自己的亲近,这些都是河六四难以忘却的。
此时眼见自己无力唤回老财妻女的神智,河六四只恨自己无能,更恨那残害生灵的大日圣佛教。
老财眼见河六四如此悲愤,凄苦的说道:“众生必死,鬼亦有归啊!”
河六四痛苦的闭上了双眼,眼角终于还是淌下了一行泪水。
的确,世间众生总要化为尘土,鬼也终究会归于轮回。
在听到了这句话之后,河六四之终于还是放弃了。
然而,一旁的方既仁却是听得一惊。
不为其它,只因这句话,乃是天罡教道法经典中的一句!
“财兄!你是从哪听到的这句话?”方既仁急忙问道。
天罡教之道法,无论是法术还是经文典籍,是绝不可能外泄的!
河六四本在伤心难过,可听到方既仁的疑问,也回过神来,和方既仁一起望向了老财。
老财被方既仁问的一愣,仔细想了想之后,说道:“好像,好像是一个姓孙的道士说的!”
“姓孙?!”河六四与方既仁齐声叫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七章,孙既直的下落
炽热凌乱的阴阳五行之力,自杀生阵中冲天而起,杀生阵阵圈凹痕中,孙既直灌输进去的血液,瞬间被蒸发成为红色的气体,发出耀眼的红光。
整个地面都在轰隆作响,犹如地震一般颤抖不止。摆放在阵圈周围的法器,一件件凭空升起。
而此时,置身在杀生阵中的乔烛,口目圆张,身体也在这冲天而起的强烈阳气当中,缓缓升起。
灼热的温度,让杀生阵内的视线变得扭曲,乔烛皮肤上的黑紫色,好似被水流冲刷掉的污渍,一点点飘散而去,露出白皙的体表。
但在白皙的皮肤暴露出来的一瞬间,炽热的高温直接将温玉般的皮肤给烫的焦黑褶皱,恐怖至极。
乔烛惨叫着,胸口上的‘令’字,猛然爆发出强光,一大团的阴煞之力自体内喷涌而出。
然而,在杀生阵犹如瀑布般冲天而起的阴阳五行之力中,乔烛拼尽全力所爆发出来的阴煞之力,瞬间便被冲刷的一干二净。
乔烛开始求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可怜至极。
孙既直面色苍白,看着跪地求饶的乔烛,缓缓抬起不住发颤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在胸前狠狠一拍!
一声穿云裂石的洪钟之声响彻云霄,已经升到半空中的三十六件法器,顿时破碎开来,发出耀眼的光芒。
杀生阵,彻底被激发了!
可就在这时,一双鬼魅的大手,忽然从孙既直的背后深处,一把掐住了孙既直的脖子,将他直接举了起来。
孙既直勉力挣扎着,可掏空血脉的他,已经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了。
站在孙既直面前的,是一名挺拔的男子,威仪堂堂,英俊不凡,尤其是那一头蓝发,看上去扎眼极了。
孙既直咳嗽着说道:“呵,你以为将我擒住便能救她了吗?”
蓝发男子看了一眼变得更加凌乱的杀生阵,喉间发出极其嘶哑的声音:“阵眼在哪?”
孙既直费劲气力一笑:“杀生阵没有阵眼,我,便是杀生阵的阵眼!”
说完,孙既直奋力抬起手,翻掌拍向蓝发男子的面庞。
蓝发男子冷冷的一笑,挥手便将孙既直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墙上。
而后,蓝发男子看着阴阳五行之力越来越凌乱,越来越狂暴的杀生阵,身体竟然轻飘飘的升了起来。
此时乔烛已经在杀生阵中飘起了两丈余高,蓝发男子升到乔烛面前,轻轻一挥手。
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在蓝发男子的面前,杀生阵猩红的结界竟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蓝发男子伸手一招,已经遍体鳞伤,昏死过去的乔烛,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被他从杀生阵当中取了出来。
孙既直靠在墙上,瞠目结舌的看着蓝发男子抓着乔烛的手臂落了下来,无意识的摇着头。
若非亲眼所见,孙既直打死都不会相信,这个蓝发男子居然能从杀生阵当中,把人救出来!
“不...这不可能!”孙既直难以置信的说道。
蓝发男子随手将不知生死的乔烛扔在地上,从怀中掏出来一颗钉子,轻轻一弹,应声射进了乔烛胸前的‘令’字里面。
原本犹如一滩烂泥似的乔烛,猛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一只发狂的野兽一般,在地上疯狂的打滚,扭曲着被烧焦的肢体。
正在狂叫的时候,乔烛忽然看到站在身边的蓝发男子,乔烛先是一愣,紧接着匆匆匍匐在地,身体抖如筛糠。
“蓝,蓝蓝蓝,蓝。”乔烛惊得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蓝发男子垂眼看了一下狼狈不已的乔烛,冷冷的一哼:“回去再收拾你!”
乔烛急忙闭上嘴,跪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随后,蓝发男子看向孙既直,冷冷的问道:“可有道号?”
“孙既直!”孙既直同样冰冷的说道。
“你这阵法甚是奇妙,可否为我讲讲其中之玄奥?”蓝发男子回头看了看仍在升腾的杀生阵,问道。
“你虽有救人之能,却终究是邪门异教。我天罡教术法之奥,岂是你能听得懂的!”孙既直冷笑着回道。
蓝发男子听闻,只是淡淡的一笑,说道:“天罡教道门正宗,法术阵法浩瀚如海,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此阵在我眼里,只是童戏罢了!”
说罢,蓝发男子双手自两侧缓缓虚托,周身忽地阴风滚滚,吹得那一头湛蓝的长发上下翻飞。
破庙中的阴风越来越强,吹得孙既直快要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蓝发男子猛然张开双手,像是在拥抱天空。
紧接着,杀生阵周围的空气突然一顿,像是结成冰似的晶莹剔透,随即破碎成细沙一般崩塌四散,逐渐消失在空气之中。
孙既直又呆住了。
这一次,蓝发男子当着他的面,强行破去了杀生阵。
那副样子,好像是自己修道二十年来,坚定不移的信念,在这一刻,动摇了。
破去了杀生阵之后,蓝发男子拍着手转过身来,笑着对孙既直说道:“修炼之道,本就不胜枚举!是谁说你们道门,就非是这天下的正宗?你日夜苦修,钻研阴阳五行,修道之路如愚公移山!我亦是勤奋,却只钻其一,比起移山之愚,此乃独辟蹊径之智耳!”
原本神情恍惚的孙既直,在听到蓝发男子这句话之后,脸上忽然不再迷茫了。
蓝发男子说的没错,修炼之道本就成千上万,修道能得道,修佛亦能得道。杀生阵虽然厉害,可同样也有其破解之法,被修为远超自己的人破去了杀生阵,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这句话若是换个人来说,孙既直并不会反驳。可从大日圣佛教的口中,说出这句话来,孙既直是绝不会苟同的!
于是,孙既直淡淡的一笑,说道:“不错,百川朝海,各有其途!可你大日圣佛教只钻其一,为的是涂炭生灵!炼尸养鬼之徒,也配说是在独辟蹊径?”
面对孙既直的破口大骂,蓝发男子毫不在意,只是仰望着天空,带着一丝无奈说道:“世人愚钝,难以教化!为求圣佛之极乐,炼尸是为天下之福泽,养鬼亦是为天下之福泽!我教为了这日后的净土,甘受世人误解,如你这般道貌岸然之辈,岂知圣佛极乐!”
“哈哈哈哈!”孙既直虚弱的笑着,“好一个净土,好一个极乐!你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倘若你们真能成功,日后要如何面对被你们残害的无辜生灵!”
孙既直义正言辞的怒问,终于让蓝发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
“那些人死后不入轮回,甘愿化鬼,你们天罡教见之必诛!而我教却是将这些恶鬼厉煞为我所用,造福苍生,如此有何不可?”蓝发男子有些愠怒的喝问道。
孙既直大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众生必死,鬼亦有归!”
蓝发男子眉头一皱,似是没听懂孙既直的话,问道:“何意?”
“卑劣之徒,夏虫疑冰!”孙既直冷哼道。
“说!说出来饶你不死!”蓝发男子怒声说道。
孙既直再次摇了摇头,嗤笑道:“我以性命为引,布下杀生阵,本就活不长了。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哦?”蓝发男子一挑眉,“在我面前,生死由我说了算!”
话音刚落,蓝发男子从怀中掏出一枚钉子,轻轻一弹,直接射进了孙既直的心口。
孙既直吃痛之下一声闷哼,随即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而后,孙既直怒目望向蓝发男子,可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昏死了过去。
蓝发男子走上前,伸手轻轻一招,昏死过去的孙既直竟然飘浮了起来,停在他身旁。乔烛也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蓝发男子旁边,一脸畏惧的站好。
一阵微风拂过,蓝发男子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圈符文,发出湛蓝的光芒。
光芒越来越盛,圆圈之中的三人身影,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而在破庙大殿之中的石像里,老财的神智一直在观察着院子里所发生的一切。
就在这时,蓝发男子忽地抬起头,厉色瞪了一眼石像,目光如炬!
老财被蓝发男子的眼神吓得险些神魂俱散。
而后,圈中的三个人瞬间消失不见了,连同那耀眼的蓝色光芒,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在地面上,留下一圈焦黑的痕迹,风一吹,便没了痕迹。
再然后,老财受到蓝发男子的眼神惊吓,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可是孙既直的那句‘众生必死,鬼亦有归’,老财却铭记在心。
听完老财的讲述,河六四与方既仁热泪盈眶。
下山半年之久,终于探得了孙既直的确切消息。和方既仁当初猜测的一样,孙既直果然还活着!他果然被大日圣佛教掳走了!
孙既直,是河六四修道路上的明灯,在师兄弟之中,河六四对他的感情是最深的。
而同样对于方既仁来说,孙既直是他二十多年来的同门师弟。虽然之前两个人一直势如水火,可在河六四上山之后,两个人越来越理解对方,越来越觉得,他们彼此之间亦师亦友。尽管之前两个人多有矛盾,可方既仁还是早就当孙既直是他的亲兄弟了。
“现在看来,只要找到那个蓝发男子,就能探出既直哥的下落了!”河六四难掩心中的激动,紧紧的抓着方既仁的手。
方既仁也点了点头:“不错!如今已经知道,此事就是大日圣佛教所为!此仇不报,岂不是令宗门蒙羞!”
河六四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深深的呼吸着。
转头一望,正好看到了一旁的老财。
河六四心头一沉,有些难过的说道:“在此之前,需先将财哥一家送去轮回!”(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八章,决定!
送魂进入轮回,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老财一家只有老财一人恢复了神智,老财妻和老财女儿尚是戾气无比的恶煞,可在天罡轮回法之下,还是会毫无悬念的进入轮回。
在民间,人们常说鬼有怨念,所以不入轮回。
其实不然,鬼之所以能够停留在人间,化成厉鬼,的确是因为怨念所致。有怨气的凶厉之鬼,能用其阴煞之力对抗归天轮回的引力。
但这不代表,不消了它们的怨念,就无法送它们去轮回。
天罡轮回法,与佛门的超度之法并不相同。
佛门超度,指的是让死者灵魂得以脱离诸苦。这种方式,却是需要将鬼煞的怨念根除,否则它便难以进入轮回。很大程度上,是法师本身的修为不够,只能用这种方式,化解鬼煞的怨念,从而使它们自愿入轮回。
而天罡教的轮回法,则是通过施法者本身的灵力,将沉沦在人间的亡魂,以阴阳五行之力彻底洗刷,使其身上的怨念愤恨彻底消失,连同记忆和神智,都不复存在。最后,再将已经被洗涤干净的魂魄,送入轮回。
六道轮回,本就是一道摒弃前生过往的门。进入之后,什么怨念愤恨,血肉亲情,都不会再存留。
所以,化解鬼煞的怨气之举,其实是画蛇添足。能够尽快根除鬼煞之祸,救亡魂之苦,才是正道!
然而道门清苦,纳徒门槛太高,平民百姓很难拜入道门。可佛门广纳世人,只要诚心皈依,都能剃度为僧。
如此一来,佛门的超度思想广传世间。道门对轮回的理解,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在河边的茅屋门前,一张木桌孤零零的放在地上。桌面上摆着简单的瓜果供奉,泥塑的香炉里插着三炷引魂香。
在香炉之前,分别摆放着封禁老财一家的铜钱。
在讲述完孙既直的下落之后,老财便又被河六四送进了铜钱之中。
茅屋的周围,方既仁早早的就摆下了一个净魂阵,是专门用来配合天罡轮回法的,拥有净化凶厉秽气,安魂引魄的效用。
河六四手握青炎剑,在桌案前翩翩起舞,口中吟唱着往生轮回咒:“巍巍六道,众生沐恩,黄华在前,诸罪消愆。七魄入地,三魂归天,轮回顺行,不得稽延!寒庭悲苦,众生皆同,功德犹在,普告九天。秽气消散,俗泥立辞,净入轮回,自为人仙!”
念到最后一个字,河六四看似随意,实则凌厉无比的向前一刺,桌案上的三枚铜钱立刻裂开成为两半。
同时,净魂阵也被开启了。
两团污浊的水雾升起,没有了之前的阴风阵阵,也没有了那凄惨绝厉的哭叫,只是无意识的上升着。
这两团污浊的水雾,就是老财妻和老财女儿的魂魄。
河六四祭出一道黄符,插在了剑上,轻轻一挥,老财妻和老财女儿的魂魄,似是被风吹动,飘进了引魂香笔直的烟气中。
徐徐上升的引魂香烟雾,包裹着老财妻和老财女儿,将她们身上的污浊,一点点的冲刷掉,随着烟雾飘向高空。
而在老财妻和老财女儿中间,老财的魂魄停在半空,并没有被河六四吹进引魂香之中。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妻女,无声的流着眼泪。
渐渐的,老财妻和老财女儿身上的污浊,已经被引魂香的烟气冲刷的一干二净,和之前的老财一样,变得透明清澈。
但与老财不同的是,老财的魂魄还能化出人形,拥有生前的肤色、样貌、衣着,看上去像个活人一样。可老财妻和老财的女儿,已经是两团透明的水雾,像是睡着了一样,闭着双眼,如同婴儿一般卷缩在半空。
此时往生轮回法已经将老财妻女身上的阴煞之力、怨念愤恨、神智记忆全都抹除,变成两团干净的魂魄,安静的等待进入轮回。
老财看了良久,脸上尽是微笑。最后,老财转过头,对着河六四点了点头。
河六四揪心不已,扭过头不再看老财,然后咬着牙一挥剑,老财也被吹进了引魂香的烟气当中。
而后,河六四低下头,默默地念动往生轮回咒。
老财的魂魄渐渐褪去肤色和衣着,和自己的妻女一样,变成一团透明的水雾。
河六四闭着眼举起双手,将青炎剑朝地上一刺,口中轻喝:“敕!”
净魂阵的阵圈,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化成光环,猛地冲天而起。
老财一家人的魂魄,随着光环的飞升,一同消失在了浩瀚的苍穹之中。
这凄苦的一家人,就此被送入了轮回。
众生必死,鬼亦有归。所谓的归,就是进入轮回,从这人间彻底消散。
尘埃落定,河六四低着头站在原地,久久不愿离去。
他心中一遍遍的回忆着与老财一家人的所有记忆。心,疼的像是快要破碎一般。
方既仁走到河六四身旁,静静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河六四深呼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既仁哥,我想去京都!”
方既仁看着河六四一笑,心中明白河六四在想些什么,说道:“那就去吧!刀山火海,师兄与你同往!”
河六四感激的看了一眼方既仁,方既仁虽然修为尽失,可即便如此还是为河六四提供了巨大的帮助,这让河六四觉得分外的踏实。
此时河六四的心中,满是对大日圣佛教的滔天怨恨,他要直捣京都,去国师府找司徒强算账!
最重要的是,当初与魏鬼的决战中,河六四曾听魏鬼说过,他是受什么蓝护法的命令,去南宇城刺杀赵兌的。
河六四虽然不知道这蓝护法是何许人也,但和大日圣佛教交手这么多次,河六四也对他们有所了解了。
二十四尊使之上,有个十二圣令。想必在十二圣令之上,还有这修为更为高深,行踪更加神秘的存在!
而且,老财说带走孙既直的,是一个蓝发男子。这个蓝发男子竟然能破掉杀生阵,修为之高,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那么或许魏鬼口中的蓝护法,就是这个蓝发男子!
河六四虽然是在盛怒之中,决定前往京都国师府,直捣黄龙,但河六四也有自己的考虑。
既然老财口中的蓝发男子,和魏鬼口中的蓝护法或许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被称为护法的蓝发男子,在大日圣佛教中的地位绝对不低。乔烛见到这个蓝发男子,惊得匍匐在地,不住磕头求饶,足以说明,护法一职,可能仅次于教主!
地位如此之高的一个人,想要打探出他的行踪,无异于大海捞针。
可是大日圣佛教的教主司徒强,却是大安朝的国师,就住在京都的国师府内。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直捣黄龙,逼这个护法回来保护司徒强,自己也就有机会能够见到这个蓝护法了!
河六四一遍又一遍的盘算着自己的计划,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不被愤怒冲昏头脑。
可在方既仁看来,河六四的计划其实仍然漏洞百出。
不过河六四在盛怒之下,根本就听不进去劝告,方既仁见此,索性由着河六四去了。
当天,两个人烧掉了茅屋,抹去一切痕迹,收拾好行囊,出发了。
方既仁几天前就在附近的郡县买了一匹良马,两个人策马穿过一片草地,向着官道前进。
没过多久,两个人来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三条路,一条向北,直达京都。一条向南,是去淮宁城的方向。最后一条向西,不知通向何方。
河六四勒马停在路口,一一看着三条路所通往的方向,而后低下头沉思。
方既仁见状,指着向北的路口说道:“去京都的话,我们应该向北而行。”
河六四抬头看了看北面的路口,又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还是先去铁牛村,找婆婆给师兄疗伤吧!”
方既仁微微一笑,似乎早已猜到河六四会如此决定,明朗的笑道:“好!那就先去铁牛村,师弟带路吧!”
河六四点了点头,看着向西去的路说道:“铁牛村在淮南府之西!这条路虽然不知通往何方,但好在是向西去的,不如我们就先沿着条路走吧!”
方既仁当然没有异议,他最大的异议就是直捣京都,可他知道此时河六四正在气头上,强行劝阻,恐怕适得其反。所以,方既仁便反其道而行之,任由河六四做主。因为方既仁知道,河六四会冷静下来的。
两个调转马头,向西而行。
可没走两步,河六四再一次勒住了马。
这一次,方既仁就搞不懂河六四在想什么了,问道:“怎么了?”
河六四扭头望向南方,说道:“赵兌马上就要发兵江华府了。”
方既仁想起当日河六四所讲述的事情,赵兌要在几个月后一举剿灭江华府的叛军。
“你是在担心那十几万难民?”方既仁问道。
“苍生流离失所,孤苦无依,此乃朝堂之罪!朝局纷乱,百姓不该沦为他们权力争斗的代价!”河六四沉声说道。
“你有什么打算?”方既仁又问道。
河六四回头看了一眼方既仁,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方既仁见状一笑,对于河六四的脾气,他已经十分了解了,当即说道:“师父派你我下山,为的是寻既直的下落。而今苍生离乱,天罡教怎可独善其身?我们就去江华府吧!”
河六四一怔,心下感动不已。方既仁对自己的理解,让河六四倍感温暖。
可河六四还是摇头苦笑道:“教规严令门人不可理会凡俗之事,天罡教是为镇守囚机大阵,诛尽天下妖魔而生!纵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终究是朝廷之乱。上一次你与既直哥下山助赵兌,已经是破例了。恐怕这一次,掌教师叔,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方既仁看着河六四,心中暗道:既直啊既直,你的眼光果真没有错!此子,定是能够结束这乱世之人!
随后,方既仁一笑,宽慰道:“你可知,这世上最可怕的妖魔,是什么?”
河六四疑惑看向方既仁,摇了摇头。
方既仁继续说道:“这世上最可怕的妖魔,其实就是心魔!无论是立下泽陂万民之功业,还是开创所谓的四方净土,都是这些人的心魔!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煞妖魔,而是人心!”
河六四静静的看着方既仁,心中却是燃起了希望之火。
方既仁笑了笑,深深的看着河六四的眸子说道:“妖邪异教是魔,贪利恋权亦是魔,既然是魔,我天罡教岂有不管之理?”
听到此处,河六四猛地攥紧了拳头,心中激昂不已!
从前,他读赵兌的信,字里行间那忧国忧民,发誓要平定乱世的雄心壮志,会让他热血沸腾。
后来,他跟随马归厄,修习天罡教道法奥义,使出天王破幻剑分金断石时,会让他热血沸腾。
如今,方既仁一席话,道破世间疾苦的真相,一句这世间最可怕的是人心,他的热血沸腾了。
方既仁说的没错,若无人心险恶,世间何来此大乱?百姓遭受冻馁之苦,苍生尽被战火殃及,这都是那些恋栈权位,妄图修出不世修为的心魔所导致的!
天罡教正邪对立,搏斗终生!既然这天下最可怕的妖魔是人的心魔,那他就应该与这最可怕的邪魔斗到底!
“好!”河六四高声一喝,目光凌厉的看向南方,朗声说道:“那我们就去江华府!”
正午的阳光铺洒在壮美的山水之间,河六四与方既仁策马狂奔,向着南方的江华府,飞速前行!(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九章,赵兌的心思
南宇城内,距离魏鬼带人刺杀赵兌的行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原本被毁去一半有余的君府,也已经重建完成了。
赵兌正坐在宽大的正堂内,翻阅着近来多日报上来的公文。而军师公孙质和大将福星,一左一右站在一旁。
这时,吉利自门外走进来,对着赵兌恭敬一礼,说道:“禀将军!探子来报,京兆尹杨岿,前日入太尉府,面见李渤季。”
赵兌抬起头望向吉利,疑道:“京兆尹?”
吉利也笑道:“正是!”
赵兌放下手中公文,说道:“孤叫他在陛下面前,就发兵江华府一事稍做拖延,他见京兆尹作甚!”
吉利继续回道:“京兆尹杨岿,乃是暗中前去,看样子不想让人知道,他去见过李太尉!”
赵兌听闻,哼笑了一声。
福星憨厚的说道:“这李渤季分明是不想助将军成事!要我说,将军何必托这老匹夫做事?咱们明明就要在四个月发兵,何苦让陛下下旨催促,落个拖沓之名?淮南军二十万将士倾巢而出,打邹化一个措手不及,岂不痛快!”
赵兌斜眼瞪了一眼福星,斥道:“莽夫,你懂什么?”
一旁的公孙质解释道:“福星将军,主公要李太尉在陛下面前为我们拖延时间,为的是让陛下下旨宣期,催促我们早日发兵!江华府叛军之首邹化,不同于济王,此人用兵奇诡,足智多谋!主公此举是为麻痹邹化,使他放松警惕,届时我们突然发兵,自会打邹化一个措手不及!”
福星听闻,挠着头憨憨的一笑,说道:“还是军师智足,我受教了!”
公孙质对福星和煦的一笑,在完全获得了赵兌的信任之后,公孙质每日心情大好,以往他是不愿意多言为别人解释什么的,但此时他已经是赵兌诸多心腹中的一员,自当要和睦相处。
“不过,李渤季此时召见杨岿,虽不知有何密谋,但我们不得不防啊!”吉利沉声说道。
赵兌微微的点了点头,看了看下面的三个人,见公孙质也在皱眉苦思,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公孙质闻听,上前一步,却并未急着回话,而是又细细的想了想,这才说道:“主公!想必李太尉,已经猜到了主公的心思!”
赵兌说道:“孤要他在陛下面前拖延时间,自会将目的告知与他,用得着猜吗?”
公孙质一笑,说道:“臣说的并非此事!臣说的,是平定江华府之后,主公要做的事情!”
“哦?”赵兌一奇,饶有兴致的问道:“军师说说,平定江华之后,孤要做什么?”
对于赵兌的明知故问,公孙质也不在意,直截了当的说道:“入京!”
赵兌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了下去,认真的说道:“说下去!”
公孙质继续说道:“如今江华府乃我朝最大之叛军,主公将平定江华府一事提上日程,臣以为,平定江华祸事之后,此举必将震慑群雄,令天下余乱惊魂不定。届时主公只需招降,不必镇压,叛乱自会平定!平了叛军,主公自当要入京为官!”
吉利闻听,眉头一皱,福星更是直接叫道:“皇帝明令将军要扫清乱臣贼子,你却要将军招降?这岂不是为日后皇帝打压将军,落下口实?”
赵兌深深的看着公孙质,没有说话。
公孙质笑了笑,说道:“福星将军,主公之志,乃是立下泽陂万民,千秋万代之功业,并非穷兵黩武,力战四方!叛军之乱,乱的是陛下,而非主公!平了最大的两个乱臣足矣,何必穷追不舍?”
一直没有说话的吉利急忙说道:“军师慎言!将军乃大安之臣,扫清乱臣贼子乃是将军为臣之本分!”
公孙质的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微笑,说道:“中郎将追随主公多年,主公之志中郎将岂会不知?就连福星将军都知道,日后陛下定会借机打压主公,如此昏聩之君,臣之无用,辅之亦无用!中郎将何苦自欺欺人?”
吉利厉声喝道:“军师糊涂了!如此犯上作乱之言,还请多多斟酌!将军对大安忠心耿耿,军师是要将军也做乱臣贼子吗?”
福星也附和道:“即便将军要招降叛军,为何要去京都做官?在淮南府做封疆大吏,手握重兵!入了京还能有兵权吗?岂不是羊入虎口?”
公孙质叹笑着摇了摇头,耐心的说道:“二位将军,你们要主公留在淮南执掌军政,日后若陛下当真要打压主公,主公只能任人宰割!若主公以手中兵权做要挟,甚至奋起反抗,那么主公就真的成乱臣贼子了!”
“这...”
吉利和福星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没错,他们两个对赵兌以后的打算,心知肚明。赵兌要开创不世功业,就代表着要推翻如今的朝堂。只是这件事所有人心照不宣,绝不能说出来,不然就是谋逆的大罪!
原本吉利和福星以为,赵兌在平定了天下之后,麾下精兵强将足以横扫天下,到时候这天下是谁的,还不是赵兌自己说了算的?
然而看着赵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三人争执,并不出言阻拦,吉利忽然明白,赵兌的想法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赵兌轻笑着打断了三个人的争执。
“叔父知我,你们两个也知我!既是如此,何必争吵不休?孤如今被人说成,是此乱世之奸雄!孤不服气,孤要做英雄,大大的英雄!”赵兌豪气干云的说道。
公孙质和吉利福星,急忙深施一礼。
“说说李渤季吧!”赵兌摆了摆手说道。
吉利和福星不由得看向了公孙质,方才赵兌明显是认同公孙质之言的,既是如此,他们两个当然要看公孙质怎么说。
公孙质微微一笑,说道:“禀主公,李渤季乃是三朝老臣,想必猜到了主公以雷霆之势平定天下,就是为了入京,掌控朝堂!京兆尹杨岿,四世三公,京都布防一事也是由他负责的。主公细想,若有人想对主公不利,可先要拉拢这京畿重臣呐!”
吉利闻听,大为不解,忍不住问道:“若将军入京,淮南军政必定要交出去。没有兵权,入京也不会有什么威胁,李渤季何苦如此密谋?”
公孙质说道:“中郎将可还记得,将军曾对壶州府君丁异承诺,待天下平定,淮南壶州合二为一,由他丁异执掌!如今丁异早已对主公忠心耿耿,主公看似手无兵权,实则振臂一呼,可号令雄师百万!李渤季怎能不防?”
“哼!”赵兌哼笑了一声,说道:“这些四世三公,三朝老臣,他们忠的,是南宫这个姓氏!他们忠的,是清高风骨!李渤季肯与我合作,就是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南宫炤为了自己的皇权,要诓了天下!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为大安朝堂考虑!他为的不是天下,他为的还是他的愚忠!”
说着,赵兌狠狠的一拍桌案,怒气外露!
站在下面的三个人,急忙跪倒在地,齐声说道:“主公,将军息怒!”
正堂之中,气氛忽然变得凝重,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个粉嫩的娃娃笨手笨脚的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拨浪鼓,奶声奶气的唤道:“父亲!”
赵兌抬头一看,脸上立马显出宠爱的笑容,疼爱的叫道:“弼儿!”
这个只有四五岁的男娃娃,正是赵兌的儿子,赵弼。
在剿灭了济王南宫哲,收复淮南府之后,赵兌便差人秘密的将还在广衍府的妻儿接了回来,以免落入他父亲赵寻的手中。
赵弼天真烂漫的跑到赵兌身旁,被赵兌抱在怀中。
此时赵兌一改平日里威严霸气的样子,温柔的笑着问道:“弼儿怎么来啦?你母亲呢?”
话音刚落,一个雍容华贵的美妇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正是赵兌的妻子,瑶姬。
笑着说道:“才用过午饭,便吵着要来找父亲,告诉他父亲这时候在忙军政要务,他也不听!”
赵兌闻言,爽朗的一笑,说道:“我儿乖巧,日后想来便来,不必在意时辰!”
公孙质和吉利福星听到瑶姬前来,深深的低下头去,不敢看瑶姬一眼,齐声拜道:“见过夫人!”
瑶姬朱唇浅笑,对着三人轻施一礼。
赵兌看了看还跪在下面的三个人,挥手说道:“你们下去吧!”
“是!”三人齐声说道,站起身深深的低着头,恭敬的退了下去。
唯独吉利,刚走了几步,便又停下了脚步,像是有话要说。
赵兌看了看似是还有事的吉利,便将赵弼递给了瑶姬,问道:“还有何事?讲!”
吉利低着头,说道:“日前多地守军来报,曾见架一高头黑马的年轻道士,和另一名稍长些的道士,酷似河既悲、方既仁二位道长,此二人一路南下,像是直奔江华府而去!”
赵兌一挑眉,像是早就料到一般,说道:“看来是想去解救那十几万难民!”
“那我们要不要...”吉利试探的说道。
“罢了!”赵兌摇了摇头,“福星说得对,日后毕竟都是孤的百姓,就让天罡教替孤去救这些百姓吧!”
“那若是他们真的将难民驱散,我们岂不是没了肉盾,难道真要和江华军鱼死网破?”吉利又问道。
“哪有那么简单!别忘了,江华府除了难民和叛军,还有国师的势力。到时候天罡教骑虎难下,必定要和大日圣佛教拼个你死我活!如此也好,无论他们谁胜,都是孤占便宜!”赵兌一边逗着赵弼,一边轻描淡写的说道。
好像这残忍无情的言语,是逗儿子开心的笑话一般!
吉利恭敬的一施礼,可脸上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想了想之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低着头退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背后赵兌的声音传来:“是不是对孤要入京的决定,感到疑惑?”
吉利急忙转过身跪下来。
赵兌笑了笑,方才吉利虽然低着头,可他脸上那副样子,赵兌看的清清楚楚。
“去问问问军师吧!”赵兌说道,而后便开始专心致志的与儿子玩耍,不再理会吉利。
吉利再一次的恭敬的站起身,退了出去。
一路向着君府大门走去,吉利脑子里始终回想着赵兌方才的话。
恰好,公孙质刚刚走到门口,吉利急忙追了上去。
“军师!”在公孙质上马车之前,吉利拦住了他。
公孙质回过头来,问道:“中郎将有何事?”
吉利推手一礼,说道:“主公入京一事,末将思之不解,主公要末将找军师解惑,还请军师赐教!”
公孙质急忙搀起吉利,说道:“中郎将不可呀!下官只是区区军师,如何受中郎将之礼?”
说罢,回头屏退了随从,笑着对吉利说道:“主公入京,看似凶险,可若不掌控朝局,难成大事啊!”
吉利叹着气说道:“这我知道!可我不明白...”
公孙质抬手打断了吉利,笑着说道:“中郎将不明白,为何主公甘愿放弃如今的天时地利,手握重兵,非要羊入虎口,入京为官?”
吉利点了点头。
公孙质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因为主公,不想背负谋逆的骂名!”(未完待续)
第二百章,云歌
江华府,本是大安朝有名的富庶之地,但此时入眼,尽是战争过后留下的满目疮痍。
不堪入目的废墟之中,到处都是**待死,苦受瘟疫之灾的难民。
河六四与方既仁,策马来到废墟一般的城池门前,这只是淮南府与江华府的交界处,一座平凡无奇的郡县而已。
刚刚进入城门,无数的难民蜂拥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哀嚎着求施舍。
河六四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慌了神。倒是方既仁,像是见多了一般,从怀中拿出大把的刀币,向着远处一扔。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些难民看见刀币,就好像看到了破铜烂铁一样,根本没有人去捡。只是哀嚎着围住二人,不住的求施舍。
河六四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方既仁,方既仁微微一想,叹了口气,从行囊中拿出了干粮,分给了众人。
饿殍遍野,钱银已经没有用处了,在这些难民看来,一枚刀币,还不如一块饼来的实在!
河六四有样学样,将自己身上的干粮也全都发了出去。
难民得了口吃的,开始逐渐散去,分到的人狼吞虎咽,没分到的便从分到的人嘴里去抢。
河六四与方既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些难民,为了一口吃的大打出手,两个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这时候,一个脏兮兮的孩子,看上去十一二岁的样子,一瘸一拐的走到二人面前,头上因为方才的争抢,不知被谁打的流下鲜血。孩子也不在意,小嘴里鼓鼓囊囊的塞满了食物,来到二人面前,笑嘻嘻的一伸手。
河六四低头一看,竟是发现这孩子居然把刚刚方既仁扔出去的刀币,全都捡了回来。
方既仁急忙擦了擦孩子脸上的血迹,关切的问道:“疼不疼啊?”
孩子仍旧笑嘻嘻的望着方既仁,一边嚼着嘴里的食物,一边憨憨的摇了摇头。
河六四也从行囊里拿出了药箱,递给了方既仁。方既仁接过后,给孩子处理了头上的伤口,好好包扎了一下。
孩子乖巧的站在原地,任由方既仁在她头上鼓捣,最后还不忘将手上的刀币递还给方既仁。
河六四看着这个孩子,心中一阵心疼,又是一阵喜欢,忍不住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云歌!”云歌俏生生的说道。
“你父母呢?”方既仁柔声问道。
云歌清澈无比的眸子眨了眨,像是在认真思考方既仁的问题,而后,竟抬起头看了看天空。
见云歌如此,两个人不由得心头一紧,这孩子身上如此脏乱,被人欺辱也无人问津,父母当然已经归天了。
两个人直起身来对视了一眼,都十分感慨。战火燃起,受难的总是百姓。
“师兄,你看这...”河六四压低了声音说道。
方既仁一抬手,打断了河六四的话,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如今你我还有要事在身,愚兄又修为尽失,我一个累赘就够麻烦了!再带一个,恐怕...”
河六四急忙说道:“可如此可怜的孤儿,你叫我如何不管呐?”
方既仁叹了一口气,对云歌也十分的不忍,一时间也有些无计可施。
可就在两个人为难不已的时候,河六四一低头,竟是发现云歌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个人急忙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云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不远处,蹲在了一群难民之中。
方既仁看了看云歌递还给自己的刀币,又看了看云歌那瘦小的身影,叹着气说道:“想必她已经有了相伴之人,我们不必介怀了!走吧!”
说完,方既仁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前行。
河六四一直站在原地,眼神却一直在盯着蹲在人群中的云歌。
这个瘦弱的小孩子,眼神中并没有饥饿的难民眼中,那种空洞和浑浊,而是一种干净清澈,灵动广才的神色。脏兮兮的小手,拿着一支也不知是从哪里摘来的野花,对着天空,仔细的观赏着。脸上尽是天真烂漫的笑容,好像这饿殍遍野,流离失所,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时,一只洁白的蝴蝶,轻盈的飞舞着,围绕在难民头顶转着圈。
云歌的眼神立刻被那只白蝴蝶吸引,忍不住对着蝴蝶伸出了手。
而那只蝴蝶,竟然真的舞动着洁白的翅膀,落在了云歌的手上。
这一切河六四都看在眼里,见到这一幕,河六四恍然间,好似看到了一个浑身冒着圣洁光芒,干净精致的仙子。
方既仁往前走了几步,见河六四还站在原地,出声叫道:“小河?”
河六四听到方既仁的呼唤,猛地回过神来,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云歌!”河六四轻声唤道。
“嗯?”云歌迷惑的扭过头看向河六四。
“可还有家人?”河六四笑着问道。
云歌闻听,灵动的眸子再次望向天空。
河六四也是向天空一撇,心中暗暗叹息,却还是笑着问道:“既然孤身一人,可愿与我同去?”
“同去?”云歌来了兴致,“去哪儿啊?”
“云游四海,昆仑为家!”河六四高深莫测的说道。
“你是要带我去玩儿吗?”云歌兴奋的站起身来,“好啊!”
“走!”河六四一把抓住云歌的手。
“走!”云歌蹦蹦跳跳的跟了上去。
然而两个人还没等走出去两步,一大群难民忽然围了上来,齐齐跪在河六四面前,把河六四围了个水泄不通。
“道爷救命啊!”
“道爷请将小人一同带走吧!”
“道爷慈悲!拯救苍生啊!”
河六四乱哄哄的被难民围在中间,手足无措的说道:“我,我不能带你们走啊!”
可是在这一大群人当中,河六四的声音直接被震天的哭喊声淹没,根本就没有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小河!”这时不远处的方既仁突然叫道。
河六四隔着人群望向方既仁。
方既仁一指不远处:“马!”
河六四再一望,只见几个贼眉鼠眼的瘦弱难民,竟正要将鹿其牵走!
这些难民流离失所,平日里草根树皮为食,见到如此一匹高头大马,怎能不想宰杀了吃肉?
河六四当然知道这些人的用意,情急之下,抱起云歌纵身一跃,乘风飞向鹿其。
飘在空中,被抱在怀里的云歌,忽然纵情大笑,兴奋不已。
河六四忍不住低头望去,只见怀中的云歌,灵动的眸子里神采飞扬,好不快活的样子!
见到云歌如此,河六四心中也不是一阵畅快,一样大笑着飞向鹿其。
河六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轻盈落地,正挡在了那几个贼眉鼠眼的难民面前,厉喝道:“留下!”
几人一惊,畏惧的向后挪动脚步。
就在这时,一个强壮些的难民,从角落里闪了出来,从腰间拔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剔骨尖刀,猛地从背后刺向河六四。
以河六四的修为,背后这点异动怎能逃过他的感知,等到那强壮些的难民扑到近前,身后猛然金光一闪。强壮难民手中的尖刀立时折断,整个人也倒飞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不知生死。
这一下,彻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一开始河六四纵身飞跃,众人本已惊诧不已,可如今河六四的灵盾乍现,让所有人都齐齐一退。
瞬间,一大群人喊着‘妖怪’四散而去,只剩下一小部分人,跪在了地上。
河六四怒视着逃窜而去的难民,一只手抚了抚鹿其的鬃毛,另一只手将云歌托上马背。
方既仁也策马走了回来,说道:“灾祸横行,人寰无常,你能搭救一个,却救不了这么多张嘴啊!”
河六四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凶神恶煞呀!”
“走吧!”方既仁在此催促道。
河六四点了点头,刚想上马,却看到不远处的十几个难民仍旧跪在地上。
河六四见状,上前说道:“诸位跪于此,有何事?”
其中一名年老的难民,匍匐在地说道:“神仙下凡,小人求神仙搭救我等苦难百姓!”
河六四一笑,说道:“老伯,我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个道士!”
老者满脸的不信,说道:“可小人方才见神仙的神通手段,普通人哪里有这等本事?”
河六四苦笑不已,说道:“老伯,我真的只是个道士!如若我是神仙,何必还带着钱银干粮呢?”
老者想了想,方才河六四二人的确给难民发放了钱银和干粮,也就相信了河六四的话。
河六四又说道:“不过,我的确有一言相告!还请老伯,携家人,告好友,早日逃离江华府!”
老者一怔,急忙问道:“道长为何要小人逃离江华府?我等流离失所不假,可此地乃生养故乡,我等怎能割舍呀!”
“老伯!”方既仁下马说道:“江华府叛军作乱,骠骑将军赵兌,不日便将挥军南下,平定江华!届时战火纷乱,你们如何自保?还是早日离去为好!”
“啊?又要打仗啦?这,这可怎么办啊!”老者说着便哭了起来,身后那十几个难民更是一同哭泣。
“道爷,那我们逃到哪里去啊?”一人忽然问道。
河六四想了想,说道:“赵兌体恤爱民,淮南民生蒸蒸日上,诸位可迁至淮南府,或壶州府,定会被收容的!”
老者急忙跪拜,而后又有些怀疑的说道:“二位乃修道之人,何以能知晓这军机大事啊?”
方既仁一笑,说道:“皇帝早已下旨,明令赵兌早日平叛!我师兄弟二人来此,就是想要通知江华百姓,早日逃离战场!”
老者扼腕叹息:“唉!连年战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河六四心中自是可怜这些难民,说道:“老伯,方才逃散的那些难民,也烦请老伯代为通知,我等这就告辞了!”
老者听闻,却是摇头苦笑,说道:“如今大家饥寒交迫,饿的已经快要成鬼了!白天看上去还有个人样,到了夜里,甚至会人吃人!如此野兽,老叟如何相劝呐!”
“什么?”河六四震惊不已。
然而就在这时,河六四忽然发现,坐在马上的云歌,竟然看着天空瑟瑟发抖,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景象!
河六四顺着云歌的目光望向天空,此时天,已经开始渐渐变黑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触目惊心
“天色将晚,不如先找个地方下榻吧!”方既仁看着天色提议道。
河六四自然没有异议,只是看着惊恐无比的云歌,感到十分奇怪。
小孩子一般都是怕黑的,但此时刚刚日落西山,再怕黑也不至于如此惊惧,难道此处的夜里,有什么奇怪不成?
于是,河六四上前笑问道:“云歌可是冷了?”
云歌那双清澈的双眼中,尽是说不清的惊恐,颤抖着看向河六四,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河六四疑惑至极,可又想不通为何如此。
一行人在这破败的小城中走了片刻,终于是找到了一处房屋还算完整,并且无人占据的废宅。
身上的干粮方才已经全部分了出去,方既仁虽是修为尽失,可身手仍旧利索,没一会儿便打回来两只野鸡。
废宅内生起篝火,三人围在火堆旁边,火上烤着野鸡肉,阵阵香气飘出破院。
天已经完全黑了,河六四与方既仁坐在火堆旁,时不时的说着话。云歌始终闭口不言,蜷缩着身体坐在河六四旁边,身子努力的向河六四的身上挤,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住的看着四周。
河六四与方既仁见她如此,都甚感迷惑,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把一个孩童吓到这般样子!
这时,废宅的墙边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吓得云歌惊叫一声,一头扑进河六四的坏里,颤抖不止。
河六四抱住云歌的身子,一只手不断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想要抚平她的情绪,而眼睛也望向了四周。
在一片黑暗之中,好似有十几双眼睛正在暗处偷偷的注视着院中的三人。
河六四猜想,定是刚刚那些饥肠辘辘的难民,闻着烤鸡的香气来的。
只是,若是直接了当的走进院中乞讨,河六四不见得会坐视不理。可这样鬼鬼祟祟的暗中观察,倒是让人察觉到了一丝危险。
“既仁哥!”河六四轻唤了一声方既仁,用眼神瞟了瞟外面。
方既仁自然早已察觉出了异动,轻轻点了点头,忽地拿起一块石头,掷向墙边。
石头砸中墙壁,墙外也随之传来有人跑开的声音。
河六四低声说道:“看来这些难民对我们不怀好意啊!”
方既仁看着在河六四怀中颤抖不止的云歌,也说道:“方才那老者曾说,入夜之后,饥民竟会自相残杀,食肉果腹!这孩子如此惊惧,应该是见过那凄惨情形,甚至有可能死里逃生过,不然何以这般惧怕?”
河六四看了看怀中的云歌,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苦了这孩子了!”
方既仁看了看火上的烤鸡,拿起一只递给河六四,说道:“你我警醒些,以防这些人下黑手!”
河六四点了点头,拔出背后的青炎剑,狠狠的朝地上一刺。轰地一声,罡风顿起,河六四威风凛凛怒视着四周,墙外瞬间传来一阵乱哄哄的逃窜声。
难民毕竟只是难民,河六四这一立威,竟是将他们全部吓走了。
而后,河六四坐下来,接过瘦骨嶙峋的烤鸡,撕下一只鸡腿,笑着递给了云歌。
云歌怯生生的接过来,却是仍旧惊恐的看着四周,一点点的啃着鸡腿。
方既仁看着小心呵护着云歌的河六四,笑着问道:“这孩子有何不同之处,为何你如此之喜爱?”
河六四一愣,看着怀中的云歌说道:“这孩子眼神灵动精彩,身处人间炼狱,却是天真烂漫,我也不知为何,就是喜爱不已!”
“哦?”方既仁眉头一挑,笑道:“小河是想收徒?”
河六四窘迫不已,苦笑道:“既仁哥,你就别笑我了!”
说完,两个皆是一笑,气氛一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忽然!不远处竟是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求饶声、谩骂声、哭泣声不绝于耳,纷乱至极。
河六四与方既仁还未做反应,云歌却是惊恐的一叫,瘦小的身子更是蜷缩成了一团,也跟着哭了起来。
“云歌,怎么了?”河六四急忙问道。
“怪物!”云歌哭着回道,“红怪物!”
“红怪物?”河六四与方既仁一对视,皆是迷惑不已。
“难道此处有鬼?”方既仁凝重的说道。
“我去看看!”河六四直接把云歌递给了方既仁,自己抽出青炎剑,纵身一跃,跳出了废宅。
寻着声音,河六四在破败的房屋上一阵跳跃,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大院子里有火光。
河六四毫无声息的来到大院墙边的树上,往里一看,竟是发现一大群难民围在院子里。
在人群之中,地上已经有几个人倒在血泊里了,还有几个人跪在地上不住的哀求,为首的,正是傍晚时与河六四对过话的那名老者。
而在他们旁边,一口残魄的大黑锅被架在火上,锅里烧着脏兮兮的水。有人将地上的死尸抬到桌子上,褪去了衣衫,一旁正有人在磨着刀!
河六四怎会不知这些人要做什么,气的怒发冲冠,持剑跳进了大院之中。
“住手!”怒喝声中,河六四犹如天神下凡,直接落在了老者身旁。
围在周围的人群齐齐一退,这时在人群中传来一声喝问:“你是谁?”
人群渐渐散开,河六四闻声望去,只见在人群后面,竟是坐着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看那副身板,在这些瘦骨嶙峋的难民显得极为扎眼!
“你是谁!”河六四怒声反问道。
“道爷,他是本郡一霸,黄鳄!”老者在河六四背后颤抖着说道。
黄鳄凶恶的一笑,说道:“老东西,别以为来个道士你就能活!你不是本郡第一大善人吗?那你便施恩救救我们这些邻里吧!”
河六四冷冷的看着黄鳄,问道:“你要他如何救你们?”
黄鳄的一双三角眼盯上了河六四,阴沉的笑道:“当然是让我们吃上一顿肉了!”
“住口!”河六四厉声喝道,“如此行径,与野兽何异!”
“野兽?”黄鳄嗤笑了一声,而后面露凶色,恶狠狠的吼道:“无家可归之人,不就是野兽吗?”
河六四看着黄鳄的双眼,只见他眼中血丝猩红,瞳孔浑浊,一看就是没少残害百姓,心性已经入魔了!
再看黄鳄身旁的人群,眼神一样的空洞冷漠,猩红浑浊,透着对填饱肚子的丑恶**,令人触目惊心。
虽然河六四也是穷苦出身,可到底也没经历过战祸,根本就无法理解,这些难民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凶残的行尸走肉!
“杀了他!”
黄鳄一声高喊,周围一大群难民忽然蜂拥而上,举着各式各样简陋的器具冲向河六四。
河六四一皱眉,翻手一掌轰出强劲的掌风,逼退身前的一排难民,而后又是飞起一脚,踢飞身后数个难民。
一时间,十几个难民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如此轻描淡写的逼退人群,河六四是想震慑这些人,让他们不敢贸然上前。
可河六四还是低估了这些人对填饱肚子的渴望,一排人倒下,后面跟上来的人一样嘶吼着冲上来。
河六四本于心不忍,不想伤害这些同被战火毁去家园的可怜人,可如今见到这些人已经成了毫无理智的野兽,河六四只得痛下狠手。
一阵剑光闪过,又是十几个人哀嚎着倒在地上,或是手腕,或是大腿,被利剑割破,血流如注。
看着河六四手段这般凌厉,黄鳄的眼中终于涌起一丝惊惧。
放倒十几个人后,河六四忽地飞身跳掉黄鳄身前,剑尖一挑,直接将黄鳄的嘴角划破,直指耳根!
黄鳄嘶叫着后退,连滚带爬的跑出了大院,而那些听命于黄鳄的难民,见黄鳄都跑了,也都一瘸一拐的惊慌逃窜。
眨眼间,院子里就只剩下河六四与老者几个人,以及地上那几具尸体。
河六四长叹了一口气,他本是来救这些难民的,当然不忍心痛下杀手,只能将他们全部击退。
转身走上前扶起老者,老者和他背后那几个人死里逃生,自然对河六四千恩万谢。
河六四看了看地上的死尸,又看了看大院一处危墙之下,正好有一个干枯的池塘。于是,河六四便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放进了池塘内,推倒了旁边那座破败的危墙,草草掩埋了尸体。
而后,河六四在地上插了三炷镇魂香,念了念轮回法咒,以防这些惨死的难民化成厉鬼。
老者也跪在一旁,祭拜了一下同伴,便跟着河六四回到了废宅中。
回到废宅,方既仁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样?”
河六四摇了摇头:“不是鬼,只是些丧失人性的难民!”
方既仁看了看河六四带回来的人,一个个泪流满面,惊惧非常,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只得叹了一口气。
“不过此处哀民遍野,那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恐怕真的会有恶鬼横行!”河六四担忧的说道。
方既仁想了想,看了一眼怀中已经被他哄得昏昏欲睡的云歌,说道:“方才这孩子惊呼什么红怪物,想必她如惊惧,是因为见过一个红色的恶鬼!”
河六四闻听,也觉得方既仁说的有道理,急忙回头问道:“老伯!你们...”
刚刚开口,河六四发现老者和他身后的几个人都呆呆的看着前方,还不住的咽着口水。
河六四一愣,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两只还没吃完的烤鸡映入眼帘。(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不祥之人
废宅中的篝火旁,河六四将那两只没吃完烤野鸡,递给了老者。
老者身旁的几个人虽然急不可耐,可却还是安静的等着老者将野鸡撕开,公平的分给每一个人,然后才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河六四与方既仁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风卷残云,云歌躺在方既仁的怀中,安详的睡着。
等到几个人吃完烤野鸡,河六四这才问道:“老伯,傍晚时分我明明嘱咐过你,要你尽快离去,为何老伯不听劝告,还要在此停留?”
老者长叹了一口气,说道:“生于斯,长于斯,老朽不忍背井离乡啊!”
方既仁闻言,说道:“听老伯之言,像是饱读诗书之人!”
老者苦笑道:“老朽张福,本是个富贵闲人,平日里布粥施财,得了个善人之名!战祸突如其来,几代家业一朝尽毁呀!”
河六四在一旁说道:“张老伯,本郡已成人间炼狱,留在此处只能等死,莫不如早些离去,寻个僻静之处,安享晚年!”
张福想起方才的事情,脸上一阵恐惧,说道:“老朽对那黄鳄也算有恩,本以为他不会加害于我,谁曾想那恶贼竟然!唉...”
河六四看了看张福身旁的几个人,有年轻的也有年长的。
张福见河六四打量着身旁的几个人,急忙说道:“这几人都是我的家奴,孤苦无依,无家可归,战火纷纷他们也只得与我在一起!原本老朽以为众人拾柴,报团取暖,能在这乱世之中苟活!却不想因为我们人多,反倒成了那些畜生的目标!”
众人一阵唏嘘,河六四与方既仁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河六四想了想,问道:“张老伯,此处夜里可曾有怪力乱神之事发生?”
张福闻听,叹息道:“孤魂遍千里,山野尽哀嚎,如此乱世之中,哪里有太平之地啊!”说完,见河六四面容凝重,张福一阵惊慌,颤抖的说道:“莫非道长说的,是真的鬼?”
方既仁急忙安抚道:“老伯别怕,我与师弟既是修道之人,遇到尸横遍野,难免要小心一些!老伯可曾见过一个红色的怪物?”
“红色的怪物?”张福一阵沉吟,“不曾见过。”
这时,张福的一个家奴忽然说道:“道爷问的,是不是咱们府上的那件怪事啊?”
“贵府曾有过怪事?”河六四立马来了兴致。
“休要胡言乱语!”张福急忙回头喝斥道,然后对河六四笑了笑:“不曾有过怪事,道爷不必介怀!”
河六四看出张福似乎不想提起关于陈府的事,便没有继续问下去。
院子里的气氛,一时间也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就这样,一夜无话,众人各自休息,天很快就亮了。
天刚蒙蒙亮,河六四与方既仁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继续往南走。
两个人的目的很简单,他们想要直接深入到江华府地界的中心,然后从内而外劝说村民离去。这样一来,不管难民往哪里退散,都能将消息全都散播出去,由此也就能以最快的速度驱散难民。
此时,破败的房屋笼罩在一片雾气当中,显得十分冷清。张福等人也已经醒来,见河六四二人要离去,也都起身准备相送。
可见到河六四抱着还在熟睡的云歌,张福忍不住问道:“道爷可是要带这个孩子一起走?”
河六四笑道:“这孩子无父无母,可怜的紧!怎么?张老伯不想让在下带走她?”
张福一阵欲言又止,最后才为难的说道:“此幼童乃不祥之人,还望道爷慎重啊!”
河六四自是对这样的言谈毫不在意,可听张福如此说,还是来了兴致,问道:“哦?还请老伯明示!”
“这...”张福为难不已,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老朽言尽于此,道爷既然已经决定,就请道爷多加小心了!”
见张福吞吞吐吐不肯直说,河六四也不勉强,他本就带着谷天炽这只鬼,再不详的人,还能比鬼还厉害吗?
只是,河六四总觉得,张福一定是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而且这件事定然不简单。不过张福不愿意说,他也无可奈何。
“老伯年迈,不忍背井离乡,在下知晓!只是老伯家破人亡,奴仆却仍旧不曾离弃,此情老伯不能不在意呀!昨夜之惨事,老伯没忘吧?”河六四真诚的说道。
听河六四如此说,张福也为之动容。的确,如果再不走,自己不仅不能活,身边这些不离不弃的家奴,也会跟着自己命丧九泉。
于是,张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道爷金玉良言,老朽感激不尽。罢了!物是人非,留之无用!”
见张福决定要走,河六四也是一笑,说了声“告辞”之后,便牵着马和方既仁离去了。
张福一行人一直跟在河六四后面,送他们离去。
走着走着,河六四忽然看着眼前的一处大院觉得眼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昨晚黄鳄带人残害邻里的那个院子嘛!
可再一看,河六四猛地一惊。
昨夜他曾推到一堵危墙,草草掩埋了几个可怜人的尸体,然而如今池塘里的残砖废瓦竟是被人全部扒开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河六四急忙跑进大院,来到池塘边上一看,发现埋在下面的尸体已不翼而飞!
方既仁走上前来,问道:“怎么了?”
河六四忍着怒气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方既仁听完,也是震怒不已。
如今这副景象,任谁看,都是黄鳄去而复返,将尸体挖出来带走了!
至于带走之后能做什么,就不必再说了。
张福几个人也已经跑到河六四旁边,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张福苍老的面容拧成一团,干枯的双掌死死的攥成拳头,气的浑身直发抖。
“畜生,畜生!”张福撕心裂肺的怒吼着。
河六四也是双拳紧握,看着池塘下的一片狼藉,沉声说道:“师兄!可否晚些再走?”
方既仁当然知道河六四的打算,一样怒不可遏的说道:“此害不除,比战祸更甚!这个黄鳄在哪?”
面对方既仁的发问,张福等人也是一怔,想了半天之后为难的说道:“此人行踪诡秘,居无定所,老朽也不知他在哪里!”
“居无定所?”河六四一皱眉,“老伯,恕我直言,如今乱世纷纷,哪里还有个定所啊?”
张福叹了口气,说道:“虽是家破人亡,可人毕竟还有思乡之情!家园毁去,但我们还是愿意生活在自家的废墟上!这座大院,其实就是老朽的府邸,唉,几代人的基业,荒废啦!”
看着眼前这破败的院子,张福感慨万分。
这时,趴在鹿其背上熟睡的云歌醒了过来,懒洋洋的伸了伸腰。
可河六四惊奇的发现,随着云歌醒来,周围那浓厚的雾气竟然随之退散了。
不知是巧合,还是云歌有什么不同之处。总之迷雾散去,阳光洒下,云歌看着头顶的太阳,傻兮兮的笑了起来,可爱至极。
紧接着,云歌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处在张福的府邸之中,脸上竟是一阵惊慌,偷偷的对河六四说道:“哥哥,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听着云歌那焦急的语气,河六四更是疑惑不已,当即柔声问道:“云歌,这院子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云歌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了看四周,悄声对河六四的说道:“这里有个红色的怪物!”
红色的怪物,云歌又一次提起了红色的怪物。
虽然是悄悄的对河六四说,但云歌的声音还是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尤其是张福,听到云歌的话之后,忽然怒气冲天的吼道:“还不都是因为你!”
边吼,张福举着手中的枯木拐杖打向云歌。
河六四一把抓住拐杖,厉声说道:“老伯勿怒!”
见河六四威仪不凡,张福无奈的松开了拐杖,哭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到如此情形,河六四再也不能坐视不理,直觉告诉他,这座郡县之中,一定有什么骇人听闻的秘密!
于是,一行人重新回到了昨晚过夜的废宅,围着篝火的灰烬,坐成一圈。
“老伯,黄鳄丧尽天良,在下愿替天行道!可在此之前,本郡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还请老伯直言相告!”河六四郑重其事的问道。
张福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那黄鳄,其实是老朽的甥子!”
“甥子?”河六四神色一凝。
甥子,也就是外甥的意思,是张福的姐姐,或妹妹所生的孩子。
只是,张福作为黄鳄的舅舅,竟然成了黄鳄砧上的鱼肉,若不是河六四出手相救,恐怕张福早就被碎尸万段了!
张福悲戚的继续说道:“老朽祖上世代经商,不能说富可敌国,可也算家财万贯!舍妹出嫁之后,他们黄家家道中落,舍妹与我那妹夫双双英年早逝,只剩这黄鳄游手好闲,成了本郡的一霸!我看他孤苦无依,是黄家唯一的血脉,平日里对他好生相待,钱银没少给他,叫他拿去做些营生,走上正道!可这畜生拿着钱整日沉醉于酒色豪赌之中,老朽恨铁不成钢,一怒之下便不再资助他,想让他痛定思痛,洗心革面。可谁曾想,这竟招来了他无尽的怨恨,到最后!到最后竟然将这不祥之人带到了我府上!”
说着,张福面露恨意,指着云歌喝骂道。
河六四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的云歌,此时云歌正拿着河六四的三清法铃把玩着,对张福的怨恨视若无睹,好像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于是,河六四问道:“老伯,这孩子天真烂漫,不像是什么不祥之人呐?”
张福满脸悔恨的说道:“不错!起初老朽见到她时,也是这般想。可老朽的女儿,在她来了不到三天,就惨死在闺房之中!!”(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三章,张府密事
河六四此时所在的郡县,名叫文定县,地处江华府与淮南府的交界处。
张福在文定县,世代经商,家财万贯,张福又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家中奴仆近百人,也全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之人。只是张福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被他视作掌上明珠。可依照大安朝的民俗,女儿是不能继承家业的。为此,张福决定在百年之后,将家财散尽,做个善名远扬的大善人。
一家人衣食无忧,张府上下团结一心,日子过得十分和睦。
然而这一切,被张福的外甥黄鳄看在眼里,是满心的怨恨。
黄鳄家道中落,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伶仃,却是是非不分,无恶不作。
张福对他本十分照顾,可在看到黄鳄不思进取之后,便决定不再给他钱银,让他自生自灭。
这本就让黄鳄对张福心生怨念,尤其在听说了张福要在百年之后,将家产全部捐出去,更让黄鳄心生歹念。
这一天清早,黄鳄在赌坊赌了一夜,输了个精光才出来,百无聊赖的走在街上,掂量着手中仅剩的几枚刀币,盘算着从哪里骗些钱来,好让他再回去翻本。
忽然,街边猛地窜出来几个壮汉,不由分说按住黄鳄就是一顿毒打,打完之后,叫嚷着要黄鳄偿还赌债。
黄鳄好生相求,终于是哄过了债主,不过债主还是要求他三日之内还清赌债,不然便打残了他的双腿。
鼻青脸肿的黄鳄,骂骂咧咧的朝着张府走去,心中思索着如何再从张福哪里骗些钱银来,好让自己过了这一关。
然而就在这时,街边的几个小孩子,吸引了黄鳄的注意。
这几个小孩子,正围着一个浑身破衣烂衫,头发油腻打卷的脏孩童起哄。还不住的拿石头和烂菜丢这个孩童。
这个孩童,就是云歌。
云歌坐在墙边,对其它小孩子的欺辱毫不在意,只是望着天空,看着太阳傻笑。
那几个小孩子见云歌如此,竟是解下裤子,对着云歌尿了起来。
等到云歌被淋遍全身,几个小孩子像是庆功一样的蹦跳着,口中唱道:“不洗澡,没人要,脏污孩子爱傻笑!克爹娘,丧祖上,不详之**伦常!”
几个小孩子欢天喜地的欺负着云歌,黄鳄找了个茶摊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着云歌。
茶摊老板过来给黄鳄倒了一碗茶,问道:“这不是黄爷嘛,咋赏光到小人这茶摊来了?”
黄鳄听出茶摊老板的话语间的讥讽,冷哼了一声权当回应,然后指着不远处的云歌问道:“那孩子是谁?”
茶摊老板顺着黄鳄的手指看了看,惊奇的说道:“黄爷不知那孩子是谁?她可是个不祥之人呐!无父无母,不知从何而来,到咱们文定县约莫有一个月了!十几日钱,城东肉贩王二一家见到她,心生怜悯,加上王二也无子嗣,就想收养了她!谁知道,”说着,茶摊老板神秘兮兮的凑到黄鳄耳边,“这孩子刚进王二家三天,王二家满门暴毙!只有这孩子活着!亲戚过去收尸,都跟着不明不白的死了!后来百姓惧怕,便请了个道士做法,谁知那道士说,王二家的横祸,是因为这孩子是个不祥的妖孽,招来了此横祸呀!”
黄鳄听得津津有味,一口干了碗中的茶水,敲敲桌子让茶摊老板再倒一碗,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有人照顾生意,茶摊老板自然欢喜,满满的倒了一碗茶之后,继续说道:“咱们城东出了这样的事,官府又查不出什么来,可那道士说的话,大伙儿可是铭记在心。先是对着孩子一通暴打,险些把她打死!然后把她赶出了文定县。可这孩子一到晚上,就莫名其妙的回来了。大伙儿能使得招数全使出来了,可就是拿这孩子没办法!到后来,那些打骂过这孩子的人,也都接连暴毙,大伙儿怕引火烧身,自然也不再敢管这个闲事!这孩子白天就对着太阳傻笑,晚上也不知在哪过去,唉,可怜那王二一家,心善却没好报!”
看着不断摇头叹息的茶摊老板,黄鳄满腹不解,问道:“可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件事儿啊?”
“你?”茶摊老板嗤笑道:“你黄爷就差住在赌坊里了!这件事人人自危,不敢谈论,但城东谁不知道这孩子啊?我看也就你黄爷不知道了!”
说完之后,茶摊老板便不再理会黄鳄了。
果不其然,不远处忽然跑出来几个人,将欺负云歌的那几个孩子全部抱走,边走还不忘打骂一番,像是责怪他们靠近了妖孽。
而云歌,始终看着天上的太阳傻笑。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黄鳄看着云歌,忽然计上心头,这样一个妖孽如果送到了张府,那自己舅舅一家上下突然暴毙,自己岂不是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张福那万贯家财了吗?
想到这里,黄鳄喜不自胜,站起身来就走向云歌。
茶摊老板忙追他:“哎?茶钱!”
黄鳄鄙夷的一回头:“等我发了财,还你百倍!”
茶摊老板望着黄鳄走远的背影,轻蔑的吐了口唾沫,不再理会。
黄鳄一路走到云歌面前,高大的身影直接挡住了天上的太阳。云歌见黄鳄站在自己面前,一双清澈的眼睛满是疑问的看向黄鳄。
起初,黄鳄心中也是不断的打鼓,可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一咬牙,抱起云歌便走。
周围的人见黄鳄抱走了云歌,一阵窃窃私语。对他们来说,黄鳄要是能和这孩子同归于尽,那是最好不过了!
被黄鳄抱走之后,云歌也不吵,只是重新仰起头望着太阳傻笑。
见云歌这副模样,黄鳄心中冷笑不已,权当这孩子是个神智有异的傻孩子!
走到城西张府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
黄鳄偷偷的将云歌放在了张府门前,自己也躲了起来,暗中观察着张府的动静。
很快,张府家的杂役便看到了坐在门外的云歌,没过多久,衣着华贵的张福从府里走了出来。
黄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张福听说过城东的怪事。然而张福只是弯腰问了云歌几句话,紧接着叹了一口气,便让人把云歌抱进了府门。
见到这一切,黄鳄长出了一口气,一股难以压抑的兴奋涌上来,高兴的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黄鳄还在做着三天之后来张府继承万贯家财的美梦,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
等到黄鳄离开,街角走来出一个云游僧人打扮,留着一撮山羊胡的光头和尚,看着黄鳄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可这个人没有跟着黄鳄一起离开,而是站在街角继续盯着张府宽敞的府门。
临近下午,张福的女儿张莲,带着自己的丫鬟,从府中走了出来。
张福老来得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对她百般宠爱。别人家的姑娘在出嫁之前不得随意出闺门,可张莲却是想出去就出去,足见张福对她的宠爱。
年芳二十的张莲,生的秀外慧中,一双丹凤眼像是会说话一样,水灵灵的。
尽管平日里,前来提亲的人都快要把张府的门槛都快踢破了,可老来得子的张福,也不舍得让女儿早早嫁出去。
在女孩子十七八岁就要出嫁的大安朝,张莲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过着大小姐的日子。
见张莲走出府门,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张府的那和尚,阴笑着跟了上去。
张莲和贴身的丫鬟出来,是想在市集上给爹爹张福一些精美玉器的。张福对张莲极尽宠爱,张莲也对爹爹孝顺至极,平素总是会给喜爱玉器古董的爹爹淘一些回来。
在集市上,张莲和丫鬟逛了许久也没碰到个称心的。可就在这时,张莲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和尚朝自己招手。
张莲单纯天真,见有人招呼自己,便想也不想的走了过去。
这和尚一改方才的阴笑,满面祥和的迎了上去,笑呵呵的宣了一声佛号,然后说道:“小施主有礼了!”
张莲满脸的天真:“你叫我?”
“正是,贫僧法号乐清,贫僧见小施主寻宝,正好贫僧有个宝贝,便想和小施主结个善缘。”乐清彬彬有礼的说着。
张莲还没说话,身边的丫鬟偷偷附到她耳边,轻声说:“小姐,这个和尚看起来不像好人,小心被他骗了去!”
张莲点点头,仰着脖子问道:“你有什么宝贝,拿出来给本小姐看看!”
乐清哈哈一笑:“贫僧禅修多年,见遍了天下万物,这一宝贝,可不是凡物啊!”
张莲撇了撇嘴,心想这个和尚说话文绉绉的,像足了教自己学问的先生,心下当即生出厌烦之情。
“我才不信!你想在我这讨个施舍,没门儿!去骗别人吧!我走了!”
说着,张莲抬脚边走。
乐清眉头阴冷的一皱,转而又是笑嘻嘻的挡在了张莲身前。
“你干什么?”张莲一脸防备。
“小施主既然不信,那敢不敢与贫僧打个赌?”
“打赌?”
乐清笑了笑,抖抖袖子拿出了一个葫芦,说道:“小施主把这葫芦拿回家,再取几根你父母的头发,塞进葫芦里!而且不能告诉父母,明日起来,你父母定当年轻十岁!到时,你再到此处找贫僧,如何?”
瞧了瞧乐清手中的葫芦,绿油油的通体翠绿,任谁看都是个值钱的宝贝。
“多少钱?”张莲半信半疑的问道。
“既是宝贝,钱银不足以论!贫僧说了,只想与你结个善缘。”乐清笑着回道。
张莲虽说不信这些神鬼灵佛,可看到乐清随手就把如此贵重的东西交给自己,也不像是骗子,心中便有些犹豫。
乐清趁热打铁:“小施主大可拿回去,如果真如贫僧所说,你再来找我布施。如若不像贫僧所说,你大可带着家丁护院,过来教训教训贫僧!”
看着信心十足的乐清,张莲动摇了。想了一会儿之后,实在是想不出不相信的理由,毕竟乐清不要钱,即便爹娘不能反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于是,张莲不疑有他,痛快的接过了翡翠葫芦,带着丫鬟回家去了。
当晚,仗着爹爹的宠溺,张莲从父母的头上得到了几根头发。而后张莲便借口困倦,离开了爹娘的卧房,趁着夜色向自己的闺房跑去,打算回去之后将爹娘的头发塞进去,好让爹娘返老还童。
可没想到的是,张莲走的急,竟是没发现面前正站着一个孩童,两个人直接撞在了一起,张莲更是跌坐在了地上。
摔倒在地,玉葫芦掉在地上,张莲的手掌也在地上挫出一道伤口。
张莲忍着疼站了起来,天色太黑,也没看到手掌上血流如注的伤口,把那葫芦捡了回来,手上的血液全都沾染在了玉葫芦上。
葫芦是捡回来了,可好不容易从爹娘头上摘下来的头发,却是不见了。张莲急忙在地上找,也没发现掌中的血迹,竟是全部渗进了玉葫芦里。
找不到发丝的张莲,怒气冲冲的转过身,看到面前正是白天爹爹捡回府里来的云歌,喝问道:“你干什么?”
云歌一脸明朗的指着张莲手中的葫芦说道:“姐姐,那个瓶子好臭呀!快些扔了吧!”
张莲闻言,抬起手看了看手中的玉葫芦。
此时,玉葫芦竟然像是在呼吸一样,一下一下的闪着翠绿的微光(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暴毙
这时,张福也从自己的卧房跑了出来,女儿非要摘下自己的头发,他本就心生疑窦,暗暗注视着女儿。见女儿摔倒,赶忙从屋里跑了出来。
“莲儿!莲儿!怎么样了?没摔坏吧?”张福匆匆赶到女儿身旁,关切的问道。
张莲急忙将手背在后面,说道:“没事爹爹,就是跟这个不长眼的撞在了一起!”
张福扭头看了看一脸明媚的云歌,气道:“大晚上不睡觉,快滚回去!”
头发丢了,爹爹也出来看自己,张莲无奈,只好说道:“爹爹快回去吧!我也回房休息了。”
说罢,张莲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闺房,走之前还不忘瞪了一眼云歌。
张莲走后,张福又训斥了云歌几句,见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张莲,还想跟着张莲过去,张福急忙叫人把云歌送回了下人居住的寝舍。
然后,他自己也回房了。
云歌被人抱回了寝舍之后,却是一改白天的安静,吵着要去找张莲。
众人第二天还要早起,被她吵得睡不着,无奈之下只能把云歌锁紧了柴房,过了一夜。
可是到了第二天,在一声惊叫声中,张莲的丫鬟披头散发的跑到张福卧房的门口,疯狂的拍着门,大喊着将张福吵醒。
张府也算是文定县有名的大户人家,怎能允许丫鬟如此没有规矩的大喊大叫,张福一脸不悦的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叫什么?”张福喝问道。
张莲的丫鬟披头散发,一脸惊恐,哆哆嗦嗦的说道:“小姐,小姐!”
一听‘小姐’两个字,张福的不悦一扫而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小姐死啦!”
这一句话,让张福楞在原地,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丫鬟。然后,发疯一样跑向了女儿的闺房,鞋跑掉都没顾上去捡。
此时,家中早已乱成一团了,张福飞快的跑到张莲的闺房门口,发现几个奴仆正跪在地上哭。
张福往里一看,险些晕了过去。
张莲躺在宽大的床上,脸上早已没了血色,眼睛夸张的瞪着房顶,眼珠子周围尽是血丝,嘴巴微张,十指扭曲。
那副样子,就好像,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望着惨死的女儿,张福傻了,连哭都忘了,尽管丫鬟和管家在一旁哭成了一团,可张福就好像是木偶泥胎一般,再一次楞在当场。
张福的妻子也闻讯赶来,进门便昏死了过去。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叫门声,一个下人开了门之后,只见齐中余带着齐中芳、齐中生闯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大帮壮小伙子,骂骂咧咧的走进了陈家大院。
“陈家当家的呢?滚出来!还钱!”
这时,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叫门声,一个奴仆开了门之后,只见一个壮汉不由分说便闯了进来,身后还带着十几个壮小伙子,骂骂咧咧的走进了张福大院。
“你们家小姐呢?滚出来!还钱!”壮汉粗声骂道。
张福对这些不速之客理也不理,颤巍巍的走进屋去,坐在女儿的窗前,抚摸着女儿毫无血色的手,终于是哭了起来。
那壮汉和身后的一众人叫骂着,管家见张福如此,只得自己先出屋迎了上去。可还没等管家说话,那壮汉便一巴掌将其打倒在地,大骂道:“让你们家小姐出来!张福欠我黄金一百两,这是账册,还钱!”
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白纸,放在手里四下抖搂着。
管家捂着脸坐起身来,气道:“这位大爷!你莫不是来捣乱的?”
那壮汉凶恶的一笑,说道:“怎么?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你们张府还要赖账不成?来啊,给我砸!”
说完那壮汉一挥手,他带来的一众壮小伙子,马上便开始到处打砸,一时间张府大院里哭声哀嚎,此起彼伏。
屋子里,张福还坐在女儿床边,苍老的双眼已是泪如雨下,狠狠的咬着牙,忍着哀嚎破口而出。
管家望着府里的惨状,急忙爬起身跑进张莲的闺房,扑到张福跟前哭着说:“老爷!你快出去吧!府里来了一群人在闹,说是您欠了他们钱银,是来要账的!”
张福泪眼婆娑,呆呆的说道:“要钱,那便给他们罢!”
见张福这副痛不欲生的样子,管家急的一跺脚,急中生智说道:“老爷!即便是给他们,也不能任由他们胡来呀!咱们,咱们得让小姐走的安生些啊!”
闻听此言,张福如梦方醒,用力的点了点头:“对!要让我的莲儿安生的走!”
说着,张福迈步走出了屋。
院子里的闹剧还在进行着,张福看着这一大群人在自己的府上肆意妄为,一时间也是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别人。但看到那壮汉一脸得意的站在院子中间,张福心想他便是带头之人,当即便迎了上去。
“阁下是何人,为何在我府上如此胡闹!”张福忍着怒气问道。
那壮汉轻蔑的瞟了一眼张福,慢慢悠悠的说道:“叫你们家小姐出来!张福欠我一百两黄金,欠债还钱!”
张福还没说话,方才被打的管家怒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就是我家老爷!”
那壮汉闻听,先是一惊,转而有些慌乱,最后更是束手无策的停在了原地。而他带来的一群人,见那壮汉如此,也是不知如何是好,纷纷停下打砸,安静的站到了壮汉身后。
“阁下手中的账册可否给老朽看看?老朽怎么不记得,自己借过如此之多的黄金!”张福看着壮汉手中的那张白纸说道。
张福并不认识眼前这个壮汉,可壮汉却是认识张福,文定县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张福,谁不认识呢?
壮汉似是完全没有想到张福会出现在他面前,惊慌失措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了。
见壮汉不说话,张福怒声说道:“阁下不说话,也就是说,你们是存心来捣乱的了?管家!”
“老爷!”管家忙道。
“叫家丁奴仆全都出来!再去官府,请衙役过来抓人!”张福怒喝道。
“是!”管家一拱手,而后转过身大吼了一声:“都出来!”
一吼之下,张府近百号家丁奴仆,手持棍棒厨具,杀气腾腾的围了上来。
壮汉一行人只有十几个人而已,见到如此情形,也是一惊,紧接着落荒而逃。
很快,张府开始筹备起了一场心碎的丧礼,就在这一天的清晨。
文定县的民俗,是家中有人过世,家人要为其守灵七天,等到七天之后才能下葬。
往日喜气祥和的张府,被一股悲凉沉痛的气氛笼罩。张府上上下下,皆身穿白衣素巾,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不舍和难过,而最心碎的,莫过于张福夫妇。
张福一生未曾纳过小妾,只有一个原配夫人,两个人老来得子,对张莲宠溺至极,想不到今日白发人送黑发人。
宽大的正堂,已经摆上了一口昂贵的棺椁,用来放置张莲。一众人哭哭啼啼的跪在棺椁前,烧着黍稷梗,哀痛万分。
可就在张府刚刚筹备的差多的时候,门外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管家远远的就看到,大清早就过来闹过的那个壮汉,又带着一群人闯进了府门,而且这一次,还带着一个光头和尚。
见到那壮汉去而复返,管家急忙通报给了张福。
张福闻听,更是怒气冲冲的走出正堂,将一行人全部拦了下来。
“诸位!小女不幸过身,老朽与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怨,你们非要在这个时候来闹!”张福怒问道。
壮汉带来的光头和尚,自然就是乐清。
乐清一宣佛号,走上前彬彬有礼的说道:“张善人节哀,昨日于集市上,见令爱欲为张善人寻一珍宝供张善人把玩。贫僧见其孝顺,便借与她一宝,好让张善人品鉴,谁知令爱竟猝然长逝,贫僧哀痛不已!不过那宝物毕竟是贫僧的东西,这一向前来叨扰,是想讨回贫僧的宝物!”
“宝物?”张福一怔,“什么宝物?不曾听说过!”
乐清所说的,自然就是那玉葫芦。只不过乐清昨日明明是让张莲将张福夫妇的发丝塞进去,其目的当然就是要害死张福夫妇,可没想到死的却是张莲。
在听闻了那壮汉的汇报之后,乐清起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一想那玉葫芦还在张府,便想着先把那葫芦拿回来再说。
“老,老爷!”这时,张莲的贴身丫鬟凑了上来,低声说道:“昨日小姐确实和这位大师交谈过,这位大师也的确给了小姐一个玉葫芦,还说,还说让小姐把老爷和妇人的头发...”
还没等那丫鬟说完,乐清猛然大笑着打断了丫鬟的话,阴声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张善人物归原主吧!”
张福对乐清打断丫鬟的话并没觉得奇怪,反倒是因为乐清放声大笑,而感到十分愤怒。
可既然人家的东西在自己府上,就没有拒不归还的道理,于是张福说道:“既是如此,宝物理应奉还!只不过小女暴毙,方才为其洁身,未曾见过什么玉葫芦!不如等老朽为小女办完丧事,好生寻找一番,找到之后,定当双手奉还!”
张福的话,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府上出了这样的事,谁都没心情找去什么玉葫芦,而且张福也并没有不想归还的意思。
然而乐清听到这番话,原本笑吟吟的脸上忽地一冷,当即翻脸:“怎么?张善人想赖账?”
张福见状,也是一怒,回道:“大师何出此言?张福为人公道,岂能赖你的账?”
乐清阴冷的一笑,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交出来,那本座便自己找了!”
文质彬彬的乐清彻底变了脸,就连自称用的贫僧,也改成了本座。
说罢,乐清直接推开了张福,径直走进正堂,走向张莲的棺椁。
张福本想阻拦,可那壮汉和他身后的十几个壮小伙子,齐刷刷从腰间掏出明晃晃的钢刀,吓得张府上下皆是一退。
乐清走到棺椁旁边,伸手抓住棺盖,猛地一用力,竟是将厚重的棺盖直接翻开,轰地一声扔在了墙上。
见乐清如此无礼,张福彻底爆发了,发疯般尖叫着冲向了乐清。
乐清侧过头瞥了一眼张府,等到张福冲到自己身前,抬腿便是一脚。张福只觉得腹部一痛,然后整个身子便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冰冷的地上。
眼见张福被放倒,张府上下人等本想奋起还击,可看着那十几个壮汉手中的钢刀,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张福年近花甲,而且养尊处优这么多年,那曾受过这般脚踹,疼的整张脸扭在一团,豆大的冷汗不断的流着。
乐清冷哼了一声,伸手便在棺椁里找了起来,张莲的遗体更是被他弄得一团糟。
见到如此情形,众人只能哀声哭泣,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乐清翻找了半天,越找面色越冷,到最后凶神恶煞的转过身,走到张福身前一脚踩了上去。
“说!本座的宝物到底在哪?”
张福一把老骨头,被乐清这样一踩,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张福的老妻和一众下人齐齐跪倒在地,悲呼求饶。
可乐清那会管这些,脚下的力道越来越重。
这时,张莲的丫鬟急忙扑到乐清脚边,哭着哀求道:“我知道,我知道那只玉葫芦在哪儿,请大师饶了我家老爷吧!”
乐清斜眼一瞪,喝问道:“在哪儿?”
听到丫鬟如此说,就连张福也抬起头看向了丫鬟。(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恶毒乐清
张莲的丫鬟哭哭啼啼的坐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葫芦。原来,是她见张莲暴毙,而这玉葫芦的事也无人知晓,于是她便起了贪念,私自藏了这只玉葫芦。
乐清急忙接过玉葫芦,捧在手心里如获至宝,脸上更是如释重负。
轻轻的打开瓶塞,一团猩红的烟雾喷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皱眉捂鼻,因为实在是太臭了!
乐清贪婪的笑着,而后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张福,紧接着又扭头看了一眼棺椁,冷哼道:“臭丫头,这点事都办不好!”
说完,猛然抬起一脚,直接将巨大的棺椁踹翻咋地。
然后,带着人扬长而去。
张福呆呆的看着从棺椁里滚了出来的女儿,恨得整张脸变得扭曲,挣扎着爬起身,从地上抄起一根木头,又一次扑向了乐清。
但想不到刚冲到乐清身后,乐清身旁的壮汉扬手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张福的脸上,张福一个踉跄,又一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老爷!”张家人哀嚎着冲了出来,围在张福身旁,痛哭流涕。
这时那壮汉贪婪的一笑,说道:“圣令这般辛苦,要不要小人为圣令淘些宝贝来?”
乐清闻言,暧昧的看了一眼那壮汉,笑着点了点头。
那壮汉喜不自胜,急忙招呼着手下人,手持钢刀,在富丽堂皇的张府内劫掠了起来。
乐清信步走到前院的池塘边上,大大咧咧的在石椅上一坐,观赏着手中的玉葫芦。
那壮汉站在原地,大声的指挥着众人:“别乱砸!把张家人都赶到柴房去,不老实就杀!”
张家人被十几个大汉用刀架走了,哭喊声,劫掠声此起彼伏。
张府呆呆的趴在地上,听着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心碎了。
就在这时,坐在池塘边的乐清猛地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犹如响在人的脑子里一样,震得众人纷纷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只见乐清面目狰狞,一双眼瞪得滚圆,手中的玉葫芦滋滋地冒着白烟,而乐清抓着葫芦的右手,也好像是抓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把手上的皮肤烫的扭曲。
疼痛难忍的乐清不由得一松手,玉葫芦当即便掉进了池塘里。可是乐清的手心仍旧滋滋地冒着白烟,一股肉皮烧焦的味道飘来,让不明所以的众人更加狐疑。
乐清忍着剧痛摘下脖子上的佛珠,缠在了手上,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块黑石放在手心,双掌狠狠一拍。
黑石瞬间化作了粉末,乐清口中默默念咒,随着乐清口中含混不清咒语吟出,手中的黑粉也开始冒气了黑气。
在法咒念完的同时,乐清大吼了一声:“嗨!”
然后,乐清一口黑血喷出,整个人瘫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前的情形把众人给搞不知所措,全都楞在了当初,唯有趴在地上的张福放声大笑。
“哈哈哈!狗和尚,被自己的宝贝给害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乐清怒不可遏,爬起身几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张福从地上抓了起来,凶狠地问道:“你对葫芦做过什么手脚?”
看着满面杀气的乐清,张福同样狠狠地瞪着乐清,一语不发!
那壮汉急忙走上前来,急切的问道:“圣令?”
可壮汉的话还没说完,乐清凶恶的大吼道:“把方才那个丫鬟给本座抓过来!”
那壮汉哪敢多问,急匆匆的跑去抓张莲的丫鬟去了。
不一会儿,张莲的贴身丫鬟被壮汉揪着头发拽了过来,一把扔到了乐清脚下。
乐清阴森森的问道:“你家小姐在这葫芦上做过什么手脚?说!不然本座杀了你!”
小丫鬟早就吓傻了,只知道哭喊着求饶。
乐清怒发冲冠,一脚便将那丫鬟揣进了池塘里,而后压着怒气对那壮汉说道:“把池塘里的水掏干,拿回本座的玉葫芦!”
小丫鬟犹自在水中扑腾着,几个大汉拿着木桶木盆冲了上来,不由分说便开始往外舀水。
乐清看着掌心那漆黑的烫伤,气的如牛一般呼吸着,迈步便走进了正堂,抓起躺在地上的张莲尸身,开始上下打量。
张福见乐清还要侮辱女儿的尸身,发狂一般手脚并用冲了过去,却被几个大汉拦住,五花大绑扔在了院子里,任由他嘶吼怒骂。
乐清打量了一会儿,猛地便瞧见了张莲手上的伤口,正是昨晚张莲跌倒时弄伤的。
看着新鲜的伤口,乐清似乎很快便想到了什么,气得他狠狠将张莲的尸身扔在了地上。
池塘边,几个大汉还在吭哧吭哧的舀着水,大院的地面被水漫了一地。乐清面色铁青的坐在一旁,整个张府内外就只有张福的怒骂和哭泣,以及似有似无,从远处传来的纷乱哭声。
那为首的壮汉小心翼翼的走到乐清旁边,陪着笑问道:“圣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人可否能帮得上忙?”
乐清斜了一眼那壮汉,轻蔑的一笑,说道:“你?哼!”
那壮汉也不在意,继续讪笑着说道:“属下也是想为圣令排忧解难而已!”
乐清此时也是满腹的郁闷,叹了口气说道:“此宝乃蓝护法之圣物,其中封禁了五只恶煞!只要将活人的头发塞进去,夜里葫芦里的恶煞便会出来索命!可方才本座拿回玉葫芦,竟发觉葫芦之中只剩下一只恶煞了,而且厉害非常,本座根本就镇不住它,还差点被它反噬!若不是本座反应及时,恐怕...”
看着乐清那一脸后怕的样子,壮汉也是心惊不已,连乐清都对付不了的恶煞,那得是什么样的妖魔?
想到此处,壮汉不由得看向了池塘边那几个弟兄。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难听至极的哭喊,只见黄鳄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白衣,扛着用床单改的幡,假惺惺的哭着走了进来。
“舅父哎!我的好舅父!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呀!”
边哭,黄鳄硬挤着眼泪走进了府门。
抬眼一望,几个大汉正在池塘舀水,一个小丫鬟**的躺在地上生死不明,数十个大汉手持钢刀簇拥着一个和尚,而自己所哭的舅舅张福,被人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犹自怒骂。
见到此情此景,任黄鳄心机深沉,也想不通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见到自己的舅舅还没死,黄鳄先是一阵尴尬,而后拔腿就想跑。
乐清冷哼了一声,抬手弹出一块石子,直接打在了黄鳄的腿上。
黄鳄痛声倒地,还没等开骂,几个大汉便上前用刀架住了他的脖子。
“大爷饶命!”黄鳄能屈能伸。
乐清倒也记得黄鳄,摆摆手说道:“捆起来!”
黄鳄也被人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连同张福一起,被扔进了拆房当中。
被扔进拆房之后,一大群被捆住的人围到张福身边,询问他是否安好。黄鳄见自己的舅母也好端端的活着,一时间更是尴尬不已,趁着乱哄哄的一团糟,蹲到了墙边,不言不语。
此时,张福已经冷静了下来,安抚了一下众人之后,开口问道:“黄鳄,你和那个和尚是什么关系?”
黄鳄急忙叫道:“舅父,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我可他素不相识啊!却被他捆成这样!要我说,肯定是舅父你得罪了他,害的我也跟着遭殃!”
面对黄鳄的倒打一耙,张福厉声喝问:“那你是如何得知,我今天会死的?”
“我...”黄鳄语塞了。
的确,根本就没有人告诉他,张府今天有丧事,他是不请自来。黄鳄早早的就在张府门外守着,期盼云歌能克死自己舅舅一家,在见到张府的下人开始置办丧事,黄鳄兴高采烈的回家准备了一番,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闹剧。
可黄鳄想不通的是,既然张福夫妇没有死,那这丧事是给谁办的呢?
黄鳄答不上话来,管家却听出了其中玄奥,急忙问道:“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张福沉声叹了口气,说道:“我猜测,那和尚昨日给莲儿的那只玉葫芦,必定是什么邪物!还嘱咐莲儿要把我和夫人的头发塞进去,这些话莲儿的丫鬟是知道的,只不过那和尚当场打断,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此时想来,那和尚的目标肯定是我和夫人!莲儿,莲儿是替我们死的呀!”
说着,张福又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张福的妻子听到这些话,更是再一次哭昏了过去。
管家怒不可遏,对着黄鳄喊道:“你这畜生!竟然传统那和尚来害老爷和夫人,想不到你如此狠毒!”
“我!”黄鳄百口莫辩,只得死皮赖脸的抵赖道:“空口无凭,你凭什么说是我串通了那和尚!”
“那你说!你为何前来为我哭丧!”张福怒吼着问道。
“因为!”黄鳄欲言又止,到最后还是放弃,没有说出口来。
管家看着一脸为难的黄鳄,气急败坏的对身旁的人说道:“来!帮我咬开绳索,我要与这畜生拼个你死我活!”
张府的家丁奴仆,早已经恨意滔天,纷纷挣扎想要挣开绳索,将黄鳄碎尸万段。
黄鳄看着眼前的这一大群怒发冲冠的人,终于是感到了畏惧。
可张福看着自己这无恶不作的外甥,虽然是恨到了极点,但心中终究还是生起一丝不忍。毕竟是自己妹妹唯一的一个孩子,若此时让人打死他,百年之后他也没脸和自己的妹妹交代呀。
于是,张福出声阻拦了众人。
众人虽是不甘心,可老爷发了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纷纷将仇恨的目光投向黄鳄。
起初黄鳄被盯得浑身难受,可他终归是个地痞无赖,时间一久,便也无所谓了。
黄昏临近,他们这一大群人,已经被绑在柴房一整天了。
大家伙饥肠辘辘,浑身也被绑的难受不已。
可唯独黄鳄,起先是在柴房里四处打量,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无果之后,黄鳄便透过窗户的缝隙,查看着外面。
张府上下近百人,一个柴房里只关了二十几个,其余的人被分别关押在了其它房里。
黄鳄要找的,当然是那个被他亲手送来,用以祸害张府的不祥之人,云歌。(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混乱的柴房
天色将晚,柴房里仍旧充满敌意,张福和他身后的一众家丁奴仆,不住的逼问着黄鳄。
而黄鳄始终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对众人的逼问和怒骂,理也不理。他一直趴在窗子上,瞧着外面的动静,寻找着云歌的身影。
对于张府发生的事,黄鳄已经有所了解了。他在清早看到张府的下人开始置办丧事,便先入为主的认为,是张福暴毙了,这才会发生上午的闹剧。
可是,对云歌这个所谓的不祥之人,黄鳄仍旧深信不疑。因为尽管张福没有丧命,可他的女儿,自己的表妹还是死了。那么如此看来,只要云歌还在张府,自己的舅舅丧命便是早晚的事。
但让黄鳄焦虑的是,如今云歌下落不明,自己却也被囚禁在张府,他深信若是云歌还在张府,那么必定还会死人,如果是这样,那他自己也危险了。
所以,黄鳄一整日都是焦虑万分,不断的朝外面张望,想要找到云歌的身影。
这一切,都被张福看在眼里。
张家时代经商,到了张福这一辈更是将祖业发扬光大,张福的心智也非常人。
通过乐清的手下过来闹时所说的话,以及黄鳄的那一出闹剧,张福直接就推测出,是有人想通过自己的女儿,害死自己。这件事的主谋,无疑就是那个恶毒的乐清。但张福再聪明,也想不通黄鳄到底和乐清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黄鳄串通了乐清,里应外合想要除去自己,那么黄鳄的目的不用想知道,他是贪图自己这份家业。
可乐清对待黄鳄的态度,不像是两个人之间有什么密谋,不然也不会将黄鳄也捆起来和自己囚禁在一起。
难道,黄鳄是想用苦肉计,从自己口中套出什么话来?
张福左思右想,始终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毕竟自己的家产就摆在那里,也不值得如此费心费力的套什么话,因为他张福根本就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但是,黄鳄此时的焦虑,张福是看得出来的。从他不住向外张望就能看出,黄鳄是想逃离此地。
于是,张福突然冷冷的问道:“你在看什么?”
黄鳄猛地一惊,结结巴巴的回道:“没,没看什么!”
张福冷哼了一声:“黄鳄,你我甥舅之情早已荡然无存!不过你也算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想不想与我做个交易!”
“交易?”黄鳄一愣,“什么交易?”
张福冰冷的问道:“你在这件事当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你都知道些什么?说出来,我让你今后衣食无忧!”
黄鳄的眼珠先是狡猾的一转,而后嗤笑道:“舅父!此时你一家老小被囚禁于此,外面那些贼人,还能给你留下家财吗?”
听黄鳄如此说,张福也是一笑,说道:“你是怕我无钱银赠予你,对吧?哼!我张家时代经商,怎会将财物聚在一处?即便府上被洗劫一空,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黄鳄听闻,果真犹豫了起来。这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只要有利可图,他万事都能商量。
想了想之后,黄鳄还是相信了张福。不为其他,张福是文定县响当当的大善人,出了名的言而有信,不然也不会将祖业做大,家财万贯!
不过,黄鳄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还是没有将事情说出来。毕竟自己也是想要图财害命,如果和盘托出,即便张福能放过自己,他身旁那些家丁奴仆,用牙咬也会把自己咬死。
“舅父啊!我是真不知道外面那些是什么人!府上这些事,真的与外甥无关呐!”黄鳄假惺惺的说道。
张福早就料到他不会那么痛快,当即反问道:“那你为何今日前来为我哭丧?是谁告诉你我今日必死无疑的?”
“我!”黄鳄又一次语塞。
张福继续说道:“城西来福酒馆,你知道吧?如今柜上还有些钱银,加上酒馆,我全都送给你!即便是把房产卖了,也够你挥霍几年!”
黄鳄贪婪的转着眼珠,最后一咬牙:“此话当真?”
张福点了点头:“一言九鼎!”
见张福亲口保证,张福终于说了出来:“昨日,舅父可曾捡回了一个叫云歌的孩子?”
“云歌?”张福一皱眉,却也记得自己昨天上午在府门外捡了一个孩子,但不知道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管家在一旁提醒道:“老爷,昨日捡回来的那个孩子,就叫云歌!”
黄鳄说道:“那孩子在城东可是快烫手山芋,人人惧怕!因为她乃是个不祥之人,能克死周旁一切活物!城东一户肉贩收养了她,一夜之间满门惨死,平日里与她触碰也会遭遇横祸!所以我...”
听到这里,以张福的心智,怎能不知道黄鳄打的什么算盘,冷哼了一声,接过了话来:“所以你把她动到我府门外,好让她进府克死我全家!是吗?”
黄鳄讪讪的一笑,说道:“舅父,我已经说出来了,您可不能食言啊!而且外面那些恶人,我的确不认识!”
张福气的浑身发抖,怒视着黄鳄,而身旁的家丁奴仆也是听的一个个义愤填膺,叫骂着要把黄鳄打死。可无奈浑身被绑的结结实实,只能愤怒的朝黄鳄吐口水泄愤。
黄鳄畏惧的缩了缩身子,埋头忍受着众人的唾沫,不敢直视众人。
张福深吸了一口气,哀声痛哭:“我张福日行一善,只盼能得个善果!想不到一个不祥之人,一夜之间就克死了我的宝贝女儿!”
众人也纷纷流泪,不住的劝慰着张福。
张福哭着哭着,忽然想起了云歌还在自己的府上,急忙问管家:“那孩子呢?现在她身在何处?”
管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急忙回道:“昨夜那孩子吵嚷着要去见小姐,下人们嫌她吵闹,便将她锁紧了柴房里!”
说到这,管家猛地伸着脖子环顾四周,因为这里就是柴房,云歌却根本就不在这里!
张福大急,叫道:“谁看到那孩子了?”
一众下人面面相觑,竟是没有一个人见过云歌。
众人仔细的回想着,自昨晚将云歌锁紧柴房之后,今天一早小姐便出了事,整个张府沉浸在哀痛之中,就没有人想起来柴房里还锁着一个人。后来乐清带人上门,将他们赶紧柴房的时候,柴房还是锁着的。那些大汉踹开房门将他们扔了进来,当时到处都是哭喊声,混乱不堪,根本就没人注意那个瘦弱的孩子!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忆着,黄鳄听完之后,惊恐的说道:“这么说,这么说那孩子,已经趁乱跑出去了?”
张福怒视黄鳄,喝问道:“所以你才一直向外面张望,就是想要找到那孩子的踪影!对吗?”
管家急忙安慰道:“老爷莫急,昨日小人见过那孩子,没规矩的紧!外面那些人凶神恶煞,或许她害怕直接跑出府去了,也说不定啊!”
黄鳄一脸绝望的喃喃说道:“呵,你觉得那些恶人,会放任那孩子跑出去吗?”
管家怒不可遏,叱骂道:“住口!你这个畜生!今日灾祸,还不都是因为你!”
黄鳄从被绑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绷着一根弦,生怕自己在张府发生什么不测。如今,这个魁梧的汉子,终于濒临崩溃,瘫倒在地上,哭丧着脸不断的念叨着:“完了,全完了!”
张福此时也害怕了,黎民百姓,本就对这些神鬼之事深信不疑,加上自己的女儿的确是那孩子进府之后便暴毙了的,张福怎能对云歌不产生畏惧。
张福怕了,而且怕的浑身都在发抖,那些家丁奴仆见状,更是怕的抖如筛糠。
这时,倒是管家最为镇静,说道:“老爷莫慌!外面许久没有动静,怕是那些恶人已经掠够了财物,离去了!还请老爷站起身来,好让小人把老爷手上的绳子,咬开!”
听到管家的话,张福也冷静了下来。没错,此时不是惧怕的时候,跑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张福挣扎的站起身来,背向管家,让管家去咬手上的绳结。
然而,那些壮汉也不知用了什么捆扎之法,绑在身上的绳结奇紧无比,仔细看去,甚至看不出怎么才能松开绳索!
众人从上午被关到了晚上,早就有人在不断尝试着挣脱,如果能咬开,早就咬开了。
管家努力的半天也不见成效,甚至因为拼命撕咬,牙齿都变得松动,流下丝丝血液。可无论如何努力,绳索就是解不开!
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一丝声响都没有,静的像是一个死宅。
柴房里的人已经放弃挣扎了,一众下人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商讨着办法。只有黄鳄一人,失魂落魄的蜷缩在角落里。
想出一个办法,众人便急匆匆的去试。可是逐一试过之后,还是一筹莫展。
一天下来,受尽折磨的张家人,再也经受不住任何的打击,全都崩溃了!
一时间,拜佛的拜佛,念经的念经,甚至还有奋力咬破别人身体,想要弄点血来辟邪!
看着乱成一团的一众人,管家不住的安慰着大家,让人群不要乱。
张福的老妻已经翻来覆去的哭昏好几回了,张福本人也呆呆的坐在地上,一脸的绝望。
和黄鳄一样,张福也六神无主的嘟囔着:“完了,全都完了。”
管家见状,心痛万分,沉声劝道:“老爷不可如此啊!这一家人全都以老爷马首是瞻,若老爷都没了主意,我们还怎么活呀?”
张福呆呆的抬起头,看着这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管家,心中一阵感动,却又哀声说道:“可如今求生无门,你叫我如何拿主意?”
管家急切的说道:“老爷善心日月可昭,满天神佛怎能不知晓?冥冥中定会保佑老爷平安无事的!若那不祥之人非要克死谁,那便叫小人去死!那些恶人若还在,便叫小人挡刀!老爷切不可失神轻生啊!”
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语,再一次点燃了张福求生的希望,他不住的点头:“好,好!我都听你的!你说,此时该如何是好?”
管家想了想,说道:“此时应保存体力,好好休息!然后再想办法,伺机逃生!”
此时张福已经把管家当做了救命稻草,不断的点头:“好!好!”
管家也点了点头,高声让众人不要乱,张福也加入其中,高声劝慰着众人。
终于,屋子里安静下来了。漆黑的夜空中,连一颗星星都看不到,张福和家丁奴仆坐在屋里,不断的想着办法。
突然!
外面猛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吼叫,像风,像野兽,也有点像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逃生
突然,外面猛地传来一声似人似兽,响彻云霄的吼叫,吓得柴房里的所有人,全都是一愣!
紧接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听声音像是乐清手下领头的那个壮汉,不住的叫着:“快!快!”
柴房里的人全都凑到了门窗旁边,透过缝隙看向外面。
只见那些大汉将关在旁边屋子里家丁奴仆带了出来,约莫有三四十个,被大汉们用刀押着走向前院。
三四十个家丁被押走了,领头的壮汉和几个手下却还留在外面。
其中一个大汉指着柴房问道:“那间屋子里的要不要也押过去?”
领头的壮汉摇了摇头:“不必了!只是拉他们去陪葬,人多了反而会生事端!那些人暂且够用,不够了再过来便是!快走吧!圣令还在独自支撑,我们快些去助阵!”
说完,几个人急匆匆的跑远了。
而他们的话,却是被柴房里的人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觉得,乐清和他带来的这些人,目的是害死张福,然后掠夺财物。可听到这些话之后,分明是在说,他们所有人都要死!
这一下,柴房里的人全都慌了,每个人眼中都是求生的**。
柴房被一股极大的恐惧所笼罩,管家还在勉力安抚众人,可此时每个人都自顾不暇,谁还会听进去他的话?
尤其是黄鳄,在听到那些人的话之后,整个人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惧,挣扎着站起身来,一声低吼,不要命的一头撞向了柴房房门。
原本他怕的是云歌这个不祥之人会把他克死,可如今,乐清那些人非但没有走,而且也要置他于死地。如此一来,自己是决不能再留在张府了。
‘轰’一声,房门被黄鳄撞的一晃,头顶甚至落下了土灰。黄鳄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这一下撞的他险些昏厥过去,额头上也流下了血来。
可头上的痛楚,阻拦不了黄鳄求生的**,在云歌和乐清所带来的双重恐惧之下,黄鳄什么都不在乎了。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人只有本能!
黄鳄再一次挣扎着爬起身来,身子猛地向前一冲,狠狠的撞在了门上。就这样,黄鳄那健壮的身躯,一次次的撞向房门,撞的黄鳄头破血流他也不曾放弃。
外面开始呜呜的刮起了风,让本就恐惧不已的众人,更加瑟瑟发抖。
终于,遍体鳞伤的黄鳄再一次大吼着撞向房门,将紧闭的房门彻底撞开了。
黄鳄摔出柴房,不顾身上的疼痛,拼了命的开始逃。可他的双手双脚被绳子捆住,只得像是一条蠕虫一般向前爬着。
慌乱之中,黄鳄猛然瞥见在柴房的门口,放着劈柴时用的斧子!
张府家大业大,仅是一座柴房都比寻常人家的住所要好。普通百姓家的柴房,顶多是一个棚子,能挡些风雨,使柴火不被淋湿就罢了。可张府的柴房,却是用青砖所筑,十分宽敞整洁。张福及其家丁奴仆二十几人被囚在柴房之中,竟也不觉得拥挤。
再说黄鳄,看到劈柴的斧子之后,奋力拧着身子爬了过去,好不容易将其抓在手中,然后又艰难的爬回了柴房。
柴房之中早已乱做一团,许多的家奴也随着黄鳄的脚步往外爬,见黄鳄去而复返,一大群人挤在门口,出也出不去,进也进不来,凄惨的哀嚎着。
黄鳄放声大吼:“别乱!先解开绳子!”
此时被五花大绑,缚住手脚,根本就跑不了。黄鳄这一声喊,倒还真的稳住了慌乱的人群。
将斧子递给身旁的一人,黄鳄急忙背过身去,叫道:“先割断我身上的绳子,然后我再放了你们!”
那人早就慌了神,听黄鳄如此说,直接接过了斧子,两个人背对背,开始用斧子划割绳子。
斧子不像捡到匕首,用来割绳子极为笨重,况且两个人还是背对背,黄鳄的手臂上被斧子割的伤痕累累。可黄鳄吭都没吭一声,咬牙忍着痛楚,直到绳索被完全割开。
黄鳄奋力挣开绳索,而后一把抢过斧子,开始割自己腿上的绳子,黄鳄眨眼间便重获了自由。
见到黄鳄解开了束缚,管家大吼道:“黄鳄!快来把老爷解开!”
但黄鳄竟像是没听到一般,扔下斧子拔腿就跑,将柴房里的人毫不留情的丢弃了。
张福和管家气的直咬牙,却也无可奈何。黄鳄跑了,可斧子被他扔在了门外,众人奋力爬向斧子,开始给身边的人解绳子。
终于,又一个人重获自由了。
管家急忙高喊:“快来救老爷!”
可是,那人竟是与黄鳄一样,头也不回的跑了!
管家对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嘶声怒骂着,却根本无计可施。
而后,第二个人被解开了,同样也是站起来就跑。
此时的张府已是飞沙走石,剧烈的狂风拍打着府内的房门和窗户,风中时不时的还会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管家一直挡在张福和夫人前面,平日里对老爷夫人毕恭毕敬的男男女女,此时竟是没有一个人管他们。无奈之下,管家也只好向外爬了出去,冲向人群之中,那把被争来夺去的斧子。
张福原本还算是有些镇定,可一见管家也抛弃了自己,顿时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对着管家哭喊哀求。
管家停下身子回过头,说了句:“老爷莫慌!小人去去就回!”
说完,管家再次向外爬去。
这一句话,到底还是让张福好受了些,只是眼睛始终盯着管家,生怕他弃自己而去!
门外一大群被五花大绑的人纠缠在一起,像是一条条蠕虫,用头奋力的撞着身旁的人,想要离那斧子近一些。
管家冲进混乱的人群,大吼着让他们先去解开张福,可却根本没有人理他。于是,管家只好拼了老命去和平日里的下属去抢,可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哪能顶过那些年富力强的家丁奴仆,在人群中被撞的滚来滚去,几近昏厥。
人一个个的逃走了,只两个人还没解开绳子。
管家此时已是筋疲力尽,可口中还是在虚弱的叫着,让他们先先去解开张福。
好在这二人相互解开绳索之后,并没有直接逃走,而是走过来给管家松绑。
管家见终于有了好人,急忙说道:“先别管我,先去救老爷!”
这两个有良心的奴仆无奈,只好一个先去解救张福,一个抱起管家回到了柴房。
张福夫妇和管家身上的绳子被割开了,张福一把抱住管家,感动的不知说些什么好。
管家虚弱的一笑,说道:“老爷,小人的命是您救回来的厄,这都是小人该做的!倒是这两个孩子,良心未泯,老爷可要好好奖赏啊!”
张福急忙对着那两个奴仆一拜,说道:“二位,张福感激不尽!此后你们就是我的管事,我保证你们衣食无忧!”
那二人忙道:“老爷,现在别说这些!还是抓紧逃吧!”
“对!逃!”张福点着头,和管家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那两个奴仆也扶起了张福的老妻,五个人迈步就往外跑。
可刚刚跑到门口,一股凌冽的狂风扑面而来,竟是将这五个人吹翻在地。
剧烈的狂风如滔滔流水灌进柴房,吹得五个人寸步难行,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在这狂风之中,一声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叫声,听的五个人汗毛直立!
管家到底是比别人镇定,他拉过那两个奴仆,三个人拼尽全力将房门重新关上。
屋子里被吹得七零八落,张福和老妻躺在地上狼狈不已。
张福被扶起之后,带着哭腔问道:“如今走也走不了!这下该如何是好啊?”
管家看了看四周,一眼便看到房门的对面墙上,有一扇透花窗!
毕竟是柴房,不能是密闭的房屋,否则柴火煤炭会发霉。这个透花窗,就是专门用来通风透气的。
管家随手拿起一根柴火,走到透花窗前,奋力的砸了起来。
几个人见管家如此,也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砸开透花窗,从后面跳出去便不用顶风而行了!
于是,几个人纷纷拿起柴火,对着透花窗一通猛砸。可这透花窗毕竟也是泥塑的,想要砸开哪有那么简单。
管家和那两个奴仆,砸了许久终于是掏开了一个口子,大小正好够一个人钻出去。
三人急忙将张福夫妇搀过来,打算先将他们夫妇二人送出去。
可就在这时,背后忽然一声惨叫,房门就被人‘砰!’地撞开了,惊得五个人齐齐回过头去。
撞进门的这个人,扑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好像全身的皮肤都被活生生的剥下去了一样!根本就看不出来是谁!
张福的妻子吓得一声惊叫,夺门就要往外跑!张福和管家四人急忙去追。
可是跑到门口发现,在那诡异的狂风中,满院子都是血肉模糊的血人,惨叫着疯狂挣扎!
看衣着,都是先前跳走的张家下人!
张福也吓傻了,管家一把将他们两个拽进屋,大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好生保护老爷夫人!我去去就回!”
说完,猫着腰冲了出去!
张福和妻子回到屋中,蜷缩在角落里抱在一起,连哭都不敢出声。那两个奴仆挡在外面,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柴火,却是一样惊慌的看着外面。
屋外的狂风犹如一头正在咆哮的巨兽,卷着浓稠的血肉,吹着摇摇欲坠的柴房!
终于,不远处的一间小屋塌了,紧接着又是一堵墙。
狂风中,一道尖锐凄厉的惨叫声中,夹杂着一道沉闷厚重的怒吼。(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家破人亡
狂风中,一道尖锐凄厉的惨叫响起,其中还夹杂着一声沉闷厚重的怒吼。
柴房的门关不上了,几个人瑟瑟发抖的蜷缩在角落里,承受着席卷进屋的狂风吹打。
听着外面崩塌声,呼啸声,怒吼声此起彼伏,张福忍不住探出脑袋向外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张福差一点尿了裤子。
张福的后院已经沦为废墟,到处的都是残垣断壁,狂风卷起无数的沙石,将大院搅得更加昏天黑地,鬼气森森。
只见在废墟之上的半空中,一个浑身血淋淋的鬼影悬空而立。
其脚下,更是累累的白骨。
鬼影通身猩红,约有九尺多高,仔细观瞧,浑身上下满是一颗颗正在来回乱转,布满血丝的眸子!不仅如此,在那些极度恐怖的眼睛之中,散落着一张张狰狞的嘴巴,呲着丑陋的黄牙!这些狰狞的嘴巴里,冒着死死黑烟,缭绕在鬼影周身。
这时,鬼影猛然又是一声沉闷的吼叫。
只见方才冲进柴房,倒在地上惨死过去的下人,身上的血肉竟是纷纷离骨而去,好似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一般!
张福心中惊惧,胃里也是一阵翻涌,强忍着呕意再次看向外面,只见越来越多的血肉从四面八方飞来。
那一团团鲜血淋漓的血肉,围绕着鬼影不断地贴身旋转着,而鬼影浑身遍布的大嘴,竟是在一口一口,咔哧咔哧的吞食着这些鲜红!
张福眼睁睁的看着血肉模糊的尸体上,血肉竟然一点点的脱落,在空中混合成浓稠无比的红糊,飞向鬼影使其大快朵颐。
张福再也忍不住体内的翻腾,‘哇’地一声呕吐了起来。
正在张福呕吐之际,管家一瘸一拐,顶着狂风从外面跑了回来。浑身上下灰头土脸的,脑袋上还流着血,一看就是被压在了残砖瓦砾下面,拼了老命才爬出来的。
管家一手抱着一尊神像,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包裹。
柴房里的四个人急忙迎了过去,张福关切道:“没事儿吧?”
管家一把将怀中的神像推给了张福,说道:“老爷,夫人,府上闹鬼了!小人请来这尊神像,就是想让它庇护老爷夫人!”
张福看着怀中的神像,再次失语哽咽。
管家是他几十年前从外面带回来的乞丐,一直将张福当做救命恩人,任劳任怨。做了管家之后,更是将张府上下打点的井然有序。
张福也知道他是在感念大恩,可张福怎么也想不到,管家对自己竟然如此的忠诚!
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众叛亲离之后,张福已经对人性有些绝望了,只有管家,还让他相信这世上的人还是有良心的!
而这个管家也的确不是个普通人,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候,只有他还保持着冷静。
早在狂风卷入柴房,鬼叫遍布大院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府中遭遇了鬼怪之事!可他终究是个凡人,能做的也只有将神像抱来,以求张福能到护佑。
在大安朝民间,有权势的大户人家,都会请一尊神像回来,或是道门,或是佛门,甚至还有些生僻宗门。无一例外,都只是求个平安祥和,财源广进。
张府的这尊神像,也是如此。
抱紧了神像之后,管家拉着张福顶着狂风冲了出去。
似是那神像显灵,五个人一路奔逃,冲到了前院,除了被狂风吹的举步维艰之外,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前院里已是空空荡荡,乐清等人早已消失不见。
见冲到前院了,几个人心中一阵庆幸,打算一鼓作气直接冲出府门。
可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身旁还站着一个瑟瑟发抖的姑娘。
五个人定睛一看,那瘦小的身影正是云歌!
在这一片飞沙走石当中,彪形壮汉尚且寸步难行,可云歌却是闲庭信步,丝毫不受狂风的影响。
云歌身旁的姑娘,是张莲的贴身丫鬟,她被乐清踢入水中之后便不知生死,此时竟是和云歌在一起。
原本想要埋头猛冲的五个人,齐齐惊得向后一退,可一想身后就是那猩红的鬼影,几个人又不敢再退。
一时间,面前是云歌这个不祥之人,背后是个更加恐怖的鬼怪,几个人当真是进退两难!
到底还是管家比较镇定,虽是一样惧怕,可还是对张莲的丫鬟喊道:“你还敢与她在一起,不要命了?快过来!”
丫鬟浑身抖如筛糠,像是被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指着云歌说道:“老老,老爷夫人!是,是,是她救了...”
话刚说一半,后院当中又是一声低沉的吼叫,震得众人脚下都是一动。
几个人吓得抬腿就想逃,可一看挡在前面的云歌,却又不敢上前。
这时云歌伸出小手,怯生生的说道:“走,我带你们出去!”
身后又是一声吼叫,管家再也坐不住了,大吼了一声:“滚开!”
说罢,冲上来便推开了云歌,顺手还将丫鬟给拉倒了身边。
几个人见云歌倒地,急匆匆跟着管家冲向了大门。
云歌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后院的方向,瘦小的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惊叫道:“别过来!”
边叫,云歌闭着眼睛向前一推。
冲向大门的六个人,只觉得背后精光一闪,照的整个大院亮如白昼。可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回头,只顾着埋头猛冲。
随后,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低沉的兽吼,两种声音混在一起,听的人汗毛直立!
终于,六个人冲到了大门口,急匆匆的跑了出去。大街上狂风依旧,六个人埋头猛冲,可是走了半天,张莲一抬头,立刻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别,别跑啦!”张福颤抖着说道。
几个人随即抬头一望,他们居然还在张府大门口!
张福清楚的记得,出门之后他们立刻便向着出城的方向跑,张府大院周围的街道笔直幽长,根本就不可能转回来。
如今这个情形,分明就是遇到了鬼打墙!
这下几个人全都绝望了,张福抱着观音像瘫坐在地,浑身抖得像是置身在寒冬之中。张福的老妻呜呜地哭着,看样子马上又要哭昏过去。
空洞洞的府门深处,狂风已经停歇,转而是萧瑟的冷风,吹出犹如是人在哭泣一般的风声,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
府门中猛地闪过一道猩红的身影,惊得几人屁滚尿流。
张福举起神像挡在面前,口中不住的念叨着神明保佑。可在那丝丝寒风之中,神像漆金的外表竟开始脱落,直到最后都看不出这是一尊神像了。
天上没有一丝星辰光芒,张府内外漆黑无比,在鬼哭狼嚎的风声中,绝望缠绕住每一个人的心神,蔓延全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圣洁的白光自府内亮起,随即暗下。可府中却又传来了尖叫和低吼混合在一起的声音,像是极为痛苦,不断吹在众人身上的寒风,也是随之一乱。
管家猛地一怔,急忙问张莲的丫鬟:“方才发生过什么事?”
丫鬟本在低声哭泣,听管家发问,抽泣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可管家在听完之后,竟是一脸死里逃生之后的欣喜!
“老爷!夫人!快起来!咱们得救了!”管家急忙叫道。
张福呆呆的抬起头,完全听不懂管家的意思。
管家顾不上其它,一把拽起几个人,趁着府门内的惨叫还在,飞快的冲了出去。张福几人早已没了主意,也跟着管家跌跌撞撞的跑着。
这一次,还没等他们跑出去几步,就如同一头撞在了墙上一般,全都摔在地上。
抬头看去,眼前只有空荡漆黑的青石路,根本就没有什么墙!
张福哭丧着脸说道:“往哪跑啊?认命吧!”
管家也不理张福,站起身抬手先前一抹,竟然摸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仔细一看,眼前居然有着一道满是水波纹的水墙!在这一片漆黑当中,众人当然看不出来这堵水墙。管家慢慢将手向前推,手掌慢慢的渗进水墙之中,似乎快要将其穿透!
原来这堵水墙,是遇强则强,非要柔力去挤,才能出的去!
管家的发现早已被几个人看在眼里,顿时也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虽然不知道这水墙如何而来,可生的希望就在眼前,几个人哪敢怠慢,纷纷起身贴在水墙上,拼了命的往外挤。
那两个年轻的家丁,长着身强体壮,很快便挤了出去。可张福和妻子都年近花甲,此时竟是连半个身子都没挤进去。
管家见状,直接从墙外抽身而出,来到张福身后奋力的推着张福的身体,想要将他尽快送出去!
这时,凌乱的寒风平稳了下来,那渗人的吼叫也不再凄惨痛苦,变得凶狠而又诡异。
与此同时,原本柔和的水墙忽地一硬,一股巨大的压力涌来,拼命的挤压着想要钻出去的张福,死死的将他夹在了墙中,让他差点连气都穿不上来!
紧接着,一阵巨大的吸力突然出现,直接将推着张福的管家拽翻在地。另一旁,已经挤进去半身的张福老妻和丫鬟,都被着巨大的吸力给吸了回来,只剩下一手一脚还在水墙之中,苦苦抵御着吸力。
管家狠狠的抠住青砖路上的缝隙,拼命抵抗着吸力的拖拽。
就在这危急关头,那道圣洁的光芒再度来临,只不过这一次比之前两次,显得十分微弱,像是最后的一搏。
张福也不知道那圣洁的光芒到底是什么,可随着光芒闪过,那痛苦的惨叫也随之响起,巨大的吸力瞬间消失,水墙也再次柔软了下来。
管家急忙爬起来,再次推着张福向外挤。已经出去了的那两个家丁,也从外面狠狠地拽着张福。
终于,张福出来了。
管家直接跑向了张福的老妻,推着她向外挤。
张福也跑了过去,拽住已经穿过水墙的老妻的手,拼了老命往外拽。
而张莲的丫鬟,见管家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死活,只知道忠心护主,心一横,也放弃了逃生,过来帮管家一起推夫人。
微弱的光芒消失了,凶狠的鬼叫声重新响起,管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咬了咬牙,摘下身上的包裹递给了丫鬟。
“这是我这辈子的积蓄!逃出去之后,切记要好生照顾老爷和夫人!”
说完,管家转身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府门!
“永寿!”张福大喊着管家的名字。他要去做什么,张福心知肚明,几十年的主仆之情,加上这一天的忠心不二,让张福痛心不已!
永寿是管家的名字,可管家的命运,却和自己的名字截然相反!
很快,一声凄惨的惨叫传来,正是管家的声音。张福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他知道,管家是在用命,来给他们换时间!
然而这忠勇的管家,却是只拖延了片刻而已,凶狠的鬼叫再次响起。
推着夫人的丫鬟,也回头看了看,而后转过头对张福喊道:“老爷!我藏那个玉葫芦,给府上招来了大祸!我对不起您!我这就还您!”
说完,丫鬟也转过身,跟着管家的脚步,冲进了府门。
听着丫鬟那痛苦的惨叫,张福拼尽了全力往外拉自己的老妻,这是管家和丫鬟用生命换来的时间,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他们!
可是,丫鬟同样也没拖延多久,那巨大的吸力再次涌来,而且比之前更加凶猛。
张福的老妻顿时被吸了回去,就连拽着她的张福也被重新拽进了水墙之中。
老妻在狂风中飘荡起来,如同落叶一般。张福紧紧的抓着老妻的手,悲戚无比的怒吼着,拼尽了所有的力量。
可是,那股吸力是在是太强大了,老妻非但没有被拽回来,张福自己也开始渐渐被拖进水墙,马上就要被拽回去了。
身旁那两个年轻的家丁,同样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拉张福,可却于事无补。
张福看着自己老妻的眼中,尽是恐惧和惊慌,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救命稻草。
可张福根本救不了她,再这样下去,就连他自己也要被吸回去。
张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松手,放开了老妻。
妻子像是疯了一样,紧紧的抓着张福的手,尖叫哀求着张福不要舍弃她。
然而张福再也没有去看妻子一眼,任由她支撑不住,脱离了自己的手掌,被吸进了那如同鬼门关一样的府门。
与此同时,府门内低沉的狂嗥忽地一收,原本肉眼可见的透明水墙猛然消失。
张福站在原地,愣愣的望着自家大院,周围那里还有什么狂风鬼叫,平静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抬头看了看,天已经蒙蒙亮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张福颓然跪倒,呜呜的哭了起来。
富甲一方的张府,一夜间变成了残垣断壁,城中的百姓一时间多了一份谈资,将谣言传的诡异离奇,匪夷所思。
没过多久,江华府叛军袭来,整个文定县顷刻间被战火吞噬,全城都沦为了残垣断壁。
直到几年之后,河六四来到了这里,听张福将这段往事重新讲述了一遍。(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单纯的云歌
听着张福声泪俱下的讲述完事情的经过,河六四与方既仁也是感慨万分。想不到这一个小小的文定县,居然发生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一段过往。
“那后来呢?”河六四继续问道。
“后来,叛军攻进城中,大肆劫掠,城中百姓能逃的都逃了。先前逃出我府的这些下人,也大多四散而去,只有十几个人还知道回来跟随老夫。我们也曾逃出去过,可听说江华府、淮南府、肃成府乃至东海西疆,都有战乱!无可奈何之下,我们又回到了这里。苟延残喘,等一个死期!”张福无限悲凉的说道。
河六四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扭头问道:“师兄,你怎么看?”
方既仁眉头紧蹙,怀疑的说道:“难道又是大日圣佛教所为?”
河六四闻言,心中却是早已有了定论,他从听到张福描述那乐清自称‘本座’开始,就怀疑这又是大日圣佛教干的好事!
毕竟,河六四已经遇到了好几个自称‘本座’的掌阴令了!
于是,河六四直接问道:“老伯,那个乐清身上有没有刺青?”
方既仁见过乔烛,她的身上有一个‘令’字刺青。而河六四虽然已经和三个掌阴令交过手了,却只见过魏鬼身上有这样的刺青,而且还是在魏鬼身死之后,才看到的。
所以,河六四与方既仁推测,这个‘令’字,就是大日圣佛教的这些掌阴令,用来表明他们十二圣令身份的。
张福仔细的想了很久,毕竟年深日久,很多细节都变得模糊不堪。
“好像在他掌心有个字,只是老夫未能看清!现在想来,还真像是‘令’字!”张福说道。
听张福如此说,河六四暗道果不其然。
既然掌心有‘令’字,足以说明那个乐清,是十二圣令之一!只不过,排名第几就无从知晓了。
“一个掌阴令,为何要到这么一个小小的郡县来?”方既仁疑惑不已。
河六四想了想,问道:“老伯,可否告诉在下,你和夫人的生辰八字?”
张福当即便将自己与老妻的生辰八字,告诉了河六四。
河六四与方既仁一听,恍然大悟。
因为张福和他老妻的八字,正是至阴之人的八字!如此一来,乐清这个掌阴令为何要出现在此,意图祸害张福,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张福家中突遭横祸的时候,恰好与宿海县数百人惨死的时间吻合,这更加说明当初大日圣佛教不仅仅是奉朝廷之命,只在广衍府残害生灵,他们在整个动乱不堪的大安朝,都在寻找至阴之人!
方既仁继续说道:“照他所说,那猩红的鬼影,与云歌说的那个红色的怪物,应该是一个东西!我觉得应该是只厉煞!只不过那厉煞既然会吞噬活人血肉,这座郡县理应沦为一座鬼城才对!为何自此之后却相安无事了?”
方既仁的疑惑不无道理,河六四也想不通其中的关节,猜测道:“或许,是大日圣佛教事后将厉煞收回去了?”
大日圣佛教养鬼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而且据张福所讲,那只猩红厉煞很可能就是被撞在那个玉葫芦里的!
可方既仁却摇了摇头,说道:“听整件事情的经过,张福之女应该是无意间让那玉葫芦里的厉煞,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乐清也被其反噬了才对!况且乐清如果回来收服厉煞,那张福这个至阴之人,他不可能就此放过!我觉得,乐清应该已经丧命了!张福说他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白骨累累,而后那厉煞才开始吞噬张府的下人,那些白骨从何而来?”
听着方既仁的推测,河六四深深的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乐清这个掌阴令,已经被厉煞反噬,命丧黄泉了!
“可那厉煞到底是谁降服的呢?”方既仁愁眉不展的叹了口气。
河六四听闻,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无比怀疑的说道:“难道是因为,那道白光?”
说到这,两个人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云歌。
据张福所说,府中不止一次的闪起耀眼的白光,而且每一次都将那些奇绝诡异之事打乱,让他们死里逃生。
张福认为,是他府中那尊神像显灵。
可河六四却不这么想,因为云歌当时也在场!
云歌是见过那个猩红厉煞的,而且她自己也表现出对一个红色怪物的厌恶。张府上下惨死几十人,其余逃走的逃走,饿死的饿死,剩下的全都在张福身旁了,为什么云歌遇到了那只厉煞,却毫发无损的活到了今天?
当时张福被管家拉着冲出了府门,此后便不知道府中到底发生过什么,云歌当时被留在了府院里,她如何逃生的,没人知道!
于是,河六四道出了自己的疑问:“老伯,这孩子是如何逃生的,你知道吗?”
一听河六四打听云歌的事情,张福气冲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河六四又问道:“既然你们对她如此深恶痛绝,为何还容得她留在这里?”
张福怨恨无比的看了一眼云歌,说道:“我府上发生异祸,不祥之人的名声传遍全城!之后大家都成了难民,可却谁都不敢接近她,对她敬而远之,就连黄鳄那些杀人而食的禽兽,都不敢触她这个霉头!可她却一直跟着我们不肯走,我们也不敢惹她,有吃的她就抢,没吃的便一起饿着!”
河六四听完,对云歌一阵心疼,伸手摸了摸云歌脑袋。
云歌坐在河六四身旁,捡了一堆石子玩儿,对众人的谈话毫不在意,只有河六四摸她脑袋的时候,才回过头傻傻的一笑。
河六四笑着柔声问道:“云歌,你为什么害怕那只红色的怪物啊?”
“臭!”云歌头也不回的说道,声音宛若银铃,好听至极。
河六四又是一笑:“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呀?”
云歌闻听,回过头不解的看着河六四,说道:“为什么要跑?打跑它就是了!”
从第一次见云歌,河六四总觉得这个孩子不简单,如今听她这样说,更是心头一震!
“你怎么打跑它的?”河六四急忙问道。
云歌嘟着小嘴想了想,脏兮兮的小拳头向前一挥:“就这么打跑的!”
“胡说!”河六四还没说话,一旁的张福却是猛然暴起,怒喝道:“分明是你引来了那妖怪!若不是你这不祥之人,我全家何以至此!”
说着,因为太过激动,张福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方既仁急忙起身安抚张福,几个下人也赶紧过来给张福拍背顺气。
扶着张福坐下,方既仁回过头问道:“小河,你怀疑是这孩子降住了那厉煞?”
河六四点了点头,诚恳的说道:“师兄,我第一次见这孩子,仿若看到仙光祥云!如此乱世,人性沦丧,可这孩子却仍旧纯良洁白。恐怕,她不是俗人呐!”
方既仁闻听,低下头深深的望向了玩儿着石子的云歌。河六四说的没错,他们给难民分发钱银,众人不要,唯独这孩子却将钱银拾了回来。众人对她敬而远之,甚至破口大骂,她却不理不睬,笑对苦难。
冲这个性情,都够拜入天罡教之门了!
可是,河六四说她不是个俗人,方既仁却不敢认同。
河六四所说的俗人,其实就是不懂道法的普通百姓,可云歌如此瘦小,尽管心性单纯,也不像是个修道之人啊?
然而方既仁了解河六四,河六四能说出这样的话来,绝对不是信口胡言。
“难道,是哪个前辈高人座下的童子?”方既仁疑惑的说道。
河六四摇摇头:“不像!”
然后,河六四再一次凑到云歌身旁,柔声问道:“云歌,你还没告诉哥哥,是怎么打跑那怪物的呢!”
云歌回过头,撇着嘴说道:“不是告诉你了嘛!”说着,小拳头又是一挥。
“那个怪物那么厉害,你这一拳能将它赶跑?我不信!”河六四像是逗孩子玩儿一样说道。
云歌听闻,嘟着小嘴想了半天,最后一脸无奈的说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呀!”
见河六四根本就问不出来什么,方既仁也蹲下身子,笑呵呵的说道:“云歌,你吃过糖葫芦吗?”
“糖葫芦?”云歌瞬间好奇不已,“那是何物?”
方既仁竖起一根手指,像是舞剑一般比划着,一脸神秘的说道:“一根签上穿着果儿,红灿灿,惹人馋,甘美糖稀淋上去,脆又软,甜又酸!”
听方既仁说完,河六四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更别提云歌了。
云歌水灵灵的眸子放着光,急切的问道:“何处能吃到?”
方既仁笑道:“想吃?那你要先说出来,你如何赶跑了那怪物!”
听方既仁如此说,云歌兴冲冲的一指河六四,说道:“我方才已经告诉他了,你问他!走,带我去吃糖葫芦!”
方既仁赶紧摇了摇头:“那不行,他也说不清,你是如何赶跑怪物的,我偏要听你自己说!”
云歌急忙站起身,小拳头急急一挥:“就是这样!看清了吗?”
方既仁又摇了摇头。
云歌焦急不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原地转着圈。
最后,云歌急的一噘嘴:“我带你去找那怪物,再打它一次,成吗?”
闻听此言,河六四与方既仁齐齐向前一步,惊叫道:“那怪物还在城中?”
云歌对他们两个人的反应极为不解,问道:“那还能在哪儿?”
听张福的讲述,加上河六四的猜测,他们原本以为那猩红厉煞已经被云歌击退了,不然这破败的文定县,几年来何以如此太平。按照常理,这般厉害的煞,绝对会成为一方祸害,起码这文定县是一定会沦为鬼城的!
然而,云歌的一句话,让他们两个人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一只如此厉害的煞,居然还在城中。河六四与方既仁不禁猜想,或许大日圣佛教又在策划什么恶毒的阴谋?
云歌一马当先,蹦跳着来到废宅的门口,转身催促道:“快走啊!”
河六四迈步就要跟上去,却被方既仁一把拉住了。
“你当真信一个孩子的话?”
方既仁还是不相信云歌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
河六四一笑:“她若真能找到那只厉煞,不就能证明我的眼光没错了吗?”
方既仁闻言,顿时无言以对,却还是说道:“此事疑点诸多,很多细节都解释不通,还是小心为妙啊!”
河六四说道:“既然如此,那更要找到那只厉煞!”
方既仁还是妥协了,点头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呵,还真是拗不过你!”
河六四也是一笑,转过身对张福说道:“老伯,我二人与这孩子相处了一天一夜,毫发未伤,足见她并非不祥之人!我与师兄推测,害你家破人亡的,其实是那个乐清!你们见到的那只猩红的鬼影,应该就是乐清带来的!你与夫人八字属阴,乃是至阴之人,这种人身死之后,其魂魄可炼化成厉鬼!乐清的目的就是害死你们,然后收去你的魂魄!”
张福听着河六四的话,目瞪口呆,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但其实张福有什么不信的呢?
当年那鬼影恐怖的模样,张福历历在目。只是他还不能接受,自己怨恨了几年的云歌,竟然不是罪魁祸首。
张福傻呆呆的摇着头,喃喃道:“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