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丹炉
面对玉天扬的解释,姑遥听得似懂非懂,疑惑的说道:“可这跟我会不会遇到瓶颈有什么关系?”
玉天扬说道:“方师兄收你已经是犯了门规!而且还不知道日后你会不会留下,那方师兄就不能传你天罡精奥!所以,你只修些粗浅的心法和功法,修为迟早要遇到瓶颈!”
姑遥闻言,觉得委屈至极,气道:“既然不想传我精奥,直接半点不教岂不是更好?让我练到瓶颈,无法突破,这不是逼我留下来么?而且,万一我铁了心要走,那我这一生不都耽误了吗?”
玉天扬正色斥道:“胡说八道!天罡教乃是道门之祖,随便一个粗浅道法在道门中也是精华之物!你以为方师兄是用这种方法逼你留下?也不想想自己修为浅薄,让你修炼些粗浅心法,是为了稳固你的根基!日后你若留下,修了天罡精奥心法,瓶颈自然能突破!但你若回到河垚子身边,届时根基深厚,河垚子一样能让你突破瓶颈!如此良苦用心,你竟这般狭隘!”
说罢,站起身来愤然离去。
看着气冲冲走开的玉天扬,姑遥也觉得十分愧疚。
听了玉天扬的解释,姑遥才知道方既仁对自己的用心。而自己之前还以小人之心去猜疑,埋怨方既仁,当真是不该。
其实,姑遥并不是单纯为了救云歌而炼丹。
他是有私心的。
一直以来,方既仁并没有教他什么威力强劲的功法,只是交给了他很多心法口诀,要他每天都跟随自己打坐调息。
对此,姑遥感到十分无聊。甚至有些失望。
他觉得,自己拜入天罡教,就应该能修炼河六四所用的那些道法!
后来,众人都在为云歌的事出谋划策。而他整日无所事事,半点都插不上手。
心浮气盛的姑遥十分难受,便盘算着想出个办法出出力,告诉众人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但自己修为浅薄,学识也不足,身先士卒他不行,出谋划策也不行。
就在这时,他想起了河垚子临走前交给他的丹经。
于是姑遥就想,若是能偷偷炼出一枚丹药来,既能救了云歌,也能让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省得每天都要忍受那枯燥无味的打坐修行。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至于什么想为众人排忧解难,只不过是顺嘴找的借口罢了。他也怕方既仁一怒之下狠狠的教训自己。加上樱芙替他解释,他便顺势那样认下了。
如今过了这一关,姑遥如释重负。
掏出怀中的丹经,姑遥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心道自己一定要变强,变得比所有人都强!
第二天,姑遥早早的便来到石炉旁边。昨夜方既仁决定让姑遥继续炼丹之后,樱芙便吩咐了族人第二天修补一下石炉。
姑遥似乎对石炉的构造有了新的想法,不断的指挥着村民重新搭建石炉,甚至还会亲自动手,指点着村民。
这自然又是书中所写,既然方既仁同意自己炼丹,那姑遥索性便按照丹经中的描述,去搭建一个全新的丹炉。
方既仁和玉天扬也被呼喝声吵醒,走了出来。
看着专心致志搭建丹炉的姑遥,方既仁和玉天扬感到一阵欣慰。
一上午过去,丹炉已经有了雏形。这座全新的丹炉,和之前用来铸剑的石炉大不相同。看上去,像是一座山峰,下面是三个独立的石炉呈品字型合在一起,中间是一个圆筒形的空间,圆筒空间上面,搭建了一个三角形的石窟,犹如山尖。
这座造型奇特的石炉,在下面三个炉子点燃的时候,火焰会全部集中到中间的圆筒空间中,而后将热浪推向上面的三角形石窟。
而这三角形的石窟,便是炼制丹药的丹炉。
玉天扬看的奇怪,忍不住将姑遥拉了过来,问道:“此炉这般奇特,三炉供火,那你如何炼丹?”
从这座丹炉的构造上,玉天扬能看出这丹炉能燃起极高的温度。但是却没有能让姑遥立足的地方,也就是说,姑遥根本不能靠近石炉。
炼丹之人不能靠近,那还怎么炼丹呢?
姑遥嘻嘻一笑,说道:“这就要请师父帮忙了!”
方既仁一愣:“我?我如何帮你?”
姑遥神秘兮兮的为众人解释了原由。
原来炼丹最重要的就是火,需要通过火焰将所有材料的精华提炼出来,融合在一起。
以往用来铸剑,需要时不时的将兵刃取出锻造,所以铸剑的石炉是开放式的。而炼丹则不同,火焰热量一点都不能浪费。
之前用铸剑石炉炼出的祛毒丹,充其量也只是个残次品,根本就不能服用。
那个石窟上虽有开口,但却只有人的脑袋那么大,而且边缘向里凹陷,能最大程度的防止热量流失。
所以,炼丹之人根本就不需要靠近石炉,而是通过灵力将所有的材料顺着石窟上的小口送进去,然后再用灵力使其飘浮在内,完成炼丹的过程。
也就是说,炼丹之人从头到尾都要用灵力去完成炼丹。
姑遥修为还不够,自然要仰仗修为高深的方既仁来帮忙了。
但方既仁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姑遥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他来说,方既仁照做即可。但如此一来,炼丹的过程方既仁势必要看的清清楚楚。
“你如此而为,岂不是将炼丹的隐秘都告诉了我?”方既仁说道。
姑遥嘿嘿一笑,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层,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师父,炼丹讲求火候和时机,你只知听令行事,却看不出火候和时机的要求!而且,不光是,天扬哥也要帮忙!”
“我?”玉天扬也是一愣,“要我做什么?”
姑遥说道:“炼丹之火不仅是寻常明火而已!火中还需灌入灵力,以灵力控制火势,或疾或徐,或温或盛!此道极非心神,恐怕师父一人太过分心会坏了事!所以要天扬哥出手相助啦!”
玉天扬听完,嗤笑了一声说道:“原来如此!你让方师兄炼丹,让我御火,自己把握时机。如此一来,即便我和方师兄知道了炼丹的步骤,也不可能掌握炼丹的诀窍!呵,姑遥,你好计谋!”
姑遥见自己的一点鬼心思被玉天扬直接拆穿,当即尴尬不已。
倒是方既仁出口为他辩白道:“丹药之术自古贵重,况且还是河垚子前辈秘留之物,怎能随意泄露?姑遥能让你我知道此丹用了什么材料,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玉天扬听闻,只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他本不觊觎姑遥的丹经,可姑遥这般防备却让他十分的不舒服,所以才有些生气。但方既仁的话不无道理,玉天扬虽是有些恼火,却也不再说什么了。
姑遥见状,灰溜溜的跑到一旁去了。
玉天扬看着指点村民建炉的姑遥,忽然感觉十分的陌生。这孩子虽说有些争强好胜,但心地单纯良善,从无这些心机,怎么现在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但方既仁却没在意姑遥的变化,而是好像忽然想到了些什么,说道:“天扬!你说那河垚子从小将姑遥养大,毕生心愿就是将他培养成炼丹奇才!可一直到他遇见我们,也没能让姑遥的修为达到可以炼丹的境界!这,是为什么?”
玉天扬回道:“此事我与河师兄和樱芙也说起过!樱芙推测,那河垚子虽然修为高深,却并非是个良师!加上姑遥的天赋是炼丹,也就是御火之术!河垚子对此道并不精通,所以才没能将姑遥培养成才!”
方既仁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小河是怎么想的?”
玉天扬继续说道:“河师兄觉得,河垚子出身丹鼎教,想必初学之时,也是靠丹药来增进修为!所以,河垚子不善教导根基,这才导致姑遥修为增进缓慢!”
方既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认同了河六四的观点。
玉天扬像是想到了什么,疑惑的问道:“方师兄,你说,那河垚子乃是丹鼎教的高人!为何不炼出几颗丹药来,让姑遥的修为快速增进,这不是免了许多麻烦了么?”
方既仁摇了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丹药虽能让修为增进,但修道凭的是心!所谓心坚则志刚,修道之途何其苦难?若无坚心,如何能潜心打坐,如何能突破瓶颈,更别提入圣时,天雷降世的磨难了!丹药虽能精进修为,可却只能为辅,不能指望着用丹药将自己堆积成修为高深之人!根基不稳,修为虚浮,终归是幻境!想要白日飞升,根基稳健才是正道!”
玉天扬恍然大悟:“所以河垚子是想让姑遥步步为营,根基稳健,于是才没让他服用丹药!”
方既仁感叹道:“用心良苦啊!”
玉天扬也点了点头,又问道:“既然丹药并非正道,那为何丹鼎教如此昌盛?天下间修道之人对其推崇备至,难道他们就看不出这个道理?”
方既仁呵呵一笑,说道:“天下间修道之人,能有几个不求进益飞速?就连当初小河刚刚上山的时候,也整日想着修习天罡至高法门!区区一颗丹药,便能抵得上几年的苦修,谁又不愿意走这个捷径呢?只有等到修为遇上瓶颈,才会后悔莫及吧!”
玉天扬一脸嘲讽,嗤笑道:“那也未曾听说过有人为求修为更进,叛出丹鼎教!这些人根本就舍不得丹药带来的诱惑!”
方既仁不置可否的说道:“也全非如此吧!丹鼎教以丹药引世人拜入门下,弟子众多,财力也会不断增多!若换做是你,可愿离开一个愿为你耗费钱银,想尽办法让你突破的门派!还是愿意孤身上路,在广阔天地间苦行?”
“这......”玉天扬答不上来了。
方既仁笑了笑:“天下道门,皆为羽化成仙而穷尽一生!为此甚至不择手段。反倒是我全无飞升之心的天罡教,千年来出了不少登仙之人。真是可笑!”
一阵清风拂过,吹起方既仁的衣袖。仿佛带着他那无尽的失落了无奈,吹向了深远的高空。
直到天色近晚,丹炉终于建成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炁刃和峋阳天人道
空荡昏暗的公主墓中,河六四安静的盘坐在石室里,身边昏暗的烛光不断跳动,忽明忽暗的照在河六四的脸上。
眨眼之间,河六四已经闭关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但是这一个月,河六四却是什么都没做。
他本想好生修炼一下华阳真经和华阳十三剑,然而因心事重重,自己根本没办法静下来。
丹娘就是今昭的事情,虽说他已经释怀了,但却还是觉得十分烦闷。
他仔仔细细的想了一遍自己如今所要做的事情,和解不开的谜团。
首先,他要找到师兄孙既直的下落,救他回山。
谷天炽曾说,五十年前掌教师叔元阳子,曾联合大日圣佛教阴谋残害中原各大门派。此事谷天炽说的脉络明确,条理清晰,不像有假!但河六四也不相信自己那位慈爱的师叔,会做下这样的恶事。这件事他也要查!
云歌到底是什么身份?
麒麟为何会降世在人间?
还有就是渐渐露出真容的大日圣佛教,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难道真如其所说,是为了什么净土?
大日圣佛教实力通天,这般雄厚的根基,按理来说若想推翻大安朝,易如反掌!
但大日圣佛教并没有如此做,而是分心费力,谋划诡计去挑起争端,只为了搜集亡者魂魄。
如果大日圣佛教是为了豢养出更多的活尸僵尸,以做兵士之用,攻打城池。那么就凭耳秋和今昭,还有哪些悍不畏死的黑衣死士,足以搅得天下大乱了。
河六四不由得有些后悔来闭关了。如果此时玉天扬在身边,定能帮他解开一些迷惑。
想着想着,河六四越来越心烦,索性也不再入定,拿起身边一本书,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些书都是马归厄给他的,要他闲暇之余好好修习。
然而自从河六四入圣以来,根本就没精进过修为。若不是樱离在离开前帮他淬炼了一次修为,他恐怕只能和耳秋僵持不下。
只是,河六四满心的心事,哪里又能看得进去呢?
长叹了一口气,将书籍放在一旁。
这时,通向地面的通道中忽然传来了声响。河六四神识略一感知,发现是樱芙来了。
河六四不禁面色一喜,急忙站起身收拾了收拾,正了正仪表,走上前迎向樱芙。
樱芙提着食盒和一包衣物走了进来,见河六四正站在洞口等着她,不禁莞尔一笑。
“你就是这样闭关的?我几次过来,你皆是站在这里迎我,哪里像闭关的人?”樱芙笑着说道。
河六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问道:“婆婆怎么样了?”
樱芙一边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回道:“神智还算清醒,只是并不长久,每天也就醒来两三个时辰,而后便又要睡下。”
河六四点了点头:“婆婆修为尽失,元气大伤,如此也在情理之中!对了,她开始传你心法了么?”
樱芙回道:“已经开始了!只是每日只传几句,还没等我融会贯通,就要昏睡过去!”
河六四正色道:“你们花族功法之精奥,尽在历代公主手中!你切莫三心二意!”
“知道!”樱芙无奈的回道,同样的嘱咐她已经听河六四说了不知多少次了。伸手打开食盒,说道:“吃些东西吧!”
说完,起身开始收拾河六四的衣物,准备带回去清洗。
河六四本没有换衣的习惯,久在山中修道,一年也不曾换上一件衣衫。如今一件道袍只能穿两天就要换下,让河六四十分不习惯。
“对了,姑遥如何了?”河六四一边吃一边问道。
姑遥炼丹的事情,樱芙早就告诉河六四了。河六四并没有反对。
毕竟他自己也曾和樱冉修习花族功法,也算是另拜了一个师父!而且在樱冉传授自己功法的时候,自己也曾偷偷练过天罡功法。所以对姑遥有违道义的做法,他是最能够理解的。
“如今已经可以半日就炼出一枚丹药!可方大哥和天扬的消耗仍是巨大,要歇上三天才能再帮姑遥炼丹!”樱芙说道。
河六四松了口气:“如此便好!若他真能炼出丹药救醒云歌,此恩我永世不忘!”
“还有一件事!”樱芙收拾好衣物,抬头说道:“婆婆说,心法她传给我,但功法却要你来教我!”
“ 我?”河六四一愣,随即想起了樱离留给他的峋阳天人道。
樱离说过,峋阳天人道是花族无上功法,迄今为止也只有区区几个公主修炼过。
而此功又是天罡教所创,樱离要他自己先学会了峋阳天人道,而后再将功法传给樱芙。
此时想起这件事,河六四不由得感到一阵惭愧。如此大事还没做,自己却整日忧心忡忡,当真不是做大事的材料!
这时,樱芙已经收拾好了一切,轻声说道:“我要回去了。”
河六四忽然听到这句话,心中没由来的一阵不舍,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樱芙似是看出了河六四的心思,娇羞的笑道:“过两日我还要来的!”
河六四闻言,傻笑着挠了挠头。
樱芙俏脸一红,轻快的跑出了石室。
河六四也是一阵欣喜,不忘高声嘱咐:“慢些!”
说完,站在原地嘿嘿傻笑。
“真是不嫌害臊!”
炁刃的声音不合时宜的传来。
河六四翻了翻白眼:“炁祖,你怎么老把我说的好像是个登徒浪子一般?!”
炁刃讥讽的说道:“难道你不是吗?你到此闭关一个月,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女人!除此之外你还做了什么?还说自己不是浪荡公子,笑话!”
河六四被说的哑口无言,撇了撇嘴说道:“随你怎么说!”
说着,一屁股坐下,拿起书读了起来。
而炁刃却还是不依不饶,喝问道:“你不是要修习峋阳天人道吗?”
河六四不耐烦的说道:“我连炁祖的冰弧还没学,那里还有空闲修习峋阳天人道?”
“放屁!”炁刃骂道,“那丫头提起此事,你便一门心思开始盘算修习此功!你当我不知道?口是心非!”
河六四气急败坏:“你这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住在别人的内壁之中,却整日窥探别人心思,老不正经!”
炁刃不怒反笑,笑骂道:“呸!你以为本尊愿意观读你那污糟心事?若不是元神内壁与你心意相通,我才不屑看你那些破事!不过也好,也让本尊看清了你这臭小子的嘴脸!整日思春,正事不干,枉为星宿转世!”
若论斗嘴,河六四还真不是炁刃的对手,被说的面红耳赤,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气呼呼的不再理会炁刃,继续读书。
可炁刃却还没打算闭嘴,继续说道:“唉!遥想当年,华阳子铸造出我们七把神兵!而后创出峋阳天人道,那是何等的威风八面,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是转世成了一个色胚,真是物是人非呀!”
听着炁刃的嘲弄,河六四却是眼前一亮,急忙问道:“炁祖是说,祖师创出峋阳天人道的时候,您就在其身侧?”
炁刃闻言,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不是羞于和我这为老不尊的言语吗?”
河六四哪里还有脾气,讪笑着说道:“炁祖胸襟广阔,何以与我这黄口小儿争执?”
炁刃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河六四也跟着嘿嘿傻笑。
“罢了!你把那玉石拿出来吧!”炁刃笑道。
那块装有峋阳天人道的玉石,樱离在离去之前已经交给了他。此时炁刃说起,河六四急忙从怀中拿了出来。
握着温润的玉石,河六四上下打量,却是没看出一丝字迹,忍不住问道:“炁祖,功法在哪儿啊?”
炁刃说道:“功法樱离已经给你了,就在你体内!”
河六四一愣,急忙沉心内窥,没发现一丝痕迹。
“哪儿有啊?”河六四疑惑不已。
炁刃斥道:“丹田之中!”
河六四闻言,又急忙内窥丹田。看了半晌,终于发现在自己的灵力之中,游走着一丝金黄色的灵力。细细感知,竟发觉那是一丝花族灵力。
经过樱离的凝练,河六四丹田中已有了内丹,是一颗金黄色的珠子。所有的灵力修为,全部汇集在这颗内丹之中。内丹周围缭绕的灵气,不过是因内丹中灵力如海,升腾起的灵气而已。
而就在这些灵气之中,居然游走着一丝灵力,如果不是仔细观察,河六四是绝不可能发现它的。
灵气与灵力有所不同,就好比雾气和露水一样。
雾气和露水能够彼此转化,但若论精纯,雾气是怎么也比不上露水的。这就是灵气和灵力的区别。
而今游走在丹田中那一丝灵力,十分微弱,看上去和缭绕在内丹周围的灵力没什么区别。
那一丝花族灵力并非是河六四自炼而来的,是一丝并不属于河六四的陌生灵力。
河六四本身就会花族功法,而且通过修习花族功法,河六四悟出了弃我还吾的真谛。那是因为,天罡教自古就为花族编纂精进其功法。
每一百年,天罡教都会派一个天师弟子前去帮助花族,顺带闯荡一番。
所以,花族以自身天生灵力,自炼自调,练就出无尽灵力的功法,其实就是天罡道人取了些许华阳真经的精华,为其量身打造的。
既然同出一脉,河六四修炼起来自然是事半功倍,而且无师自通,悟到了进入弃我还吾境界的窍门。
因此,河六四对于花族灵力是极为熟悉的。却是没能发现那一丝陌生的灵力,正让河六四十分费解!
河六四目瞪口呆:“这,这,这难道就是峋阳天人道?!”
炁刃回道:“正是!”
河六四有些匪夷所思,却又一阵奇怪,问道:“那你让我拿出玉石做什么?”
炁刃窃笑了一声,说道:“看看!”
第四百四十章,司徒强
既然丹田中那一丝陌生的灵力便是峋阳天人道,可为什么炁刃要让自己把玉石拿出来?
河六四感到十分奇怪,问道:“那你让我拿出玉石做什么?”
炁刃窃笑了一声,说道:“看看!”
河六四险些一口气堵在胸口,气道:“哎呀炁祖!您就别开玩笑了成吗?”
炁刃像是因为成功捉弄了河六四,心满意足的大笑了起来,而后喝斥道:“你能看出那丝灵力里面有洵阳天人道功法吗?”
河六四仔细看了看那丝灵力,摇了摇头。
那就是一丝灵力,哪里有什么字迹可言。
炁刃哼哼了一声,说道:“将那丝灵力调出,灌入玉石!”
河六四知道炁刃是存心在和自己卖关子,纵然不耐烦,却还是乖乖将那丝灵力调集而出,顺着手指灌进了玉石里。
瞬间,玉石光芒大盛,从河六四手中缓缓飘浮了起来。
河六四盯着飘浮在半空的玉石,感觉那光芒越来越刺眼,自己甚至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然而恍惚之间,河六四忽然看到四周的石壁上写满了字迹。
河六四环视过去,发现玉石发出的光芒,竟是在墙上照出一个个拳头大的字来。
炁刃严肃的说道:“快记!稍时灵力耗尽,玉石再无光亮,你也没机会记了!”
河六四闻言大急,当即化出三个分身来,和自己一人一面墙,紧张的背诵着墙上的字迹。
好在光芒并非转瞬即逝,而是整整的亮了一个时辰之久。
墙上的字迹虽多,可并非是晦涩难懂的句子。河六四通篇读了一遍就记住了个大概,一个时辰下来,一面墙背的滚瓜烂熟。
光芒开始变得微弱了起来,渐渐的,最后一丝光亮射出,玉石也已经变作了灰色的石头模样。‘当啷’一声,掉在了冰冷的地上。
字迹消失,河六四不禁揉了揉眼睛。轻轻一挥手,三个分身瞬间消散。
顿时,三个分身所背诵下来的功法,全部涌入到了河六四的脑海中。
河六四沉心消化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将峋阳天人道从头到尾背诵了一遍。
一字不落!
河六四长出了一口气。
这时,炁刃的声音幽幽传来:“如何?”
河六四点了点头:“全都记下了!”
炁刃也松了口气,说道:“那从今日起,你先修习峋阳天人道吧!等下次樱丫头过来,嘱咐她带些笔墨。”
河六四知道炁刃是想让他把峋阳天人道默写下来。这般旷世奇功,确实要留有书册。
而后,河六四潜心静坐,开始细细品读峋阳天人道中的一字一句。
与此同时,繁华的京都之中人声鼎沸。
自从赵兌独揽大权,大安朝国力日渐雄厚,百姓安居乐业,早已没有了当初举国汹汹的样子。
京都不同于其他城池,面积极为巨大。光是城门就有六个,分别是东南西北四个主门,以及西北和东南两个偏门。
如今,这六个城门之上卫军林立,比以往守城的人数多了不少。似乎,是要有大事发生。
而京都之中一处巨大的府院的门外,站着数十个卫军。高大的府门上,挂着金匾,写着‘大丞相府’四个鎏金大字。
这便是赵兌如今的府邸。
此时的赵兌,已经肃清了政敌,官拜丞相,权倾朝野!
府内,赵兌正轻敲着铜钟,引吭高歌。
一旁,公孙质盘坐倾听,目眩神迷。
这时,福星从外面走了进来,轻声说道:“启禀主公,大日圣佛教数千教众,以行至京都城下!”
赵兌放下手中铜锤,轻笑道:“看来那司徒强深居国师府,其心并不安分呐!”
公孙质笑道:“主公已遣一营银甲兵日夜看守,司徒强恐怕只是空有贼心,却无胆色罢了!”
赵兌呵呵一笑,说道:“却无胆色?孤看他是胆大于身!几千教众汹汹而来,说什么祭圣教明佛。暗地里怕是不知在谋什么恶计!”
福星问声瓮气的问道:“既然如此,主公为何还要允他这一祭?”
赵兌没说话,公孙质却开口解释道:“看来福星将军这几日少读圣贤之书啊!”
福星挠了挠头,他这些日子的确没怎么看书,也不知公孙质是怎么知道的。但如今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何应对那几千教众才是正事。
“军师就别取笑末将了,此事非同小可!”福星说道。
赵兌笑骂道:“孤不允他这一祭,如何将隐遁在天下的邪教教众引来?笑你少读诗书,有何不对?”
福星再无话讲。既然这一切都是谋划好的,那么定然有应对之策,如此福星自然放心了。
就这样,停留在城外的几千大日圣佛教教众,接连进了城。
刚刚进入城门,几千教众变作鸟兽散去,散布在京都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一个手持折扇,一身黑青色书生打扮文弱男子,经过门外银甲兵的严查之后,好不容易才走进了国师府。
此人,正是大日圣佛教六护法之一的林霜。
正堂之上,司徒强早已等候多时。
林霜走进正堂,却是对这个教主拜都不拜,只是稍稍推手一礼,说道:“见过司徒兄!”
从称呼上来看,林霜对司徒强的真正身份是知道的。
司徒强丝毫不在意他的无礼,急忙问道:“林护法,地觉法王有何嘱托没有?”
林霜和暖的一笑,说道:“法王已派五千教徒来到京都接应你!此时教众遍布全城,只待一声令下,京都霎时便能祸乱四起!届时,司徒兄趁乱逃出京都即可!”
司徒强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说道:“府外那些银甲护卫不容小觑!我几次想要硬闯出去,皆是被他们挡了回来!我的修为稍胜你一筹,尚不能脱身,你当知这些银甲护卫的厉害!”
林霜闻言眉头怒跳,而后压着火气不屑的笑道:“知道知道,你司徒教主和他们几次大打出手之事,小弟略有耳闻!司徒兄久居国师大位,看来是荒废修功,连区区兵将都敌不过了!”
对林霜的讥讽,司徒强自然也很恼怒,却又不好发作。毕竟林霜是奉命前来助自己离京的,此时万不能得罪!
于是,司徒强忍着火说道:“总之那些银甲护卫并非等闲之辈!想要安然离去,必定要先解决了他们!”
林霜笑了笑,说道:“司徒兄放心!几千教众入京,我已经命他们先行摸清京中的情况!等到时机成熟,几千教众一齐作乱!而后一千人强攻你这国师府,两千人阻挡司卫营前来增援,两千人伺机攻破城门助司徒兄离去!如此严密之计,还打不开你国师府的大门吗?”
司徒强闻言,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多谢林护法费心筹谋!只是,此计虽看似万无一失,但是不是过于简单了?几千教众忽然入京,赵兌岂能不防?”
林霜厌透了司徒强的患得患失,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担心的有道理。
“的确!”林霜阴沉的点了点头,“京都六道城门已增派了守城卫军!城中若有一丝风吹草动,这六道城门必然会成为铜墙铁壁!”
“那可如何是好啊?!”司徒强急道。
林霜轻蔑的瞥了一眼司徒强,哼笑道:“所以我才拍了两千教众攻打城门!我知道你再担心什么!想要攻克京都的城门,即便是两千官军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是我教的教众?但你别忘了,我们是从城内攻打城门!两千教众,足矣!”
司徒强终于放下心来。
从城内攻下一座城门和在城外攻下一座城门,是完全不同的!
一座城池建的固若金汤,从来都是为了防卫城外之兵。而自古功成之计多不胜数,却首推反间计!因为攻破一座城池,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从城内攻克!
将正事说完,司徒强如释重负,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美丽的身影。
“林兄,请问......”司徒强有些吞吞吐吐,“请问法王还有什么话么?”
林霜挑眉看了一眼司徒强,明知故问:“话?什么话?”
司徒强有些难堪的笑了笑,说道:“法王对我还有什么吩咐?”
林霜知道司徒强为何会给大日圣佛教卖命,但却极度的鄙视司徒强,当即说道:“没有!”
司徒强似乎有些不相信,叫道:“她对我就没有别的话讲?”
林霜笑道:“主仆之间,何须多言?法王有令,司徒兄尽心去办便好,其余的不要多想!”
司徒强恼恨地望着林霜,话中之意也听得明明白白。
林霜是告诉他,他和今昭之间,只是主仆。今昭堂堂地觉法王,除却教中要事之外,是不可能与他有过多瓜葛的!
但是司徒强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林霜的话!
想当初,他也是少年得道,在山中遇到了隐士,习得高深功法,修为出神入化。这样的本事,闯出个响当当的名声易如反掌。
但却遇到了今昭。
今昭以美色引诱他入教,稀里糊涂的便做了今昭的傀儡,成了大日圣佛教的教主。为此他东奔西走,壮大声势,到最后官拜国师。
可以说,大日圣佛教如今在大安朝的根基,一半是他司徒强打下来的。
虽说是傀儡,可却是一场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和名扬四海。
然而司徒强并不在意这些,他为大日圣佛教赴汤蹈火,立下汗马功劳,全都是为了今昭。他司徒强,也是个痴情种!
但是到后来,司徒强发现,今昭并没有打算与他白头偕老。将他纳入大日圣佛教,只是为了利用他的实力而已!
可司徒强早已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他根本就不相信今昭实在利用他,仍旧对她死心塌地。
直到今天,听着林霜的讥讽,他仍旧心志不改。
第四百四十一章,起事!
司徒强是因倾心今昭,才为大日圣佛教卖命。
而林霜之所以对司徒强如此轻蔑,其实也是因为这个明面上的教主之位。
原本,今昭是打算让林霜做这个傀儡,自己在暗中操纵一切。
林霜对此自然狂喜不已。能坐上这个教主之位,即便是傀儡,那也是一呼百应,万人尊崇的身份!最重要的是,身为傀儡,大日圣佛教明面上的事务便都由他说了算!而且这是个肥差,林霜怎能不为之心动?
然而司徒强的出现,却打破了林霜的美梦。
司徒强修为高深,在六个护法甚至能排上首位!这样的实力,林霜当然敌不过,而且六个护法已定,今昭为了许以高位,这个所谓的教主,自然就落到了司徒强的头上!
所以,林霜对司徒强可谓是处处刁难。
而今,今昭派他前来相助司徒强,更是让林霜得意至极。
他何曾不想嘲笑今昭,若是当初让他来做这个教主,怎么可能会这么狼狈?
但今昭似乎是受了不小的伤,整日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这让林霜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听命行事。
于是,对今昭当初那个决定的不满,以及满腔的怨愤,林霜全部都发泄到了司徒强的身上。
他知道,司徒强如今还要靠他相助,自己说什么他都要看自己的脸色。这让林霜多少感到了些许的快慰。
冷哼了一声之后,林霜便离开了国师府。
走出府门,看着严密监视着自己的银甲兵,林霜不屑的笑了笑。
对于司徒强的实力,林霜知道,却并不服气。
而这些银甲护卫居然能几次挡下司徒强,更是让林霜嗤之以鼻。
看着那二十几个银甲护卫,各个气息沉稳,灵力雄厚。不用想也知道,这些银甲兵实力不浅。
但林霜觉得,他们终归是寻常高手。若是作为兵将冲锋陷阵,这些人必定是所向披靡。可要是面对自己,林霜心想,或许这些人连十招都撑不住!
毕竟,司徒强修炼的并非是大日圣佛教的功法。他师承无名隐士,修的是正道之功,与一众高手硬拼自然会被击退。
而自己修的是以阴煞之气为本的功法,单打独斗或许不是司徒强的对手,可若面对这些寻常高手,来多少自己都能将他们的魂魄吸干!
如此想着,林霜心中不由得一阵得意,欣然离去。
第二天,赵兌正在丞相府中与儿子赵弼玩耍。福星急匆匆的赶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和睦。
“何事?”赵兌头也没抬的问道。
“昨日大日圣佛教五千教众入京,此时已遍布京都,到处打探机要,观察布防!”福星沉声回道。
赵兌没有理会福星,而是笑呵呵的对赵弼说道:“去罢,去找你母亲!”
赵弼奶声奶气的应了一声,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而后,赵兌才说了声:“传高录!”
没过多久,高录匆匆赶到,走进正堂倒头便拜:“拜见丞相!”
赵兌摆了摆手,示意高录起身,问道:“国师言说要为国祭天,招几千教众入京,你怎么看?”
高录恭敬的回道:“臣以为,国师是想借机生事!臣已遵丞相之令,暗遣五百禁军化百姓模样,遍布京都!”
赵兌点了点头:“好!这些教众的一举一动,你要严密看守!”
高录犹豫的说道:“启禀丞相。邪教教众有五千之巨,丞相只命臣派出五百人,恐怕......”
“无妨!”赵兌说道,“有这五百人足以!你想那五千教众若要生乱,何须五千双眼睛去监视?五百人守在各处街头要地,发现作乱者及时呈报于你,而后你该怎么做,还需孤再下令吗?”
高录闻听,深感惭愧,急道:“丞相放心!若那众邪徒起事,臣定将其斩死在街头!”
赵兌点了点头:“去罢!”
高录推手一礼,倒退出门。
此时,门外又有一斥候前来,送上一木简。呈上来赵兌打开观瞧,却见这木简上竟是镌上的画迹。画的,正是林霜见司徒强的场景。
赵兌不露声色,合上木简,扔在了一旁。
稍时奴仆前来收拾,将那画有图像的木简和十数个同样之物,全部捧出去烧了。
是夜,城中忽地多了不少精壮的汉子,体态健硕,目光如电。这些人漫无目的,游走在茶楼妓馆之中。或是对谈饮酒,或是嬉笑欢歌,却将神思全然放在了街市上。
再说那五千大日圣佛教教众,入得京都以来,日夜走街串巷,四处打量。京都之中有多少酒楼妓馆,几何驿站闹市,打探的清清楚楚。寻常时,司卫营如何巡街治民,怎样换防布控,一样看的明明白白。
却不知,他们这般打探观察,被高录派出的五百密探监察的一清二楚。
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城中百姓照常劳作,却不知此时京都城里暗潮涌动。
司卫营看似平静,实则全军整备,等待将令一到,顷刻间便杀出行营。
禁军营亦是如此,首将高录亲坐在大帐之中,以逸待劳,等待密报前来。
国师府中,司徒强如锅上蚂蚁,在院中来回踱步。
直到日上三竿,府门忽地敞开,门开出走进一人来。
此人身穿银甲银盔,与寻常银甲护卫无二,只是背后披风上绣着一点梅花,此乃百夫长之标识。
百夫长阔步向前,尊声说道:“国师所定大祭之日就在明天,末将依国师之命,已将祭坛收拾干净,瓜果供品一应俱全!特来禀报!”
司徒强焦急如焚,本以为是林霜赶到,见是百夫长大失所望,只得叹道:“此事你办的甚好!”
百夫长推手一礼,说道:“末将告退!”
然而百夫长刚刚后退,司徒强却忙叫住了他:“我且问你,这一夜半日,城中可有异动?”
百夫长顿身回道:“并无异动!只有国师五千弟子入城,司卫营加紧了城防,增多了巡兵,以便维持京都太平。除此之外,再无别的事了!”
百夫长之言,看似是在说,五千教众入城,而城防增多,就是为了防他司徒强闹事。
但司徒强听在耳中,喜在心头。如此,便正如林霜所料!司徒强再无忧烦,摆手遣走了百夫长。
正当此时,忽听得城中一道响箭升空,距国师府不足百丈之遥。
这正是号令城中五千教众起事的讯号!
那百夫长看着响箭先是一愣,而后厉色望向了司徒强,手也搭在了剑柄上!
司徒强怎料讯号来的如此突然,心虚之下,猛地出手,只一招便将那百夫长活活抓死!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城中教众起事,自己必须尽力外闯,与教众里应外合,逃出生天。
百夫长身死之时,门外便传出齐喝之声,二十余个银甲护卫举盾持枪,将府门团团围住。
司徒强高呼一声,杀将出来,与银甲护卫斩在一起!
若论单打独斗,这城中恐无人是司徒强的对手。但银甲护卫营精于布阵排兵,合力施法。加之盾硬枪尖,山鸣谷应,全然不惧司徒强来袭。
司徒强灵力澎湃,一掌一拳,带起层层灵力巨浪。
而银甲护卫营丝毫不慌,见司徒强势大,皆藏于盾后,御起坚实护盾,一同挡下司徒强的攻势。随后齐喝一声,盾开枪出,二十余道灵力凝在一起,光芒湛清碧绿,直射司徒强面门!
司徒强早与他们打过几次,心知此技厉害,不敢硬挡,只得向后翻腾,倒退躲闪,退回到了府门之中。
银甲护卫营鱼贯而入,将司徒强围在当中。
司徒强咬牙切齿,本想冲天而起,飞逃出去。可那一众银甲护卫又是一声齐呼,枪尖抖擞,竟是化出十余个枪尖来,突刺司徒强周身。
面对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枪尖,司徒强只得散出灵力护体,挡住枪尖。只待势头过去,再纵身飞走!
然而此时门外又冲入几人,身穿银甲,手持长弓,拉的如满月一般,死死盯着司徒强。
司徒强见状面色一冷,似是吃过那箭矢的大亏,继而再不想飞跃逃窜的法子。
四周枪尖如雨, 排山倒海般连绵不绝。司徒强挡的疲累,心中不禁咒骂林霜。
正当此时,一声轻蔑大笑传来:“堂堂教主,竟是被鱼虾缠住!”
林霜杀到,身背后人潮涌动,一千余大日圣佛教教众乌泱泱挤在门外,将整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司徒强大喝:“还不出手?!”
林霜再无废话,出手杀入阵中。只见他周身黑气涌动,手持书生折扇,展开时,扇面上竟是映着一只漆黑猛虎,咆哮着从扇上奔出,一口便咬死了一个银甲护卫。
漆黑猛虎如入羊群,眨眼间惨叫连连,银甲兵死伤数人。
林霜一到,本将司徒强死死控住的连枪突刺阵,瞬间便被撕开一道大口。那如雨的枪尖也随之消散。
司徒强急忙抽身而出,与林霜站在一起。二人也不恋战,径直向门外冲去。
银甲护卫怎能放任司徒强安然离去,虽是死伤众多,阵脚却是丝毫不乱,举盾持枪追杀上来。
而门外那乌泱泱的教众,先是让出林霜和司徒强二人一条离去之路,而后如灾民遇施粥,嚎叫着冲入府门,将银甲护卫挡在其中。
林霜与司徒强穿行在人群之中,林霜不禁嗤笑:“想你司徒教主将那银甲护卫说的犹如天兵,此时走的竟是这般容易!”
司徒强忧道:“软禁我的,并非只有这区区二十几人!”
话音刚落,国师府传来威严怒喝。
二人不禁扭头看去,只见墙头上不知何时跃上无数银甲,持枪持剑各不相同,一个个杀气外露。
第四百四十二章,中计
林霜见状,忍不住神色凝重。
他虽嘲笑司徒强力弱,可那银甲护卫只凭区区二十几人便将司徒强挡住,此景林霜看的一清二楚。他心中暗道,若是自己陷入其中,恐也不能安然离去!
墙头上近五十银甲护卫齐喝一声,持剑持枪者一跃而下,持弓持弩者连连射杀。
顷刻间,门外乌泱泱疯癫教众,竟是被斩杀了百人有余!门里边,银甲护卫尖枪锋利,刺死众多教徒之后,冲出门来汇合在一起。
六十余个银甲护卫排兵布阵。十余道盾牌在前,枪尖顺缝挺出。阵两侧各有十余银甲,手持钢刀。阵尾处十余持剑银甲,以作断后。军阵当中,则是十余弓弩手,弓弦绷紧,杀机四露!
阵成之后,阵中跃出一百夫长,高举利剑,振臂一呼,六十余银甲护卫如奔牛飞马,呼啦啦冲散人群,直奔司徒强!
府门外街道只约两丈余宽,乌泱泱挤着千余教众。可在军阵冲杀之中,犹如螳臂当车,溃不成军。
司徒强看的心惊肉跳,忙催林霜:“快走!快走!”
林霜也收起戏谑之心,与司徒强冲天而起,飞将出去。
教众入城,国师府外围之兵,林霜也曾派人打探。探得消息,只有区区百名银甲护卫看守!
林霜之所以如此轻视讥讽司徒强,就是因为这区区百名银甲护卫。
他心想,用以看守司徒强的兵将,必定是精兵。但以司徒强之修为,即便斩杀不成,也应能全身而退才是!
毕竟那只是修为平平的寻常人!以十倍之数相敌,这百名银甲护卫,定会被围剿干净!
然而此时一见,林霜也觉得毛骨悚然。这般勇猛之军,真可谓世上全无!
二人飞腾在楼宇顶上,脚下街路早已乱作一团。数千教众肆意抢掠屠戮百姓,扰的京都尽是哭喊之声。
林霜见乱势已定,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朝天一放,再施号令。
四散教众听得响箭,霎时间分作两团,一团涌向司卫营出兵必经之路,一团仍如散兵游勇,却各奔向了东南偏门!
司徒强惊魂未定,但见银甲护卫已被甩开,心中也略微安定。问道:“林护法既已法令,教众必定是去攻打城门了!敢问你我要赶奔那道城门?”
林霜边飞边说:“我已令教众潜行至东南偏门,哪里城门最为薄弱,也最易攻克!”
司徒强急道:“那你我也快快去东南偏门罢!”
林霜却是一摆手:“不!你我不急动身,静待即可!”
司徒强哪能静得下心,怒道:“此时银甲护卫扔在追我!我逃离之事定然也传到了赵兌耳中!两千教众抵挡司卫营只是缓兵之计,若此时不走,你我还有机会吗?!”
林霜难忍司徒强的急躁,喝骂道:“你怎如此怯懦胆小?教众入京,赵兌本就有防备之心!国师府忽然起事,又有教众挡住司卫营去路,再加上东南偏门遭遇冲击,任谁都能想到这是要救你出城!赵兌心机深重,若早有应对之策,举重兵支援偏门,你还有命逃出去吗?!”
司徒强此时早已慌了神,只能无助的看着林霜:“那,那该如何是好啊?!”
林霜却是冷笑:“哼!他赵兌或许早有应对之策,但我林霜也绝非有勇无谋!”
司徒强急道:“林护法请说!”
林霜说道:“你我二人之修为,别说在京都,普天之下都少有人能留住我俩!静待即可,稍时偏门大乱,即便赵兌早有安排,派兵增援,也挡不住你我!”
司徒强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为,为何?”
林霜狡诈一笑:“因为你我二人要闯,是西北门!”
司徒强闻言,心头一阵雀跃!
林霜之计可谓绝妙。此时城中大乱,司徒强夺门而逃,两千人挡住司卫营增兵,两千人从内向外强攻东南偏门。任谁想,都能猜到司徒强是要逃出京城!
赵兌此前已先行下令关闭城门,说是为了方便维持京都太平,其实就是未雨绸缪,防止司徒强作乱!
若赵兌真有先见之明,预先安排重兵,以防城中大乱。见此情形,赵兌必定会将重兵派向东南偏门,不顾一切阻挡司徒强逃走。
而林霜却是更有远见,京都种种大乱,皆是他故布的迷障,只为将众人的目光放在东南门!
此后,单凭他们二人的实力,从西北门杀出去易如反掌!
司徒强先是感叹林霜计绝,而后又不禁心悸不已。如此计谋,虽说定能将赵兌救走,但那五千教众恐是一个都活不了!而且,想必这些教众也不知自己是弃子。
当真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二人飞跃片刻,西北偏门已映入眼帘。二人落在一处隐蔽的屋顶,林霜慵懒的躺在瓦上晒太阳,司徒强则仍是坐立难安。
城中,两千教众已遇上司卫营之兵马。司卫营将士问也不问,气冲冲策马劈杀,几条街上皆是刀光剑影。两千教众却如性命不止一条,不管不顾纠缠将士。
霎时间,司卫营与众教徒杀的难解难分。
虽是司卫营战力不及银甲护卫营,但仍是骁勇善战,军纪严明之军。大日圣佛教的教众固也习过些许功法,却还是被打的节节败退。
必将之中跃出一校尉来,高声号令:“杀尽邪徒!!”
号令一出,众将士杀声震天,情绪高涨!
教众且战且退,看似无力再战,实则早有预谋。引着司卫营将士远离了国师府和东南门,竟是向着皇城靠去!
司卫营那校尉见状,惊恐至极,高喝道:“倾力搏杀!万不能教贼徒退向皇城!!”
但那教众似是早有预谋,闻听校尉号令,竟是齐刷刷扭头便跑。疯一般冲向了皇宫禁地!
那校尉岂撩教众如此大胆,拍马率军追杀上去。却是抵不过这一团教众早已谋下此计,眼睁睁看着他们来到了宫城门下。
此计当然也是出自林霜。
他心知以两千教众根本拖不住司卫营将士,司卫营常备五万强兵。除却城防、巡兵、京外清野驻扎,司卫营至少还有一万人可出营平乱!如此,司卫营只需分出数千围剿这二千教众即可,其余人马仍旧可以支援别处。
林霜之计,是要将司卫营这一万人彻底拖住!两千人虽不入流,但若靠近皇室宫城,那司卫营定然将会拼死搏杀阻拦。
天子之居,岂容乱贼生事?
届时所有司卫营将士皆来围剿,而皇城之中那禁军营又需严守皇城,乱局未平之前,绝不会随意出宫。城外巡野的司卫营兵马回城支援还尚需一些时辰。到那时,整个京都就再无兵力阻挠林霜和司徒强了!
林霜一袭书生打扮并非如司徒强那般,只为沽名钓誉,他确有真才实学,足智多谋!
霎时间,京都城中已是乱作一团。
两千教众引来司卫营全部兵马,拼死缠斗。东南门两千教众也已忽然起兵夺门。剩下一千教众,虽是被近六十银甲护卫杀的溃败,但如今银甲护卫也早已没了踪影。
二人在房顶稍歇许久,林霜终是一声冷笑:“司徒教众,时机已到!”
司徒强久盼此言,心急如焚,听得此言头也不回跃向了西北门。
二人飞至西北门之下,眼见城楼上兵将耸立,神情肃然,似是因京都之乱而凝神。
忽见得两个书生打扮的公子现身出来,高声喝斥,令其退去。
二人那管他严明宣纪,猛地飞腾而起,一人冲向城门洞,一人跃向城楼顶。
司徒强冲入门洞之中,立时便被数十卫军围住,矛尖齐来。司徒强顿身一震,灵气四散,震得众兵士喷血而亡。随后,大力一掌,轰击城门。
再说那林霜,腾飞数丈,直冲城楼上数百卫军。
趁其还在半空,城楼上卫军百箭齐发,如雨疾厉!
林霜大笑,手中折扇展开,上映之画却变了个模样。一只漆黑雄鹰飞将出来,两翅一展,竟是将箭雨全部挡下!
众卫军见半空忽地显出一墨水雄鹰,皆是惊惧异常。
刹那间,林霜落在城头,折扇一合一展,又是一头猛虎出笼!
城头大乱,惨叫连连。林霜回头望去,皇城处已有火光,东南方浓烟更盛!
林霜好整以暇,纵身一跃,跳下了城楼,落在了城外。
司徒强也以轰开城门,奔走出来。
二人相视一眼,迈步便要离去。
然而眼前丛林之中忽地传来一声号令,数千步军齐喝而出,齿立在前,挡住了去路!
二人皆是一怔,眼前齐整整耸立无数雄兵,个个身穿银甲,披风宽大,好不威风!
再一回头,城门中冲出六十余银甲护卫,周身鲜血淋漓,似是从肉山血海中杀出来一般。城楼之上,更是冒出一顶顶银盔,手持长弓,弦张如月!
二人惊恐万状,此时正是前有雄兵,后有猛将,将二人团团围住!
司徒强早已没了战意,丢了魂一般呆在原地,垂头丧气,好似丧家之犬。
林霜眉目暴怒,心知自己中了计,却是百般思考也想不通如何遭了算计。
正当此时,城楼上现出一人,长须白发,羽扇纶巾,正是军师祭酒公孙质。
公孙质笑吟吟望向林霜,高声道:“阁下可识此二人?!”
顺公孙质手指,两员大将越众而出,一个神色阴沉,另一个虎背熊腰。
林霜并不认识他俩,但却想起日前叛教而走的两个少阴使。
“莫非,是鲸长、珍鱼二贼?”
第四百四十三章,乱局平息
林霜眉头一皱:“莫非,是鲸长、珍鱼二贼?”
此二人正是鲸长和珍鱼,如今二人一个身披银盔银甲,一个穿戴校尉甲胄。
自鲸长和珍鱼效忠之后,鲸长便入了银甲护卫营做了个无权的操练统领,专司传功教法。而珍鱼则调入司卫营,其职与鲸长一般无二。
林霜讥讽道:“你二人叛教而走,只是为这区区高官厚禄?无耻的蟊贼,我只恨未曾将你二人生吞活剥!”
珍鱼骂道:“呸!你这不知羞的小白脸!为修邪功,残害了多少生灵?且看你相貌堂堂,殊不知那张脏口食了多少血肉!我兄弟悔不当初入了邪教,如今现身,只为诛杀你这妖人!!”
林霜被骂的狗血喷头,无言以对,气的睚眦欲裂。
鲸长怒道:“还不束手就擒!”
林霜有心发难,却忌惮周身那数千银甲护卫。只二十余人便可挡下司徒强,如今千人之众在前,困兽犹斗也无用了。
恐怕,这里边多少是因为珍鱼和鲸长二人!
鲸长珍鱼出身俗世,入教前便已修了一身功。大日圣佛教中如鲸长和珍鱼的不在少数。
而以阴煞之气为本的邪功,并不宜这些本就有了修为的人直接修炼。但为广纳高手,司徒强便将其本门的功法拿了出来,以作奖赏,传给有功之人。
鲸长便修过司徒强赐下的功法,而珍鱼则是天生异体,虽有外门功力,却也能炼阴煞邪功。
赵兌麾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二人只需将司徒强的功法,和大日圣佛教的功法拿出来,自有人能创出克制之功。
如此,司徒强和大日圣佛教怎能是这些兵将的对手?
公孙质唤出二人与林霜相见,也是想让林霜明白这些,自知无路可走。
然而林霜却不想坐以待毙,大笑:“城中混乱,丞相有此雄兵,却是不去平乱,而是来捉拿我二人!为除我圣教教主,丞相当真是不择手段!岂不知,国师乃陛下亲封,区区一个丞相,何以僭越如斯?”
公孙质道:“我等能在此请君入瓮,怎会不知你城中之谋?你再看!”
说罢,挥手甩出一竹简,落在林霜脚下。
林霜疑神疑鬼,拾起来展开一看,顿时肝胆俱裂。
竹简中写道:
‘命!各军以彼令为令,彼动我动。敌令将始之前,各军据险以守。敌令将始之时,各军依次而出。司卫营助宫外贼军之乱,禁军营援贼军夺门之战。银甲营屯百人监司徒,余众皆驻东南之偏门外静候。’
读到此处,林霜如寒气侵身,不自觉惊惧难当。
竹简所写之令,其意清楚明白。
赵兌早已看破林霜之计,下令城中各营以林霜的响箭为令。
一道箭响,司卫营整装出兵。
二道箭响,禁军营出宫援战。
银甲近卫营只需力战,尽情屠杀。
待两千阻击之众遭遇司卫营,司卫营佯装中计,假意被引到宫城之下。
此时另外两千夺门之众起事,禁军营则早已出得宫门,前去围剿。
而林霜与司徒强,也乖乖行事,趁乱欲闯西北门。而后,正入赵兌设下的埋伏之中。
如此周密安排,林霜自愧不如。
遥想他自诩多有远见,筹谋之时,多算二三步。岂料赵兌之计算,多了他成百上千步。
林霜颤巍巍捏紧竹简,喃喃道:“绝无可能,绝无可能!那赵兌又不是神仙下凡,岂能如此料事如神?!”
鲸长嗤笑说道:“林护法!我兄弟二人也在邪教效力多年,怎会没有一友半识?”
林霜闻言,顿时知晓。
原来早在教众入城之时,鲸长和珍鱼便四下寻找,遇到相熟之人,必是以重金诱之,探得林霜之谋。
林霜如遭雷击,却又道:“只单凭教众所知的计划,的确可以谋划出今日之局。但我二人欲从西北门逃离之事,他赵兌是如何知晓?”
公孙质大笑:“那就要问问你身边这位国师了!你尚不知,前日你见过他之后,这位国师忧思烦闷,时不时遥望东南!若非愚不可及,任谁也能料想到你二人真正的目的!”
林霜闻言,暴跳如雷,手指司徒强大骂:“村愚之夫!!”
公孙质拂袖而走,道了声:“诛!”
顿时,城楼上万箭齐发。
司徒强御气抵挡,无奈那道道箭矢裹挟着灵力,刺着气盾,即入三分。
看箭矢不能抵挡,司徒强惊到癫狂,嘶声求道:“林护法救我!”
再看林霜,哪里顾得上司徒强?只见他折扇一展,黑漆漆一个人影出现,如墨似泥,通身粘稠。
林霜一个箭步上前,整个身扑在人影上。那人影身上泥泞蠕动,竟是渐渐将林霜吞入其中!
这泥泞当真厉害,万箭射来,竟是不能破它分毫。一旁那司徒强拼尽全力抵挡,周身灵力大盛,却是无以为继,终遭万箭穿心。
堂堂国师,一代教主,最后竟落得个惨死城外的下场。
而那林霜裹住泥泞之后,通身如铁似钢,力大无穷。步军见其无惧箭矢,数千人合围而上,刀斧矛戈一齐上阵。
林霜左图右闪,做过之处无人能挡,手中扇更是漆黑透亮,开合间猛兽频出。霎时间,竟在千人军阵中,撕出个逃生口子,奔离而去!
军阵中诸多猛兽发狂,银甲近卫不慌不忙,合力围杀,终将那妖兽斩杀殆尽,也只折损了不足十人。
除去妖兽,军阵中一校尉还要下令追击,却遭公孙质阻拦。
望着林霜逃去的方向,嗤笑:“天下皆是王土,又能逃到何处?银甲近卫速回营帐!珍鱼。”
珍鱼上前一拜:“在!”
公孙质道:“随我清理京都遗乱。”
银甲近卫营退去,西北门重回宁静。司徒强遭万箭穿成了马蜂窝,尸身以烂的不成样子,被卫军拾去在城外随意找了个草堆扔了去。却不知,不远处饥肠野狗,盯着卫军抛尸离去。
至此,城门之伏,诛杀司徒强,只林霜一人逃窜。
林霜一路马不停蹄,逃了整整百里有余,周身泥泞脱落而去。又寻得一处驿馆买下良马,策马狂奔三昼夜。
那一招人影护卫,名为阴煞缠身。是以林霜修为做代价,专用作保命逃生。那一身漆黑泥泞,实则是林霜多年修下来的修为。唤出来附在身上,能使他暂获十倍的实力。而后,林霜的修为至少要折损一半有余。
但身陷在银甲近卫重重包围,林霜若不破釜沉舟,恐怕也会落得司徒强那般凄惨下场。
此时林霜虚弱不堪,却又不敢停歇,生怕身背后追兵赶到。此一役林霜大败而归,更是见识到了银甲近卫的厉害!恐怕此后,林霜即便恢复了实力,也再不敢与银甲近卫交锋。
再说京都城中,东南门之两千教众刚刚放火夺门,数千禁军营便从四面杀出,直杀的那两千教众如丧家之犬,不消多时便全军覆没。随后,禁军马不停蹄杀向国师府,正遇见那六十余银甲护卫杀出重围。禁军营截住教众,助那六十余银甲近卫安然离去,而后再将这几百残兵全部剿杀。
而皇城之下那两千教众,眼见司卫营被诱至宫门,心中暗喜。可偏偏此时司卫营将士忽地增多,无数将士自大街小巷蜂拥而来。两千教众被围在皇城高墙之下,遭司卫营万箭齐射,眨眼间便尸横满地。
林霜第二道响箭发出,还不足一个时辰,谋划周密的救人之计便被摧枯拉朽般破了去。只有林霜一人逃生,比之丧家之犬犹甚!
然而在混乱之中,各营将士虽有死伤,统军将领却无一伤亡,只有一员大将惨死在乱战之中。
那便是,禁军营统领,高录!
而此时,南宫炤惊魂不定的坐在寝宫之中。寝殿里御林军林立,个个手持刀斧。京中之乱,南宫炤早已知晓。听闻有数千教众打到了宫门之外,禁军营统领高录更是私率禁军冲出宫去,扔下南宫炤独自留在皇城中,只有数千御林军护卫,让他惊惧难当。
正当这时,寝宫外传来赵兌声音:“所有人马,将此地团团围住!不许外走一人!”
闻听赵兌声音,南宫炤心中五味杂陈,又惊又喜。喜的是赵兌前来护甲,惊的是他居然率军围住了自己。
莫非是要逼宫?
自赵兌掌权,南宫炤名存实亡,身侧无一可信之人,整日提心吊胆,惶惶度日。
赵兌闯进殿门,见南宫炤纳头便拜:“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南宫炤急忙搀扶,说道:“丞相既到,朕无忧矣!”
待赵兌起身,南宫炤又问:“京中之乱,到底事起何因?”
赵兌躬身回道:“启禀陛下,国师司徒强假借祭天,招五千教众入京,意图谋反!臣虽未雨绸缪,缺难撩其计划周密!他亲率三千人欲打进皇宫,两千人强取东南偏门,意图引数万教众攻入京都!臣急命司卫营、银甲营围剿乱军。经苦战,城中叛贼皆已伏诛,司徒强身遭万箭穿心!司卫营大军在城外巡野,也已将城外叛贼击退。陛下圣驾再无忧患了!”
南宫炤闻言,不住地点着头,而后又问道:“只是将城外的乱贼击退?高录呢?他为何率军出宫,独留朕一人在此?”
赵兌回道:“高录私率禁军出宫,竟是助叛贼夺门!臣已将他就地诛杀!陛下,城外叛贼毕竟是数万之众!司卫营能将其打退,已是拼死力战了。”
南宫炤难以置信的望着赵兌,喃喃道:“高录,谋逆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赵兌苦心
高录谋逆,南宫炤万难相信。
高录虽说效忠了赵兌,但那也只是权宜之计!他毕竟是名门望族,背后有整个高氏家族。高氏一门,在朝中身居要职的便不下数十人。朝野清流里,高氏颇有人望!
如此名门大族,怎会出叛逆之人?
高录也曾对南宫炤表奏密书,言称赵兌势大,投其门下乃是无可奈何。此缓兵之计,是为日后推翻赵兌做打算。
南宫炤恐惧赵兌,欲将其除去,也只能依靠这些忠心耿耿的名门望族了。
所以,他决不信高录会谋反!
然而如今赵兌言之凿凿,更是已经将高录就地格杀。无人对峙,事情原委还不全由赵兌怎么去说?
可南宫炤毫无办法,就连手持兵权的高录都要忍辱负重,投靠赵兌。朝中那些忠于皇室的清流文臣,又能拿赵兌如何?南宫炤只能接受!
如今,京中之乱平了,司卫营由赵兌节制,他占了功,占了理。南宫炤无言以对。
“既然丞相平了乱党,朕心甚慰,朕要犒赏各军,赏赐丞相!”南宫炤苦笑着说道。
赵兌闻言,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臣还有一事启奏!”
南宫炤一愣:“丞相还有何事?”
赵兌沉声奏禀:“陛下!乱局虽平,叛党犹在!高录胆大妄为,勾结国师,竟于天子脚下私率禁军夺门!若将城外万军引入,后果不堪设想!加之那数万叛军仍在逃窜。臣请旨,彻查高氏一族,与其互有来往者,皆要查问,以清除朝中乱党!大日圣佛教贵为国教,竟意图弑君!陛下应降旨宣其为邪教!普天之下,见之既杀!各地毁其庙宇,清除教众,寻其总坛,而后派大军围剿!”
南宫炤呆望着赵兌:“你,你又要抓百官?”
赵兌回道:“皆是为保我大安天下!若朝中仍存有奸佞,陛下苦心换来的清平盛世,岂能再遭祸乱!陛下切不可忘了,济王之乱呐!”
南宫炤喘息急促,又问道:“若邪教起兵,你如何应对?”
赵兌道:“此时并不知邪教总坛位于何方!况且,大日圣佛教教众几十万,臣以为,如此巨数,当谋速战!探得邪教总坛,当即举兵围之,出其不意,方能速战速决!但若要速战,需将天下之兵权集一人之身!寻得贼巢,即可调军合围!如此,方可保我大安江山永驻!”
至此,赵兌之谋,水落石出。
司徒强举行国祭,意图逃出京都。赵兌便借此机会,将其说成意图弑君的乱党!而下令让高录率护卫皇城的禁军出城杀贼,也是为了将高录打成乱党。
赵兌此举,针对的并非是司徒强和高录,而是大日圣佛教和朝中反对自己的名门清流。
趁此机会清除异己,收拢兵权,才是赵兌真正的目的!
小小的一个司徒强和高录,赵兌根本就不放在眼里。如今他虽是权倾朝野,但各地兵权仍握在各地的封疆大吏手中。若想调兵,需见皇帝兵符。
丁异虽说没有背叛赵兌,但却仍旧是个隐患。加上东海的郭氏一族,和广衍府那个对自己虎视眈眈的父亲。只有将兵权拿到手,赵兌才会放心!
而大日圣佛教,赵兌势必要将其铲除。
古语云:子不语怪力乱神。又一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大日圣佛教教众二十万之巨,也只有这个空有高远志向,却无治世之能的南宫炤,能容得下他们。
南宫炤浑身颤抖,赵兌之心,昭然若揭,他岂能听之任之。
让赵兌在朝中排除异己,南宫炤还能接受。
但若要将天下之兵权尽数交与他,南宫炤万万不能。
赵兌似是看出南宫炤的愤怒,忽地对左右喝道:“陛下安危,皆系御林军之手!天子起居,尽归内官婢人之职!如今陛下惊慌至此,汝等该当何罪?!”
寝宫内林立的御林军,和一众宫娥太监,当即跪伏在地。
而后,赵兌朝门外叫道:“即日起,圣驾安危之责,起居照料之职,归银甲近卫营!御林军全军编入禁军营!内官婢人全部遣出宫闱!”
说罢,不等南宫炤首肯,御林军便匆匆退去。那一众宫娥太监见状,也只能瑟瑟发抖,跟将出去。
随后大批银甲涌入,耸立与皇帝周围,杀气外露。
南宫炤惊恐万状,险些坐在了地上。
他终是明白,赵兌并非是来请旨,而是逼宫!
御林军本就听命与赵兌,却属皇帝亲兵。宫娥太监,更是皇帝身边的近人。如今全部换作赵兌的银甲近卫,此后发号施令无人遵从,他这皇帝还有什么当头?
南宫炤心如死灰,无力道:“丞相留情,御林军,内官奴仆皆是恪尽职守,还请丞相宽恕一二。丞相方才所请,朕,准了。”
赵兌忙拜:“陛下英明!”
随后,召回御林军以及宫娥太监。自己亲书圣旨,交由南宫炤盖上宝印之后,拿到兵符,带着银甲近卫出宫去了。
直到赵兌的背影消失,南宫炤才跌坐在地,无助又悲戚的望向苍天。
宫门之外,公孙质等人早已静候多时。
见赵兌出来,满面春风,便知其大计得成。
“臣,贺主公事成!”公孙质拜道。
赵兌笑道:“传令!青吏府查封高氏满门,平素与之来往者,皆严查,论罪惩处!”
福星领命:“谨遵丞相令!”而后站起身来,悄声问道:“以何名目论罪?”
福星此问,是因为高录谋反之罪,本就是凭空捏造,诬陷他的。如今要将其满门下狱,彻查有来往之人,如何要以子虚乌有的罪名,强加在他们身上?
赵兌微怒,公孙质忙道:“福星将军糊涂!高录之罪已定,与之来往密切,志趣相投之人,不都是其同党吗?”
闻听此言,福星心领神会,领命去了。
赵兌翻身上马,率众扬长而去。
独留鲸长和珍鱼二人,面面相觑。
是夜,刚刚安宁下来的京都城内,又是火烛如星,哭喊震天。
高氏满门被抓,与其来往甚密的高官名门,也没逃得了一场横祸。
公孙质府中,鲸长在其卧房前来回踱步,其情忧愤。珍鱼懒坐一旁,百无聊赖。
“我说鲸长兄!”珍鱼叫道,“你这走来走去,晃得小弟眼晕,有何烦思?与小弟说来!”
鲸长忧愤道:“你我二人投奔丞相,是以闯下功名,钦佩其德为初心!如今丞相巧立名目,陷忠臣以污名,问百官以虚罪!何德之有?!”
珍鱼道:“丞相弄权是真,爱民如子也是真!功过是非,当由后人评断!你我只需尽心辅佐,哪里来的这些牢骚?”
鲸长闻听,更是忧愤。珍鱼向来就是这般,如今是此言论,在邪教之中,亦是如此!得过且过,及时行乐便是珍鱼的脾性。
感怀遇人不淑,鲸长仰天长叹。
这时,公孙质从门外走了进来,笑道:“鲸长将军如此烦闷,可是觉得学无所用?”
二人见状,急忙起身行礼。
公孙质摆摆手,也不客套,直道:“你二人可是以为,丞相亦是奸恶之徒?”
闻听此言,鲸长知晓公孙质已听到方才的话,索性答道:“为一己之私屠戮人命,与邪教何异?”
珍鱼惊慌,暗拽其袖,忙道:“军师恕罪,愚兄饮酒甚多,是醉话!”
公孙质笑道:“所谓酒后吐真言,但说无妨!”
鲸长甩开珍鱼,义正言辞道:“我二人投奔丞相,皆是因其往日仁德!百姓确蒙丞相恩泽,太平富足!可如今为区区兵权,丞相竟谋此恶计!鲸长,万难苟同!”
公孙质点点头,问道:“若在丞相面前,你还敢将此放肆狂言,再说一遍吗?”
鲸长心中惊惧,却仍叫道:“敢!”
“好!”
随着一声叫好,赵兌走进庭院。
二人见赵兌亲临,惊慌失措,齐齐跪地。
赵兌今日大事得成,原想送南宫炤一美女,略慰其苦。特来与公孙质商议,将那丁紫月送入宫去。散步之余,走到此处附近,听到了鲸长之言。
“好一个率性直言的都尉!”赵兌笑吟吟沉声赞道,“孤如今就在此,许汝将心中怨愤,一并道出!”
鲸长抬头观望,而后惭愧垂首。
赵兌一笑:“看来方才已经说完了!”
说罢,望着府外方向,隐现火光之处,说道:“你二人只见孤以往功绩,却不知孤今后之志!二十万邪教教众,若合兵起事,天下谁人能挡?孤能挡,却使百姓犹受战乱之苦!既心系百姓,何以大意误国?孤为抚百姓疾苦,几次奏请天恩,易丁税为田税,将天下赋税平分于田地。多田者多税,少田者少纳,以此休养百姓!但此国策却伤及那些名门之利!以至其群起而反之!天下英雄,若与孤同志同心,又何以置孤此骂名?陛下昏聩不治,无德无才。孤不如此,还当如何?你二人倘是英雄,就应知孤的苦心!”
鲸长珍鱼二人听闻,皆是惭愧难当。投奔至今,方知赵兌的雄心、苦心、德心!
二人跪伏在地,五体投地。
赵兌也没打算治罪,只是对公孙质说道:“胡言乱语,心志不坚,杖四十!”
说完便走了。
二人匍匐在地,高声言道:“谢,丞相!”
第二日,丁紫月以才人之名,被送进宫去。南宫炤整日醉酒寻欢,声色犬马,初见丁紫月之后,心生爱意。此后日日宠幸,常伴身侧。
又过一月,高氏一门以谋逆论处,夷三族。与其常有来往,关系密切者,尽数斩首。
各府各地,皆以赵兌马首是瞻。凡军国大事,全仗赵兌做主。
普天之下,尽在赵兌之手。
而与此同时,大日圣佛教面临踏天之祸。整个天下,尽是围剿之军!
第四百四十五章,道人出关
眨眼间半年已过。
河六四闭关半年,早已将峋阳天人道融会贯通,并细心教导樱芙修炼。
二人整日传功修炼,难免肌肤亲近,却使二人之心更为密切。
峋阳天人道,威气汹汹。施展时,灵力如万丈山压来,又有如日头当空,无处能躲。是为峋阳。
而此功之道,是以自身阴阳五行,呼应天地万物之阴阳五行,天地是己,己亦天地。一念间,天地灵气齐聚而来,为其所用。是为天人。
这峋阳天人道,看似与天罡教至高心法华阳真经中,勾天引地,抓取阴阳五行之力的法门有所相同。
但实际上,峋阳天人道是将天地万物化为了自己的元神。
施展时,山石树木、江河湖海、飞禽走兽、天地自然,皆能化身成为其元神。
若化万物为元神,死水亦可飞涨,枯木也能冲天,石山轻重自若,万兽随心幻形。天地万物都能随意操控。
可谓是:
凭空聚山是易事,挥手填海心念成。
一派灵气如虹起,峋阳天人万物生。
祖师华阳子亲创之功,真当是天下第一神功。由此河六四不禁猜想,如此超凡绝圣之功法,苦心创出,送予花族。想必当年华阳子,也对那公主有所倾心吧!
半年间,铁牛村建成,族人交替出谷,买卖粮物。再不与世隔绝,却仍是隐蔽山中,不对外人说出住处。
姑遥炼丹之技攀升不断,方既仁和玉天扬二人因助其炼丹,灵力修为大涨。
方既仁趁机苦练本门道法,修为突飞猛进。
而玉天扬则是领了河六四一本黄符之术,整日钻研。却不想,玉天扬竟是此中好手,不消多时,飞符技艺手到擒来。方既仁评断:已可出山伏小鬼!
至于河六四,此间并非只修峋阳天人道,华阳真经才是他主要钻研的功法。
半年来,河六四心法修的辛苦。全心投进道气保真一章中。
心法中谓:引重趋泥,转增陷没,积精聚气,乘业降神,含阴吐阳,分错五行,一道长生,为善保真。
这便是华阳真经中,道气保真章。正是用以精炼调动灵力修为的。
河六四修为涨的飞快,根基不稳为樱离所解,但心法虚无却是无可奈何。河六四修了很多道术,练了很多功法,却唯独没怎么修炼心法。入圣后的真正实力,他从来都没能施展出来。
而如今炼成了道气保真一章,便能知一门法术需动多少灵力,一念之间元神之力化出多少,能调来多少阴阳五行之力,河六四再无迷惑。
从此之后,河六四便能以最小的代价,将法术施展出最强的威力。也能战的更久,再不会只知拼尽全力,导致不多时就力竭神疲。
河六四心想,若此时再遇耳秋,当不复陷入那般苦战。
如今的河六四,已是个正经的入圣道人。
一念一动,万法皆动。一呼一吸,天地归一。
河六四只觉世间万物皆在自己手中,拖来移走,不费吹灰之力。
这一日清早,樱芙匆匆赶来,娇声叫道:“喜事!喜事!姑遥成了!”
河六四自入定苏醒,急问:“丹成了?”
樱芙激动的点着头。
河六四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我便出关罢!”
整拾衣物,不消多时,二人回到铁牛村。
此时铁牛村已大变模样,炊烟袅袅,石屋齿列。村外更是筑起石墙,四角皆有望楼。
入大门,村中孩童手持木刀木枪,肃然操练。壮年男丁更是身带锋利兵刃,皆出自姑遥之手。
樱芙说道:“经那一战,村中老幼皆有自卫之心。谷老德厚,亲自传功与孩童!我与婆婆也传了些厉害功法与他们。此时铁牛村,战力不容小觑!”
河六四大感欣然,不住的点头。
正当此时,村中那高耸丹炉映入眼帘,惹得河六四不禁瞩目观望。
丹炉下,玉天扬发功催火,方既仁灵力调运。姑遥站在其中,专心致志盯着丹炉。三人皆是赤膊而立,汗流浃背,围观村民亦是如此。
片刻后,忽听得丹炉中一声闷响。围观村民猛然上前,齐化灵盾,将丹炉扣在其中。而后,丹炉中热浪喷涌,火气四泄,如风卷残云荡漾而来,再被灵盾挡了个干净。
河六四看着人们有条不紊,心知必定做了上百次,方能如此默契!
热浪火焰渐渐消散,烧的通红的丹炉也已恢复了石青色。村民化去灵盾,继而端来一桶桶凉水,泼向了丹炉。
冰凉寒水遇上炽热岩石,沸起层层雾气。呲啦声中,丹炉周围浓雾弥漫。
方既仁和玉天扬满脸疲惫的走出来,见河六四归来,自然是一阵开心。
又过了片刻,雾气也渐渐消散,姑遥自其中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珠子,散发着淡淡的宝气。
见河六四站在面前,姑遥又惊又喜,而后扬起手中的祛毒丹,得意的说道:“师叔!你瞧!师侄我炼成了两枚呢!”
河六四欣慰不已,走上前揉了揉姑遥的脑袋。
而后,众人回到石屋,正逢樱冉此时还算清醒,而云歌便静静躺在一旁。
河六四先是关切的与樱冉说了说话,樱冉睡下之后,河六四这才望向云歌。
姑遥捧着两只木匣,各装着一枚祛毒丹,等在一旁。
见河六四久久不语,焦急的说道:“师叔,快叫云歌服下吧!”
边说,边递过来一只匣子。
河六四接过来,眉头浅皱,问道:“此丹,确已炼成?”
姑遥叫道:“那是自然,与丹经上所书,并无二异!此祛毒丹能解万毒,遭千蛇万蝎啃咬亦全然不惧!”
河六四问道:“你从无炼丹经验,而今炼成这般宝丹,你怎知万无一失?”
姑遥一愣,不知河六四是何意。
河六四继续说道:“我虽不懂炼丹之道,但这半年也曾想过!云歌非是凡人,身中这般剧毒而不死,定是有什么护体之法!倘服下丹药,不慎破了那护体的法门,岂不是坑害了她?”
姑遥大急:“难不成师叔不想叫她服下?那我这半年辛苦,都是无用之功?云歌生死未卜,能不能醒还不得而知!如今有此丹药,当然要及时服用!再说此丹与我那丹经上写的一模一样,师叔担心药效,我也无法答你!此举本就只是死马作活马医罢了!”
河六四闻言,有些不满的瞥了一眼姑遥。
姑遥之意,实是让云歌做个试丹之人,检验他这副丹药成了没有。姑遥之想,是云歌毕竟是半死不活之状。若丹药成了,他是大功一件!若丹药未成,坑害了云歌,那他也没有大过。
其实姑遥的心思,早已被玉天扬察觉了出来。早在三个月前,便让樱芙告之了还在闭关的河六四。
玉天扬也是无奈之举,这些话说与方既仁,并不妥当。
于是,才有了如今这一幕。
但而今姑遥这般说,倒是让所有人都知道了他的心思。
见方既仁有些难堪,即将发怒,河六四叹了口气,说道:“那我便先服下一枚罢!若无异样,再与云歌服下!”
说罢,打开匣子便要将那祛毒丹扔进口中。
众人急忙阻拦,尤其是姑遥,神情焦急。
河六四知道姑遥为何阻拦。他虽拜了方既仁为师,但若想修习更高的功法,还要指望自己这个师叔。而且,若师叔不慎被自己的丹药坑害,那自己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而今这祛毒丹到底有没有那般神奇药效,犹未可知。姑遥看来,谁都能亲身试药,唯独河六四不能。
河六四笑了笑:“无妨!如今我大功法成,还不惧这点危难!”
说着,将祛毒丹送入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变作一缕清凉之气流入体内。而后顺着经络血脉,游走全身。
河六四看了一眼樱芙。樱芙随即叹了口气,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株草来,递了过去。说道:“此草名为腐力草,有毒,但不深。”
河六四接过来也不言语,放入口中三两下嚼完,吞咽了下去。
毒草入腹,毒性发散。瞬间,经络血脉中的清凉之气涌了上来,将毒性包裹在其中。
河六四潜心内窥,看的一阵皱眉。
片刻之后,河六四忽地运功,调起体内自然之力,将腹中毒性和清凉药力全部包裹,顺口呼了出去。
一股浊气呼出,河六四睁开双眼。
众人小心翼翼望着河六四,姑遥更是情急意切,问道:“如何?”
河六四说道:“你这祛毒丹也算成了!”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姑遥浑身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河六四又说道:“但却并无祛毒之效啊!此丹能解毒性是真,但药力还不够强劲!应是你修为不足,虽借师兄和天扬之力,但却仍不能炼的精纯!”
姑遥闻言,有些垂头丧气。
河六四笑了笑,语重心长道:“若想修成炼丹术,你还需苦练根基!打坐凝神虽是烦闷,却是避无可避!今后勿要再有这浮躁心思了。”
此言之意,姑遥听得明白,是要他安分一些。
姑遥点了点头,无奈的应了下来。
河六四接过另一枚祛毒丹,对他说道:“这半年你日夜沉心,辛苦的紧!早些休息去吧!明日,师叔要看看你进益如何了!”
姑遥闻言大喜。要看自己修为深浅,说明是要传授新功了。这让姑遥怎能不雀跃?
待姑遥兴高采烈出了门,河六四才望向众人。
方既仁悲愤的说道:“怎是收了个心胸这般狭隘,气量如此低微之徒!”
姑遥不顾后果,要拿云歌试药,想来也是因为平日里没少被云歌戏弄,有些记恨,才没在乎云歌的死活。
如今众人看清了姑遥的面目,自然是有些难以接受。
河六四安慰道:“心胸是小了些,但毕竟还能教导!日后严加管束,亦能成才!”
第四百四十六章,青龙
樱芙问道:“你将姑遥支开,是有话要说?”
河六四点点头,掂了掂手中的祛毒丹,说道:“此丹算是炼成,但药力薄弱!若增强药力,可与云歌服下!”
众人一愣,谷天炽问道:“都已经炼成了,还如何增强?”
河六四笑道:“谷老莫要将这丹药之术想的太过玄奇!丹,不过是将万物精华提炼凝聚!此丹又非是增添修为之功的奇丹,只需了解其中精华几何,便能增强药力!”
玉天扬若有所思,说道:“河师兄是想让樱姑娘用花族神力,增强丹药?”
河六四点点头:“不错!”
樱芙疑惑:“我如何能增强?”
河六四说道:“如今你峋阳天人道修的顺畅,早有几分心得。化万物万法为己神虽尚且不能,但化一个小小的丹药,你还做不到吗?”
闻听此言,樱芙醍醐灌顶。
峋阳天人道,能将万物万法化成自己的元神的灵力,自己的元神和灵力也同样能化成万法万物。只要摸清丹药中所提纯凝聚的精华药力,然后将自己的灵力按照比例融合进去,那么这枚丹药的药力自然就会被增强。
况且花族灵力中,本就带着无可比拟的回春之效。化成丹药药力,反倒能将这枚祛毒丹的药效更上一层楼!
樱芙听懂了河六四的意思,却仍是有些奇怪的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刻意支开姑遥?”
河六四笑而不语,玉天扬解释道:“河师兄用心良苦啊!姑遥急功近利,想以此丹立下大功!若是真让他成了,此后必定心浮气躁,目空一切!全然扑进那炼丹术之中。方才河师兄言说此丹无用,断了他这份念想,此后也好管束,磨炼心性!”
河六四笑道:“天扬果是心思机巧,什么都瞒不过你!”
樱芙也叹道:“这孩子,怎是这般脾性?以前我们竟无半点察觉!”
方既仁怒道:“这般心胸,不配修我天罡功法!逐他出门!”
河六四摆摆手:“罢了!本就应了那河垚子的恳求,不可背信!以后严加管教就是。”
事到如今,方既仁也无话可说。
姑遥是他第一个弟子,本是满心疼爱,却发现并非是能人天罡门楣的气量,方既仁是又惋惜又悲愤。
难道天罡一门,真的就找不到合适的下一代弟子了?
众人散去,独留河六四与樱芙二人。
河六四拿出祛毒丹,缓缓注入神识,探视着丹中的成分。
樱芙静静的坐在一旁,望着他。
半晌后,河六四睁开双眼,将丹药放下,提笔写了起来。
写罢,对樱芙说道:“此乃丹中药草精华!万幸此丹并非是什么奇丹,只是将草药提炼凝聚而成!虽是以灵力催火提纯,十分难炼!但药力中并无灵力为辅,你只需找到这几味草药,了解其中药性,再按我所写的分量,将灵力转化,融入其中便可!
樱芙接过竹简,问道:“此子,你还打算留在教中么?”
河六四一怔,回道:“我又不是掌教,此事不归我管!”
樱芙莞尔一笑,也不在意河六四的搪塞,又问道:“那你们天罡弟子若要成亲,也要掌教首肯吗?”
闻听此言,河六四怎能不知道樱芙是什么意思,当即面红耳赤,支吾道:“只,只要心性纯良,无三尸之污!掌,掌教不会为难!”
樱芙看着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一阵好笑,却仍是有心捉弄,说道:“没了三尸之污,还成什么亲?你们天罡教,人是口是心非,教义也这般口是心非!而今我便是那三尸化体,你要是不要?”
河六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慌张无比的逃出了石屋。只留下樱芙一人,甜美窃笑。
所谓三尸,是指人身奢欲,食欲,和忄生欲。又指痴,贪,嗔!
道家摒弃三尸,求的是恬淡无欲,神静性明,积众善,乃成仙。
可这并非是天罡教的教规。其实天罡教中,根本就没有关于约束弟子情爱的教规。要不然,天罡教也不会和那么多花族公主藕断丝连。而且若有弟子下山,也是可以成亲成家的。只不过从此之后不得私自显露、传授天罡功法而已。
天罡教追求的,永远是正邪对立,伏魔诛鬼。
几千年来,这么多代弟子,留在山上的,无一不是全心卫道。对于情爱之事,自然看的浅淡。
三尸之污,其实是禅宗和丹鼎教等修仙门派,对弟子情爱之事立下的教规。
河六四提起,只不过是随口一说。
天罡教本无此般教规,但他倘若照实了说,便猜不着樱芙下一句要如何讲!所以,才拿出这么一句来搪塞。
又过了十几日,樱芙闭关许久,终是将灵力化作了药力,融进了祛毒丹中。
这十几日来,苦了姑遥。
方既仁恼恨,玉天扬严厉,河六四无情,就连谷天炽都不再讲情面。几个人一齐督促姑遥,白日练武,夜晚读书。两餐一宿,皆是简单了之。
直到这一日,姑遥又被遣去山中砍柴,不许刀斧劈砍,只执一光秃木棒。
这般经历,河六四也曾有过。
待姑遥哭丧着离去,河六四与众人围聚在云歌石屋,心颤颤,将那丹药塞入她口中。
初时,悄无声息,云歌表皮仍是透黑。几人面面相觑。
忽然间,一层光晕自云歌身上散发而出,如呼吸般上下起伏。
几人皆紧张地握紧双拳,死死盯着云歌。
继而周遭轰隆作响,房屋摇动,灰尘落下。云歌自榻上凭空升起,缓缓上浮。
此景河六四记忆犹新,想当初云歌吸食剧毒之时,也是这般光景。河六四大急,忙伸双手,散出神识,虚压在云歌身上。
然而神识碰上光晕,‘当’一声将河六四双手弹飞。
河六四疼的咬牙,却道:“不好!想是她体内幽盾外散了出来!”
云歌无法被治愈,皆是因体内有着一层遇强则强的护盾保身。此时护盾竟是外扩了出来,使得众人浮想联翩。
“难道是丹药无用?”方既仁问道。
“若是无用,绝不该有这般反应!”河六四叫道。
“莫非!是反噬?”玉天扬惊叫道。
众人大急,手忙脚乱。
忽听得一声巨响,从云歌身上绽放,四散开来,震的众人倒飞而出。或是撞碎房门,或是冲破窗口,全都飞出了石屋。
唯有河六四与樱芙二人耸立在原地,此二人皆是入圣修为,但虽能屹立不动,却也勉力抵御着。
而此时,上浮的云歌忽地睁开双眼,两道精光暴射而出,洞穿屋顶。
青色光芒充斥满屋,闪的河六四与樱芙睁不开眼。
恍惚间,二人只见面前霞光中,一条青龙威严沉吼,缠绕盘踞。紧接着霞光与灵气紧缩,眨眼间回到云歌体内。
石屋倾塌,尘烟四起。
河六四缓缓放下手臂,定眼一望,只见云歌如大梦初醒,一脸迷糊的坐在地上,四处观察。
“这是何处?”云歌奇怪,转而看到河六四,惊喜叫道:“四哥哥!”
雀跃地站起身来,云歌竟猛地一晃,只觉得头昏脑涨,一阵晕眩。继而双腿一软,再一次昏睡过去。
“云歌!”河六四惊叫一声,与樱芙齐齐扑上前去。
樱芙伸手搭在云歌脉上,细细一诊,松口气道:“只是虚弱,昏睡了过去,无碍!”
河六四心中一块巨石放下,不住地点头。
而后,二人面面相觑。
是夜,姑遥从林中归来,累的筋疲力尽,懒洋洋倒在桌上不起。
再看众人,围坐在卧榻之前。塌上云歌早已醒来,左手整鸡,右手兽腿,大快朵颐。
几个人围在一旁,满脸堆笑,时不时便劝上一句:“慢些,慢些。”
云歌醒来后二次昏倒,竟是因久未进食,饿晕了过去。使得众人啼笑皆非。
山珍海味,瓜果梨桃,不吃吞了多少。仰头饮下满满一碗肉汤,云歌终是擦擦嘴,吃了个痛快。
见云歌吃饱,众人纷纷缠着她问东问西。
然而云歌却是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吸去了樱冉身上的剧毒,而后便昏沉睡了过去。
玉天扬又问道:“云歌,你到底是何族身份,那方人士?为何你身上有一层护体的幽盾,使我等无计可施?”
云歌俏眉一挑,反问道:“天扬哥莫不是昏了头?我身上除了皮就是肉,何来幽盾护体?”
方既仁问道:“那你是那族人士?修的何种功法?”
云歌噘嘴想了想,回道:“我也想不起来自己从何而来,只记得一觉醒来,便在文定县之中!而后便遇见你们了!”
见云歌说不出个所以然,众人无可奈何。虽是有千般疑问,可云歌自来就是个顽皮性子,她若记不得,怎么问也无济于事。
不过,云歌能平安醒来,众人仍是喜悦。
这时,趴在一旁的姑遥说了句:“我累了,先去睡了!”
说完,独自离去了。
云歌醒来,众人喜悦,姑遥也很高兴。但心中就是说不出个滋味来。
又过了片刻,云歌困倦,众人扶她睡下后,便纷纷退出了石屋。
走出门外,众人却是未曾离去,而是望向了河六四。
河六四叹道:“云歌,或是青龙化身!”
“什么?!”众人惊愕。
上午时,云歌醒来前那霞光万丈,龙吟阵阵,河六四与樱芙看的清清楚楚。
虽说早有准备,云歌不是凡人。但真切瞧见神迹,还是惹得二人面面相觑。
云歌不惧阴煞之气,能辨阴阳五行,此时想来,皆在情理之中。
第四百四十七章,回山
道家云天有五方,东南西北中。五方中各有一神,青金赤黑黄。
世人尽知天有四灵,实则是五灵才对。
天之五灵,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麒麟。东苍老青色为木,西白虎白色为金,南朱雀赤色为火,北玄武黑色为水,中麒麟黄色为土。
青龙,便是五方神兽之首!
东方七宿之神,于八卦为震、巽。于五行主木。四象中之少阳,四季之暖春,镇守天之东陆。
古语谓:“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或曰天一,或曰太阴,天地以设,四维乃通,或死或生,万物乃成!”
威气可主天地、万物、生死!
也就是说,这世上万人万物的生死,皆在青龙一念之间。莫说河六四与樱芙二人,就是加上整个天下的所有高手,甚至是飞升的神仙,见青龙也只能俯首为臣。
麒麟下凡的鹿其,也屈居青龙之下。
但如今看来,云歌似乎还是个幼年青龙,虽有青龙威气,但远远还没有达到那种超然的实力。
而且,青龙为五方神之首,镇守天宫,是绝不会下凡的。
与麒麟不同。麒麟乃是中央黄土之神,五行为土。所居天宫与人间相连,故而能随意穿梭人世仙庭。
但青龙则不同。身在天之东陆,距离人间何止亿兆之遥,怎么会轻易出现在世间?
道经记载,众神归其位,无欲不生死。
是说,神仙只各司其职,不动不灭,不生不死。
就连早已飞升的华阳子,也只是在转世之人身上,留有一丝残魂。其真身远在星宫,绝不可能降世临凡。
但河六四绝没有看错,云歌醒来时,那青龙幻象绝对是真!
众人也只河六四从不妄言,坚信绝无有假。
可其中奥秘,也没人能解得开。
一众人围坐在河六四的石屋,久久不语。
鹿其乃是神兽麒麟,此事已是惊天动地,万中无一。然而如今众人之间又出了个青龙之身,这等震撼使得他们目眩神迷。
河六四久坐不语,忽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出房门。
众人知其满腹疑团,定是出门寻解,便也没跟上前去。
河六四走出门来,自然是寻找鹿其。鹿其早已是壮年,心智成熟,五方神之间有何秘闻,鹿其定当知晓。
找到鹿其,河六四竟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将手抚在鹿其身上,使其尽晓自己所想。
鹿其知晓了河六四的疑问,只是低头盯着草地,也不知思索些什么。
河六四心下焦急,却只得耐着性子等待。
良久,鹿其传回一句:“上来!”
河六四不敢犹豫,翻身上马。
鹿其四蹄一蹬,竟是踏上半空,奔向远山。
这一路,风驰电掣,疾风肆虐。眨眼间,山谷远去。再观望,却是到了昆仑山巅。
河六四目瞪口呆。早知鹿其飞快,却不想如今使出神力,眨眼间便送河六四回到山门前。
鹿其徐徐落下,四蹄飞展,奔向了囚机道场。
河六四见那方向,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想自己下山已久,阔别师父多时,如今竟是因一团疑惑,而重回了华阳观。
鹿其乃神兽,囚机道场自是挡不住它。灵气幻动,气浪四散,囚机大阵外迷幻之景眨眼消失,华阳观近在眼前。
望着观中那一柱擎天,河六四喜极而泣,翻身下马,高叫着冲进了山门。
然而一番寻找,马归厄却不在观中。
河六四四巡无果,只得跳上石柱之端,高声一喝:“师父!!”
呼喝声回荡山间,传遍囚机道场。
一声咒骂随即传来:“鬼叫什么?!”
听得这声叫骂,河六四喜不自胜,翻身跳下石柱。抬头望去,只见山门前半空云雾幻动,如漩涡一般,时而透出一道道金色精光。
忽地一只脚自漩涡中探出,而后马归厄从那幻动处走了出来。
缓缓落下,见是自己心爱徒儿回来,马归厄难得一笑。
见到师父,河六四不禁泪蒙双眼,急上前跪倒在地,扑进了师父怀中。
非是这一年多的别离,让河六四泪满前襟。而是他知道,自己离开的这一年多,对于马归厄,是何等的冗长。
囚机道场不同于外界人世,此处一年,只同于外界两个月的时间。
历代天师,皆是修为通天的高人。年岁已不能太过影响其寿命。道,本就是逆天而为。逆天改命,常有之事。加上囚机道场只是放慢了时间,人身之岁仍与外界通连。
河六四当初在囚机道场修炼了两年多,而外界之过了四个月。这两年的经历他清楚知晓,但他身体的年岁,也只不过长了的四个月。
天师典籍之中,凡有记载的镇教天师,皆是活了数百年的半仙。而这数百年,却是用外界的时间来计算的。
与樱离一生苦恋,在世仅仅三百余年的平怀子,其实在囚机道场之中,也足足守了一千余年。
这是何等的寂寞,何等的痛苦。河六四不寒而栗。
马归厄自然知晓徒弟这是心疼自己,慈爱的抚摸着徒儿头顶。
拂晓将近,囚机道场一片宁静。
河六四与师父静处茅屋之中,将自己这一年多来的经历详尽的讲述了一番。也将自己为何突然归来,心中有何样的疑问,全部说与了马归厄。
马归厄毫无一派宗师模样,一边听着,一边在灶前忙碌。
他虽已知晓河六四修为入了圣,毫无口舌之欲,却还是想为徒儿做一餐便饭。
河六四这一路行来,可谓惊心动魄,波澜壮阔。可马归厄却是听的平静,毫无反应。
只不过在听到樱冉的消息时,手不禁一顿。而后便回归如常。
餐成,马归厄取来一壶烈酒,与徒弟同饮。
望着屋外伫立的鹿其,马归厄不禁叹道:“此马竟是神兽麒麟,大造化!”
河六四挠了挠头,说道:“平日里它也不曾助过我什么,一年多来,不过只是救了我一次!”
“你知道什么?!”马归厄斥道,“麒麟为五方居中之神,星宫连通天地,故而可游离在仙域和人间!人世万化,皆乃天数所定!此等神灵,决不会插手其中。它能甘心化马与你坐骑,岂不是大造化?!”
河六四忙笑:“是是是,师父说的是!”
马归厄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徒弟,而后举杯与之一碰,饮下后,说道:“此一路,你经历玄奇,为师的想与你说太多话了!唉,却不知从何说起!”
河六四鼻尖又是一酸,说道:“师父,囚机道场岁月缓慢,我多留几日也无妨!”
马归厄苦笑着摇摇头:“外面还有大事要做,你不必久留!你思念师父,为师的,尽晓了!”
说罢,站起身来,自身后一木箱中翻找。片刻后,寻出一本干巴巴古旧兽皮,上有细小文字。
马归厄将兽皮递给河六四,说道:“此乃祖师所留,你看看罢!”
河六四捧在手中,细细一看,只见兽皮上密密麻麻,写的竟是华阳子生平游记。河六四如获至宝,却是不忙细读,小心将其收进怀中。
马归厄疑惑道:“你为青龙降世之事而来,为何不读了?”
河六四回道:“文字日后再读,此时徒弟只想与师父多些温存,再听听师父教导!”
马归厄闻言大笑,站起身行至门口,说道:“你修为突飞大进,师父不忧!历险后志气犹坚,师父也不忧!还有炁祖常伴身侧,师父更难忧了!为师的,无话同你多讲!只盼你早成大志,荡平邪佞!勿忘教义!”
河六四狠狠点头,回道:“正邪对立,搏斗终生!”
马归厄欣慰的点点头,说道:“我再去为你取些宝物,日后你或许有用!”
说罢,走出了茅屋。
河六四满面春风。得见师父,当是这诸多苦难之后,唯一能让他发自肺腑喜悦的一件事了。
见桌上尽是当年自己爱吃的饭菜,河六四纵使再无饥腹之忧,却狼吞虎咽吃了个干干净净。
大快朵颐后,见师父久久不归,河六四心生疑窦。急忙忙走出屋来,但见道观中一片寂静。
河六四心头忽地升起一阵不详预兆,再一次寻遍道观,却不见师父踪影。
心焦之下,河六四高声呼唤,叫声传遍四野。可师父就是不再现身。
河六四明白,师父这是催自己早些离去。然而下山许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只待了不足一夜,与师父对谈几句,就这样匆匆离去,河六四万难接受。
跳出华阳观,河六四飞至囚机道场。立于石台之上,上顶广阔苍天,脚踏伏囚妖魔,却唯独不见师父身影。
失魂落魄的走回华阳观,见鹿其静立在观中,河六四顿生怨念,斥道:“你当知我与师父多少情感,见他悄声离去,你为何不唤我?!”
鹿其却无反驳,只是走到观中石桌前,顿住。
河六四望去,见石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包裹。
走上前解开包裹,一件道袍,一坠吊链,一雕字木简,一道黄符。还有一封书信。
展开信,入眼劲锋字迹,看得人儿泪眼婆娑。
那道袍,乃是马归厄亲手缝制。上绣玄幻符文,可挡奇阴极煞。腰系八卦图带,能御万千鬼魔。
木简上,刻的乃是一语法咒,叮咛河六四此是救命道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
黄符纸,是配合法咒所祭之符。
而那坠吊链,平平无奇,只是寻常石头雕琢而成,乃是花瓣模样。一面刻着个‘厄’字,一面刻着个‘冉’字。此物,是送给樱冉的。
马归厄虽是狠心别离,但信中字字带着关切,句句满含担忧。河六四岂能不落泪?
如今自己修为可搬山填海,但在马归厄眼中,仍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河六四收起书信,望向师父居所,诚心跪拜。
而后,跳上马背,双腿一紧,鹿其凭空而起。
眨眼间,河六四冲上云霄,下山去了。
待河六四离去之后,石柱上忽地一阵幻动,马归厄显出真身。徒弟四下寻找,他竟是隐身在此处,眼睁睁的看着徒弟。
望着河六四消失的方向,马归厄温暖的一笑。
第四百四十八章,期许
归途中,河六四一语不发,垂首骑在鹿其身上发呆。
炁刃忽地在脑海中出了声,长呼一气,而后说道:“好一个镇教天师!”叹的正是马归厄的神威。
闻听炁刃声音,河六四又起怨念,将方才对鹿其发的火,烧向了炁刃:“你堂堂神兵利器,元灵通达!我师父要遁身离去,你定能察觉!为何不说与我知道?!”
炁刃笑道:“你那师父用心良苦,本尊何以拆穿于他?”
河六四气道:“你们皆有苦心,良心,却不知我并不贪图什么,只想与师父多处一夜半日,尽个孝道罢了!我心,你两个谁知道?”
炁刃一改往日戏谑,肃然说道:“你可知你那师父是甚等的修为?若我两个唐突多嘴,惹恼了他,恐也没个好果子吃!”
河六四闻言一愣,见鹿其也是这般态度,心下惊恐。
这两个非人非圣,却也一个是神兽,一个是神兵,放眼世间,能叫这两个如此忌惮的,恐也只有天上神仙了!
莫非,师父当真已经到了那超凡之境?
河六四心中所想,炁刃自是看的清楚,说道:“多猜无用,快些回去读那兽皮上的文字罢!”
鹿其四蹄飞展,不消多时,河六四已回到山谷上空。
自云头落下,鹿其却是没有回到铁牛村,而是将河六四带到了公主墓葬。
寻了个干净地方,鹿其落地。河六四跳下马来,席地而坐,自怀中掏出那张兽皮,细细
兽皮上所记载,乃是华阳子的生平。似是华阳子飞升之前留下的。
华阳子生于乱世,天下尽在妖魔之手。
九天之上,神明睹望,但见妖魔横行,世间多是悲乱。故,仙师乘流星降世,巧为华阳子所见。华阳子飞奔追逐,跑的力倦神疲,却只任那流星远去。
自此后,华阳子游历人间,寻找流星。
多年苦寻,遍访山川河谷,终是在山涧失足,跌死过去。
那降世神仙为其坚心所动,现身将他救了。此后,华阳子便拜在这披发老人之下,潜心修行。
华阳子聪慧睿智,颖悟绝伦,只十年,便修得超凡入圣。
沾沾自喜,日日卖弄。
一日,那披发老人问他:“你苦修许久,是求长生之道,还是求驱乱辟邪之功?”
华阳子十年得道,却无立世之志,无言答话。
披发老人又问:“既无志气,为何苦寻仙师?”
华阳子回道:“我不知!但见那流星璀璨,心头奇喜,故而追逐过来。”
披发老人叹道:“呜呼!无志气,那便别了罢!”
说罢,披发老人乘风归去。
华阳子浑身灵气,使尽了也没追上仙人,方知自己尚还村愚,不值一提。但想再求教仙师,仙师却归了仙庭。
此后,华阳子日夜苦思,无了仙师教导,何以终成大道?
于是,华阳子寻得宝地,专于大道。得阴阳,见五行,掘元神,化万物,而怜众生。
华阳子顿觉羞愧。
世人患难,活得悲苦。自己拜得仙师,求来大道,却毫无实惠于万民!
随后,华阳子抗击妖魔,驱逐邪佞,开化民智,救苦救难。最后,将妖魔鬼煞驱至昆仑山,华阳子布下囚机大阵,封禁妖魔。
从此之后,世间再无劫难。
道!便从那时,为世人所知。
世间百业皆从‘道’中衍出,世人也有了秩序。
但华阳子觉得,为人一世,心忧衣宿两餐,生老病死。若人人成仙,再无此忧,岂不美哉?
于是,华阳子开宗立派,弟子广增,传授问仙之道。他也潜心修道,以窥仙门。
一日,昆仑山忽地来了个村汉,大骂华阳子为祸世间。
众弟子勃然大怒,欲将其打出山门。却遭华阳子阻拦。
华阳子问他:“我何以为祸世间,使你这般恼怒?”
那村汉说道:“你广阔布道,天下人皆有了飞升之心。田无耕种,市无籴米,国无将相,人无伦常,心念念一个仙圣!此不为大祸耳?”
华阳子惊愕,与那村汉携手下山,游历人间。世间之状,果如村汉所言。
华阳子愧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
村汉说道:“一人一命,皆有天数!你的道,是逆天之举。你一人求仙也罢,非要天下人全然学你,当真丧心病狂!”
华阳子说道:“只想了天下悲苦,无意这般!”
又道:“竟是我一人美梦,毁了世人喜乐!该罪,该罪!”
那村汉却再未言语,只是欣慰一笑,忽地腾身而起,面容也变作了当初披发老人模样。
华阳子急忙跪拜,拜见仙师。那披发老人却再没理会,化作一条青龙,冲天而去。
见此状,华阳子瞠目结舌。曾与之修道学艺十年,今日方知这披发仙人竟是青龙所化!
而后,华阳子绝了飞升之念,并立下教义:天罡教镇守妖魔,正邪对立,搏斗终生。再不可修仙问道。
众弟子或悲呼哭泣,或遵循教义。一部分脱教而去,剩下的留在山中。
又过了百年,华阳子警觉自己已窥得天道,飞升,只需一念。
但华阳子却并不想飞升,他还未悟透天数。
天数既已定下,那修道便是逆天而为,与妖魔同志!自己苦修一生,到底是为修仙,还是成魔?
华阳子想不通。
心有这般想,祖师黯然辞。
开山祖师,肉身朽去,元神裹挟着魂魄,转世去了。
兽皮上的内容,到此便完结了。
而后的事情河六四也知道,祖师历经千年,转了几十世,最终悟透天机。羽化成仙。
最后一次转世,便是自己。
合上兽皮,河六四久久不语。
‘道’的真谛,元阳子历经几十世,终是找到了。
所谓天数,便是世间万物既定的法则。万物遵循,周而复始。生是天数,死亦是天数。
而‘道’的出现,虽然是逆天而为,但却是仙师临凡传授而来的。
既有仙,当有道,又何来悖逆之说?
道,其实也是天数注定的。
河六四忽然觉得有些迷茫。自己一直以来,都不信这命数之果,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挣个一线生机。
然而今日,开山祖师一席话,将他的道心,微微晃动了。
盘坐在草地上,河六四自言自语的问道:“师父到底作何解?此皮所写,与我所想问之事,毫无关系!”
炁刃声音自脑海响起,说道:“你怎如此愚笨?遥想祖师当年,蒙青龙下凡传授道绝,悟透天数,飞升去了!而今你身旁亦现出个青龙来,你难不成当真这般浑噩?”
河六四一愣,问道:“何解?”
炁刃气道:“那时天昏地暗,妖魔横行,世人疾苦,凡尘大难!青龙降世,亲传弟子,拯救苍生,扶弱济苦!而今青龙二次降世,你怎就看不透?”
河六四惊愕道:“你是说,天下又要大乱了?”
炁刃道:“这天下早就乱了!只是尚未毁去。既然青龙常伴你身侧,那你便如开衫祖师华阳子一般,肩负伏魔济世之重任!懂吗?!你师父看似绝情,催你下山,实则是早已看破此桩!留你,便是误国误民!你当不可再这般踌躇,披坚执锐,才是正途!万不可负了众人期许呀!”
炁刃这一通教训,使得河六四醍醐灌顶,一时间志气满腔。站起身,紧握双拳。
又过几日,河六四等人准备妥当,准备出发。
这一向,已在铁牛村耽搁了大半年,如今也到了离去之时。
方既仁玉天扬以及姑遥,自然是要追随河六四离去。云歌不必多说,只是樱芙,有些为难。
铁牛村经历磨难,刚刚重建,樱芙这位首领,理所应当留在村里。
但樱芙继承了樱离修为,志在收复花族,兴复之,重振之。当不能留在村里。
正当族人不舍哭泣之时,谷天炽忽地站了出来,说道:“江湖之乱,早已与老夫无关!自我肉身陨灭,我便该进入轮回。既然不死,再入世间已是不妥。不如就让我留在此地吧!一能镇守铁牛村,守卫公主墓,二也好照料你那樱冉婆婆!”
见谷天炽这般说,河六四只好答应。虽是不舍,但谷天炽留下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樱芙向着谷老一拜,说道:“谷老恩德,樱芙谨记!日后重返可劫城,自有谷老安养之地!”
族人见状,也纷纷跪倒,认下了谷天炽。
谷天炽便成了铁牛村的里君。
一切妥当之后,河六四独自一人来到樱冉所在的石屋。
樱冉半卧着,见河六四进来,笑道:“要走了?”
河六四有些悲伤,点了点头:“婆婆这一向要好生休养,切不可任性而为!”
樱冉说道:“樱芙不是留下了方子?婆婆好歹也曾是公主,谁敢不好生伺候?”
河六四说道:“尽少斥责族人,那谷老也是个顽性,莫要争执!”
樱冉笑骂:“婆婆身子不如从前,不然非要跟你出去闯上一闯!谁愿留在这里?去罢,作些大事,好生帮樱芙!”
河六四鼻头一酸。樱冉虽是凶恶,待自己却如亲生子孙。这一别,尚不知何时归还,河六四前日未能与师父好好告别,此时,再忍不住热泪连连。
自怀中掏出那吊链,放在樱冉手中,河六四狠心离去了。
樱冉看着如儿如孙的孩子远去,亦是泪眼朦胧。低头看了看手中那物什,顿时心头一颤,紧握怀中,悲声哭泣。
一行六人,三匹马,一辆车,迎着朝阳,踏着清风,出了山谷。
一道泯去千万魔,神行法随任升腾。
白日飞升终虚幻,人间情爱最是真。
第四百四十九章,入京
临近黄昏,一行人来到一处城下。此城名为岩化,传说天地初开,此处天然出了块巨岩。妖魔散去之后,百姓兴建城池,便凿此岩以作城砖。故而名叫岩化城。
来到城门下,正值日落西山,却见得城门紧闭,将一行人挡在门外。
几人停在门下,还未作声,城楼顶冒出一卫军,高声喝问:“何人至此?”
河六四推手一礼,回道:“我等乃行游之客耳,行至岩化,天色近晚,故欲寻驿馆歇息!但请军爷行个方便!”
“行游旅人?”那卫军一阵皱眉,“如今丞相天下缉贼,早已宵禁,你们去往别处吧!”
“宵禁?!”河六四闻言,顿时气恼,“日犹当空,天光大亮,宵的什么禁?”
那卫军亦是不耐,叫嚷道:“汝等再不离去,休怪箭矢相送!”
说罢,城楼齿缝间探出数十人,弯弓搭箭。
玉天扬见状,探手自怀中取出一串刀币,猛地一甩,稳稳落在那卫军手中。
“我等并非朝廷所拿之贼!行至贵地天色将晚,实属无奈,求大人容情!”玉天扬高声叫道。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刀币入手,那卫军不禁掂了掂,足有几十只。顿时两眼放光。与身旁人点点头,叫了声:“开门!”
河六四苦笑:“竟忘了天扬久在军中,早该让你回话!”
城门渐渐被推开,涌出五六个卫军,手持长矛,厉声叫嚷:“下马!”
一行人无奈,只得下马徒步走进城门。
刚刚进城,城门便已合上。乌泱泱一群卫军涌来,走出几个好生搜了搜。
见几人均是身背利剑,卫军便想下了他们的兵刃。
玉天扬忙道:“云游四海,防身之用!大人高抬贵手!”
那为首的卫军想了想,便也作罢。而后走到马车跟前,伸手便要掀开帘子。
驾车之人乃是姑遥,别看他十四五岁,脾气却是大的出奇,一挥手便将那卫军的胳膊抽开。
卫军大怒,纷纷竖起刀兵。
河六四忙道:“军爷息怒,车内乃是拙荆与舍妹!”
与此同时,车帘掀开,探出一女人头来,相貌平平无奇。女人身侧,睡着一女娃,车内昏暗,也看不清个面容。
卫军见状,嗤笑道:“为此货色竟敢冒犯本官,嘁!”
说罢,失望的一挥手:“走罢!”
一行人陪着笑进了城。
河六四骑在鹿其身上,边走边问:“你何时易的容?我竟不知!”
方才那陌生女人自然是樱芙,此时笑道:“闻听天扬使了钱银,我便偷偷易了容!如此兵丁,绝非善类!”
樱芙也算机敏,这般贪财之人,多也好色。
他们此行,不宜平添麻烦。
唯独姑遥气不过,叫道:“真该撕了那混账的臭嘴!”
行至城中,却是一片清冷。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街上巡兵来往纷纷。
又遭盘问了几次,一行人就近寻了个驿馆住下。
走了一天,饥肠辘辘,好在驿馆也能造些饭菜。众人收拾妥当,便在驿馆大堂中围坐一桌,吃了起来。
边吃,河六四边与店家攀谈:“店家,此时天色尚早,城中为何宵禁了?”
那店家疑道:“道爷当真不知?”
河六四笑道:“看我这一身行头,便也知我是个修仙之人,此番刚刚出山,当真不知!”
那店家闻言,放下心来,回道:“道爷你就在山中享清福,那知凡俗世人之苦啊!岁前朝廷平叛,百姓刚得个太平,便又遭了这缉贼之苦!天下呀,就没个安宁之日!”
河六四听得糊涂,问道:“缉的甚贼?”
店家长叹一口气:“丞相下令,各府官军衙役厉兵秣马,缉拿国教教徒!哦,已经不是国教了,是邪教!”
姑遥好奇道:“大日圣佛教?”
店家点点头:“正是!”
方既仁心中疑惑,说道:“我朝废相已有百年,何来的丞相?”
河六四笑道:“定是那赵兌无疑!”
店家闻言,惊道:“道爷慎言!当朝丞相之名,岂是我等随意呼喝的?”
方既仁惊讶:“还真是他!半年前他还是司空啊?”
店家回道:“此事也有半年了!圣上下旨,册司空为丞相,增封八县,邑两万户!赐奏事不名,朝会不拜,总领百官。群臣奏疏,避丞相讳!”
姑遥听得混沌,问方既仁:“师父,何意啊?”
河六四嗤笑:“奏事不名,朝会不拜?呵,他也真敢!”
方既仁叹道:“看来这南宫天下,将亡矣!”
玉天扬也奇怪:“赵司空之大志,不是抚国安民么?为何要做这震主之源?就不怕群臣一齐反他?”
“反?”那店家像是闻听了天大的笑话,说道:“看来几位是久离凡尘呐!这世间大事,竟是一概不知!”
说着,便将李渤季如何谋划圣元节之谋,赵兌又是如何清除异己独揽大权,最后如何平定司徒强之乱,如何受封丞相,领到兵符,乃至开始在全国清除邪教教众。所有大事,详实地讲了个清清楚楚。
听完店家所言,众人惊得早已目瞪口呆,饭菜也忘了吃。
虽说店家之言,多是民间谣传,难知其中细节。几人固然知道大约是以讹传讹,但大致并无差错。
如今的赵兌,权倾朝野四个字,已不再适合他。他,才是大安朝真正的掌权之人。
那店家继续说道:“唉。往年战乱,丞相平叛,百姓感念!如今清缴邪教反贼,虽说也是为了社稷百姓,但城池戒严,黄昏便要宵禁!这般紧张,我们这些星斗微民,吃的还是苦果呀!”
玉天扬闻言,说道:“店家此言差矣!往日乱军起事,丞相荡平贼寇,与民修养生息!百姓初蒙圣恩,还未得乐几日,邪教又来生乱,岂能不平?难不成受不住几日宵禁,便要纵容邪教反贼?那这刚有起色的四海承平之景,岂不是又要没了?”
店家哑口无言,只得讪笑:“还是客官有见识!”
一顿饭罢,众人回宿,却是都聚在了河六四房内。
河六四忧思甚重,问道:“赵兌清缴大日圣佛教,诸位怎么看?”
玉天扬第一个说道:“赵兌大权在握,如日中天!朝堂异己均已除去,那这矛头,自然要对准大日圣佛教了!”
方既仁也说道:“想不到一本罗心经,竟是能助他得此权势!不知是福是祸呀!”
河六四闻言,笑了笑:“他当初志起广衍,曾在宿海与既直师兄立誓!铲除邪教!如今之举,当是言而有信之举啊!”
方既仁上下打量河六四,说道:“听你之言,似乎是想助他!”
玉天扬听闻,也说道:“你是怕,赵兌或不是今昭的对手?”
河六四点点头,语重心长:“虽说司徒强能为他所杀,几十万教众亦能举兵清缴,可那今昭绝非是他所能敌!以我如今之修为,尚不敌今昭!但这世间,又有几人能留我?倘那今昭为挣生机大开杀戒,天下岂不是又要生灵涂炭?”
方既仁也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啊!”
河六四说道:“我已心有此意,召诸位来,便是商议!”
玉天扬笑道:“你既心意已决,那还商议什么?”
樱芙这时说道:“若去助赵兌,那我们不去救你师兄了?”
一行人出山的目的,自然是找回孙既直。
玉天扬说道:“樱姑娘,相助赵兌,与救孙师兄,并不冲突!你想,孙师兄是为邪教掳走,若想救他,必定先要找到藏匿之处!大日圣佛教树大根深,这普天之下,教坛几多?若我们相助赵兌,可借其人力探寻,也能省不少麻烦!赵兌想除邪教,河师兄也容不得今昭,此二者目的相合,与之联手是为上策!”
樱芙闻言,不再多问,只是幽幽说了句:“谁不知你与她寻仇是何念想?非要这般冠冕堂皇!”
说罢,气哼哼出门去了。
河六四一阵尴尬,见众人窃笑,干咳一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日便动身去京都!”
玉天扬闻言说道:“不必!”
河六四问道:“怎么了?”
玉天扬说道:“京都国师府,只是傀儡司徒强的居所,去之无用!若按我猜想,今昭藏身之处,应在广衍府!”
众人一愣:“广衍府?”
玉天扬点点头:“想当初今昭贴身监视河师兄,平日里还要兼顾邪教之事!若邪教总坛遥遥万里,岂不是平添麻烦?所以,这总坛定然是在临近之地!”
河六四听闻,甚觉有理,说道:“那也入一趟京吧!见见那当朝丞相,与他说个清楚,也好我等方便行事!”
是夜,众人回宿歇息去了。
河六四站在窗前,遥望明月,心中感慨万千。
背井离乡,多年未归。如今非但没有衣锦还乡,却是因邪教之事回乡,怎能让河六四不为之感慨。
这时,窗外忽地出现个倩影,幽幽地站在窗边。
河六四叹了口气,说道:“我想杀今昭,并非是一己之怨!大日圣佛教于中原之势力,或许只是冰山一角!此等祸害,若不查个清楚,这天下便再无个宁日!”
樱芙幽道:“我非是气你想与她寻仇!只是一想你还要见她,届时若再神魂颠倒,那......”
河六四闻言,不禁一笑:“你莫不是将我当了负心汉,无情郎?你放心,再见了她,我定不会多瞧半眼!”
闻听心上人这般说,樱芙心头喜极,却仍是口不留情:“谁知你会不会负我?且要细细观察呢!”
皎月投光,佳人浅笑。
正所谓:
儿女情深重,一语摒是非。
半点心头意,神仙换不回。
第四百五十章,围剿武天
“报!!”
一身穿书生衣裳的男子闯进一座堂中,惊慌大叫:“禀武护法!肃成军已在五里外集结,本村里君也已开始疏散百姓!恐是要杀将进来!”
堂上端坐的,正是当日十二圣令之首的武天。只不过如今早已位居六大护法之一了。
听闻那书生教徒禀报,武天面色阴沉,急问道:“我等隐遁此地,肃成军是如何探得踪迹的?”说完,眯着眼瞥向两侧教众,恶狠狠骂道:“难不成你们之中有了叛逆?!”
众人闻听,纷纷跪地,大呼求饶。一少阴使悲声说道:“我等常伴武护法身侧,侍奉左右,驱驰效力!既有反叛之心,也无行事机会!况我等忠心耿耿,武护法切莫动怒,切莫动怒啊!”
武天闻言,终是冷静下来,沉重的坐在了椅子上。心中不禁感叹,自己当真是时运不济。
当初,武天堂堂十二圣令之首,修为有成,前途大好,是何等的风光!而后亲临**,却是让河六四与樱冉从他手中逃脱,使他饱受非议。虽说后来教中并未责罚他,等到蓝湛和陈陌死后,依例将他升为护法,但却正逢朝廷大举镇压。刚刚上任,便整日东躲西藏,哪里还像个护法的威风?
如此时运,当真是又巧又悲。
朝廷下旨清缴大日圣佛教,武天本在肃成府下一县的教坛坐镇,听闻此事,急忙禀报今昭。
然而今昭却犹如人间蒸发,找不到其人。
没有今昭的命令,武天也不敢专断行事,加上肃成军战力强劲,凭他手里那几千教众,根本无力抵抗。
无奈之下,武天只能带着教众辗转多地,东躲西藏。而今更是躲在了这处小村之中,却还是被肃成军追了上来。
连日逃避追捕,武天手下已不足两百人,被肃成军团团围住,可谓是陷入了绝境。
悲愤之下,武天拍案而起,怒道:“拼了!”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那少阴使又说道:“武护法手握数千教众之时,尚要避其锋芒!如今我等区区二百人,如何与大军抗衡?”
武天说道:“与其被大军拿下,秘密处死,倒不如拼个鱼死网破!若我等身死,魂魄还能被总坛召去,另寻肉身复活!如若不然,只能落得个身首异处!”
众人闻言,却仍是低头不语。良久,又是那少阴使开口:“武护法恕罪!非是我等贪生怕死,只是总坛招魂,向来不理我们这些地位下贱之人!武护法魂魄能被召去,我等怕是没这个福分!”
大日圣佛教设有魂池,集聚万千魂魄!而如武天这种身居护法要职的人物,魂魄中都有咒印。倘若身死,魂魄自会被魂池召回,日后寻得一肉身,便能重生为人。
但是这些少阴使,驻旗官,和普通的教众,是没资格在魂魄中设下咒印的。所以,当然不可能被召回去。
武天却是说道:“诸位勿要惊慌!既是追随本护法,本护法岂能不顾诸位死活?几千人我无力作保,可二百人我还是能保下的!诸位放心去战!若是身死,魂魄自当由我收入魂瓶之中!等到诸位拼光,我亦会拼死力战!我身死,魂魄被召回,魂瓶之中的魂魄一样会被召回!待我复活,定将诸位全部保下来!”
少阴使,掌阴令,乃至护法,身上都带有一个魂瓶。此瓶专做收集魂魄之用,少阴使收集一定数量,便会将积攒下的魂魄交给掌阴令。掌阴令收集一定数量,便会交给护法。
为防有失,护法的魂瓶与其护法的魂魄都有联系。一旦护法身死,魂魄被召回,魂瓶中魂魄便会跟着护法的魂魄离去。
一名护法,其魂瓶中所能积攒的魂魄,数量惊人。
而这魂瓶,并非是一只玉瓶而已。因人而异,或是一只玉瓶,或是一只葫芦,甚至是自己的肉身。例如那蓝湛蓝护法,他的魂瓶便是他自己的肉身!所以在其身死之时,耳秋会亲自赶来,专程将蓝护法的魂瓶和他的魂魄带走。
可见魂瓶的重要程度。
如今,武天向手下做出这样的保证,一时间众人斗志昂扬。没了魂飞魄散的威胁,自然不再畏惧生死。
见众人燃起斗志,叫嚣着要与肃成军鱼死网破,武天不易察觉的笑了笑。
而此时的村外,数万肃成军集结在此,将那小村团团围住。
兵将丛中,一名身穿精美甲胄的壮汉骑在马上,遥望小村。身后披风振振,胯上宝剑锐利,钢眉方脸,左眼还有一条刀疤。看上去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此人正是肃成军督军中郎将,连战!
连战乃赵兌麾下猛将,自当初赵兌取得兵权之后,便将肃成军中的督军校尉一职取缔,设督军中郎将,总领肃成兵马。虽然还是肃成府府君执掌肃成军,但如今天下汹汹,各地都在缉拿邪教教众,兵权已然不在各地府君的手里了。
自上任肃成军中郎将之后,连战整顿兵马,严查关防,府内城池皆是备战之景,紧张至极。
这般军令之下,大日圣佛教无处遁形。两个月的光景,已是处决了近万教众。
但一直以来,连战心中都期盼着能与大日圣佛教大战一场。在他看来,大日圣佛教教众几十万,随意集结,便是一股雄兵。
然而事与愿违,严查之下,大日圣佛教教众如过街老鼠,丧家之犬,无一形成抵抗。
这让连战感到十分可惜。他是个悍将,骁勇善战。若能与大日圣佛教一战,也能让赵兌更加留意自己。
功夫不负苦心人,多日严查之下,连战终于探得武天的下落。
如今大日圣佛教教中那森严的等级,早已被朝廷知晓。武天一个堂堂的护法,连战岂能放过他。
于是,连战亲率两万兵马,将武天藏身的村落围的水泄不通。
连战高坐马上,意气风发,挥手刚要下令,却是被身侧一副将拦下。
此人名叫贾鼎,素有智谋,是连战的副将。
贾鼎言道:“中郎将莫急!武天身为护法,非是寻常之人,相传极擅玄奇邪法!敌暗我明,还是先派人先去探个虚实,以防中了什么恶计!”
连战闻听,甚是不悦,说道:“我堂堂两万大军,岂能惧他二百妖人?不必多说,依令行事!”
其实并非连战鲁莽,此番围剿武天,连战搬来两万大军,已是很瞧得起武天了。
虽是斥了贾鼎的进言,但连战也并非没有头脑。
思索了片刻之后,连战沉声令道:“传令各军,重甲营先行进入,步军营紧随其后,骑军营守住东西南三面出口,神箭营坐镇北面,见妖人即射!各军小心行事,不得大意!若遇突变,既从北面撤出,引妖人于万箭之下!”
听闻这般将令,贾鼎也无话可说。况且连战已经接受了他的建议,传令各军安排战术,小心行事。这般用心,贾鼎心悦诚服。
重甲营兵将步伐稳健,一步步走进村中。村中无人,重甲营兵将重盾围拢,分作十个百人方阵,各由一百夫长统帅,在村中探寻。
步军营将士随后进入,亦是分作十队,尾随重甲营将士身后,清查屋户。
忽然间,村中一大院之中传来惨叫声。原来是几个步军发现一处巨大院落,随即进去搜查,刚刚进去便传来了惨叫。
各军闻声,毫不惊慌。临近的步军营迅速集结,将大院团团围住。另有一队重甲营将士踏步前来,沉甸甸闯进院门。
而其余兵将,却仍是各司其职,搜查村户。
再说那一队重甲营将士闯进院门,只见空荡荡大院之中,地上躺着那几个步军尸首,院中密密麻麻站着数百人,手持刀斧,杀气腾腾。
两方遥想对望,重甲营中一百夫长派出一人传信,而后沉声一令,重甲营齐步先前压去,身后更多重甲营将士闯进门来。丝毫不乱。
大院外步军营听闻传信,急忙忙分出数人,将村中各处兵将全部召来。不消片刻,大院周围尽是兵将。
此院中数百人之众,定然是大日圣佛教藏身之处。
重甲营将士与大日圣佛教教众相遇,在院中厮杀开来。
村外,连战也已收到禀报。听闻邪教教众齐聚一大院之中,忙将本村里君召来。
本村里君赶来,见连战便跪。
连战喝问:“你这村中藏了数百邪徒,你竟不知?!”
原来,连战大军压来之时,早就召见过这名里君。可这里君却是对一无所知。
听闻连战喝问,那里君哆嗦着问道:“小人的确不知,的确不知啊!”
连战懒得与他多说,又问道:“我且问你!村中那巨大院落,是何地?”
里君怯生生答道:“乃是本村一大人府邸!百年前,村中曾出过一名仕!官居高位,于国有功!后辞官归隐,建此院落。我等感念其往日功绩,引以为傲,平日里不敢叨扰,敬而远之!虽说那院落早已无人居住,荒废许久,可百年来一向如此,村民从不擅入!若里面藏有邪教,小人绝无可能知晓啊!”
连战想不到这小小的村里,竟有这样一个院落。而且邪教教众藏在其中,这些村民竟然一无所知!
连战又问:“那名仕何名何姓?院落占地几多?”
里君答道:“姓宋名成,乃是个修仙的道人!无子嗣,不婚娶,这才荒废了去!至于多大,呃,院落前后三进,屋舍繁多,后有花园假山,约能容千人不止!”
连战惊愕:“这么大?!道士?”
里君连连擦汗,说道:“是,此人极擅玄通道法!相传那院落有奇门大阵保护,神乎其神啊!”
闻听此言,连战心头一惊。
于此同时,村中忽地传来一声声爆裂炸响。
重甲营将士尸横遍地,伤亡惨重。
第四百五十一章,八卦古宅
这座位于小村边角的院落,的确十分巨大。
若是有人能跳上高空俯瞰,便能看到这处院落,并非是寻常的一字贯通的形状。而是一个八角形。
看上去,犹如一个八卦阵!
而屋舍建造,也是依循八卦图形,院落正中的花园假山,正好分出了阴阳。
院落外侧,还有一道围墙,将八卦院落围在其中。两道墙相距十丈,当中种着树木,却是又给砍了去,只剩树桩。
重甲营与大日圣佛教教徒厮杀,便是在此处。
那些树桩看似杂乱,实则有序。只有明眼人能看出,八卦各门图形。而且,这两道围墙只见,并非贯通,而是另有墙体隔绝,甚是怪异。
重甲营闯入之门,是为坎位正门。而在其中固守的教众,守的正是休门。
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
其二者为:乾为开、坎为休、艮为生、震为伤、巽为杜、离为景、坤为死、兑为惊。
八卦之方位:上南离,下北坎,左东震,右西兑,东南巽,西南坤,东北艮,西北乾。是为八宫。
所应之门:离为景,坎为休,震为伤,兑为惊,巽为杜,坤为死,艮为生,乾为开。
道家认为,八门无常势,三日转一门,八门转一周,各方乃归还。
所以,以八宫为基础,创造出来的八卦阵,千变万化,万难攻破。
能以屋舍围墙,树桩园景造设出八卦阵来,那宋成果不是常人。
重甲营与邪教教徒厮杀,那些教徒怎是对手,被杀的连连后退,躲进了休门。
但重甲营将士冲开休门,却是没发现邪教教徒半点踪影。入眼尽是古宅荒凉,哪有人气?
重甲营不知底细,鱼贯而入,闯进屋舍搜查邪教教徒。
然而这一闯不要紧,那些古宅屋舍之中,竟是凭空卷起风沙,吹得兵将一阵慌乱,退出屋舍。紧接着天空乌云密布,惊雷纷纷。众人不知所以,却见得周围一阵呼啸,寒气逼人。
突然间,空中惊雷炸响,震得人惊心动魄。同时,军阵中一兵将猛然发狂而起,朝着袍泽扑来,手中利刃相向。
众兵将大惊失色,忙将其制住。却见得一旁的百夫长也忽地发狂,杀向左右。紧接着,几十人失了神智,披发疯癫,见人便杀。
众兵将久经沙场,何曾见过这般诡异景象,却是未曾乱了阵脚,而是有序退向门外。
一时间,百余名重甲兵,或忽然发狂杀戮,或惨死袍泽之手,只剩下不足五十人逃出门外。
然而退出休门,逃出来这几十个兵将,却发现身后哪里还是方才与邪教教众厮杀之处?入眼一片清净,毫无人迹,就连那开始时闯进来的大门都不见了踪影。
众兵将慌了神,正当手足无措之际,休门中那些发狂将士冲杀出来。
癫狂之人,不惧刀斧,只知拼杀。剩下那几十兵将悲声惨死,只有一人拼死翻上高耸的围墙,却见得这边竟是方才入门之地!
那些发狂的兵将,一个个力大如牛,轻而易举跳上围墙。
这一边众兵将见状,个个惊奇。却见那逃出生天的兵丁急道:“他们疯了!”
见发狂兵将跳下高墙,刀兵相向。百夫长不敢迟疑,下令将弓弩齐发。然而那些发狂的兵将竟是身中树箭而不死,惊得众人不知所措。好在箭雨纷至,发狂的兵将终于倒下,却是个个身中几十箭后才死。
而那逃出来的兵将也是身中数刀,命不久矣。
百夫长听闻事情经过,急忙传令退出院落。那人也被抬出村外,来到连战面前。
见到连战,百夫长与那将死兵丁一齐把方才经过讲述了一遍。
原来,邪教教众退入休门,重甲营随即闯入。然而兵将众多,难以一拥而上。直到百余名将士冲进去,门里面忽地狂风大作,休门也轰然紧闭。
而后,众兵将纷纷后退,忽听得惨叫声起,急忙冲开大门。却见门里一片寂静,哪里还有那数百重甲兵的踪影。
正待众兵将不知所措,旁边高强忽地跳上一人,随即又有几十重甲兵翻出。
这些重甲兵好似变了一人,见人就杀,癫狂力大,无人能挡!
百夫长见前队兵将变作如此,即命将其杀退。而后便带着幸存之人,面见连战。
而那幸存的兵将,则说:进门之后,逐屋搜查,却见风雨大作,百夫长与几十袍泽忽地发狂而起,砍杀众人。众人退出大门,竟发现门外移形换位,大军不知去处。
众人无路可退,又有发狂兵将追杀,他拼死翻上高墙,却见大军正在这边,这才逃了一命。
说完之后,一命呜呼。
连战听得心惊肉跳,心中难以置信。
听二人禀报,像是在说,进入第二道门之后,院落竟是凭空换位。而闯进门的兵将,不是发狂,便是惨死!
至于大日圣佛教的教徒,却是不见踪影。
这般奇闻,平日里连战绝不敢信!然而如今将士惨死在眼前,他也不得不信。
想起自己上任督军中郎将之前,赵兌曾与他嘱咐,邪教精通妖法,高深莫测,绝非常理所能败!连战此时,方知赵兌的担心。
然而连战并没有慌神,而是急命那百夫长选一众志坚之人,进门探寻。
那百夫长领命而去,连战也亲自赶至那院落门前。
没过多久,呼啸狂风又起,吹了半炷香的时间,而后便没了动静。
连战又等了片刻,心中笃定,那几十兵将定是有去无回了。
见一座院落这般诡异莫测,连战大怒,急命建造云梯,召来蚁附。打算用攻城的战法,攻入院落。
云梯建成,蚁附就位。连战一声令下,兵丁登上长梯,飞钩攀在墙头。两千步军同时从四面八方翻进了高墙。
然而,又是一片风雨大作,整个院落上空雷声阵阵,各处惨叫连连。
两千步军,全军覆没,只逃出寥寥数百人,一个个惊恐万状。
旁人问询,回答或是蛇虫满布,或是袍泽发狂,或是机关重重,或是神鬼作乱。
总之,各处皆有神通,能挡下精兵猛将。
连战彻底慌了神,绞杀二百妖人,损兵折将两千余众,却是连邪教妖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再一次召来里君,连战喝令他说出这座院落到底有什么能耐。但里君一个山野村夫,哪里能说得出来。被暴怒之下的连战,一剑杀了。
这时,贾鼎前来献计,说道:“此院诡异莫测,不可擅入!中郎将何不用火攻?”
一语惊醒梦中人,连战高呼妙计。
于是,大军搬来无数干柴,抛入院中,而后退出山村,围在村外。
一声令下,神箭营火箭齐发,霎时间山村火光冲天。
这一场大火,足足烧了三天三夜才熄去,将整个村子都烧成了灰烬。
村民远远望着家园被毁,一个个痛哭流涕,其状甚惨。
火焰熄去,残烟袅袅。
连战志得意满,率军走人灰烬之中。
村中房屋尽数被燃尽,光秃秃一片焦黑灰白。唯有那座大院,完好无损的屹立在原地。
连战惊得险些跌下马来,急忙下令撤了出去。
“快!方圆百里掘地三尺!将那修仙修道的玄士全都给我找来!!”
在连战的嘶吼声中,几十个斥候策马狂奔而去,前往各地。
而院落之内的大堂里,一片得意洋洋。
武天高坐在堂上,座下一人喜道:“早知这院落这般厉害,不惧强攻,不怕火烧,何须我等起玉碎之心?别说两万,就是再来两万,也攻不进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教徒皆是狂喜,放肆大笑。
唯有武天,一脸凝重。
连战将令一下,各地官府遍地寻找能人异士。平日里,那些卜卦算命,降妖捉鬼的奇人,此时却是一个个惊慌失措。或是连声求饶,或是面如黄土。
这些人之中,本就多是方士,哪有真才实学,行骗才是能耐。到了山村,心慌慌、颤巍巍走进大院,从此后再也不曾出来。
其中,纵使是真心修道的道人,可却也是追求飞升,修仙为本的道家,那里有这等本事。进去后,一样是个死。
寻奇人无果,连战便要降罪于各地官员。各地父母官畏惧中郎将,便要逼迫府上衙役,衙役便要日夜寻找。
王祥便是一太守府吏,平日里清闲惯了。此时也在到处寻找奇人异士,惹得他满口牢骚。
手下一人奉承道:“王府吏辛苦,若是寻得能人,我等不与府吏争功!还请府吏日后多多照顾小人!”
王祥叹了口气,说道:“平日里卜卦占相的那么多,怎此时找不到个人影?”
那人笑道:“多是骗子,逃了!”
王祥思索片刻,说道:“莫不如我们找个道观庙堂去?”
那人又道:“早也人去楼空!”而后神秘兮兮的说道:“相传中郎将所攻那府院乃是万鬼之宅,十万大军攻进去都全军覆没!谁敢冒这必死的凶险?换作小人,小人也逃!”
王祥听闻,惊恐万状:“十万大军都不曾攻破?!”
那人笃定:“是啊!好在我等不必前去,只是寻些能人异士,算是走运喽!”
王祥也松了口气,却仍旧心有余悸:“惊死我,骇死我啊!”
各地谣言纷纷,王祥却是第一个听得这般动容的。
过了一上午,王祥几人苦寻无果,正在树下乘凉的时候,忽听一人叫道:“那边来了几人,像是道士!还骑着马呢!”
王祥惊起,顺势望去,只见三匹马,一辆车。
第四百五十二章,连战之喜
整整十天,连战无一日不在暴怒之中。自己亲率大军无力攻入大院,而且损兵折将,使得连战既恼怒又心悸。
两万大军,已有三千多伤亡。其中,下令强攻时有两千多伤亡。而余下那一千,则是这十天的等待中,连战忽然计上心头,派人强拆院落时折损的。
此时大院之中,已有许多发疯了的兵丁。无论是强攻还是用计,都需先过了他们那一关。
强拆院落围墙时,便是那些发疯了的兵将冲了出来,将往日袍泽杀的血流成河。
而这十日中,百里之内的各个郡县,也都送来了不少所谓的奇人异事。但结果自然是惨死当场。
连战对这些修仙修道的方士已经不抱期望了。
他能下令寻找这些人破除大院诡异,也是怕大军折损过多,自己落下个统领不力的罪名。
其实连战心中清楚,如若挥军硬闯,以人海破之,并非不能胜。但也不知要死多少兵马。
然而如今,自己久久不能攻下,这延误军机之罪,加上损兵折将之罪合二为一,自己宁可只担一个损兵折将的罪名,也要拿下这座院落。
于是,连战传令各军休整,明日发起强攻。
军中早已谣言纷纷,人心浮动。听闻连战将令,虽说百般不愿,但也只能听命。
然而就在此时,成俞县来了一行人,府吏王祥拜见连战,言说带来了一众高人。
连战早已不信这些方士,对此嗤之以鼻。
但那王祥却说:“中郎将息怒,前日我等偶遇这一行人,言语鲁莽,不甚有礼。这一行人大怒之下,三拳两脚便将小人等尽数打倒在地!小人心道此定是高人,遂引至中郎将帐前,还请中郎将一见!”
连战连日见了不少方士,但能这般大胆,打倒衙役的方士,还是第一次听说。好奇之下,便让王祥将那一行人带来看看。
没过多久,一道人走进帐中。身着青色道袍,肩跨银弓,后背长剑,剑身怪异,竟是三叉之形。
见此人年纪轻轻,连战不禁眉头一皱,问道:“就是你殴打压抑?好生大胆!你是何人,那派人士,有甚本事?”
那人回道:“在下玉天扬,无门无派!”
连战微怒,说道:“放肆!既无门无派,为何身穿道袍,持剑带弓?既无门无派,如何殴打衙役,从哪里修的本事?”
玉天扬笑道:“在下虽不是道门之人,却是常得道家恩惠,故而以道人自居!这一身本事,看似厉害,但比起同行的那几位,简直不值一提!”
玉天扬所说的,自然是河六四等人。说实话,玉天扬的修为在一行六人之中,也只是比姑遥强而已。
前日,一行人向着京都进发,行至成俞县地境,还未打算好进不进城,便从路旁窜出十几个衙役,叫嚷着便要将他们押走。
河六四等人自然不愿意,见那王祥言语无礼,玉天扬跳下马来,将那十几个衙役连带王祥,打的满地找牙。
可如此一来,王祥等人反而变得恭顺,大呼寻到了救星,对一行人赔礼拜罪,并请他们一定要跟他们走一趟。
一行人听得糊涂,便让王祥将事情说个清楚。
王祥不敢隐瞒,便将连战率军受阻,那院落如何凶险之事,全都讲了一遍。
原本,王祥以为,这几位知晓了其中险恶,定然不愿前往。自己还需盘算着如何哀求。
却不想,眼前这几人听完之后,毫不迟疑,直接便让王祥等人带路。
王祥哪敢耽搁,立即便带着一行人匆匆上路。
一日一夜后,便来到了连战帐前。
如今,连战听着玉天扬的话,心中一阵狐疑。此人看上去面容甚伟,与常人不同。但要说他有攻破那古宅的本事,连战仍不敢信!
于是,连战说道:“那么,古宅之说,你定然也有所耳闻!可有破除之法?”
玉天扬回道:“没有!”
连战一皱眉,刚要发怒,玉天扬继续说道:“可我那二位道兄,却有破除之法!此般小戏,破之,如反掌观纹!”
听着玉天扬大言不惭的口气,连战本想发怒,却忍了下来,说道:“那边请你家道兄出手,助我一臂之力吧!”
玉天扬推手一礼,和王祥一起退出了大帐。
连战紧跟着说道:“传令!调二百步军,拿下他们!”
一旁的贾鼎闻言,问道:“中郎将可是要试他们的本事?”
连战点头说道:“若有真本事,自然不惧!若又是骗吃骗喝的方士,也算为民除害!”
玉天扬走出帐外,那王祥还在奉承:“若诸位道爷正能破了古宅,小人也算沾了道爷的光!”
玉天扬笑了笑,见周围兵将突然集结,微微一想,便猜到了连战的打算。
回到马车旁,河六四等人早已等候多时,见玉天扬归来,急忙问道:“如何?”
玉天扬却说:“准备迎战!”
方既仁问道:“那中郎将要我们去探古宅了?”
玉天扬摘下肩上银弓,说道:“那中郎将召来的多是方士,早已不信道法神奇!此时营中突然调集兵力,怕是要试试我们的本事!”
方既仁闻言,气急败坏,抽出铁剑骂道:“真是坐井观天之辈!”
河六四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说道:“算了!布个隐阵便是!”
方既仁听闻如此说,也无二话,自随身布袋里掏出数道黄符,几件法器,在马车周围布起阵来。
那王祥看的奇怪,忍不住问道:“道爷这是何为?”
玉天扬笑道:“你且退后三丈,片刻后方知我等何为!”
王祥一脸糊涂,却也带着衙役退后了三丈。
不消片刻,周围忽然涌来数百步军,将马车团团围住。齐喝一声,矛戈相向!
隐阵早已布成,见步军围了上来,方既仁当即在阵眼上插了三炷赤砂香。
紧接着,步军眼前一阵幻动,人影模糊。再一眨眼,当中几人,外加马匹马车,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
众兵将不禁惊呼,忍不住左右观看寻找,却见身旁人皆是一脸惶恐,更是慌乱了起来。
领军之人,正是副将贾鼎。见这几个道人凭空消失,也是惊得一身冷汗。急忙忙奔向中军大帐。
大帐中,连战听闻贾鼎汇报,也是难以置信。于是亲自出帐,前去观看。
走到步军之中,只见众人神惶惶围着一片空地,不禁怒骂:“人呢?!”
贾鼎回道:“禀中郎将!确是凭空消失,末将不敢欺瞒,众将也不敢欺瞒呐!”
众兵将闻言,纷纷行礼,垂首回道:“不敢欺瞒中郎将!”
连战自是信任自己的兵将,却也难以相信这般说辞。见那王祥目瞪口呆立在不远处,怒问道:“你说!”
王祥一惊,颤巍巍回道:“小人也不敢,小人也不敢啊!那几位神仙确是眼睁睁消失不见!此前小人见一仙家在地上摆弄符器,不禁发问,这是何为!另一仙家却道,只要我后退三丈,片刻便能知晓!而后,而后,便消失不见啦!神仙下凡,神仙下凡呐!”
连战听得心慌不已。如今众目睽睽,皆是见到了道法神奇。如果当真是自己冒犯了下界的仙家,自己当真是罪无可恕!想起丞相平日里对那些道人多有礼遇,连战更是悔不当初!
于是,连战当即跪地,向那空地说道:“下官不知仙家下界,冒犯神威!还请上仙体察民情,宽恕下罪,助下官破除邪道,诛杀邪徒!”
众人闻听, 亦是纷纷跪倒,祈求神仙。
忽然,一声大笑自空地上凭空传来,听得众兵将一阵惊慌。
紧接着,空地上又是一阵幻动,河六四等人重新现身!
见众兵将惊呆在原地,河六四走上前扶起连战,说道:“中郎将莫要如此!我等非仙非圣,只有一颗驱邪之心!快起来,快起来!”
连战呆呆的站起身来,感受河六四却是**凡胎,不禁恼羞成怒,却又不敢发出来。
这些人若真是烦人而非神仙,非要自己下跪祈求才肯现身,当真可恶!
可这些人也确实有真本事,自己不敢得罪。只能略带悲愤,叹了口气。
抬头望去,连战一眼便看到了方既仁。
这一见,连战火气全消,急忙走上前一拜,说道:“见过方道长!”
方既仁一愣,将他扶起,问道:“你认识我?”
连战回道:“当年丞相平定济王之乱时,多亏方道长与孙道长相助!那时小人还只是步军中一都尉,有幸见过方道长仙容!”
方才连战跪拜神仙,自称下官。而如今见到方既仁,却自称小人。可见对方既仁的尊崇!如果方才还有点怨念,那么此时便全是喜悦了。
方既仁笑了笑:“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连战连忙相请:“还请诸位进帐,小人为诸位接风!”
傍晚,军营中灯火通明。连战竟是设下庆功台,好酒好肉接待方既仁等人。而且连战更是下令,全军同庆,饮个痛快!
一时间,欢歌笑语,酒肉充足,宛如打了大胜仗!
连战会如此,其实也是因极其推崇方既仁。当年方既仁和孙既直二人,大破邪阵,救回福星,驱邪招魂,击退乔烛,连战历历在目。他能下令全军庆功,也是真心觉得古宅不在话下了。
庆功宴上,方既仁被奉为上宾,连战与诸将纷纷敬酒,十分恭敬。
连战说道:“若是早知方道长亲临,小人绝无今日之举,还请方道长恕罪!”
方既仁说道:“哪里哪里!其实中郎将也不必这般铺张,我等前来,就是为了破了那古宅!此宴,不合适啊!”
连战说道:“丞相早有令命,若见天罡道人,如见他本人!小人自然要报以最高礼遇!”
方既仁无奈的笑了笑,说道:“即便如此!该被你奉若上宾的,应该是我那师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