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挫败之后
河六四二十一岁了,这个年纪修道,已经属于很晚了,孙既直师兄弟三人,均是在十几岁便入了道,甚至元阳子从几岁开始就修习道法。现在的河六四,体力和心智都已经成熟,对于世界和道德伦常的观念,也已经形成了一套,属于他自己的思维方式,这种时候入道修炼,是需要很长时间改变观念的。
就比如现在,河六四被怪兽咬在口中撕扯,虽然河六四已经上山一年多,对于道法的浸染已经不少,但遇到如此陷阱,河六四的第一想法,就是逃跑。
可他被怪兽死死死的咬在嘴里,动弹不得,于是他的想法,就变成了求救。
求救,不顾一切的求救,河六四喊得声嘶力竭,却一直没能等到期盼中的相救。
在剧烈的摇晃中,河六四只觉得头晕目眩,喉咙也因为嘶声呼救,如火烧一般疼痛。
“救命啊!!”
河六四不断地喊叫着,根本就不能冷静下来,面对危机,抓着怪兽鬃毛和鼻孔边沿的双手,也开始无力的放松下来。
感觉到体力透支的河六四,绝望了。
河六四后悔不已,他平日里虽然口口声声要求学习真功夫,进行最严苛的修炼,但是当他真正遇到凶险,能做的就只有惊慌失措。
他绝望自己修炼未成,却要惨死在妖魔口中,再也见不到家人,再也回不去宿迁,再也见不到丹娘。
想到此处,河六四猛然间涌起一股不甘,这股不甘瞬间冲破了绝望情绪的压制,变成了满腔的愤怒。
河六四死死的抓住怪兽的鬃毛,奋力挺起身躯,面色狰狞地直视着怪兽的眼睛,大吼了一声,挥拳打向怪兽如同自己脑袋一般大小的眼珠上。
人在绝境当中迸发出的能量,是难以想象的。
河六四这一拳力沉千钧,深深地嵌进怪兽幽蓝的左眼里。
怪兽一声嘶吼,紧紧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着河六四下半身的巨口也松开了。
河六四顺势落下,右手手腕却死死的夹在了怪兽的眼睛当中,吊在半空,来回摇动。
怪兽痛苦的嘶吼着,河六四在摇动中举起左手,重新抓住怪兽的鬃毛,奋力爬了上去,双脚瞪着怪兽的面庞,用力的向外拽着自己的右手。
但是怪兽疯狂地甩动着头颅,河六四瞬间又被甩开,吊在半空,飘摇无依。
不远处的方既仁一直担忧地看着河六四,见他成功击伤怪兽,振奋非常,急忙冲上前去,跳到半空。
在掠过河六四身边的时候,方既仁顺势将自己的铁剑塞进了河六四的手中,厉声喝道:“接剑!”
河六四一直都是慌张惊恐的状态,奋力还击根本就是本能反应,接到方既仁的铁剑,根本就不知如何使用,只是胡乱地向上刺着。
但是这头狮首鹿身的巨兽,皮肤犹如铁皮般坚硬,铁剑根本就不能伤及分毫。
河六四被绝望和惊恐充斥着心神,见铁剑毫无作用,在强烈的求生**中,河六四狠狠一咬牙,竟然要来一个壮士断腕!
铁剑被高高举起,锋利的剑刃闪着阵阵寒光。
河六四一咬牙,照着右手手腕狠狠地砍下,看的方既仁心惊肉跳,急忙出声阻止。
可是如今的河六四已然慌了神,根本就听不到方既仁的提醒,铁剑应声砍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火光四射,坚硬的链甲挡住了铁剑的劈砍,将铁剑崩飞,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方既仁看的一身冷汗,丝毫没有想到河六四竟然这般乱来,当即高高跃起,接住被震飞的铁剑。
铁剑入手,方既仁身形无视重力,竟然凭空变向,飞一般扑了过来,剑尖直指怪兽头颅。
方既仁剑尖泛起一丝红光,凌厉的剑气将周围的空气绞的纷乱,一道尖锐的鸣声回荡四周,方既仁犹如天神下凡。
锋利的剑尖应声没入怪兽的面颊,方既仁随即挥手向上一挑,巨大的头颅瞬间被削成两半,跌落在地。
怪兽无声的倒下了,轰的一声翻起巨大的雪花,幽绿的血液流出,污染了大片的雪地。
夹住河六四右手的眼皮也没有了力道,河六四呆呆的拔出右手,然后喘着粗气看着被轻易的诛杀的怪兽。
危机已消,慌乱的神思开始回归平静,面对差点让自己丧命,却又被方既仁轻易诛杀的怪兽,河六四心中涌起一股挫败感。
他想起刚刚方既仁的提醒,这只是一头低阶的妖魔,河六四是有机会战胜它的。但在被咬住下半身的时候,河六四根本就没办法考虑应对之法,只剩下无尽的慌乱与惊恐,和对方既仁的依赖与期盼。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妖魔。”河六四心中如此安慰着自己,随即看向了方既仁,一脸尴尬的笑着。
河六四的自信心受到了眼中的打击,他希望从方既仁哪里得到一丝安危,好让自己能够好受一些。
但是,方既仁脸色十分的难看,冷声斥责道:“身陷险境,不思沉着应对,竟为逃命而断腕!你何以报我师兄弟三人的尽力栽培?你又何以在这乱世中保家人平安?你太没出息了!”
说完,开始动手掩埋怪兽的尸体。
河六四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方既仁的斥责。他从未见过如此凶恶的巨兽,他吓坏了,被逼急了,把一年多以来所学一切都忘在了脑后。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说他天赋异禀,的确,他上山以来进步神速,可是这一次,他甚至都不如当初身陷行尸群时来的冷静。
他太依赖这师兄弟三人了。
回想自己整日吵嚷着所修之道无聊至极,河六四只觉得脸上发烫,羞愧的低下了头。
方既仁自顾自的在地上挖坑,丝毫没有理会羞愧至极的河六四。
河六四又一次看了看被削掉半个脑袋的妖魔,方才的那巨大的惊恐,和方既仁易如反掌的击杀所带来的震撼再一次充斥了河六四的内心。
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身手高绝,就在眼前,可他却一直被急功近利的想法占据头脑。
想到此处,河六四不禁长出了一口气,主动上前,开始帮方既仁掘坑。
方既仁瞥了一眼河六四,并没有阻止,而是暗暗地一笑。
两个人一起动手,很快就将妖魔的尸体掩埋,启程回道观。
一路上,河六四沉默不语,低着头跟在方既仁的身后,像是在想着什么。
良久,河六四出声问道:“既仁哥,你是怎么把这只妖魔弄来的?”
“方才我所布的阵,叫做引阵。此阵需以两地遥相呼应,能传送物体。方才我在阵中写了个初字,意思就是要一只最低阶的妖魔。”方既仁轻声解释着。
“可是,既然需要两个引阵互相配合,那么哪头是谁在呼应你?”河六四不解。
“是师伯。”方既仁脸上再一次显出崇拜的神色,“师伯常年镇守在囚机道场,我等需要练功时,只需布阵引魔,师伯自然会把妖魔传送过来。”
“马归厄真人!”河六四忘却了方才的挫败,有些兴奋的说道。
方既仁微笑着点了点头。
“元阳子前辈说他有通天之能,道法绝伦,能够翻山倒海,颠倒五行,真想见一见他!”河六四赞叹道。
“哼!”方既仁嗤笑道:“我修道二十多年,尚且没有资格到囚机道场修炼。你连个初阶妖魔都打不过,还想去见师伯?”
河六四闻言,惭愧的低下了头。
“不过你能击伤妖魔,不算是太笨,虽然要断腕求生,却是因心生恐惧所致,只要多加修习适应,战胜惊恐,再精修剑法,初阶妖魔不是你的对手。”方既仁总算是安危了河六四几句。
可是挫败之后的河六四,却没有表现出激动和信心满满,而是仔细的回想起方才的战斗。
其实,方既仁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想让河六四知道,他现在还是处在打基础的阶段,并没有修习系统的克敌之道。若是与常人交手,河六四如今鲜有敌手。但若论及道法,河六四还只是个门外汉而已。
方既仁的策略无疑是成功的,河六四现在已然认清了自身的不足,已经不会再狂妄自大,心态也变得沉稳许多。
两个人一路回到了玉虚观,比往常早了一个多时辰。要是在平时,河六四肯定会早早的回到卧房,愉快的偷个懒。可今天,河六四直接到了书房,开始自修心法,认真至极。
自从孙既直开始着手教导河六四拳脚功夫和呼吸吐纳的法门开始,河六四每天的功课时间,已经改成了上午孙既直,下午方既仁,晚饭后两个时辰卫既清。
见到河六四如此用功,师兄弟三人站在门外啧啧称奇。
“既仁,你下午给他灌了什么药?这小子怎么变得这般出息?”卫既清问道。
“我下午招了一只初阶妖魔给他。”方既仁微笑着看着河六四。
“什么?!”孙既直大惊失色,高声惊叫。
方既仁急忙竖起手指示意他噤声,生怕被屋里的河六四察觉。
孙既直只好低下声音,却依然气急责怪:“既仁师兄怎么如此莽撞?小河现在根本就没学功法,如何对付妖魔?”
“谁叫他成天吵嚷着所学之术,尽是无用之功,我这也是替你教训教训他,给你出口气嘛!”方既仁说道。
“那也不能如此行事啊!”孙既直痛心疾首。
“既仁,你的确太莽撞了!”卫既清附和道,“以后万不可如此。”
“好好好!你们两个心疼他,日后小河成了酒囊饭袋,有你们后悔的!”方既仁撇了撇嘴,说道。
孙既直和卫既清对视了一眼,都没明白方既仁的意思。
方既仁叹了口气,将河六四今日双腿发软,惊慌失措,以及最后壮士断腕的壮举,详细的和他们两个讲了一遍。
二人听完之后,全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你们平日里太过宠爱骄纵,却不知如此才是害了他!难道以后我们要跟着他一辈子?”方既仁正色问道。
卫既清点了点头,说道:“失策啊!平日里我只是教他经文心法,从未想过此事,却不知时日长久,他对我们的依赖已然成为习惯了。”
孙既直也叹了口气,要说疼爱河六四的人之中,首当其冲便是他孙既直。河六四上山修道,是他一手撮合,甚至连蒙带骗。对河六四,他有种天然的愧疚和喜欢,自然是有求必应,悉心照料。
可是今天的事,彻底让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依我所见,从今日起,关怀疼爱就交给大师兄吧!我与既直从此都唱黑脸,严厉教导,如何?”方既仁问道。
“可行!”卫既清点了点头。
孙既直看了眼方既仁,有些惭愧的拱手一拜:“既仁师兄明达,小弟愚鲁,惭愧受教!”
方既仁笑着搀起了孙既直,说道:“若论对小河的期许,既直最为恳切坚定,我岂能不知?师父既然让我等教导小河,自当尽心竭力,兄弟同心。”
孙既直看着面露真挚的方既仁,忍不住开怀大笑,方既仁见状一样笑了起来。最后师兄弟三人相互手拉手,一脸惺惺相惜的笑着。
自从教导河六四一年多以来,不知不觉中,兄弟间的隔阂与矛盾,生疏和敌意都已经尽数消解了。剩下的,只有互相理解,和同心协力。
“哎呀!还让不让人安生读书了!”
忽然,屋子了传来一声不满的叫喊,河六四嫌烦了。
三人听闻,齐齐捂住嘴巴,噤声离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二章,拜师
时间过的飞快,河六四经过挫败之后,尽数抛开了心中的杂念,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苦修当中,原本就已经坚实的基础,让河六四打磨的更加精进。
终于,对于天罡教的心法道法,以及运功的法门,河六四尽数掌握。
这一天夜里,河六四又一次来到了元阳子的卧房。元阳子闭目静息,河六四有些无措的坐在元阳子的对面。
这一次是元阳子主动叫他来的,同来的还有元阳子的三个徒弟,四人安静的看着元阳子,等待他开口讲话,皆不知元阳子到底要做什么。
河六四心虚不已,他上山一年多了,若细论起来,他既学了很多东西,也如同什么都没学,因为他每一门都只是掌握了基础而已。河六四不禁胡思乱想,觉得元阳子今天是要对自己一年多的修炼,进行一次毕业总结,所以显得十分拘谨。
良久,元阳子睁开双眼,伸手将静置在身旁,一柄剑身略微有些发红的铁剑拿了起来。
这把剑并不是元阳子的佩剑,几个人进屋以来,注意力都在元阳子身上,竟全然没发现这把陌生的铁剑。
元阳子抚着剑身,一脸的喜爱,最后指尖轻轻一弹,一道极为悦耳的剑鸣响起,悠悠回荡在石屋内。
“小河,你上山多久了?”元阳子问道。
“整一年半了。”河六四回答道。
“你们三个觉得,他修炼的如何了?”元阳子抬起头问三个徒弟。
河六四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要开始毕业考试了嘛?
想当初元阳子曾说不会收河六四为徒,河六四满是不服气,孙既直等人又极力劝说,河六四这才潜心修道,打算以后修为突飞猛进,令元阳子不得不收他。
可是到现在,河六四所学之道,只有经文心法,天星地脉,以及格斗技巧。如今的他已经是一名合格的道士了,这一身本事足以让他立于世上,闯出一番名堂。
不过,河六四没学过一丝一毫的咒语、阵法、法术、甚至剑法等等。
他已经是个道士了,但他还不算是天罡道人。
面对元阳子的发问,河六四紧张无比。
孙既直等人面面相觑,想了片刻之后,大师兄卫既清山前拱手,答道:“小河苦修十八个月,已熟知道家心法之精要,天星地脉之奥妙,体魄健硕,神思明敏。只不过...”
卫既清顿了顿,看了看师父的脸色,见毫无异常,才继续说道:“只不过师父未曾让我等教授小河天罡法门,如今他基础已成,只待添砖加瓦,日后定有通天只能!”
元阳子点了点头,喃喃道:“通天之能啊!我若有个能修到如此境界的徒儿,也算对天罡教有个交代了!唉..”元阳子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像是在和上天感叹,又像是在埋怨苍天。
长叹了一口气之后,元阳子看了看忐忑不安的河六四,忍不住一声苦笑,说道:“自我第一眼见到你,便知你与我之缘分,如薄纸覆水,须发提石,只得相识一场,却无师徒之份。既直怜我毕其一生未得高徒,将你带上昆仑山,可天意已定,我岂能逆天而行?”
河六四只是安静的跪坐着,聆听着元阳子所言,没有任何的反驳和哀求。
“师父,三思啊!”孙既直等人也齐齐跪下,痛声哀求。
元阳子摆了摆手,看着河六四问道:“小河,你修道的目的,是什么?”
河六四闻言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元阳子,回道:“既直哥说我背负了天下的安危,若不修道,注定碌碌无为。可我修道的目的,是因为家国破碎,邪教横行,我家人朋友全都颠沛流离,杳无音信!我深知他们是被邪教所害,若想解救,必先要修成一身的本领!我一定要救我家人朋友,请前辈收我为徒!”说罢,重重地一头磕在地上。
元阳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接剑吧!”说着,将手中的剑递给了河六四。
河六四心生欢喜,小心翼翼的接过了铁剑。
这柄剑,大约重五斤,总长一米二,刃长一米有余,宽两寸,一指厚,剑刃锋利无比,剑身上凹凸不平,通体微微地发红,可那些突出来的地方,却又有些发青。
河六四接过铁剑,一脸地喜欢,忍不住放在手中挥舞里几下。
手握着铁剑,河六四心中有些激动。元阳子肯传宝剑,说明已经把自己当做天罡门人了,这让河六四欢欣雀跃。
上山修行了一年多,河六四也知道自己所修的,其实都是皮毛。
如今这柄铁剑交给了自己,河六四心中甚至涌起一股,任重而道远的心情。
“师父终于肯收小河了!”孙既直等人也是十分的高兴,激动的说着。
“这把剑,名叫青炎,乃陨石所铸,曾经是我师兄归厄子的佩剑!”元阳子笑着说道。
“什么?”孙既直等人齐齐一愣,“这是师伯的佩剑?”
河六四欣喜若狂,转过头看了看孙既直等人,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啦?”
孙既直眼中尽是震惊之色,有些难以相信的看着河六四手中的青炎剑,说道:“小河,你难道不知天罡门规?”
“门规?什么门规?”河六四十分疑惑,转而眉飞色舞的说道:“管它什么门规!今日我正式加入天罡教,高兴还来不及,我才不管什么规矩!既清哥,有酒吗?我要一醉方休!”
河六四笑容可掬的看着手中的青炎剑,心中说不出的喜欢,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了并未回答的他的卫既清。
卫既清神色郑重,对河六四的问话丝毫不以为意。河六四不禁看向另外两个人,皆是满脸的**,还带着些许羡慕,方既仁的脸上甚至都显出了一丝嫉妒。
“到底怎么了?”河六四困惑的问道。
“天罡门规,师者传道受业,需以佩剑为礼,赠与门徒。”身后的元阳子解释道。
“什,什么意思?”河六四迷惑。
“意思就是,师父收徒,只会把自己用过的剑送给徒弟!”方既仁出声说道,眼神中的艳羡表露无疑。
听到这句话,河六四愣在当场,呆呆地看向了青炎剑。
这把剑是马归厄曾经用过的佩剑,元阳子将这把宝剑送给自己,难道是马归厄要收自己为徒?
河六四理解了,他完全理解了孙既直等人所表现出来的震惊和羡慕,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已经被强烈的震撼,惊到不能言语,甚至无法思考。
马归厄,这个在众口相传中犹如天神一般的男人,自己竟然成了他的徒弟!
即便这个事实是从元阳子的口中说出,河六四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这就好比一个人努力写小说,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签约上榜,拥有了读者和粉丝。
可轰隆一声,自己的作品居然成了神作,被人拿去无限翻拍,做成游戏,甚至拿到诺贝尔文学奖。
(咳,对不起我做梦了,对不起。)
这种震惊和狂喜,足以令一个人失去思考能力。
河六四呆呆地看向元阳子,元阳子苍老的面容上尽是慈爱与期盼,看的河六四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前,前辈!”
这一刻,河六四忘记了礼数,一头扑进了元阳子的坏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年多以来,河六四日以继夜的苦苦修炼,终于得到了回报,他日思夜想的目标,得以满足。
元阳子也没想到河六四居然一头扑到了自己怀里,他一生修道,虽然收了三个徒弟,却是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如亲情骨肉只见的那种疼爱。
元阳子轻轻地抚摸着河六四的脑袋,笑着说道:“不能叫前辈啦!要叫师叔。”
“师叔,师叔!”河六四涕泪横流的叫着。
身后的孙既直和卫既清也忍不住流下两行热泪,方既仁虽然一样感动,可心中的不甘和嫉妒,还是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元阳子扶起了河六四,替他擦了擦眼泪说道:“明日,你便起身去囚机道场吧,让既直带你过去。在师兄门下修炼,其中苦难比之现在,百倍有余,你要有所准备!”
“嗯!”河六四泪眼婆娑的一点头,站起身面相孙既直等人,双膝跪地,诚恳的说道:“既清哥,既仁哥,既直哥!三位师兄一年多以来的辛苦教导,小河绝不敢忘!请受师弟一拜!”说完,一个响头磕下。
孙既直等人急忙上前搀扶他,孙既直擦着眼泪说道:“真没想到你能拜入师伯门下,为兄真替你高兴!”
河六四破涕为笑,眼泪却依旧如决堤般流下,和孙既直三人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好了,”孙既直松开河六四,“天色已晚,让师父早些休息吧!”
说完,四个人面向元阳子,深深一拜。
元阳子扶着胡须,语重心长的说道:“小河,此一别,你我虽同在昆仑山中,却也不知何时能再见,记住!不可忘了自己的初心。”
河六四一愣,心中升起一丝疑惑,刚想发问,却见到元阳子轻轻的摆了摆手,河六四只得拱手一拜,恭敬的退了出去。
待众人退出卧房,元阳子抬起头微微一笑:“如何?”
石屋房顶似是传开一声轻笑,紧接着寒风掠过,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而在孙既直等人的卧房之中,几个人有条不紊地帮着河六四收拾着行李。
几个人脸上虽然都是笑呵呵的,屋内的气氛却有些沉重。朝夕相处一年多,河六四古灵精怪,时常和三人开开玩笑,日子过得轻松愉快,猛然间要走了,几个人当然十分的不舍。
河六四看出了大家的难过,一摆手说道:“三位师兄别难过,大家都在昆仑山,我没事儿就会回来看大家的!”
几个人相视一笑,继续收拾着行李,卫既清说道:“小河,囚机道场不同与此,那里是天罡祖师布下的大阵,没那么容易出来的!”
听卫既清如此说,河六四想起元阳子最后的交代,不解的问道:“师叔也说不知何时能相见,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问我们也没用,”方既仁将几件道袍叠好,没好气的说道:“我们也从来没去过,如何回答你?你自己进去不就知道了!”
河六四耸了耸肩,转而脸上显出一丝坏笑,揶揄道:“既仁哥这么不开心,想是太舍不得小弟了!不如我多留几天,陪陪你?”
“胡说!”方既仁面色通红,窘迫的说道:“谁会舍不得你?我巴不得你早点走!”
“唉..这修道之人呐,最忌口是心非。”河六四摇头晃脑,故弄玄虚,最后嬉皮笑脸的凑到方既仁身旁,“既仁哥既然这么烦我,那我今晚就跟既仁哥睡吧!”
“闪开闪开!”方既仁大窘,一把推开了河六四。
经过河六四这么一闹,屋里原本有些沉重的气氛一扫而光,大家笑成一团。
是夜,河六四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谁曾想修道一年多,自己竟然拜入了被众人推崇不已的马归厄门下。河六四不禁幻想着马归厄的相貌,想起元阳子说他是:朗朗如日月之入怀,瑶林琼树,自然是风尘外物。河六四忍不住开始想象与马归厄见面时的场景。
这一夜,注定失眠。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三章,奇异的地脉
天蒙蒙亮,河六四便早早起床了,和三位兄长吃了最后一顿早饭之后,心情有些沉痛的出发了。
河六四先是拜别了元阳子,而元阳子似是也在伤感河六四的离开,并没有开门,河六四只是在门外磕了个头,转身离去了。
上山一年多以来,河六四只见过元阳子五次。可每一次,元阳子都会悄无生气的改变河六四的心态,对于这位已经成为自己师叔的老人,河六四有着一种十分特殊的感情。
既像是茫茫修道路上的明灯,又像是自己慈爱的祖父,尤其想着元阳子昨晚的话语,让河六四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何时能再见。
这句话像是一根刺,深深地嵌在河六四的心头。
河六四知道,前去囚机道场修炼,绝对有着自己想象不到的艰苦,如果想要早一日归来再见元阳子,早一日下山寻找自己的家人朋友,河六四必须全心修道,修成正果。
孙既直等人齐齐出门,相送河六四,河六四也没拒绝,既然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河六四也想尽量再多和这三位大哥待一会儿。
一年多的修炼,河六四早已能够做到如方既仁一般,飘逸的跳下石阶,可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飞下去,而是一步一步,安安稳稳的向下走着。
孙既直等人亦步亦趋,也没有加快脚步,四个人全都低着头,心情沉重。
河六四看了看气氛,勉强地笑出声来,打趣问道:“不知道我见到马归厄真人,应该怎么介绍自己。师叔也没给我取个道号,河六四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不正经了。”
卫既清憨厚的一笑,说道:“你既要拜师伯为师,你的道号自然是由师伯来取。”
河六四点了点头,又是一笑:“你们的道号里都有一个‘既’字,原本我也以为自己能叫既什么的,嘿嘿。”
“师父给我们的道号,是按照师祖曾写过的一首诗取的,诗的名字就叫,清仁直悲。我们三个各占一个字。”方既仁淡淡的说道。
“清仁直悲。”河六四念叨着,“那要是我拜入师叔门下,岂不是要叫河既悲了?”
“河既悲?”孙既直跟着念了一遍,然后忽然一笑,“喝几杯,好一个酒囊饭袋!”
几个人皆是一笑,气氛也随之轻松了许多。
昆仑山海拔甚高,环境恶劣,常年寒风凌冽,白雪皑皑。
河六四回头望去,只见玉虚观所在的孤峰已然变得遥不可及,只能依稀看到道观的轮廓,以及园中那棵高大的梓树。
梓树喜暖,虽也能耐寒,可生长环境土壤以深厚、湿润、肥沃的夹沙土较好,不耐干旱瘠薄。
可是在这荒凉无垠的昆仑山脉雪域当中,竟然在石峰上长着一颗梓树,河六四惊诧不已。一年多以来每每外出而归,看着那颗梓树,就有种到家了的感觉,只是这一次出行,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到这颗梓树。
河六四依旧穿着那二百多斤重的链甲,站在寒风中回望着玉虚观,心中既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又有一种对明日的期盼。
这种心情,当初在离开宿海的时候,也曾有过。
只不过当时的河六四有着无数的迷茫,而这一次,河六四却坚定不已。
天色已然到了晌午,孤峰早已消失在视线当中。
一行人来到一处山头,孙既直极目远眺,指着前方一座高大绵延的山峰说道:“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囚机道场了。接下来,你自己走吧!”
“既直哥,你们要回去了吗?”河六四声音中满是不舍。
“是要回去了!”孙既直点了点头,“祖训有云,天罡弟子不可随意进入囚机道场,我们只能送你到这了!”
河六四鼻头一酸,急忙低下头,艰难地压住声音中的颤抖,说道:“好吧!那你们走吧!我等你们走远了,我再走。”
“傻小子!”孙既直心头也是一颤,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还是你走吧!我们三个看着你。”
河六四觉得自己快要难受死了,眼泪不住的在眼眶中打转,重重地点了点头,急忙转身迈出了沉重的脚步。
孙既直三人看着河六四越走越远,忽然出声喊道:“小河!”
河六四转过身,远远地看着三人。
孙既直三人神色肃然,齐齐拱手一礼,朗声齐道:“我等待你学成归来!”
河六四看着这一幕,眼泪再也止不住,大颗大颗的滴落。河六四郑重地拱手还礼,大吼道:“我一定不会辜负三位师兄的期盼!”
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大步离去了。
孙既直看着河六四渐行渐远,两行热泪无声的流淌着,卫既清年岁最大,哭声也最大,而善妒的方既仁,此时也被泪眼迷离。
虽然元阳子一直都没有明说要收河六四为徒,可是这三个人心中早已将河六四当做是小师弟,感情之深,如兄如父。
河六四快步向前走去,呜呜地哭着,不断地擦着眼泪,直到翻过一座山丘,才敢回头看去。
几里之外,孙既直等人依旧站在寒风中眺望着自己,不曾离去。
河六四急忙回过头,加紧脚步赶路。
离别时的痛苦,是人生诸多苦难中最让人难受的,河六四心如刀绞,暗暗发誓要早日归来。
又走出了几里路,河六四忍不住回头望去,山峦叠嶂,白雪纷飞,孙既直等人已然从视线中消失。
可河六四相信,他们一定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离去的方向。
河六四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脸,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远处那座山峰,重新启程,脚步中的坚定,更是加重了几分。
不知不觉中,黄昏将至,河六四趟风冒雪,脚步不停,可那座山峰已然遥不可及。
当时孙既直只给自己看的时候,河六四没觉得有多远,可如今走起来,竟然是如此的遥远。
河六四身上的链甲已经穿了一年多了,身形步法极快,体力耐力极好,如今倍道兼行毫不停歇,居然还有这么远,河六四不禁有些恼怒。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有多远!”河六四气道,再次出发。
天渐渐黑了下来,风雪越来越大,河六四冒着风雪艰难前行,浑身已被汗水打湿。
上山一年多以来,河六四从来没在晚上出来过,最多也只是在道观中行走。
天罡教明文规定,入夜绝不可出道观,否则便要驱逐下山。
河六四虽然不理解,却也没多问。可如今,河六四有些明白这条规定了。
夜晚中的昆仑山,星河璀璨,沉风劲劲,虽然白雪反光周围亮如白昼,可是想要辨别方向,绝非易事。
如此环境当中,即便是在昆仑山生活几十年,也容易迷失方向。
河六四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此时他的体力严重消耗,身体也开始感觉到了寒冷。一年多以来,每天日出日落,河六四都要跟着卫既清打坐运气,修炼心法。
卫既清告诉他这是在采集日月精华,河六四不以为意,可按照要求照做之后,的确感觉到身体当中有一丝热流,随着自己运行周天,在浑身上下游走,身体暖洋洋的,穿着铁甲都不觉得寒冷。
这就是天罡教的吐纳心法,也是将来修习法术,掌握自然中五行之力的必要法门。
久违的寒意传遍全身,河六四不禁觉得事态凝重,如此在野外度过一夜,河六四绝对会被冻死。
最重要的是,河六四竟然听到了远处传来一阵阵细微的低吼。
这绝不是人能发出来的声音,危险的气息笼罩着河六四,让他根本就不敢留在原地打坐运气。
河六四盲目的走着,早已失去了方向,可他不敢停下,因为那一声声沉闷的低吼,一直围绕在自己周围,像是在跟着自己,这让河六四心惊胆战。
脚步愈发的沉重,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河六四再一次慌了神。
河六四不断地提醒着自己,努力保持着冷静,耐心的辨别着方向。
可体力严重透支的河六四,根本就无法让自己沉心静气。周围只能听到一声声低吼,以及寒风猎猎,眼前只有无尽的山峦和皑皑白雪,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河六四惶惶不安,终于恼羞成怒。
“来啊!我不怕你们!”河六四气急败坏的向周围喊叫着,抽出青炎剑胡乱地挥舞着,最后脱力摔倒在地。
青炎剑掉在地上,河六四也不捡,而是在随身的布兜子里一阵乱翻,自言自语:“来啊!小爷我可会阵法!我这就布个阵来对付你们!”
河六四的确会一门阵法,是当初死缠烂打从方既仁口中套出来的,名叫阳阵。
这门阵法很简单,只要在合适的地方,以铜钱和黄符为引,用利刃做阵眼,就能焕发出极大的阳气。
这个阵法因为太过简单,并没有什么实质性攻击力,但其召唤出的巨大阳气,在阴煞之地却足以能够将一般的鬼吓跑,总结来说,就是一门保命的阵法。
虽然不是什么威力巨大的阵法,可保命正是河六四如今所需要的,加上毕竟是他会的唯一一个阵法,河六四当然要布。
骂骂咧咧的从布兜子里拿出铜钱和黄符,又捡起了地上青炎剑,河六四低头便开始寻找合适布阵的地方。
阵,并不是随意在一块空地上就能布的,而是要配合地脉走向,布下相应的阵法。
地脉二十四支,盘根错节,千变万化,包涵着阴阳五行之力,每一根脉理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属性和效用。
例如一处涝地,就是属阴和属水的脉理太过发达,导致地面水泛滥。
而旱地,就是属阳和属火以及属土的脉理太过发达,导致寸草不生。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只有相互平衡,才能生世间万物。
而阳阵所需要的铜钱黄符,其摆放位置都要按在有阳气发达的阳脉上才可以。阵眼的位置,自然也就要在最粗最盛的阳脉上摆放,由此才能召唤出地脉中的阳气,激发阳阵。
所以,修习地脉知识,绝不是无用功,天罡教每一门阵法,都和天星地脉有关。
河六四准备好了材料,便开始着手在地上勘察着地脉脉理,寻找适合布阳阵的地方。
但这一勘察,河六四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这里的地脉当中,竟然没有阴脉和阳脉,地下盘根错节,毫发丝粟般的地脉里,居然就只有五行脉!
五行脉,顾名思义,就是代表金木水火土的地脉。
在地脉二十四支当中,一处地脉脉理无论有多复杂,都是分有阴阳和五行的,绝无缺失,只有盛衰之分。
例如一处地脉当中,阴脉太多强大,那么此处阴煞之气便会居多。
但是在任何地方,甚至是肃地,也只是因为某一种脉理太过发达,从而造就出独特的环境以及作用,但绝不会出现脉理缺失的情况。
这也是河六四翻阅了无数典籍,勘探了无数复杂脉理之后,得到的铁一般的事实。
可是如今,铁一般的事实被推翻了。
河六四不断的更换着地点,无一例外,丝毫没有发现阴阳二脉的痕迹。
最浅显的地脉知识,便是风水。风水先生以罗盘掌八方,分阴阳,其实也都是通过地脉走向来辨别一切的。
而天罡教门人却并不需要借助罗盘来定脉,因为地脉二十四支庞大的脉理体系已经滚瓜烂熟。
所以,无论是在什么环境当中,天罡教门人都能够布奇阵,看风水,甚至辨方向,只要依靠地脉走向,就没有做不到的。
然而,一处脉理缺失的地方,就不可能再轻易的做到这些了。
例如要布一个火字诀的大阵,需要地脉中的火脉,可此处没有五行脉,就不可能做到。
同样,在一处脉理缺失的环境当中,想要辨别出方向,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里的地脉脉理全都是错位的!
这一番查探,看的河六四心惊肉跳,却又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怎么也走不到目的地,这根本就是一个迷宫!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四章,考验
河六四终于冷静下来了,经过体力透支,异兽低吼之后,河六四变得慌乱无比,可是在运用一年多以来所学的知识勘察地形之后,河六四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是一块五行缺失的奇异之地。
在这种环境当中,迷路当然是理所应当的事。
河六四不禁觉得有些惭愧,在遭遇危机之后,他又一次陷入了恐慌,完全不能冷静思考问题。
其实只要镇定下来,运用所学之道,或许根本就不会陷入这样一个地方。
天罡教夜里不许出门,或许就和此地的奇异有关。
在白天的时候,天上有太阳,视线又足够远,辨别方向不是问题。可到了夜里,天空中群星璀璨,遍布如云,再不巧有云层遮月,那么就很难辨别出方向来。像河六四这样心理素质不高的人,留在外面绝对会有危险。
好在河六四误打误撞,发现了此处的玄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不过虽然能够冷静思考了,可严重透支的体力依旧是个大问题。无奈之下,河六四只能煞有其事的在周身摆了一圈铜钱和黄符,装作有阵法护身,再把青炎剑插在身前,以做威慑。做好这一切之后,河六四好歹开始盘膝打坐,运气吐纳。等到身体里再一次回暖,体力得到了一定的恢复,河六四便开始仔细思索起自己现在的处境。
白天时自己明明看到的山峰不远,可无论如何都触不可及,估计和此处地脉缺失有关系。
“或许,此处是一个大阵?”河六四猛然惊觉。
对啊!自己曾经听元阳子讲过,囚机道场其实就是在一座大阵里面,而玉虚观所在那座孤峰,便是大阵的阵眼。自己走了这么久都无法走到目的地,或许就是因为身在大阵之中,虽然能看到地方,实际上却是在原地打转!而自己体力飞速下降,身体出现了不适,也和此处地脉缺失有关。
河六四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事情的真相,忍不住一拍大腿,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自信。
只要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便有机会想出应对的方法!
河六四不断地回想着自己所学的天星地脉知识,想要从中寻找到破解之法,可任凭河六四想破了脑袋,还是毫无头绪。
其实,也不怪河六四学艺不精,只是河六四一直以来都是潜心修炼,精进自身,根本就没实际演练过几次。平日里做的最多的,就是跟着方既仁漫山遍野的勘探复杂脉理,还从未应对过这种棘手的事情。
“冷静,冷静。”河六四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忽然,河六四眼前一亮,心中暗想:此处只有五行脉,或许是因为大阵只需要五行脉来保护,此处虽然脉理缺失,但走向却十分统一,呈现出百川归海的形势,这种布局,肯定是因为这座大阵是要保护囚机道场!如此一来,只要我按照五行脉的走向前进,一定能走到目的地!
想到此处,河六四不禁得意的赞叹自己聪明至极,当即站起身来,看是仔细的勘察地脉走向,缓缓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河六四又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地下多如牛毛的五行脉,渐渐地只剩下四条脉理,火脉不翼而飞!
河六四看了看黑暗的四周,那些低吼的异兽依旧徘徊在不远处。河六四啧啧称奇,心说这种鬼地方竟然还会有野兽,能活得了吗?
孙既直曾经说过,人身五行,心肝脾肺肾,魂为阳,魄为阴,阴阳五行缺一不可,世间生命也不能超脱在阴阳五行之外。而现在河六四所在的地方,脉理缺失,环境恶劣,根本不可能有生物能够存活,就连河六四自己都一直处于极端的不适当中。
若不是因为学过采集精华,运气吐纳,估计自己早就倒下了。
渐渐地,河六四发现自己越走,周围的环境就越陌生,这说明自己不再原地打转了,这让河六四倍感鼓舞。
地脉依旧时不时地出现各种各样奇异的变化,好在走向并没有发生改变,但河六四还是聚精会神,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生怕一个不慎,又会陷入到迷乱之中。
终于,河六四发现地脉的脉理回归了正常,阴阳五行全都有了。
河六四忍不住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仰天大笑。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河六四竟然弯着腰走了整整一夜。
看了看周围,脚下已然便是昨日孙既直指给自己那座横亘数百里的山头,河六四极目远眺,隐隐约约的发现在远方的山坳之中,出现了一块方方正正的场地。
囚机道场!
河六四兴奋无比,略微歇息了片刻之后,向着远方的道场,迈步出发。
可就在这时,一声沉闷的低吼自身后传来,河六四回头望去,只见一张布满尖锐牙齿的大嘴,正向自己扑来。
河六四急忙向后一倒,躲过了这一咬,定眼看去,只见一匹如牛犊般大小的恶狼,从自己上空飞过。
恶狼落地,转过身再一次扑了上来,张嘴便咬。
河六四还未起身,见恶狼来袭,匆忙举起手臂挡住了脸,恶狼顺势便咬在了河六四的手臂上。
巨大的拖拽力自手臂传来,半躺在地上的河六四,竟然被拽的一个踉跄站起身,随即便又向另一边栽倒。
恶狼撕咬着河六四的手臂,一边剧烈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向后退。河六四跌倒在地上,被拖拽的七零八落,急中生智抓住了背在身后的青炎剑。
可是,躺在地上的河六四无论如何用力,青炎剑好似插入了石头当中,更本就拔不出来。
河六四气急败坏,大吼一声翻过身,双脚蹬地,浑身一较劲,生生地拽住了后退的饿狼。
止住身形之后,河六四随即抬腿一脚,脚尖狠狠地踢在了恶狼下颚,被咬住的右臂顺势向后一拉。
恶狼一声惨叫,身体被踢得高高飞起,牙齿也被坚硬的链甲崩飞了几颗,重重地落在了不远处。
河六四长出了一口气,可马上恶狼便再一次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
经过河六四奋力的一脚,恶狼也开始对河六四有所忌惮,不再贸然靠近,而是围着河六四转圈,发出凶恶的低吼。
河六四抽出青炎剑握在手中,开始仔细打量这匹恶狼。
只见这匹恶狼如同当初差点要了自己小命的初阶妖魔一样,有一双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浑身的毛犹如钢针一般直立着,一口尖牙,七扭八歪。除了身形巨大之外,这匹恶狼,竟然有三条尾巴。
“难道这也是一只妖魔?”河六四暗暗想着,握着青炎剑的手也紧了几分。
一人一狼在旷野中紧张的对峙着,谁也不肯主动进攻,却又都不肯退去。
忽然,一阵寒风卷着白雪和沙石吹来,呼呼地掠过。雪土吹进眼睛,恶狼不由得摇了摇头。
河六四随即转身就跑,恶狼发现河六四逃走,马上奋起直追。
顶着狂风奔跑,河六四的速度根本就提不起来,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河六四知道这样早晚会被追上,必须想个办法。
就在这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小沟,河六四眼前一亮,急忙跳了下去。
恶狼此时已然快要追上河六四,见河六四跳下小沟,身形难以停下,只得纵身一跃,从河六四头上跳了过去。
河六四严阵以待,见恶狼从头上跃过,急忙手脚并用爬出小沟,追了上去。
恶狼刚刚落地,河六四便追到了恶狼身后,举剑劈下。
可是,恶狼落地之后,紧接着灵巧地再次跃起,河六四信心满满的一剑,并没有砍刀恶狼身上,而是一剑劈下了恶狼一条尾巴。
恶狼凄惨地一声悲鸣,河六四丝毫不敢停歇,再一次扑了上来。
面对恶狼凶恶的大嘴,河六四一咬牙,伸出左臂塞进了恶狼嘴里,顺势一扑,将恶狼压在了身下。
想当初,如大象一般庞大的妖魔将自己咬在嘴里,都没能穿透链甲,这匹恶狼的尖牙,又怎么会伤到河六四?
此时的河六四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利用链甲的坚硬,活生生骑住了恶狼,举起青炎剑就是一通乱刺。
恶狼疯狂地挣扎着,忽然间浑身犹如钢针一般的毛发一支,竟然将河六四给撑了起来,松开口中的左臂,浑身一抖,河六四便向后摔去。
河六四怎么也没想到,恶狼仅凭毛发就能把一百多斤中的自己给推开,这简直就是不能想象的事情!
但此时河六四已经无暇惊愕,发疯一般举起青炎剑,再次拧身而上。
恶狼浑身被刺的伤痕累累,忽地仰头一声长啸,传音数里!
河六四不由得停下脚步向四周望去,本能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恶狼这一声长啸,一定是在召唤同伴!
果不其然,风雪真的传来了一声声长啸,似是在回应这匹恶狼。
“不是说被镇压在道场的吗?怎么全在外面!”
河六四欲哭无泪,却也怒发冲冠,一个箭步上前,举剑劈在了恶狼的头上。
恶狼轰然倒地,河六四环顾四周,在如迷雾般的风雪之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野兽身影,正齐齐向他走来。
河六四大惊失色,迈步就开始跑,而赶来的狼群,也开始了对他疯狂的追击。
河六四咬紧牙关,拼命地奔跑,根本就不敢回头看。
但是这一次,河六四并没有太过惊慌失措,而是趁着翻下一座山丘,匆忙在地上看了看,粗略地确认了一下地脉的走向,然后朝着正确的方向跑去。
然而,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呢?河六四只觉得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声低吼不断的在耳边响起,河六四忍不住怒骂道:“什么狗屁镇压妖魔的大阵!全都在外面!!”
河六四边骂边跑着,忽然前方飘来了一道黄符。河六四心中猛地一激动,心说马归厄真人终于来救自己了!
黄符随风飘来,直勾勾的拍在了河六四的脸上,挡住了双眼。
河六四急忙伸手拿下,一看,黄符上根本没有印象中的符文,而是写着两个字:大胆!
看着这两个苍劲的字,河六四哭的心都有了,他知道这两个字是在说他刚刚怒骂囚机道场,可是既然都看到自己被狼群追,就不能出手帮帮自己吗?
忽然,河六四醍醐灌顶,既然写字的人能看到自己,说明这只是一场考验。
从一开始,河六四便莫名其妙的被困在了一片,拥有奇异地脉的地方,自己好不容易走出困境,却又遭遇了恶狼,种种迹象都表明,这的确是针对他的一场考验。
不管出于是什么目的,河六四如今的处境,无一不是在考验他的知识量,体力耐力,以及临危时候的心态。
想到此处,河六四不禁有些感谢方既仁,要不是几个月前他让自己见识过一次,比现在的恶狼更加凶猛的妖魔,恐怕今天肯定会出大洋相!
可是,就不能来个文试吗?非要把自己逼到绝境当中吗?
河六四暗暗想着,却不敢在骂出声音,因为身后的狼群,已经快贴到他身上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五章,马归厄,华阳观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河六四的大脑飞速运转,焦急地想着应对的办法,身后一大群恶狼紧随其后,仿佛眨眼间就要追上他了。
如今的处境,河六四感觉无比的熟悉,当初在宿海被尸群围追堵截,一样是如此的绝望,只不过当初还有个小武能提自己引开尸群,而现在他只能靠自己。
一阵拼命的奔跑,河六四的体力再一次到了透支的临界点,河六四甚至想过将身上的链甲脱下来,或许能够迸发出更加迅疾的速度。
可是,身上的链甲坚固无比,是保证他生命安全的最后一道屏障,如果脱下来依旧被追上,那么自己就真的是无力回天了。
河六四知道,如今自己的处境,一定被人看在眼里,这个人也一定就是马归厄。
元阳子代马归厄传自己青炎剑,马归厄设下考验,如果自己不能通过,恐怕手里这把青炎剑当即就会被马归厄收回。
到时候自己灰溜溜的回到玉虚观,元阳子又不收自己,难道要厚着脸皮跟孙既直三人混一辈子吗?这是比死还让人难以忍受的结局。
河六四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憋屈,索性停下脚步,手中长剑一震,威风凛凛的面相了汹涌而来的狼群。
狼群越来越近了,河六四严阵以待,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脑子里开始回想起了孙既直和方既仁。
孙既直和方既仁,曾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施展犀利无敌的剑法,能够轻易的击杀把他逼到绝境的强敌。
河六四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了,他决定照葫芦画瓢。
回想了一遍这二人的身法动作,河六四轻轻睁开双眼,沉心静气,死死盯着前方。一匹恶狼最先冲到眼前,纵身一跃,扑向河六四。
河六四左腿后移,右手轻柔的抬起,剑尖直指恶狼咽喉。恶狼已然扑到了自己眼前,河六四怒目圆睁,手中的青炎剑向前一送,‘噗’一声,剑尖深深地没入了恶狼咽喉。
就在这时,河六四身旁不远处传来一道惊疑之声。
“咦?”
但河六四并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一击得手,河六四脚步向左轻转,随着身体的转动,拔出了青炎剑,恶狼的尸体随即跌落在地。
紧接着,第二匹恶狼扑来,随之被河六四斩落在地。
河六四士气大振,可马上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因为恶狼越来越多了。
头两匹恶狼,河六四斩杀的极为写意,颇有剑道宗师的意境,可随着恶狼数量的增多,照葫芦画瓢的河六四马上就原形毕露了。
河六四周身被十余匹恶狼团团围住,上下抓咬,只能一手护着头,另一只手拿着青炎剑乱挥,写意的剑法,变成了如同插秧一般的乱捅,
而方才传来惊疑声的那个声音,也随之开始发笑。
这一次,河六四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嘲笑,河六四觉得无比恼怒,当即一声怒吼,不顾狼群的撕咬,埋头向外冲去。
穿在链甲外的道袍被死得粉碎,链甲上也被挠的尽是抓痕,就连随身的布兜子,也被恶狼咬破了,里面的黄符、铜钱、香烛、铃铛等器物散落一地。
黄符和铜钱落地,追在河六四身后的狼群中忽然传来几声惨叫,河六四回头看去,只见狼群齐齐退开,丝毫不敢靠近地上的法器半分。
河六四如梦方醒,既是妖魔,必定是阴煞之物,怎么可能不怕法器?
想到这,河六四转身跑了回来,低头在地上一通乱捡。
阳阵,又是阳阵,河六四只会这一门阵法,更别提法术了。捡回法器之后,河六四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上勘察脉理,寻找到阳脉所在之后,急急忙忙在地上布了个阳阵。
随着青炎剑狠狠地插进了地理,阳阵被激发,阵中阳气充盈,甚至将山里的寒冷都逼退了出去。
河六四坐在阵中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自己一开始就要布个阳阵保护自己,怎么一遇到危险,就又惊慌失措,将一切都忘了个干净了呢?
河六四知道此时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不由得觉得脸上发烫。
阳阵被激发,狼群果然不敢上前,而是围着阵法的边缘转着圈,寻找着机会。
体力渐渐开始恢复,可河六四明白此时只是形成了对峙的局面,自己还没脱离危险,但好在狼群不敢入阵,自己也有时间想办法。
河六四抱着脑袋冥思苦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河六四仰天长呼:“想不出来啊!!”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苍老的笑声:“呵呵,你还真是一点法术阵法都不懂啊!”
河六四扭头看去,只见如迷雾般的风雪中,走出来一个身影。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极为苍老孱弱的老者,头戴蓝巾,身穿粗布道袍,身后背着一个用灰布缠绕的棍子一样的东西,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腰里还插着一支烟袋杆。
满嘴的胡子像是蒿草一样乱,而且还灰不溜秋的,从头上的蓝巾里钻出来的白发有一尺多长,都打卷了。
老者一双星目炯炯有神,一对长眉整洁顺滑,而且还是棕黄色的!
整个人看上去,和路边逃荒的难民没什么区别,要不是身上的道袍,河六四真就以为他是个逃难的了。
但是,自从老者现身,围在阵外的狼群发出一声声的哀鸣,转过头飞一样逃走了,空地上瞬间就只剩下河六四与这名老者。
河六四呆呆的咽了口唾沫,急忙施礼,说道:“多谢前辈相救!”
老者微微一笑,尽是轻蔑之色,并未理财河六四,而是径直走了过来。
河六四看老者这架势,也不知道他是干嘛的,说他是道士,可在河六四的印象中,道士都是仙风道骨,羽衣蹁跹的。而这老爷子精神头还不错,但要说仙风道骨,呵,说他是要饭的还差不多。
“难道他就是马归厄真人?”河六四不禁暗想,可随即连忙摇头,“不可能,马归厄是绝代于世上的英俊男子,怎么可能是这个脏兮兮的老头!”
河六四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老者走到了他眼前,二话不说,开始对着他的身子,上上下下的捏了起来。
河六四被捏的摸不着头脑,不过老者的手劲是真的大,捏的河六四龇牙咧嘴的,急忙推开了老者。
“前辈这是作甚?”
可没想到老者凶巴巴地一瞪眼,厉喝道:“别乱动!”
虽说认定了老者绝不可能是马归厄,不过他刚出来时,狼群所展现的畏惧河六四可是亲眼看到了。
不管这老者到底是谁,本事肯定比自己厉害,要是他来硬的,自己这身子骨,估计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心中有了这样的顾忌,河六四也只好任由老者在他身上一通揉捏,好不容易等到老者摆弄完自己,河六四疼的汗都下来了。
老者看着河六四,微笑着点了点头:“果真是奇才嘛!”
河六四早就被他弄的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前辈高姓大名,今日相救之恩,日后必定报答!”
“休要说这些客套话!”老者摆了摆手,“叫啥啊?”
“河六四。”
“河六四?”老者一愣,忽然开始发笑:“你的确差点被狼群溜死。”
河六四撇了撇嘴,暗道这老者真是不礼貌,怎么可以随便取笑别人的名字呢?心中对眼前这个神秘的老者的印象,也随之降到了最低。
老者笑了一会儿,又问道:“元阳没给你取个道号啊?”
听到这句话,河六四心头猛地一颤,最不敢想象的念头再一次出现在心中,不由的暗想:“难道他真的是马归厄?”
河六四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前辈是...”
“归厄子。”
河六四眼前一黑,差点昏倒在地。
自己对马归厄的无限幻想,对于拥有通天之能的同时,又有着朗朗如日月之入怀般英俊相貌的马归厄的崇拜,在这一刻崩塌了。
河六四想起元阳子谈及马归厄相貌时的推崇,心痛无比的想道:“师叔啊师叔,你怕是对美男子有什么误解!”
想到这,河六四垂头丧气的跪倒在地,双手抱掌作揖,无力的说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可没想到,河六四重重的一个头磕下去,额头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
睁眼一看,原来马归厄竟然箭步上前,用脚背垫在了河六四的额头上。
河六四糊涂了,一脸不解的抬起头看着马归厄。
“先随我回去吧!”马归厄说道。
然后,转身带着满心疑惑的河六四,走向了囚机道场。
来到道场,河六四看着气势恢宏的建筑,鬼斧神工般的工艺,忍不住连连赞叹。
马归厄也不理他,任由河六四一饱眼福之后,才带着他向道场东北方向,两百多米外的一处角落里的庭院走去。
囚机道场坐落在群山峻岭环绕的山坳之中,而这处庭院却在山坳中的山坳里,很难被人发现。
这是一座长方形的院子,占地约有三百平米,院墙是用脑袋大小的石块筑起半人高的石墙。
大门是一个茅草门厅,两扇古旧的厚实木门敞开着,一条石子路延伸出来,向着囚机道场的方向延伸了几十米。
在茅草门厅上面,悬着一块石板,石板上刻着三个大字:华阳观。
走进大门,一所石屋出现在眼前,将院子分为了前后两院。
石屋前,一个巨石雕成的大香炉傲然挺立,在清风吹拂之下,院子里烟香缭绕,感觉十分清心,透着一股世外仙境的韵味。
石屋内,供着一大两小,三座石像。
在石屋的门口,还摆放着两盆一人多高,不知名的绿枝青茎,闻起来清香扑鼻。
而在占地约二百多平米的后院,只有三个茅草屋,布局像是四合院,院子正中央,是一根高耸入云的石柱。
石柱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花纹符咒,除了有各种各样的符文和小人之外,还有形形**的动物头颅石像。这些兽像并不像是其它的雕刻只是附着在表面,而是整体突出来的,十分立体,就如同活生生的长在石柱上一样,表情各异,面向各方。
在看院子里其它的地方,竟然长着一颗颗梓树和许许多多的花草。
外面地貌贫瘠,白雪皑皑,可这后院里却是草长莺飞,花繁叶茂,显得十分幽静雅致。
河六四若不是亲眼看到,绝不可能相信在环境寒冷恶劣的昆仑山脉里,能有这样一处犹如身处在春天一般的道观。
而最让他好奇的,还是后院当中,那根直径一米有余,高达十几米的神秘石柱。
河六四站在这根耸入云霄的石柱下,仰头看着石柱顶端,对这石柱的作用,好奇不已。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六章,痒到想挠墙
经过一天一夜的险象环生,河六四此时已是哈气连天,对于马归厄拒绝了自己的拜师,河六四有些不以为意。
因为这种事情已经在元阳子身上经历过一次了,上山一年多以来,虽然和元阳子见面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过来,但是对于元阳子,河六四还是了解的。
元阳子尽管用天意不可违来拒绝河六四,但这个慈爱的长者,是绝对不会糊弄自己的。他既然说让自己跟马归厄修行,那么马归厄就一定会收徒,只不过现在还是考验阶段。
考验,又是考验,河六四觉得烦闷无比。
对于马归厄的印象也变得微妙起来,首先自己一直以来都幻想着马归厄,是那种仙风道骨,英俊无比的世外高人,举手投足间蕴含着足以翻山倒海的威能。
可现在站在自己的眼前的马归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任谁看都不觉得他是个美男子。
河六四感叹见面不如闻名的同时,倒也对马归厄的实力没什么怀疑。毕竟凶猛的狼群看到他,只有夹着尾巴逃跑的份儿,就冲这一点,河六四就没在孙既直等人身上看到过。
最重要的是,元阳子不会骗自己,或许元阳子对于英俊的定义有所偏差,但是对于道法高深的判断,是绝不会出错的。
有着这样的想法,河六四拜师之心依旧坚定。
来到华阳观之后,马归厄为河六四下了一碗面,然后就在东侧的茅屋里开始忙活。
等到河六四吃完,马归厄也收拾好了茅屋,告诉河六四,以后这间茅屋就是他的房间。
河六四忍俊不禁,打趣说道:“马真人,您不是说,不收我嘛!”
“没错。”马归厄说着点了一袋烟抽了起来。
“那您还给我收拾出一间房干什么?”河六四笑道。
“不收拾你住哪儿?难不成你要和老夫挤一间屋?”马归厄微怒。
“不不不,我是说,您不收我,还让我留在囚机道场?”河六四一听,急忙摆手。
“我虽言说不会收你,但师弟托我将你培养成才,我已允了他,明天开始教你道法。”马归厄气哼哼地说道。
“怪脾气!”河六四撇了撇嘴,嘟囔道。
“你说什么?”马归厄瞪眼。
“哦!我是说,明天见。”
说完,河六四一溜烟跑进了茅屋。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蒙蒙亮河六四便起了床,精神百倍的站在院子里等待着马归厄,身旁还放着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以及一碟小菜。
河六四亲自下厨给马归厄做了一顿早饭,倒不是想讨好马归厄,只是马归厄的脾气实在是古怪,喜怒无常。
虽然说不收自己为徒,但还是要教自己本事,河六四依然觉得感恩,这才主动下厨。
不消片刻,马归厄从前院走了进来,河六四一愣,没有想到马归厄竟然起的比自己还早。
“前辈早,快用早饭吧!”河六四满脸堆笑。
马归厄看了看早饭,摆了摆手:“我早就用过了,像你这般懒惰之人,等你起来做饭,黄花菜都凉了。”
河六四被泼了一盆冷水,只好悻悻地端着石制的餐盘退下了。
回到厨房,河六四没好气地将餐盘往桌子上一扔,看着外面的马归厄气道:“真是以怨报德!”
说完,气哼哼的坐下,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看着马归厄。
马归厄此时正在院子里拿着一把石锤和石凿,在一块石墩上对着一坨东西敲敲打打,像是在做什么东西。
河六四看着好奇,几口吃光早饭,走了过去。
石墩上,一只护臂正被马归厄敲得火光四射,只不过这只护臂并不是铁的,而是用整块石头凿刻而成的。
河六四满头迷雾,忍不住问道:“前辈,这是作甚?”
“做石甲。”马归厄头也不抬的说道。
“石甲?”河六四不解,但转而心中就是一惊,自己身上穿的链甲早已犹如无物,难不成这石甲是给自己打造的?
“不然,让晚辈来吧?”河六四小心翼翼的说道。
“你来?你会嘛!”马归厄冷哼道。
“不会,但前辈可以教我嘛!”
马归厄闻言,停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看向河六四,河六四急忙陪笑。
见河六四这副样子,马归厄难得显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起身给河六四让开了位置,抽出腰间的烟袋,点了一袋烟抽了起来。
河六四急忙坐下,拿起石锤和石凿在手里掂量掂量,挥舞了两下,适应了一下重量,然后把石凿放在马归厄方才敲过的地方,举起石锤转过头,用眼神询问马归厄。
马归厄微微点了点头,河六四扭过头,举起锤子用力一敲。
‘呛’的一声,巨大的震感传遍全身,河六四只觉得虎口发麻,浑身酸痛无比,五脏六腑也觉得翻腾。
“只知用蛮力的蠢货!”马归厄用烟袋锅狠狠地敲了一下河六四的脑袋,怒斥道,“气沉丹田,劲散全身,以气抵震!”
河六四‘哎呦’一声捂住了脑袋,偷偷撇了撇嘴之后,深呼了一口气,心中按照马归厄所说,闭上双眼将气息沉入小腹,然后再按照卫既清所教的周天运转之法,将气力散布全身。
很快,河六四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睁开双眼,屏住呼吸,认真的举起石锤再一次砸了下去。
震感传来,周身的气力随之一定,震感瞬间便被消解了。
河六四兴奋无比,转过头双眼放光地看着马归厄。
马归厄点了点头,将烟袋锅里的烟灰敲出来,然后从石墩下面拿出了一只已经做好的石护臂,说道:“就按照这个形状凿。”
说完,便向着院子中间走去。
河六四欲言又止,心中又一次生起疑惑,早在还在玉虚观的时候,每当开始一门新的修炼,河六四便会抱怨并且怀疑修炼的目的,认为修炼的方法根本就毫无用处。
这一次也一样,河六四觉得打造护臂最多是让自己带上,训练体力,没什么大用,自己是来修炼法术的!
但还没等河六四将满心的抱怨和疑惑说出口,马归厄已经走到了院子中心的石柱下,‘嘿’地一声厉喝,身体腾空而起,轻飘飘的上升而去,落在了石柱顶端。
河六四张着嘴巴呆呆地看着马归厄,这根石柱少说有十五六米高,只是这么轻轻一跳就跳到了顶端,无疑给河六四带来巨大的冲击。
举手投足间便是如此高深莫测的神通,这让河六四无话可说,面对这样的实力,什么抱怨和怀疑都不存在了,河六四咽了口唾沫开始凿护臂。
清晨的阳光刺透山坳间浓雾,将华阳观笼罩,马归厄盘坐在石柱顶端,一束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显得整个人极为神圣。
而坐在石墩钱的河六四,虽然明白了凿护臂的时的诀窍,但是没过多久,河六四便筋疲力尽了。
整整一个上午,河六四凿护臂的进度,还不如马归厄清早时凿的那几下多。
河六四瘫坐在地上看着还在石柱上打坐的马归厄,心中也不明白他在干什么,歇息了片刻之后,起身走向了厨房。
在厨房里叮叮当当的一通忙活,河六四做出两份午餐,端到了石柱下,仰头叫道:“前辈!下来用午饭吧!”
一阵清风吹过,马归厄毫无回音,依旧闭目打坐。
河六四撇了撇嘴,端着饭菜坐在石墩前,一边看着马归厄,一边吃着午饭。
下午,河六四又开始和护臂较劲,经过一上午的适应,下午时的进度明显快了许多。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日落西山,夕阳将整个山坳染成一片昏黄。
河六四放下石锤和石凿,唉声叹气的甩着手腕。
这时,石柱顶端的马归厄身体忽然向后一倒,整个人从石柱上直接摔了下来。
河六四一声惊呼,站起身就往石柱下面跑,伸出手想要接住跌落下来的马归厄。
马归厄飞速下降,身体依旧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眼睛都没睁开,像是睡着了一样。
河六四心急如焚,深吸了一口气,将浑身的气力全部集中气力,等待马归厄落下就接住他。
可就在离地面还有两米高的时候,下落的马归厄腰身一拧,身子猛然在空中转了过来。
紧接着,“嘿!”地一声厉喝,马归厄朝着地面一掌推出,一股巨大无比的掌风轰然而下,重重地轰在了地上。
随着掌风犹如长江大河一般吹在地面,飞速下降的身体骤然一顿,紧接着马归厄轻盈的一挺身,轻盈的落在了地上。
然后,笑眯眯的看向了河六四。
河六四站在一旁,还保持着伸出双手的姿势,呆呆的看着马归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大惊小怪!”马归厄轻声说道,转身走开了。
等到马归厄走远,河六四猛吸了一口气,咽下嘴里的口水。
抬头看了看高耸入云的石柱,河六四不禁摇头感叹:这还是个人嘛!
看了一会儿之后,一挑眉,走向了厨房。
接下来的几天里,依旧重复着第一天的事,马归厄上石柱打坐,河六四凿护臂,顺带负责自己的三餐。
几天下来,马归厄的行动极为规律,清早指点河六四几句,然后就上到柱顶打坐,黄昏下来后教训河六四几句,晚上就回房了。
而且无论河六四起多早,马归厄永远已经起床了,也不吃饭。
对此,河六四既惊愕又好奇,心说这个怪老头难不成是不睡觉吗?怎么会有人不吃饭呢?
于是,在好奇心的趋势之下,河六四在这一天夜里,偷偷来到了马归厄的茅屋外。
在夜色的掩护下,河六四潜到茅屋门口,蹑手蹑脚的拉开了门,猫着腰走了进去。
借着洁白的月色,河六四发现,马归厄根本就不在屋子里。
河六四搓着下巴走了茅屋,心中无比的纳闷,想破头皮也想不通马归厄去哪儿了。
难道又去打坐了?
想到此处河六四不禁抬起头望向石柱,石柱顶端空空如也。
怀着满腹的疑惑,河六四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河六四起床就看到马归厄站在院子里,检查着河六四这几天凿的护臂。
指出了护臂上的几处偏差之后,马归厄就又跳上了石柱顶端,开始了一天的打坐。
河六四也开始了一整天的凿刻,经过这几天的联系,河六四凿石的速度大大提升,而且隐隐觉得浑身的气力也变得精纯,能够让自己随意调配,
这样的进步,本该令人高兴,可河六四现在心里,全都是对神秘兮兮的马归厄的好奇和疑惑。
就这样,太阳又落山了。
马归厄照例教训着河六四,河六四嗯嗯啊啊的点头应付着。
等到马归厄气哼哼走开,河六四将手里的石锤和石凿一扔,偷偷跟了上去。
这几天的好奇心,已经让河六四心痒的想要挠墙了。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七章,华阳真经
夜色浓厚的山坳里,河六四偷偷翻出了半人高的围墙,远远地跟着马归厄。
沉风阵阵,卷起一阵碎雪和沙石,河六四小心翼翼的跟在马归厄后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夜色中马归厄,并没有如孙既直等人赶路一样,飘逸的跳跃前行。而是从背着手,如同常人一般,缓缓地向着囚机道场走去。
河六四跟在后面,眉头皱的老高,越想越不明白。
按理来说,马归厄的实力就连元阳子都能甩下几条街,就算不能腾云驾雾,起码也要轻盈的跳跃疾行,怎么会如此普通的迈着步子走路。
河六四想象过与马归厄相见时的情景,也想象过马归厄那传说中的盛世美颜,但他想象的最多的,是马归厄的实力。
他从元阳子的讲述中,从孙既直等人的只言片语中,不止一次的听到马归厄那高绝的实力。他自己也曾幻想过马归厄的通天之能,什么翻山倒海,挥剑成河,腾云驾雾,点石成金,他都想过,唯独没想过马归厄会这么像一个平常人。
虽然马归厄脏兮兮的外表,喜怒无常的脾气,怎么看也很难和神通广大的道士联系在一起,可也不能这么不像啊!
河六四跟在后面,开始感觉有些无聊。
片刻之后,马归厄来到了囚机道场,轻轻一跃,跳上石台,走到了石台的正中心。
然后,盘腿坐下,闭目入定。
河六四趴在到他脖子高的石台的边缘,静静地看着坐在中间的马归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河六四渐渐觉得眼皮发沉。
伸出手狠狠地擦了把脸,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河六四强打精神,认真的注视着马归厄的一举一动。
而马归厄自打盘坐入定,就和上了石柱顶端一样,一动不动,身上一丝生气都没有。
一束月光落下,好像聚光灯一样照在马归厄周身,和在石柱上一样,只不过白天是阳光,此时是月光。
河六四又看了很久,到最后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我真是太闲了!”河六四困倦地说道,无精打采的看着马归厄,“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好好睡觉!”
忽然,一动不动的马归厄身上的月光骤然消失,河六四猛地来精神,目不转睛的看着马归厄。
然而,没过多久,月光重新落下,罩住马归厄。
河六四抬头看去,只见一片云彩擦着月亮飘过。
“咦~”河六四极度不满,原本以为能看到什么不同之处,原来只是一片云彩飘过,挡住了月光。
河六四失望的看了看马归厄,想着自己为了满足好奇心,深夜跑出了偷偷尾随,竟然只是看他在这打坐。
河六四越想越气,到最后一甩手,转身回去了。
而石台上闭目打坐的马归厄,在河六四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嘴角微微的翘了一下。
第二天,河六四顶着一双黑眼圈走出了茅屋。
马归厄如往常一样早早出现在院子里,眯着眼睛看着哈气连天的河六四。
“懒惰之徒,睡了整整一夜还如此困倦,真是朽木不可雕!”马归厄怒斥道。
河六四撇了撇嘴,嘟囔道:“还不是为了看你干嘛去了。”
“嗯?”马归厄正在点烟,听到河六四嘀咕,微怒瞪眼。
“哦!前辈,护臂我已经打得差不多了,您检查一下吧!”河六四急忙干笑。
马归厄点了点头,转身走到石墩前,开始查看河六四多日打造的护臂。
仔细的看了一会儿之后,马归厄再一次点了点头,出乎意料的没有骂人。
“不错,还算细心。”马归厄难得微笑着说道。
河六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马归厄竟然夸自己了?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
“嘿嘿,谢谢前辈夸奖!”河六四还是高兴的。
可没想到马归厄却是一怒,拿着烟袋锅往河六四脑袋上一敲,喝道:“笑什么笑!”
河六四被敲的一缩脖子,悻悻地眨了眨眼睛。
马归厄满脸的不高兴,没好气的将护臂向前一推:“戴上!”
河六四早就猜到这双护臂是给自己准备的了,也没觉得惊愕,只是伸手拿起护臂,套到了胳膊上。
护臂的制造工艺十分特别,竟然与河六四身上的链甲是成套的,戴上之后,犹如锁上了机关一般,死死的箍在了河六四的手臂上。
戴上一对石护臂,河六四轮了轮手臂,有些没想到的说道:“也不沉啊!”
马归厄闻听,眉头一挑:“哦?把手伸将过来。”
河六四乖巧地把双手往马归厄面前一放,马归厄随即举起双掌,轻轻地印在了护臂上,拿开之后,护臂上赫然多了一圈符文。
仔细看去,这一圈符文当中,是一个杯口大小的古体‘金’字。周围围成一圈的符文,也是由几十个细小的文字组成。
河六四惊奇不已,这是自当初孙既直上岛大战之后,第二次看到超自然现象,搞得河六四莫名的一阵兴奋,想要看看这两个符文。
可是,想要抬起手臂的河六四却险些闪了腰。
放在石墩上的一双手,好像长在了石墩上一样,根本就抬不起来!
河六四满脸不可置信,铆足了劲又抬了抬手,依旧纹丝未动。
“前前前前辈!”河六四大急。
“结巴什么!”马归厄一瞪眼,“不是你说的太轻了吗?”
“那这也太沉了吧!”河六四怪叫道,说着又用力抬了抬,脑袋也跟着猛地向后仰了仰,“你看!根本就抬不起来了!”
“大惊小怪。”马归厄冷哼,转身走进了自己茅屋。
没过一会儿,马归厄拿着一对石护腿走了出来。
这一对石护腿,比起河六四手臂上的护臂,
河六四警戒地看着马归厄手里护腿,一脸防备:“干嘛?”
马归厄将手里的护腿丢到河六四脚下,说道:“穿上。”
“啊?”河六四舌头差点掉下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前,前辈啊!一双护臂我都已经动弹不得了!再穿一对护腿,我怕是只能躺在这儿了!”
“穿是不穿?”马归厄毫不在乎河六四说什么,威严地问道。
“我!”河六四气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看马归厄的眼神也越来越生气,到最后一扭头,赌气地说道:“不穿!”
而马归厄却没发作,只是冷哼了一声,说道:“爱穿不穿!届时出山,莫说老夫没教你本事!”
听到这句话,原本一肚子气的河六四瞬间软了下来,看了看脚下的护腿,无奈的说道:“我倒是想穿,可我根本抬不起手啊!”
没想到,马归厄这一次却没说什么,而是竟然主动蹲下身子,亲手帮河六四穿上了护腿。
护腿穿好,马归厄照旧伸出双掌在护腿上印上两个符文,河六四双手放在石墩上,站在原地一动不能不动双脚甚至深深地陷进了地里,重量可想而知。
河六四庆幸自己还穿着链甲,此时如果没有链甲保护,一双脚肯定会被这重若千钧的护腿压扁!
做好一切之后,马归厄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向着石柱走去。
河六四急忙问道:“前辈!我今天修炼什么呀?”
马归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能动了再说吧!”
说完,轻轻一跃,跳到了十几米高的石柱顶端。
河六四骂街的心都有了,暗道这糟老头子实在太不地道了,当初孙既直让自己穿上链甲,好歹还会告诉自己如何适应,而现在自己穿戴上似是有千斤重量的护臂护腿,他连一个字儿都不愿意多少说。
长叹了一口气,河六四还是认命了,开始沉心静气,耐心地和护臂护腿较劲。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河六四依旧站在石墩旁边,双手双脚纹丝未动。
河六四蹲在地上,双手放在石墩上,耷拉着脑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一上午的较劲,让昨晚本就没睡好,今早又没来得及吃早饭的河六四,将所有的体力都挥霍一空。
此时的河六四觉得自己无比沮丧,自打上山学道以来,所修炼的一切似乎都与道法无关,更像是在锻炼自己的身体,无时无刻逼着自己突破身体的极限。
恶劣的环境已经适应了,二百斤的链甲也适应了,那么现在身上这重若千钧的石头护具,自己又需要多久才能适应呢?
一年?两年?外面战乱纷纷,家人朋友还能等自己一年,两年吗?
想到这,河六四不由得觉得心中压抑不已,站起身来怒视着石墩上的双手,开始慢慢用力。
河六四浑身青筋暴起,陷入土地中的双脚也更深了几分,河六四的目光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母小弟,小武丹娘。
巨大的气力源源不断的涌向双手,河六四猛地一声怒吼,一行鼻血也随即流了出来。
放在石墩上的双手,抬了起来。
在石柱顶端入定的马归厄,被这一声怒吼惊醒,低头望去,看到河六四微微抬起的双手,欣慰的一笑。
“可教啊!”
马归厄看着他将双手抬起一寸有余,坚持了片刻之后,‘轰’一声落回了原处。
在看河六四,先前的烦闷已经一扫而空,正兴奋无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哈!哈哈,我成了!”河六四激动的叫着。
紧接着双眼一黑,整个人昏厥了过去。
马归厄无奈的摇了摇头,翻身跳下了石柱。
等到河六四悠悠转醒,外面的天色正蒙蒙亮。河六四觉得自己头痛无比,想要伸手揉揉太阳穴,可一抬手,手臂却好像被重物压住了一般。
河六四一愣,转而苦笑,自己都忘记了手脚上已经戴上了沉重的护具。
这时,马归厄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碗,河六四赶忙把眼睛闭上了。
“既然醒了,为何装睡?”马归厄的声音幽幽传来。
河六四睁开眼,尴尬的一笑:“您怎知我醒了呀?”
“哼!”马归厄极为不屑的一哼,将手里的碗递到了河六四嘴边。
河六四吃了个臭脸,悻悻地看了看碗里,是棕黄色的水,估计是药。河六四也没拒绝,低头喝了一大口。
药水入口,又苦又涩,难喝的让河六四直皱眉头。
等到好不容易把药喝完,河六四又问道:“我睡一夜了?”
“两天两夜。”马归厄将空碗放在了桌子上,“真是头懒猪!”
河六四撇了撇嘴,嘟囔道:“你天天去道场打坐,回来的当然早了!”
“嗯?”马归厄瞪眼。
“呃..我怎么会昏睡这么久啊?”河六四急忙转移话题。
“还不是因为你不自量力!”马归厄责怪道,说着坐下来拿出烟袋锅往里塞烟丝,“你丝毫不运用运劲法门,只凭蛮力硬扛千钧,身体如何能吃得消?”
“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河六四气鼓鼓的嘀咕着,然后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手脚,说道:“我戴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啊?”
“一无所长,事儿倒不少!”马归厄抽着烟说道,“我今日先教你运气的精要法门,和你之前学过的有些不同,你要认真练习。这几日你也动弹不得,等你能够下床了,再教你新的东西。”
“什么法门?”河六四来了兴致。
“华阳真经。”
一口轻烟吐出,缓缓飘散。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八章,万念俱泯
相传天罡教开山祖师,华阳子,在其还未入道时云游四方,逍遥快活,而后他不慎在山涧失足,摔下悬崖,性命岌岌可危,所幸被一个披发老人所救。
那披发老人在华阳真人的胸口刺下了一百零八个古字,之后便飘然离去了。
重伤痊愈的华阳真人,感叹批发老人起死回生的医术,便留在了山中,日夜苦参胸口上的古字。
寒来暑往几十年过去,华阳真人终于参透了古文,大彻大悟,得道成圣,将天下妖魔尽收于昆仑山,并创立了天罡教。
这一百零八字的古文,便是天罡教无上神功,华阳真经的雏形。后经华阳真人修书成册,才有了如今马归厄所说的华阳真经。
华阳真经中不仅包含天地大道,修仙经典,还有法术奇阵,武功兵法,医道权谋,甚至有天星地脉在其中。
但是,华阳真经只有寥寥几十页,能包含这么多道门奇幻,其内容自然是十分的晦涩难懂。
华阳真人羽化之后,他的三位亲传弟子苦参了多年,也未能尽解真经玄奥,只能每人专攻一部分。
到后来,这三人参透出来的三部分,就是道法心法、天星地脉、以及法术武功。
华阳真经也成为了天罡教代代相传的至宝,千年来天罡教无数门人废寝忘食,终其一生也不能参透真经中的奥妙。
而华阳镇人三位徒弟苦参精研的三门修行,经过几千年来的磨炼精编,逐渐成为了天罡教修道的主流。这也是天罡教不修仙的缘故,因为从一开始传下来的,就只有提升实力的法门。
至于华阳真经,则慢慢被人忘记,终于成了秘传的神功,只有天赋异禀的旷世奇才,方有资格钻研修炼华阳真经。
但为了不让本门精绝为人所知,修炼了华阳真经的道人,要终生留在囚机道场,永世镇守千万妖魔。
修炼了华阳真经的道人,被尊称为:天师!在教中的地位,比掌教更加尊崇,因为修炼了无上神功,寿命也是极长。
天师的传承不同于掌教的传承,掌教是师徒代代相传,可天师的传承却必须是旷世奇才。所以,一个天师羽化之后,通常都要几十年后,甚至几百年后才能找到下一个有资格成为天师的人。
不过天师的存在,只是为了镇守妖魔,护卫囚机大阵,天罡教的兴衰荣辱,与他们无关。
所以,孙既直等人几十年没见过这位神秘的师伯,也是因为门规所致,就连华阳子在就任掌教之前,都不知道马归厄到底在囚机道场做什么。
直到天罡教前任掌教玄天子,将掌教之位传给了元阳子,他才知道华阳真经以及马归厄的秘密。
然而,知道了门中隐秘的元阳子,却更加的难过。
因为以自己徒弟的天赋,都没有能够修炼华阳真经的资格,华阳子黯然神伤,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遇见了河六四。
华阳子不同于自己的师父师兄以及土地,他的志向并不是正邪对立,搏斗终生,他其实有着一颗羽化飞升,得道成仙的心。
在华阳子看来,自己任掌教期间,能为本教寻到一个天师的传人,是无上的功德,他自然心向往之。
所以在河六四上山之后,华阳子便亲自向马归厄推荐了河六四,马归厄深知天师传承的困难,自然也不会拒绝。
河六四乃是星宿转世,其天资当然旷古绝伦,马归厄对他其实也是喜爱的,只不过河六四心智太过浮躁,不够坚定,马归厄也只能对他多加摔打。
只不过,河六四哪里知道华阳真经这四个字对于天罡教的意义,在床上修炼心法的这几天,根本就没把字字珠玑的真经当回事。
这一天,河六四盘坐在床上,回想着几天前马归厄告诉的自己的八个字:浊心尽除,天心来复。
不同于卫既清所教的‘运劲周天,顺通经脉,’那么好理解。
马归厄所说的这八个字,让河六四一头的雾水。
几天下来,河六四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可对这八个字的理解,却一直原地踏步。
河六四也曾问过马归厄其中的含义,可回答自己的只有坚硬的烟袋锅,以及脑袋上一头的包。
“这个糟老头子,说好了教我,一天天只知道故弄玄虚!”
河六四气鼓鼓的嘟囔,嘴里却不忘一遍又一遍的念叨着那八个字。
“浊心尽除,天心来复。浊心尽除,天心来复!浊心尽除!天心来复!浊心天心!到底是什么心啊!”
河六四越念越激动,到最后绝望的一声哀嚎,躺倒在了床上。
此时河六四的四肢被沉重的护具套住,是不能动的,躺下之后,河六四的双腿还保持着盘腿的姿态。
躺下之后,河六四依旧还在苦思冥想,脑子里天马行空。
“浊心,是不是一个人的恶念?天心,难道是要顺应天意?”河六四若有所思,“嗯,差不多!”
深吸了一口气,河六四腰身一用力,坐了起来,两只手却还垂在身体两侧。
“剔除心中的恶念,”河六四双眼紧闭,眉头紧皱,“嗯,我现在已经没有了一丝的恶念!接下来,就看天意吧!”
说着,扬起头面向门外的天空。
片刻后,河六四猛地泄气:“我太能胡说八道了!”
河六四垂头丧气的坐着,满脸的悲色,觉得自己命苦不已。
“还是既清哥好,要是他在,肯定会给我解释一万遍!”河六四思念起了絮絮叨叨的卫既清,“什么鬼真经,想了几天都想不通,还不如既清哥教的有用!”
说完,沉心静气,开始将浑身的气力汇聚在胸腔,然后将这股发烫的气力,在经脉中缓缓的流动,在体内一圈一圈的运转着。
这便是运劲周天,顺通经脉。
忽然,河六四猛地睁开了眼睛:“那天老头子说,和我以前学的有些不同。有些不同,是不是说,其实是同出一脉?”
河六四终于触摸到了真理,卫既清他们学的道法,其实就是从华阳真经当中演变而来,当然一脉相承。
天罡教认为,修道筑基在于初功,其入手的修行就是凝神调息,打坐入定。
其实,‘运劲周天,顺通经脉’这八个字,只是河六四修炼心法的概括而已,如果详细拆开,并没有那么简单。
修炼心法,首先要让自己凝神调息,待身心都安定了,气息都平和了,才能观察天地日月精华的流动,以及体内经脉的一举一动,从而做到气力运转自如。
而这其中的‘气力’二字,气是指吸取来的天地日月精华,力则指这些灵气的威力。河六四将浑身的气力散布全身,或是聚在一处,其实都是指由天地日月精华提炼而成的能量。
至于如何在体内虽是保持拥有一定的气力,就是要靠平日里打坐修炼,将日月精华吸入体内。
气入人身,聚在心下肾上一寸三分之间,要做到呼之至上,上不冲心。吸之至下,下不冲肾。
如此,每日在体内精炼气力,运转周天,周身经脉便会开始回暖,渐渐变得火热。做到这一步之后,便能够息不用调而自调,气不用炼而自炼。体内随时随地拥有着充盈的气力,用尽之后也能自动补充。
河六四如今刚刚达到经脉回暖的境界,离气力自调自炼还有一段距离。
对此,河六四十分的沮丧,认为自己的进度实在是缓慢。殊不知,卫既清做到经脉回暖,足足用了三年的时间。而河六四修炼心法,还不到一年。
卫既清曾告诉河六四,到了自调自炼的境界,筑基的初功才算是完成。到了那个时候,呼吸间可起微风。
呼吸都能带起微风,这让河六四向往不已,所以对于心法的修炼和学习,河六四十分的刻苦。
如今,想到马归厄所说的八个字,可能和自己曾经学的心法一脉相承,河六四对马归厄所说的八个字,开始有了新的理解。
所谓心平则神凝,气和则息调,心态平和是入定的关键所在。
那么浊心尽除,是不是说,要在心平气和的基础上,做到万念俱泯?天心来复,是不是说,身体要和天地融为一体?
河六四脑子里不断地思索着这个念头,一遍遍的认可,又一遍遍的推翻。
“百思不如实践,试试!”
河六四踌躇满志,当即闭上双眼,沉心静气,将内心的杂念统统抛至于外。
但是,万念俱泯哪里是那么的容易。
河六四读了无数道家经典,对于这些天地大道,玄而又玄的文字熟记于心。然而纸上谈兵了一年多,实际要做时,难于上青天。
好在河六四虽然心浮气躁,却也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做到万念俱泯固然不易,但河六四也在咬牙坚持。
只是,越专心想要做到心无杂念,心里的思绪就越多。
睁开眼一口气松出,河六四只觉得浑身比打了一天的拳还累,盘坐在床上,满头的大汗。
“太难了,这太难了!”河六四喘着粗气说道。
这时,一声嗤笑从屋外响起,传进河六四的耳朵里。
河六四不想也知道是谁在笑,囚机道场只有他和马归厄两个人,除了这个糟老头子还能是谁?
不过河六四也懒得搭理他,自己上山也有十来天了,马归厄每天都要对自己冷嘲热讽,训斥一番,河六四早就习惯了,压根就没指望他能进来指点指点自己。
河六四无奈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呼吸了一下,闭上双眼,重新凝神调息,打坐入定。
“剔除杂难剔除杂难剔除杂念。”
河六四嘴里不断的嘀咕着,努力将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清扫出去。
可是,嗤笑了一声之后的马归厄,忽然开始‘呵呵呵’地低笑。
听的河六四眉头拧在了一起,越听越生气,当即睁开眼睛对着门外气道:“你笑什么笑啊?”
马归厄叼着烟袋锅走了进来,满是皱纹的老脸乐的开花一般,走进屋来见到河六四满头大汗的样子,更是朗声大笑。
河六四面无表情的看着马归厄,冷冷的说道:“我脸上莫不是有花?”
“没有。”马归厄笑着摇头。
“那前辈何故发笑?”河六四面色转阴。
“欢愉自然要笑。”马归厄笑呵呵地坐下,问道:“你修炼的如何了?”
马归厄不问还好,一问河六四更来气,气道:“什么浊心尽除啊!越想着心无杂念,心里的念头就越多!”
“傻小子!”马归厄脸上显出一抹宠爱的笑容,笑骂道:“你一直想要心无杂难,难道不知这本就是一种杂难?”
河六四一愣,仔细想了想,不禁点了点头,喃喃道:“对呀...”
“勿忘勿助,不即不离。”马归厄笑道,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听完这句话,河六四完全一脸的神思恍惚,并未注意马归厄的离去,而是满脑子都在想着马归厄的话。
勿忘勿助,不即不离,万念俱泯,一灵独存,谓之正念。
这是道家经典中的一句话,意思就是心念不要忘记也不要助长,不要接近也不要远离,要顺其自然,信其自生。杂念统统抛弃,只留下灵知和元性,此为正道。
马归厄说出这句经文,河六四也是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满脸的悔恨,自嘲道:“河六四啊河六四!你真是白读了那么多道家经典。”
天罡教讲道心为人之灵知元性,修仙之人要修身养性,克制**,却不是断绝**,心念既在便在,不在亦可,要遵循自然。
所以,马归厄的意思很简单,心年的有和无并不重要,自然而然才是最重要的。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三十九章,分析形势
寂寥破败的淮宁城中,街上鲜有人迹,酒家店铺全都紧闭大门,整个城笼罩在一片肃杀和诡异的安静之中。
淮宁城曾经也是淮南府数一数二的大城,经济繁荣,人丁兴旺,地处山峦要道,是极为重要的军事重城。
可如今,繁华的景象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无限的荒凉和悲戚,以及阵阵寒风,和匆匆赶路的行人。
几个孩童在幽深的小巷里玩耍着,手里还拿着被遗弃的精美瓷器,这些瓷器似乎是主人在仓惶出逃时,来不及拾起,任由它遗落街头。
孩童们天真的嬉戏着,完全不在意周围诡异的气氛,口中还唱着儿歌。
“悠悠青之坟,万鬼来叩门。济王鸣惊鼓,烽火满乾坤。将行兵卒奔,伏尸百万人。国师医世苦,苍生尽丧魂。金银满地弃,骨肉各自分。族有三十六,可怜再无人。尽此一口气,孤自化为尘。”
这时,小巷口走来两个人,身穿青衣道袍,后背锋利铁剑。
两个道士越走越近,从小巷两侧的远门里匆匆跑出来几个老百姓,将自家的孩子抱了回去,关上了大门。
小巷中瞬间空无一人,两个道士脚步不停,直接从这几户人家门前走了过去。
当他们二人经过,大门纷纷被推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双双眼睛,偷偷看着他们。
“既直,刚才的儿歌你可曾听到?”
这两个道士俨然就是孙既直和方既仁,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出现在距离昆仑山千里之遥的淮宁城。
“听到了!”孙既直点了点头,余光向身后探去,像是发现有人在注视他一般,“这首儿歌悲怆凄凉,怨气冲天!在战乱之时,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方既仁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司徒强不是国师吗?怎么如今像是过街老鼠,人人谩骂?”
“如此看来,司徒强的阴谋似是被人揭露了出来!”孙既直说道。
大日圣佛教如今在大安境内,已经是臭名远扬。
当初夫孙国大将赤都合来犯,赵兌率军迎敌,后来作为有功之臣,在上奏给南宫炤的战报当中,直接言明司徒强寻圣种祭国的做法,会影响到大安日后征兵。
南宫炤原本以为广衍府民生富足,才会同意司徒强寻圣种的请求。
但如今广衍府也卷入战乱,那么这些所谓的圣种,日后都是可以被征调上阵的将士,南宫炤虽然是病急乱投医才会相信司徒强,但这点判断力南宫炤还是有的!
司徒强的计划被南宫炤下令叫停,大日圣佛教在广衍府的行动也失去了官府的支持,但司徒强并不甘心,命教众暗中行事,继续寻找至阴之人,残杀之后将魂魄收取。
可司徒强的阴谋,却也被传遍了天下,所以才会有如今的骂名。
两个人快步疾行,很快便走出了小巷,来到了一条宽阔的大街上,只是这条大街依然渺无人烟,破败不堪。
孙既直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定在了对面深巷里的一户人家,伸手一指,说道:“既仁师兄,到了!”
“走!”方既仁一点头,率先迈步走了过去。
二人来到这户人家门外,孙既直伸手在门上叩了叩,力道一重两轻,似是在说暗号。
果然,孙既直敲完门没多久,大门便被推开一条小缝,两个人闪身进入。
小院里站着几个身穿粗布农衣的汉子,一个为首的大汉上前一步,推手一拜:“恭迎二位道长!”
“阁下是?”孙既直眉头一皱。
“末将吉利,曾在宿海县见过孙道长。”吉利沉声说道。
“赵兌传书邀我师弟前来,怎么?他本人没来吗?”方既仁冷声问道。
“我家将军统帅三军,无暇到此。末将奉将军命前来,代将军与二位商谈破敌之计。”吉利恭敬地说道。
事情的起因,是在一个月前,当时河六四刚刚前往囚机道场没几天,孙既直下山买粮米油盐,却正巧收到了赵兌写给自己的一封信。
赵兌在信中说自己率军剿敌,以平动荡,虽然战火纷纷,陛下无心理会国师司徒强,但司徒强却也借机到处挑起战乱。趁着战场惨烈,亡者无数,大肆收集亡魂,以谋隐秘之事。赵兌深谙兵法,却唯独对妖邪法术束手无策,只能请孙既直出山,救大安军民于水火。言辞恳切,力求孙既直下山。
孙既直对于大日圣佛教的暴行,自然是深恶痛绝,求得元阳子同意之后,便和方既仁一同下山了。
其实,除了对苍生百姓的挂怀,孙既直还有一个私心,就是打探一下河六四的家人以及朋友的消息,想着以后找机会告诉河六四,让他宽心。
但是,在信中真诚恳切的赵兌,却并没有来见他,而是派吉利前来迎接。
孙既直皱了皱眉,问道:“赵将军急唤既直,不知有何事?”
“回道长,我家将军自安阳率兵拒敌之后,挥师南下,讨伐逆贼南宫哲。与其交战数次,我军屡胜!南宫哲恼怒,竟与国师联合,借邪术大胜我军。将军无奈,只得修书请道长出山!”
“与国师联合?”孙既直一惊,难以置信,“国师乃是当朝重臣,竟然和逆贼勾结一党?”
“正是!”吉利低声说道。
“难道皇帝不知道吗?”孙既直怒喝道。
“陛下宠信国师,并不相信他私通叛逆!”吉利情绪毫无波澜。
倒是孙既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气的怒目圆睁,双拳紧握。
见孙既直气愤不已,方既仁出口问道:“你说他们用邪术取胜,是何邪术?”
说到邪术,一直波澜不惊的吉利,脸上终于显出一抹凝重,似是还在后怕当初所遇到的情景。
“当时,将军率本部兵马列阵于丘陵之上,南宫哲大军地处洼地,逆风而对,被我军以箭阵打乱阵型,随后我军发起了冲锋!”说到这,吉利的脸色更加难看,沉声说道:“然而就在此时,风向忽转,贼军矢石乘势铺天盖地而来,紧接着狂风疾乱,直冲着将军所在的军阵而来!当时,我们根本就睁不开眼睛!隐约中,一阵阵铃声响起,将军所在的阵列有两千多人!听到铃声之后,竟然全都迷失了方向!四周杀声震天,我们却完全看不到敌人!”
“既是如此,你们又是如何逃遁的?”方既仁又问。
吉利似是对方既仁的措辞十分不满,满色难看的说道:“将军见状,命军阵收为一团,缓缓移动探寻!最后和其它军阵相遇,人马一多,铃声便不见了!得以突出重围!”
方既仁听完一挑眉,点了点头:“行,还算聪明!”
“道长此话何意?”吉利对方既仁的印象特别的不好,冷声问道。
“困住你们的并不是什么邪术,而是一门阵法而已。”
“阵法?”吉利不解。
“没错!”方既仁眼神中带着一丝轻蔑,问道:“听说过鬼打墙吗?”
在民间传说中,人在夜间行走,会忽然被困在一定的区域里面,分不清方向,自我感知模糊,不知道要往何处走,一直在原地转圈。
百姓把这种现象,叫做鬼打墙。
但在天罡教看来,鬼打墙其实是一种邪门的阵法,叫做鬼牢阵。之所以说鬼牢阵邪门,是因为这门阵法必须要用鬼来做阵眼。
这个阵法虽然奇特,但却并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
所谓万物皆有灵,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些天然形成的沙石林木,它们的位置,在偶然间达到了鬼牢阵的要求,于此同时这个地方又游荡着一只孤魂野鬼。
于是,这只鬼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牢鬼,这片区域便成了天然形成的鬼牢阵。
所以这种天然形成的鬼牢阵,就被百姓叫成了鬼打墙。
可渐渐的,一些心术不正之门派,掌握了鬼牢阵的布局要求,从而开始人为的制造鬼牢阵。
这种阵法虽然不致命,但却能让不懂破解之法的人,陷入布阵者所划出的范围里,永远都不能出来。
听完方既仁的解释,吉利心中对方既仁的轻视和厌烦更加增多。
“道长是说,我军是遇到了鬼打墙?”吉利忍不住嗤笑,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说道:“道长若不愿相帮,只需明说便是,不必以此天方夜谭做借口。”
“不信?”方既仁一听,也来了劲头,掏出几枚铜钱随手一抛,铜钱稳稳地落在了各个角落。
随即,方既仁猛地一记直拳轰向吉利,吉利大惊失色,急忙偏头闪躲。
方既仁一击不中,结果却顺势松开拳头,反掌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吉利的脸上。
吉利大怒,身旁几个下属也纷纷上前,准备动手。
可就在这时,方既仁双手在胸前一拍,吉利等人猛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几个人瞬间东倒西歪,站都站不稳了。
在吉利的眼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顺时针旋转,天空一会儿在脚下,一会儿又回到了头顶。吉利只觉得头晕目眩,扑倒在地,挣扎中抓住青砖地面的缝隙,苦苦支撑。
忽然,孙既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师兄,算了吧!”
紧接着,眼前的旋转猛地停止了,吉利缓缓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趴在地上,死死的抠着青砖缝隙,一众下属皆是如此。
扭过头,正看到方既仁对着自己一脸嫌弃的摇着头。
“我这一手虽然不是鬼打墙,但却连阵都算不上,汝等还觉得是天方夜谭吗?”方既仁毫不留情的取笑道。
吉利直勾勾的看着方既仁,浑身大汗淋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对于孙既直等人,虽然赵兌推崇备至,可吉利却十分的不屑。在他看来,孙既直等人无非就是身手好一些,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能通神龟之人?
但是今天,方既仁丝毫不留余地教训了他,直接将他内心的观点扭转,再也无法轻视神鬼之说。
“末将愚昧冒犯道长,请道长勿怪!”吉利灰溜溜的爬起来,谦卑的一拜。
“休要再说这些无用的废话!”方既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赵兌到底要让我们做什么?”
吉利喘着粗气,似是还没能平复内心的波动,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
“吓傻了?”方既仁冷笑道。
“请道长明日随我出城回营,我家将军定亲自迎接,届时再与二位道长共商大计!”吉利诚恳的说道。
孙既直闻听,却是一愣,疑惑道:“吉利将军不是说,可以代赵将军与我二人商议破敌之法吗?”
“这个...”吉利一顿,欲言又止。
“既直这还看不出来吗?”方既仁一笑,“人家邀我们前来,其实只是缓兵之计,并未真把胜负寄托在你我身上。但吉利将军方才见识到了在下的手段,便犹豫了,对吗?吉利将军。”
方既仁笑眯眯的看着吉利,看的吉利一阵尴尬,轻咳了一声之后,推手一拜:“请二位道长明日驾临广衍军营!”
身后一众手下见吉利如此恳切,也纷纷推手一拜,齐声说道:“请道长驾临军营!”
方既仁一脸的不以为意,刚要开口再讥讽几句,一旁的孙既直却是拦住了他。
孙既直上前扶起吉利,说道:“既然来了,自当要拜会赵将军,明日清晨我二人便随行出发,还请吉利将军引路。”
吉利闻听,急忙躬身再谢。
于是,孙既直和方既仁便在这所无人的小院中下榻了。
入夜,孙既直和方既仁坐在床头入定。
忽然,方既仁问道:“既直,你怎么看?”
孙既直一愣,不解的说道:“什么怎么看?”
“你曾说赵兌乃是广衍府府君之子,任赤仓北部尉一职。一个小小的北部尉,如今却率十万大军挥师南下,来到距广衍府千里之外的淮南府平叛!你就不觉得奇怪吗?”方既仁闭着眼睛,缓缓说道。
孙既直听完一想,瞬间也觉得有些奇怪。
大安王朝动乱已久,济王南宫哲起兵谋反也有两年了,朝廷一直没能击溃叛军,而赵兌远在广衍府,身侧亦有虎视眈眈的夫孙国,应该镇守边陲才是。
为何赵兌会率军南下?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章,诡谲权谋
孙既直二人在来的路上,一直在打探安王朝如今的局势。
此时东海战事胶着,西境之乱虽以莫科国的覆灭而告终,但刚刚兴起的夫孙国力强盛,对肥沃千里的安王朝一样觊觎。
而且广衍府如今还有大日圣佛教为祸万民,虽然国师司徒强寻找至阴之人的计划,已从当初的广衍府扩大到了全国境内,但主要地点依旧是广衍府。
广衍府岌岌可危,赵兌不留在原地思应对之策,竟然将一半之多的广衍军全部带了出来。
此时如果夫孙国发动进攻,或是国师司徒强挑起暴乱,广衍府剩下的那点兵力,根本就不够。
孙既直眉头紧锁,不断的思索着其中的原油。
“依我看,赵兌此举,用心良苦!”方既仁说道。
孙既直听的糊涂,只好说道:“请师兄赐教。”
“济王军力勇猛,淮南周边亦有叛乱,皆视济王为首。大安东西两地兵连祸结,已无军力镇压叛军。赵兌父子固守广衍府虽能保平安,可一旦济王打入京都称帝,天下归附,赵兌父子如何相抗?”方既仁耐心的解释道。
“你是说,赵兌此举,是为了阻止叛军成事?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孙既直问道。
方既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当今圣上岂能不视他为救国之臣?届时一个妖言惑众的司徒强,他还收拾不了吗?”
孙既直恍然大悟,有些激动的说道:“师兄明达!既直竟未想到赵兌此举乃是围魏救赵!如此,百姓真是有福了!”
方既仁也是欣慰的一笑,庆幸的说道:“当日你赠与他罗心经,为兄十分恼怒,现在看来,此书是给对人了。”
是夜,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盘膝入定。
而在淮宁城东五十里外,广衍军驻扎的大营内,赵兌的大帐却依旧灯火通明。
大帐内,林立着十几员将领,还有几个谋士。此时的赵兌身旁,勇将智囊一应俱全,再也不是当初只有吉利福星二人跟随的可怜将军了。
赵兌坐在中军帐中,微笑着看下面一众勇将智囊,这些人正传阅着一封书信。
众人传阅的这封信,正是吉利连夜送回来的,信中将方既仁对广衍军所遇怪事的分析详细禀报,并明确表示已见识过孙既直二人的神通广大,力求赵兌明日能亲自迎接,以破贼军。
良久,赵兌问道:“诸公看过此信,有何见解?”
众人相互看了看,一个身穿暗紫长袍,约有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上前,恭敬的一推手,说道:“主公!质,有一惑,不知当问否?”
赵兌闻听,朗声大笑:“哈哈哈,叔叔说笑了!这天下谁人不知公孙质神机妙算,料事如神?叔叔此言,莫非是笑话我等?”
眼前被赵兌唤作叔叔的男人,就是当今天下有名的谋士,公孙质。公孙质早年间曾与赵寻结识,赵兌以叔侄相称,也在情理之中。
公孙质谦逊地说道:“质,惶恐!不能担此德名。”
赵兌摆了摆手说道:“叔叔不必拘礼,直言便是。”
公孙质又是恭敬的一拜,说道:“主公言说曾见过天罡道人之神通,不知其神通于我军所处之境,有何助益?”
赵兌闻言,先是静静地环视众人,然后站起身走了下来。
“公孙质此问,是否正中诸公下怀?”赵兌边走边问。
帐中一众人都没有说话,但其中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他们的确不觉得,如今的战事危机,绝不是几个道士就能解决的。
众人无言,赵兌只是一笑,说道:“有些话我不说,想必诸公也明白,我大安如今之势,多半为国师所祸,此人精通妖法,其能非我等**凡胎可敌,此话确否?”
一众人齐齐低下头去,像是对赵兌的言谈十分恐惧,却又不敢直言说出来。
只有公孙质上前,沉声劝道:“主公!国师乃当朝宠臣,主公切不可言谈无礼!”
“哼!”赵兌嗤笑,“你们也知道他是我朝的臣子,可他却和南宫哲勾结在一起!如此背主求荣之徒,叫我如何敬重?”
众人再一次低下头去,赵兌十分的失望,可脸上很快便恢复了方才那种,胸有成竹的微笑。
“当日情景,诸公尽睹,天罡道人既说司徒强是以邪术助南宫哲挫我军威,若不以毒攻毒,何以得胜还师?”赵兌朗声劝说着,顺手从一名将领手中接过书信,向着众人一摇,“诸公深知吉利为人,他自然不会信口胡言。只要能大破南宫哲,借道人之力又何妨?若此举可戡平内乱,我大安之险尽可消解!诸公既肯追随于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与诸公同心共志,誓保家国安定?”
公孙质闻言,上前说道:“我等追主公为臣,自然同心同德,只是昆仑山乃无主之地,道人逍遥多年,又无贤德举荐,平叛之责兹事体大,万不可随意任之!”
“贤德举荐?”赵兌嗤之以鼻,厉声说道:“我大安能有如今之乱,就是因为举贤任能的制度所导致!只要有名望广大之人推荐,不管是阿猫阿狗都能挣到一官半职!将那些能断善谋,却无人脉关系的治国良才,全都挡在了门外!我告诉你们,此番我征讨南宫哲,并非只为戡平内乱,对抗国师!吾之大志,乃是肃清朝野!修法改政!”
这句话,赵兌说的慷慨激昂,振聋发聩。听得帐内众人心惊肉跳,不敢对答。
赵兌的这一番言谈,在安王朝几百年来所执行的无为之治下,是极为大胆,极为违逆的。南宫炤身为一国之君,尚且不能随意更改国政,此时的赵兌虽手握十万大军,可明面上也只是个小小的赤仓北部尉,这样的言谈,说是犯上作乱,都不为过。
而面对如此胆大包天的言谈,众人心中的波涛,也是可以想象的。
大帐中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良久,公孙质上前,有些后怕的说道:“主公兴兵南下,虽是为平叛乱军,可并无圣上谕旨!饶是如此,我等也尽归主公麾下效力,可见我等并非懦弱无能之辈!忠心亦日月可鉴!主公大志,质,拜服!只是如今为时尚早,望主公切莫意气用事,谨守臣子德行,救大安之危!”
公孙质这句话,说的赵兌有些无言以对。
公孙质说的很有道理,赵兌手里的十万大军,是他父亲赵寻给他的,为的是让他抵御外敌。当今圣上南宫炤,并没有给赵兌假节钺之权,可赵兌未请圣命,从广衍府率军前来。擅自兴兵,这可是如同谋逆的大罪!
但是,即便是如此,在一路南下的途中,还是有很多广有才名之士投奔了他。
在这种局势之下,这些人肯来投奔,已经是顶着谋逆的罪名。如此来看,这些人对赵兌的确忠心耿耿。
听完公孙质的话,赵兌心中有些欣慰,也有些惭愧。这群人肯归附于他,其心之坚,天地昭彰。只是这些人多年以来,或是任职在朝,或是赋闲在野,受安王朝无为之治的思想浸润多年。赵兌忽然将心中的大志和盘托出,这些下属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思维上,一时间都有些难以接受。
赵兌想通了枝节,当即也不再恼怒,而是亲自上前搀起了公孙质,说道:“叔叔之言,振警愚顽!兌无地自容,五体投地!”
说着,躬身一拜。
公孙质急忙扶住赵兌,惶恐的说道:“主公切不可如此!质既归投主公麾下,自当竭尽心力,辅佐主公,安守臣子本分。”
公孙质是个聪明人,对于赵兌的大志他已经了解了,如今赵兌又愿意听从他的谏言,向来以妙计无双闻名的公孙质,当然也会给赵兌台阶下。
赵兌听公孙质如此说,拉着公孙质的手,面向帐外,朗声说道:“诸公追随,兌踌躇满志!昔日我大安太祖皇帝,有封十八开国功臣为侯之美谈。今日兌愧担诸公之主,当效仿古人,定乱安民,辅佐圣上,带领诸公,建功立业,成一代公侯!”说完,朗声大笑。
帐中众人面面相觑,心中也因为赵兌为大家规划的宏大未来,而感到十分的激动,纷纷都跟着笑了起来。
这些人投奔赵兌,就是因为看到了赵兌是个治国之能臣,跟随他绝对能够立下功名,流芳百世。
当他们看到如此美好的前景,怎么可能不为之动容。
看着意气风发,平易近人的赵兌,一举一动都是那样的豪气干云,众人不禁暗暗回想着赵兌方才所言。
不知不觉间,众人觉得赵兌的话语,的确有着很大的道理。
如今的安王朝的危机,已经不是只靠戡平内乱,安定边疆就能解决的了。家国安危,向来不在战乱,而在朝堂之中。
“主公之言,我等感激!誓要虽主公赴汤蹈火!”
“兵行诡道!我等应摒弃礼法,寻破敌良才!”
“吉利将军所说的那位道人,无论他能否破敌,我等都应以礼相待,若能破敌,岂不是我军之福?”
“待明日吉利回营,我们便前去迎接那天罡道人!既是要借助他们,我们就给足面子!”
帐内众人群情激昂,争相说着自己的想法。
赵兌脸上显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环视着众人。
而一旁的公孙质,只是悄悄看了看赵兌的神情,暗自微微点了点头。
月挂当空,夜色浓重。帐中的商议终于结束了,众人纷纷退出中军帐,只留下赵兌和福星站在帐中,目送着众人。
“福星,你怎么看?”赵兌目送着众人,忽然问道。
福星一脸的苦思冥想,小心翼翼的说道:“末将以为,诸位将领对孙道长的不以为然,实际上是对将军的策略有所怀疑。但是方才将军一番游说,这些人的心思,已经被将军彻底收服,想必对将军不会再有犹疑。”
“哟?有长进!”赵兌扭头看着福星笑道。
福星黑黝黝的脸上显出一丝难为情,说道:“末将愚鲁,常常心直口快,不知思索,所以和吉兄请教了许多,每日苦学著论兵法。”
“好!”赵兌欣慰的一点头,“知道上进就好!只不过你刚刚说错了一点。”
“哦?”福星一愣,“请将军赐教。”
“这些人投奔我,其实心里明白陛下早晚会给我假节钺之权,他们一直郁郁不得志,只有投奔我才能一展拳脚,建功立业。他们投奔的,是流芳百世的功名,而不是我赵兌!”赵兌看着远方笑着说道,“这群人之中,只有一人值得收服!”
“将军是说,公孙军师?”福星问道。
“不错!天下之大,良才甚多,但大多是为功名而生!这种人只可用,而不能信。唯有这公孙质,雄图兼大略,志广如宇宙,是个能托付重任之人!只不过..”赵兌说到这里,微眯着双眼,一脸的意犹未尽,“方才我一番言语,众人神采飞扬,唯独公孙质波澜不惊。此人心计深远,不是那么容易收服的!”
“将军谋略无双,公孙质之心,早晚会归附!”福星笑道。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一章,君子还是枭雄
听到福星颇有信心的说辞,赵兌也点了点头,似是对自己的权谋之术十分自信。
但马上,赵兌的脸上显出一丝沉色,问道:“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说到赵寻,福星也是神色肃然,低声回道:“安插在府上的眼线说,府君大人已上书陛下,将军领兵南下的用意,陛下马上就会得知!”
赵兌听闻,苦笑道:“到底还是上述陛下了。”
福星面色尴尬,想了想之后,劝道:“陛下得知将军挥师南下,定要派人一探究竟,可我军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疾驰转战各地,行踪飘忽不定。陛下摸不到我军行踪,只得斥问府君,所以末将以为,府君上书,是无奈之举。”
福星之所以会劝慰赵兌,还是因为赵兌兴兵,并没有皇上的谕旨。安王朝律令,百骑以上兵马不见兵符不出,赵兌擅自率十万大军南下,行同谋犯!
所以,赵寻上书的这纸奏折,对于赵兌来说,和催命符没什么两样。
因为赵寻对自己这个儿子,已经完全不再信任,他一定会撇清关系,说明赵兌兴兵南下,乃是自作主张。
而这父子相残的起因,都是从赵兌大胜赤都合,却拒绝归还兵权开始的。
当时,夫孙国忽然起兵,莫科国国都毫无戒备,夫孙精锐之师一举攻破都城城门,杀死莫科国王,结束了自己几百年附属国的命运。
这一切其实是赵兌所谋,夫孙国听取了赵兌的建议,攻打莫科国。赵兌由此解了大安西境之危,赤都合大军也尽数被击退。
赵兌大获全胜,而本就对兵权十分敏感的赵寻,第一时间便要求赵兌将兵权交出。
但是,已然对未来有了全新想法的赵兌,此时直接以内乱未平,苍生离乱为由,直接领军向南进发。
赵兌挥师南下,一路上平定暴乱,将小股作乱的各地叛军,尽数剿灭。
这一路行来,很多叛军和将领被赵兌收编,也有很多广有才名的志士前来投奔赵兌。
赵兌麾下的兵力越来越多,竟达到十万余人,一时间他俨然成为了手握重兵,炙手可热的人物。
终于,赵兌大军遭遇南宫哲叛军,打的南宫哲节节败退,无力还手,北上之势也就此被终结。
而远在帝都的皇帝南宫炤,在听闻赵兌率大军离开广衍府,一路南下直逼济王南宫哲门户要地后,紧急派人前去斥问赵兌为何率兵南下。但是赵兌用兵奇诡,根本就不会在一个地方驻扎超过三天,南宫哲久不见回禀,只好去斥问赵寻。
赵寻收到皇帝的斥问之后,犹豫了许久。他明白这一纸奏书递上去,儿子定会被扣上犯上作乱的罪名,到时候谋逆株连,赵寻的下场也不会好的!
可是,自己苦心经营多年所得来的兵权,竟被自己的儿子夺去了大半,爱将王祯也被其所杀,这所有的不甘和愤怒,让赵寻难以轻易饶恕自己的儿子。
就在此时,痛丧兄长的王焽,为犹豫不决的赵寻献了一计。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广衍府安定是最重要的。唯今之计,只能再造一个边境危急的形势,这纸奏书呈上,若赵寻被判了个谋逆之罪,广衍府态势汹汹,皇帝无人可用,只能让赵寻领兵平乱。如此,即便是赵兌被判了重罪,皇帝也无法处置赵寻。
赵寻听闻,不禁点头应允,思索了一番之后,便写了一纸奏书传去帝都。
这一刻,赵寻已经不在乎自己儿子的安危,他仿佛能够看到,自己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陛下亲自下旨为他增兵。
这样的幻想,让赵寻再一次生起了希望。
在赵寻的眼里,手里的权利,才是最值得相信的,对权利的渴望,足以让他放弃一切!
这一切,赵兌都是明白的,但此时却一点都不为自己的处境心急,显得游刃有余。
赵兌看着远方,忽然问道:“当日赤都合大败,边境之危已解,父亲要我归还兵权,可我却挥师南下,你可知为何?”
“将军要成大事,手中必须握有兵权,违反府君之命,也是无奈之举。”福星回道。
赵兌一声苦笑,并没有说话。
“将军不必伤感,来日平定了内乱,回去和府君好好赔罪,父子之情犹在!”福星笨拙的劝慰着。
赵兌摆了摆手,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罗心经。
福星站在一旁,犹疑了片刻,终于问道:“将军!此次挥军南下,如何向陛下解释?”
“不必解释。”赵兌头也不抬的说道。
福星一愣,满腹的不解,却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发问。
赵兌抬眼看了看他,解释道:“此时天下群雄四起,我这一路行来,灭贼首,杀恶吏,安抚百姓,恢复秩序,陛下难道看不见?到时父亲的奏书呈上去,自会有忠直老臣为我求情!”
福星恍然大悟,却依旧担心不已:“可是...将军怎么知道会有人为将军求情?”
“你这粗人!”赵兌一把合上罗心经,笑骂道:“说你傻,你还真不懂脑子了?我像是毫无准备,便轻举妄动之人吗?”
“将军的意思是?”福星疑惑。
“我一直与太尉李渤季有书信往来,我兴兵的用意,他早已得知。李渤季忠心不二,定会为我劝说陛下的!如今陛下最想看到的就是安定,既然我能给他安定,他就绝不会降罪于我!”赵兌说道。
“太好了!”福星兴奋地一拍手,“这下我们就有底了!将军筹谋妙极!”
“不仅如此!”赵兌也笑着说道,“那王焽进言父亲的那条计谋,也是我安排的!”
“王焽也是我们的人?”福星难以置信。
“王焽当然不是,但他的小妾曾是母亲的侍女,与我相识多年。”赵兌淡淡的说道,“我让她告诉王焽,只要和让广衍府生乱,陛下一定会下旨围剿,届时再将我的罪责禀明陛下,父亲因为要领兵平乱,就会免遭株连。父亲极为相信自己的属臣,定会采纳这条计谋!”
“可是,将军为什么要将自己置于险境?”福星问道。
“因为王焽所说的生乱,是指在广衍府寻至阴之人的邪教教众!”赵兌沉声说道。
“将军是说,要让府君和国师撕破脸?”福星有些不解的说道。
“没错!”赵兌点了点头,“我挥军南下,广衍府的邪教便会更加肆无忌惮,我只能设计让父亲缠住国师!”
福星一脸的难以相信,呆呆的看着赵兌,他万万没想到,赵兌为了平定大安的混乱,竟然将自己置于刀下!如此胸襟和魄力,这天下间又有几个人能相比?
赵兌看着呆滞的福星,往前凑了凑,故作神秘的笑道:“记住,不得与他人言讲,就连吉利也不行!”
“末将明白!”福星推手一拜。
至此,福星终于明白赵兌所谋划的事情。
赵兌早在与赤都合僵持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接下来要走的路。
他先是拒绝了赵寻收兵的命令,直接挥师南下,直逼叛军。又在一路上与耿直的忠臣通信,确保自己的安危。最后,又利用赵寻为权利不择手段,绝对信任亲信的特点,让赵寻扰乱国师的计划,一举三得。
赵兌,已经不是从前的赵兌了。
从前的赵兌,空有救国之志,却无安邦之能。
如今,赵兌深谙权谋诡斗,短短两年之内,从一个小小的赤仓北部尉,做大到手握十万大军。
但是,福星对于赵兌所谋之事的理解,只是他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而已。
方既仁也分析了赵兌意图,结论虽大同小异,但性质却完全不同。
福星所看到的赵兌,是要在这乱世中崭露头角,不择手段的乱世枭雄。
而方既仁所看到的,却是个心怀天下,誓要拯救黎民百姓的仁义君子。
到底哪一个面目才是最真实的赵兌,这恐怕真的需要让时间去判断了。
一夜很快便过去,正午时分,赵兌带着一众亲随和下属,以及护卫甲兵,驾马来到五里之外的路口,等待着吉利一行人的到来。
很快,远处尘烟朦胧,几个身影策马疾驰,向着赵兌等人而来。
赵兌当即下马,亲自上前迎接。
来人自然是吉利和孙既直等人,见赵兌迈步而来,几个人急忙下马。
赵兌见孙既直与方既仁向着自己走来,一脸的愧疚与欣喜,推手单膝下拜。
“道兄!”
孙既直急忙搀扶赵兌,说道:“赵兄何以如此?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却神交已久,不必如此!”
赵兌惭愧无比的说道:“昔日道兄对我谆谆教诲,我却不以为意,如今兵败受挫,却又想起道兄,实在是惭愧!”
“赵兄心怀苍生万民,既直自当鼎力相助!”
“如此,兌,先行谢过道兄!”赵兌又是恭敬的一拜,然后看向了一旁的方既仁,“这位是?”
“哦!”孙既直急忙介绍,“这位是我师兄既仁子,俗姓方,此番与我一同前来,以助赵兄破贼军邪术!”
赵兌闻言,一脸的如雷贯耳之相,急忙推手一拜:“兌,拜谢既仁子道长!”
方既仁早就对赵兌的为人十分仰慕,此时急忙回礼,说道:“将军不必客气,叫我既仁就好。”
“既直兄,既仁兄!请随我回营吧!”说罢,赵兌伸手请孙既直和方既仁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军营,赵兌一下马车便将孙既直和方既仁请到了自己的大帐中,吩咐人准备午食茶汤,火炉暖帐,礼数极为周全。
此时已是初冬,孙既直二人苦修多年,早已对寒冷无感。但看到赵兌如此以礼相待,心中也是一阵温暖。
午饭时,赵兌和下属一众将领谋士热情款待二人,众人谈笑风生,帐内一时气氛高涨。
一番热闹过后,众人终于开始说起了正事。
“二位道兄!三个月前我率兵围攻南宫哲,却遭逢异变之事,二位道兄可曾知道?”赵兌询问道。
“此事吉利将军昨日已对我二人说过,既仁师兄认为,此乃一门流传已久的妖邪阵法,鬼牢阵!”孙既直说道。
“鬼牢阵?”赵兌一脸迷惑。
“不错!”方既仁接过话来,将鬼牢阵的特点以及由来,再一次给众人详细说了一遍。
众人听完,不禁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孙既直和方既仁安静的看着众人,脸上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
但坐在主位的赵兌却明白,自己这一众下属,对于方既仁犹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解说,根本就难以相信。
“如此说来,这世上还真有鬼不成?”公孙质嗤笑道。
孙既直闻听,刚要解释,却被一旁的方既仁一声冷笑给打断了。
孙既直为人彬彬有礼,小心谨慎,绝不会做唐突无礼的事情。
但方既仁却和他完全不同,为人桀骜不驯,目空一切,此时公孙质话中的讥讽之意,方既仁是绝对不会容忍的。
打断了孙既直之后,方既仁斜眼看着公孙质,说道:“怎么,你想试试?”
公孙质闻言,厉色直视着方既仁。而方既仁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铜钱。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二章,试探方既仁
方既仁冰冷的挑衅,让大帐中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众人一时间尴尬不已,不知如何作答。
赵兌坐在主位,静静的环视着众人,并没有出言圆场。
一方面,赵兌也想见识一下方既仁的实力。另一方面,他也想借机震慑一下自己的将领谋士。
这些人虽然是投奔自己而来,但实际上都有着自己的私心,十分难以约束。
如果能借方既仁之手起到威慑作用,那么起码会让这些人老实一点。
于是,赵兌饶有兴致的看向了公孙质。
公孙质广有才名,性格也是极其傲慢,他绝没想到方既仁会如此针锋相对。
而如今赵兌也一脸揶揄的看着自己,公孙质老脸通红,怒斥道:“江湖方士好生无礼!有什么障眼戏法,使出来便是!老夫...”
公孙质说到一半,忽然两眼圆睁,一张脸憋得青紫,直勾勾看着方既仁,连口气都喘不上了。
众人一阵疑惑,皆不知公孙质身上发生了什么,赵兌看的也是一皱眉,眼神也转向了方既仁。
方既仁一脸嘲弄的微笑,方才在手中把玩的那枚铜钱,也不翼而飞,空空如也的手,正掐着一个奇怪的指决。
赵兌见状,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吉利,只见吉利微微朝自己点头,似是对方既仁的能耐十分有信心。
孙既直看了看一脸痛苦的公孙质,无奈的说道:“师兄!此人年纪不小了,如此下去恐有不测,放过他吧!”
方既仁闻言,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指决。
对面的公孙质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浑身一软倒在地上,如同犯了疟疾一样,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而在公孙质倒地的同时,一枚铜钱也从公孙质的头上掉了下来,竟然就是方既仁刚刚把玩的那枚铜钱!
“我二人修道多年,降妖伏魔!你是哪里来的愚昧顽人,竟说我们是江湖方士?此番暂且饶你,再有不敬,定叫你再尝今日百倍之苦!”方既仁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杀机毕露,丝毫不让人怀疑他的杀意。
“师兄!”孙既直劝道,然后站起身来,对着赵兌一拜,带着歉疚说道:“我师兄在野多年,不知礼数,往赵兄勿怪!”
赵兌大度的一笑,说道:“本就是下属无礼,既直兄快坐。来人!扶军师回去歇息。”
抖如筛糠,汗如雨下的公孙质,被人架了下去,临走前看方既仁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这一切赵兌都看在了眼里,方才方既仁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素来目中无人的公孙质都如此敬畏,加上刚刚公孙质那痛苦的神情,赵兌对方既仁愈发的好奇。
经过这一出闹剧,商谈破敌之策的事也只能放下了。
午饭过后,众人一一退下,孙既直和方既仁也回到了自己的帐中休息。
孙既直和方既仁一走,赵兌急忙出帐,来到公孙质的帐里,看望公孙质。
此时公孙质躺在榻上,身体依旧缩成一团,似是躺在冰天雪地当中,颤抖不已。
“叔叔,好些了吗?”赵兌坐在公孙质身旁,伸手握住了公孙质的手。
公孙质一惊,发现是赵兌之后,急忙起身要拜,被赵兌伸手按住。
“叔叔既有不适,就不必多礼了。”
“主公!”公孙质一脸的胆战心惊,颤抖着说道:“此人不可用啊!”
赵兌疑惑不已,问道:“哦?叔叔何出此言?”
“此人绝非凡夫俗子,即便他说的是真的,恐怕他本身也是此道中人!若委以重任,后果难以相信啊!”公孙质痛声说道。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赵兌问道,对于公孙质的言辞和举动,疑惑到了极点。
“方才...”公孙质回想着刚刚的情形,猛地浑身一抖,毛骨悚然的说道:“方才老臣犹如被置于熊熊烈火之中,灼烧之痛仿若源自老臣的脑海,痛矣,痛矣!”说完,浑身又开始瑟瑟发抖,抱成一团。
赵兌听得糊涂,却也知公孙质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起身吩咐下人好生照料,便退了出去。
走在军营当中,赵兌困惑不已,想到吉利在信中也曾说见识到了方既仁的手段,当即问道:“吉利,你说见过其神通,昨日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吉利闻听,先是一顿,脸上显出了一丝后怕。
见到他这副样子,赵兌更加疑惑,死死地盯着吉利,等待着他的回答。
吉利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昨日末将也曾有过不敬之言,既仁道长大怒,竟使区区几枚铜钱,将我等置于天旋地转之中!当时末将只觉得天摇地动,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后经既直道长求情,我等这才脱离苦海!惊醒之时,只发现我们全都躺在地上,紧抠地上缝隙,难堪至极!但我等的确是因为整个地面都竖了起来,为免坠落才抠住的地缝啊!”
听着吉利心惊不已的回答,赵兌也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福星说道:“你莫不是偷吃了酒,昏了头吧?”
吉利大急,拱手急道:“将军知我素来表里如一,绝非胡言乱语之辈,请将军相信末将!”
赵兌摆了摆手,说道:“当日孙既直飞符取人头颅,我是亲眼见过的,我信吉利之言。只不过当时孙既直有伤在身,他自己也说那所谓的飞针术乃是低微道术,不足为奇。况且飞符说成是暗器也能顺理成章,所以我对天罡道术一直不置可否,但是今天!”
赵兌双眼微眯,不再说话。
吉利和福星明白赵兌没说完的话是什么,但是今天,方既仁将一直让人没办法完全相信的天罡道术,推到了一个极为神秘的境地。
主仆三人漫无目的的在军营中游走着,脸上皆是困惑与思索。
福星想了良久,实在是想不到能解释的通的说辞,当即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既是如此,就找个鬼让他试试嘛!”
赵兌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了福星。
福星见赵兌和吉利都看着自己,悻悻地以低头,说道:“末将愚鲁,又胡说了。”
吉利伸手拍了一下福星的肩膀,说道:“也就是福星,能想出这么好一个注意!”
福星一愣:“吉兄何意?”
吉利嘿嘿一笑,对着赵兌推手一拜,说道:“将军,福星此言可行,不如派人在周围找找,若真有鬼邪之事,我们岂不是能一睹天罡道人之神通?”
“找鬼?”赵兌一笑,眼神看向别处,像是在想着什么,“找鬼。”赵兌又是一笑,转而大笑着点头,向前走去。
福星一脸迷茫,凑到吉利身旁问道:“将军笑什么呢?”
“我怎会知道?”吉利回道,“可能是笑此荒谬之计吧!”
“哦!”福星点了点头,“那还找不找啊?”
“找吧!”吉利一笑,“反正将军也没拒绝。”
第二天一早,赵兌再一次将众人召集到自己的大帐议事,唯独不见吉利。
吉利只是个偏将,因为是赵兌的亲随,地位才有略微提高,此时不见人影,大家也不足为奇。
听一员将领将如今敌我双方的位置介绍完后,赵兌将目光看向了孙既直和方既仁。
孙既直看着地图,一脸的不解,开口问道:“将军!如今贵军驻扎在淮宁城以北,而南宫哲大军驻扎在淮宁城以南,你与他成对峙之势,为什么你们双方都不愿意进城呢?”说着,孙既直指了指地图上的淮宁城。
“我与既直曾在城中行走过,此城易守难攻,位居要道,应早日占领才是!”方既仁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赵兌闻听,轻轻一笑:“二位有所不知,此城虽是防守要地,但我与南宫哲之意,皆不在防守,而是快速进军。”
“哦?”孙既直和方既仁一对视。
“我挥军南下,粮草是个大问题,转战各地,也是为了粮米。而南宫哲招降纳叛,所属十七万大军皆是唯利是图之辈,南宫哲需要速战速决,以免再生祸端。”赵兌耐心地解释着,一拍身后地图淮宁城的位置,“我与南宫哲,谁进淮宁,另一方必定成合围之势,将其团团包围,困死在城中!但是此城乃要道重城,不可弃之,故而两军胶着对峙。”
赵兌几句话将态势说的清清楚楚,孙既直不禁暗暗称道,这领军打仗果然是一门高深的韬略之术。
“既是如此,赵将军应思克敌之法,叫我二人前来有何用意?”方既仁开口问道。
“说到此事,深感羞愧。”赵兌惭愧地说着,带着诚恳的神色看向二人,“实不相瞒!当初兌请二位前来,是想借二位神通,在城中做些手脚。我佯败而走,南宫哲必定进城,到时若二位神通显灵,南宫哲就此毙命,岂不快哉?”
孙既直和方既仁听到此处,脸上皆有一丝不悦。
的确,昨日见到吉利的时候,吉利就说自己是代赵兌行事,等到见识了方既仁的厉害之后,就改口了。
二人也没有问到底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既来便是客,听从安排就好了。
现在听来,原来是这样一番阴损的勾当。
赵兌也看出了孙既直和方既仁表现出的不悦,急忙说道:“二位道兄息怒,此计虽有违正道,但兌不舍将士枉死,才听从了谋士之言!后经下属传书,兌感念二位道兄为救苍生而来,不应如此阴毒。兌惭愧至极,今日,给二位道兄赔罪!”说着,走下主位,躬身一拜。
赵兌虽然和孙既直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明白这些道人都是以人间正道为本,视仁义道德为性命的人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既把设毒计的罪责推给了谋士,又把孙既直二人推上了人间正道的位置。
孙既直和方既仁果然对如此言谈欣喜不已,急忙搀扶赵兌。
“赵兄为百姓谋福,我二人佩服,此等小事,就让它过去吧!”孙既直大度的笑着。
“没错!还是说正事要紧!”方既仁也附和道。
“好!”赵兌面露感激之色,转身走到地图前,说道:“二位请看,南宫哲大军成三角阵型,驻扎在平地之上,左侧有河流,身后是群山!若我军发起攻击,必要突起右翼和正面!但此时南宫哲军中似是有高人在,我军几次袭扰,皆被邪术逼退。二位对此有何见解?”
方既仁走上前,仔细的看着地图,时不时摇摇头。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方既仁一直看着地图不开口。
赵兌等了半晌也不见方既仁说话,只好向着孙既直悄声问道:“既仁兄在做什么?”
想不到这时方既仁忽然问道:“这地图谁画的?”
“此乃军中公用地图,有何不对吗?”赵兌说道。
“都错了呀!”方既仁指着地图上广衍军驻扎的位置,“你看!你驻扎之地两侧环山,前后平坦,但实际上此处地脉错结,地势哪有地图上这么简单?”
“哦?”赵兌也没想到,军中所用的地图会有偏差,急忙上前查看,并问道:“有何不妥吗?”
“行军打仗倒无所谓,但要布阵,这张图用不了!”方既仁说道。
“布阵?”赵兌不解。
“哦!赵兄不必疑惑,我师兄是要以阵法破南宫哲。”孙既直上前解释道。
“太好了!既仁兄布阵要用多少兵马,我这便派人去调遣!”赵兌意气风发的说道。
“赵兄!”孙既直一笑,说道:“我等道人布阵,并非兵车列阵。我师兄所布之大阵,能呼风唤雨,定会助你破敌的!”
“哦?”赵兌大惊失色,难以置信的看向了方既仁。
对于方既仁,赵兌即便相信他有着不凡的神通,可最多也只觉得是些驱邪镇鬼的本事。
呼风唤雨,这不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情吗?
赵兌又一次刷新了对方既仁的印象,对他的好奇,也达到了顶峰。
这时,消失了一个小屋的吉利,从大帐外面走了进来。
赵兌闻声向他看去,只见吉利微微地朝自己点了点头。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三章,前去驱鬼
方既仁看了一会儿地图之后,摇摇头说道:“不行!必须亲自前去查看一番才是。”
说完,转身走出了大帐。
赵兌等人不知所以,只好跟在方既仁身后。
方既仁走出大帐便牵过一匹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赵兌一众人等急忙也牵过马匹,追了出去。
方既仁虽从未来过淮南府,可是却对周围的地形极为了解,一阵疾驰之后,便来到淮宁城以西十五里外的一处山丘。
微风中,方既仁站在山丘顶上俯瞰着周围的地势,赵兌等人也架马赶到,站在周围,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方既仁点了点头,指着前方一处山坳说道:“若南宫哲的人马不超过两千人,行到此处,我便能将他们困在其中,任由你处置。”
“哦?”赵兌惊奇,不禁问道:“还请既仁兄赐教。”
“你看!此地左有密林河流,右有深渊陡崖。在我天罡教当中,称这种地方为直地,也就是只能直来直去,不能横向移动的地方。”方既仁指点江山。
赵兌闻听,眉头一皱,环视左右却并没有发现方既仁所说的密林悬崖,当即对身后说了声:“地图!”
地图被呈了上来,赵兌接过一阵仔细查看,发现两侧距离几里之外,果真如方既仁所说,有着密林河流以及悬崖峭壁。
“可是,这直地到底有何玄妙?为何既仁兄要在此地布阵?”赵兌不解。
“直地之下的地脉脉理如河如江,笔直简单。而当中的阴阳五行的流动,亦如峡谷过风,绝不会流连徘徊。所以,只要我布阵断了阴阳五行的流动,进入者在短时间内便会感到不适,久而成疾,疾盛则死。”方既仁认真的解释着。
但即便方既仁如此耐心的解释,赵兌等人依旧一头雾水,丝毫没有明白方既仁在说什么。
一旁的孙既直一笑,说道:“赵兄,世间万物皆在阴阳五行之中!我师兄在此布阵断绝阴阳五行,活人进入,犹如大军粮草被断,只能等死!”
赵兌这下明白了不少,但随即问道:“既是如此,拼死突围便是!怎会留在原地等死?”
“不可能!”孙既直一摆手,笑着说道:“人身魂魄为阴阳,五脏为五行,一呼一吸皆需天地间阴阳五行之力。一旦入阵,便会如旱地游鱼,火中造纸,还怎么能有战力?”
“原来如此!”赵兌总算明白了,但转念一想,又问道:“既仁兄能有如此神通,当不止会这一门阵法吧?”
“呵。”方既仁一声轻笑,说道:“单是断个阴阳五行之力,连阵法都算不上!赵兄之意我懂,只不过我二人下山助你已是破戒,再造杀孽,恐道行会有损的!”
孙既直闻听,不由得有些不解的看向方既仁,却见方既仁微微向他使了个眼色,孙既直只好闭上了嘴巴。
赵兌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方既仁有将人困住的阵法,就一定有杀人的阵法,赵兌想让方既仁一步到位。
没想到方既仁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赵兌的请求,搞得赵兌十分的尴尬。
但方既仁却好像并没有看到赵兌的尴尬,而是继续说道:“而且,想把南宫哲引到这里,根本就没那么简单!
孙既直见赵兌面色有些不悦,只好出声问道:“师兄是说,南宫哲麾下也有高人相助,能看破此计?”
“没错。”方既仁点了点头,“所以要想个办法,先摸清这个高人的底细,最好能除了他!”
说完,方既仁面向赵兌,推手一礼,说道:“还请赵兄派细作前去查探,既仁好将其杀之!”
对于这种要求,赵兌当然是满口答应,一行人随即启程回营了。
一路上,赵兌谈笑风生,像是忘记了方才的尴尬。
一行人回来时,已是日落西山。
刚刚走进大营,吉利便迎面而来,躬身一拜说道:“禀将军!五里外一村户家中似是有妖邪之事,扰乱百姓,民心慌慌。”
“此地郡守何在?让他处理一下。”赵兌随意挥了挥手,说道。
“我军开来之时,郡守便已望风而逃!”吉利回道。
“这...”赵兌欲言又止,看向了孙既直和方既仁。
孙既直一直站在一旁,听到此处,上前说道:“既是妖邪,我二人自然要管,烦请吉利将军引路吧!”
说完,便要上马。
赵兌急忙走过来拦住了孙既直,说道:“既直兄,此时天色已晚,不如明日再去。”
“不可!我...”孙既直刚要开口拒绝,却被方既仁拦下了。
方既仁笑道:“既直,赵兄说的也有道理,明日再去吧!”
孙既直大惑不解,可又不好当众发问,只能点了点头。
晚饭又是一阵喧闹,孙既直和方既仁早早便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回到营帐之后,孙既直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困惑,问道:“师兄!你为何不让我把话说完?”
方既仁懒洋洋的坐下,明知故问的说道:“什么话?我何时拦过你?”
“哎呀!我今晚就要去驱鬼震邪,你为何不许?”孙既直说道。
方既仁撇了撇嘴,说道:“既直啊既直,你可真是个直性子!”
孙既直急道:“师兄!”
“赵兌到淮南府也有几个月了,此地郡守还在不在,他难道不知道?”方既仁一脸不屑,“他此举只是想要试探试探你我。”
“试探?”孙既直不解。
“你我到此从未施展手段,我又把那老杂毛和吉利给弄的惊惧万分,换作是你,你不好奇?”方既仁反问道。
“那他直说便是!何须如此?”孙既直更加疑惑了。
“说你是直性子,你还不信!”方既仁无奈的说道,“他手握重兵,又有雄图大志,怎会轻易说出心里的想法?”
孙既直无语,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孙既直也觉得赵兌和以前有所不同了。
虽然以前的赵兌他也不算了解,但绝不是现在这副做张做智,工于心计的样子。
孙既直无奈的叹了口气,忽然又想到白天方既仁对自己使眼色,又开口问其原由。
“师兄,你我下山助赵兌并非破戒,教规中什么时候有造杀孽损道行的说法了?”
没想到方既仁也是一叹,说道:“我是不忍杀南宫哲那些兵将!他们虽为叛军,可军令如山,他们也只是奉命而为,你我又何忍将其诛杀?”
方既仁如此说,孙既直觉得惊奇不已,自己这个师兄素来孤傲,对世事毫不在乎,如今却悲天悯人起来了。
看到孙既直玩味的笑容,方既仁一声苦笑,说道:“二十五年前,我十二岁,我父被征去东海为守军,因领军首将反叛失败,全军将士被朝廷诛了九族!我与妹妹被母亲藏在井中侥幸逃生,后来师父经过,便将我带回了昆仑山。我相信父亲是听命而为,并不是真心要反,所以我也不忍杀这些听命的兵士。”
孙既直静静地听着方既仁讲述自己的过往,心情有些沉重。
自己入道二十二年,一直不知道方既仁有着这样一段往事,此时听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师兄说还有个妹妹,不知她现在何处?”孙既直想了半天,终于问道。
“不知道!师父当时把妹妹送给了一户农家收养,我已二十五年没见过她了。”孙既直苦笑着说着,心中一阵伤感,说道:“如今她也二十八岁了,若是有缘,或许会相见吧!”
就在这种伤感的气氛的当中,一夜过去了。
第二天,赵兌早早等候在孙既直与方既仁的军帐外,今日赵兌并没有穿着铠甲,而是船上了一身华贵的黑色长袍,显得十分轻松自得。
孙既直和方既仁走出了营帐,见赵兌等候,便走了过去。
“二位今日要去降魔,兌与二位道兄一同前去,可好?”赵兌笑着说道。
二人早知他会跟随,也没说什么,便和赵兌一同上了马车。
跟随而来的,不仅仅只有赵兌,还有赵兌手下的一干将领和谋士,以及休养多时的公孙质。
只不过,公孙质已经十分惧怕方既仁,远远的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敢靠前。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村庄外,孙既直急忙叫停人马,和方既仁走下了马车。
看着眼前被迷雾笼罩的村庄,孙既直和方既仁不禁面色凝重。
“师兄,不简单呐!”孙既直十分慎重。
“阴气如此之盛,恐非寻常之鬼!”方既仁也面色深沉的点头,转过身问道:“此处还有多少人家?”
这时,早已进村的吉利,带着一个瘦弱的中年人走到村外,正好听到方既仁发问。
吉利推了一把中年人,中年人急忙上前答道:“小人乃本地里君,本有八十户人家,此时只剩三十七户!”
“三十七户?剩下那四十三户呢?”孙既直问道。
“本村有一户佃农,三月前不知为何患了怪疾,目不识人且力大无穷。自他染病,村民相继深夜惨死在家中。如今逃的逃,死的死,只剩下这三十七户了!”里君颤抖着回道。
“怪疾?”孙既直和方既仁一对视,又问道:“是什么样怪疾?目中可还有神?是否胡言乱语?”
“有!有!”里正闻听,吓得急忙跪倒,哆哆嗦嗦的说道:“此人从未离村,却说自己是北方人士,受战乱残害,家破人亡!还说...”
“还说什么?!”吉利喝道。
里正被喝的浑身一抖,连忙说道:“还说是被赵兌所害!小人目光短浅,并不知赵兌是何许人,便问过几句,岂知他涕泪横流,说赵兌发动战乱,力克南方诸郡,是为了犯上谋逆,意图弑君!”
“大胆!”一旁的福星怒声大喝,吼得里正屁滚尿流,福星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恶狠狠的说道:“竟敢说我家将军意图谋反,我杀了你!”
“小人不知何处冒犯将军天威!此乃那佃农所言!小人并不知赵兌是谁啊!”里正头如捣蒜,不停的求饶。
“福星。”赵兌挥手拦下了福星,然后面带笑容的走上前,探头对里正说道:“我就是赵兌!”
里正抬起头,无比惶恐的看了一眼赵兌,又看了看赵兌身后金戈铁马的卫兵,吓得一头磕在地上,再也不敢起身。
“我到淮南府已有百日之余,你虽为小小的一里之君,不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号!”赵兌依旧面带笑容,挑着眉毛说道,“头前带路,我倒要看看这佃农到底是什么人物,如果真是我所杀,那我自当祭拜。”
说完,首先迈步向着村里走去。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四章,雷霆手段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一座破旧的院落外。
院子是由半人多高的篱笆围起来的,一所茅屋立在其中。
这所茅屋长期无人打理,院门口和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务农的工具也被胡乱的丢弃在地上。角落里还有一座牛圈,只是圈中的耕牛已经死了多时,腐烂的而不成样子。
院子周围恶臭熏天,蝇虫无数,令见者无不嫌弃。
佃农家中最珍贵的东西,便是这些务农用的锄头耙子,以及用来耕地的耕牛了。
如此情景,的确像是遭遇了巨大的不测。
赵兌皱着眉看着茅屋,迈步上前去推篱笆门。
随行前来的一众将领亲随急忙上前劝阻,纷纷叫着:“将军!不可啊!”
一直跟在最后的公孙质,此时也走到赵兌身旁,劝道:“主公!若此户真有邪祟,主公安危要紧!切莫听那山野村夫胡言乱语啊!”
赵兌闻听,嗤笑道:“你也说他是胡言乱语。既是胡言乱语,我有何惧之?”
说完,再一次推门,准备走进去。
众人又是一阵劝阻,这时孙既直从一旁走来,按住了赵兌的手。
“赵兄,此处阴气冲天,不可妄入!”孙既直悄声说道。
赵兌皱着眉,看了看孙既直,又看了看院里。
那种超乎寻常的寒意,透过厚重华贵的衣袍,使自己的身体忍不住想要打个寒战。
“主公不可啊!将军三思啊!”众人又是一阵喧闹。
赵兌也知此处并不简单,当即摆出一副无奈之相,对孙既直沉声说道:“那便有劳既直兄了!”
孙既直扭过头冲方既仁点了点头,两个推门便走进了小院。
一进院门,一股彻骨的寒意猛然袭来,和院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两个人不由得一皱眉,随即一人抽出铁剑,一人手执黄符,小心翼翼的向着茅屋走去。
赵兌站在门外,抱着肩膀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身后一众随从也是一脸的好奇。
终于,两个人走到了茅屋门外。
茅屋门窗紧闭,被人用一条条木板钉的死死的,应该是本地的村民所谓。
仔细看去,窗户和门板的缝隙里,似是有死死寒气涌出。
孙既直手持铁剑凑到近前,顺着门缝向内看去,只见漆黑的屋里,有一个人影,正在屋里来来回回的游荡着。
这个人面无血色,两眼发直,身形也显得十分的僵硬,和行尸的样子十分相似。
“看不清!身符!”孙既直轻喝道。
身符,是天罡教镇、驱、渡、消、借五种符文当中,驱字诀里的一种。
身符中含有一股与活人身上的阳气极为相似的阳气,恶鬼邪煞是没有眼睛的,分辨活人或方向,都是依靠阴阳。
所以,见到身符的恶鬼邪煞,都会误以为那是活人身上的阳气,从而转移攻击的目标,给人脱身的时间。
当初孙既直在海岛大战行尸群的时候,河六四也曾把身符别在腰里防身。
方既仁听到孙既直的话,探手从随身的布兜子里掏出一道身符,指尖一抖,身符竟然顺着门上的缝隙,‘嗖’地一声射了进去。
随着身符飞入屋内,两个人急忙看向屋里那个人影。
只见那个人影看到身符进入,僵硬的身体忽然变得灵活,猛地扑过来抓住身符,撕了个粉碎。
身符的碎片落在地上,原本黄色的纸,竟然已经变得有些发黑。
孙既直和方既仁一对视,点了点头,孙既直随即退出小院,只留下方既仁一个人把守着茅屋。
见孙既直走出来,赵兌等人全都围了上去,眼神中尽是疑问。
“里君!”孙既直没有理会赵兌等人,而走到里君身前,推手一礼:“烦请里君寻铁钉二十四根,越粗越好!”
里君不知所以,但也不敢多问,急忙转身跑开了。
赵兌一脸不解,上前问道:“既直兄要铁钉何用?”
“赵兄有所不知,这屋内佃农遭恶鬼冲身,再加上如此之盛的阴气,此鬼定是棘手之物!所以我二人想布个钉魂阵,钉死恶鬼!”孙既直笑着说道。
“钉魂阵?”赵兌第一次听说这个阵法,显得十分好奇。
于是,孙既直又把钉魂阵所需的材料和作用说了一遍,听得赵兌等人惊奇不已。
就在众人啧啧称奇的时候,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哼!小小一个佃农也要如此大费周章,还说能破南宫哲十几万大军?笑话!”公孙质站在不远处,阴阳怪气的说道。
孙既直闻听,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悦,只是笑了笑,带着一些无奈说道:“并非是我二人不能直接将其击杀,而是赵兄此番随行众多,一旦恶鬼现身,诸位之中有人吓得魂魄不定,那恶鬼定会借机冲其肉身!未免有异,才会用此稳妥之法。以防赵兄贵属遭损。”
孙既直彬彬有礼的说着,对于公孙质,他也不甚喜欢,但他和方既仁的脾气不同,即便是讥讽,也是软绵绵的。
虽然孙既直的话听起来没有任何嘲讽的意味,但赵兌还是听的脸上无光,阵阵的发烫。
孙既直的话,说的很清楚,他赵兌带这么多人来开眼界,其实是很大的累赘。
原本孙既直并不想挑明,但偏偏公孙质对他们二人怀恨在心,出言讥讽。孙既直这才开口反击,一语完胜。
这时,里君抱着一口袋的铁钉回来了。
赵兌哈哈一笑,朗声说道:“我等妨碍既直兄施法,望兄莫怪!”
孙既直接过铁钉,微笑着对赵兌说道:“赵兄哪里话!我二人本就是来听从赵兄的调遣,何须如此客气!”
说着,孙既直抱着铁钉走进了小院。
赵兌满脸笑容,目送着孙既直走回小院,眼睛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公孙质。
公孙质一张老脸红的发紫,见赵兌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其中的意味他怎么可能不懂。
他知道自己已经惹赵兌不开心了,对于孙既直和方既仁的恨意,也随即加重了一层。
孙既直回到茅屋下,便和方既仁一起忙活了起来。
两个人边摸着地面,查看着地脉脉理,边将一根根钉子垫着黄符,穿过铜钱钱眼,深深地插进地里。
很快,两个便围着茅屋,将铁钉插成了一个圈。
做好一切之后,孙既直迈步走到茅屋下,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阵眼上的方既仁,重重地了一下头。
忽然!孙既直猛地从口袋里祭出一道黄符,狠狠地拍在了门板上。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屋子似是发生了一场剧烈的爆炸,炸的茅屋瞬间摇摇欲坠。
院外的赵兌等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吓了一跳,随即一股寒冷的气浪涌出,吹的众人一阵摇晃。
转眼间,院子里恢复了平静,屋子里立刻发出一声尖叫。
孙既直急忙向后暴退,木门瞬间被撞的支离玻碎,屋里那个人影飞快的冲了出来,直扑孙既直。
向后飘去的孙既直毫不慌乱,从布兜子里又祭出一道黄符,射向人影。
冲出来的人影自然便是被恶鬼冲身的佃农,佃农见黄符飞来,显得极为忌惮,随即身形向右一闪,躲开了黄符。
就在佃农躲开黄符的同时,孙既直单脚落地,随后脚尖一用力,拧身飞向正在闪躲的佃农,手中长剑闪闪发光!
佃农躲开黄符之后,已经躲不开扑来的孙既直,张开大嘴,冲着孙既直凶恶的低吼着。
这时,众人终于看清了佃农的脸。
一张惨白的脸上,两个眼睛变得漆黑,没有了眼白,嘴唇黑黑的,嘴里的牙齿也是黑的!极为恐怖!
院外的众人当中立刻传来了几声惊呼,甚至还有跌坐在地声音。
而此时的孙既直已经杀到,挥剑直刺佃农的面门。
佃农猛地大嘴一张,一口咬住了孙既直的剑尖。
孙既直手腕用力,惊讶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抽不回铁剑。再看佃农,嘴角流淌出一股的黑色口水,看起来极为粘稠,正顺着剑身流向孙既直。
几滴黑色的口水滴在地上,立刻冒起一阵白烟。
孙既直眉头一皱,掏出一道黄符,挥手拍在了佃农的双眼上。一阵火焰被熄灭时才有的呲呲声音传来,伴随着阵阵白烟,佃农立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脸松开了嘴里的剑尖,向后退去。
说时迟那时快!孙既直顺势手腕一抖,铁剑旋转着戳进了佃农的嘴里!
锋利的剑尖旋转着被塞进嘴里,搅的佃农口中不断的飞出碎牙和黑沫,佃农不断的惨叫着,上下颚一用力,再一次狠狠地咬住了剑尖。
但是,佃农的牙齿已经被搅的七零八落,孙既直猛地一拍剑底,铁剑瞬间没入佃农口中。
孙既直这几招使的极为凌厉迅猛,毫不留情,看的院外一众人汗毛直立。
尤其是看到铁剑刺穿佃农的嘴巴,众人情不自禁的摸向自己的后脖颈,一阵的脊背发冷。
这其中最后怕的当属公孙质,在见到孙既直那狠辣刁钻的剑法之后,孙既直面色铁青,缓缓后退,躲在人群最后面。
然而,最让众人心惊肉跳的,还是被铁剑贯穿嘴巴的佃农。
如此一剑放在常人身上,定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可是这佃农竟然还在挣扎,十指锋利的指甲显得极为渗人。
孙既直招式连贯,毫不停歇,在铁剑没入佃农口中的同时,飞身闪到佃农身后。
一道黄符祭出,被孙既直挑在了铁剑上,大手一挥,黄符飞向剑底,印在了佃农的后脑上!随即孙既直又是一闪,来到佃农身前,一把从佃农嘴里抽出了铁剑。
呲呲声和白烟再次出现,佃农伸手便抓向自己的后脑,想要把黄符揭下来。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阵眼上一动不动的方既仁,忽然一声厉喝,抬手将自己的铁剑插进了地里一半之多。
院子里肆意外泄的阴寒冷气,佃农凄惨尖锐的叫声,甚至因打斗而飞扬的尘土,都随着方既仁的铁剑插进地里,犹如时间停止般的一顿!
这一顿只有一个呼吸那么长,之后,寒气不见了,惨叫的佃农也不再有声音,飞扬的尘土也随着落地。
佃农犹如被无形的绳索捆绑住,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双漆黑的眼睛瞪的浑圆,双手成爪,微微发抖,浑身青筋暴露,似是拼尽了全力挣脱,却没有任何作用。
赵兌目瞪口呆大的站在院外,身后一众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方既仁将铁剑插入地里,是激活了钉魂阵,这一点赵兌看懂了。
但他想不通的地方更多,比如方才还透着彻骨极寒的院子里,忽然就没有了冷意,自己周身的温度变回了秋天应有的温度。
比如院子里原本乱糟糟的杂草,随着铁剑插入地里,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比如被刺穿喉咙之后,依旧生龙活虎的佃农。
赵兌等人今天所见到的一切,彻底将他们以往的观念推翻,对于鬼神之说的怀疑,烟消云散。
一众人等还在巨大的震撼当中无法自拔,赵兌却最先冷静了下来,看向了孙既直和方既仁。
孙既直此时已经退到了钉魂阵外,正在和方既仁说着什么,他刚刚施展出的凌厉手段,也震惊到了众人。
但看他那轻松自若的神态,似是根本没有尽全力。
赵兌心中不禁暗想:这世间竟然真有恶鬼妖邪!一只恶鬼便能让一处村庄荒无人烟,那么司徒强若真养成了几万只恶鬼,自己手里这十万大军,能与其相敌吗?
最重要的是,这些轻而易举就能将恶鬼降服的天罡道人,他们的实力到底有多高?
孙既直和方既仁只是三十多岁的道人,他们还有师父,师伯,这些人的实力又该是什么的?
见识到如此雷霆般的手段之后,赵兌终于对天罡教生出了忌惮!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
第四十五章,圣旨到
赵兌阴沉地看着孙既直和方既仁,就连他们二人退出小院,向着自己走来都未曾回过神,
站在一旁的吉利见状,轻咳了一声,将赵兌拉回到了现实。
赵兌急忙恢复笑容,上前说道:“二位竟有如此手段,兌,拜服!”
孙既直推手一礼,谦虚的说道:“赵兄见笑了。”
赵兌笑了笑,看了一眼站在钉魂阵当中的佃农,不解的问道:“以我所见,二位无论是拼杀还是布阵,都能轻易降服此妖邪,为何要如此费心?”
孙既直和方既仁一对视,暗叹赵兌眼光毒辣,孙既直随即也是一笑,说道:“我二人此举,是想问问这只恶鬼,为何要说赵兄害他亡命。”
赵兌闻言,竟有些意想不到。在他看来,孙既直和方既仁有如此狠辣的手段,大可一举将其击杀,然后邀功请赏,或是作为日后谈利的条件。可这二人竟然还想着刚来时,本村里君的那几句话,想要让赵兌一探实情究竟。
赵兌不禁有些自嘲,自己和身后这一群怀有各自目的的人周旋了这么久,已经养成了以**先看人的习惯,完全忘记这些天罡道人乃是一言九鼎,不染世俗的正道中人。
这些修道之人,为了求仙,为了正道能够舍生忘死,唯独对权谋韬略不屑一顾,也完全不懂。
想到此处,赵兌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被放下了,他方才还在忌惮这些修道之人的实力。但现在想来,这些修道之人再厉害,在权术面前,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想要平定天下,实现宏图大志,靠的是智谋!蛮力和率性,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如此,兌先行谢过二位道兄!”赵兌一副感激不尽的神态。
孙既直摆了摆手,转身对众人说道:“凡是八字中五行不全,以及大病初愈之人,请后退百步之外,以免阴气冲身!”
众人闻听,面面相觑,但很快还是有人向后退去,只是还在不断的回头看,对院子里十分好奇。
这其中,公孙质也跟着退到了百步之外,倒并不是公孙质附和退后的条件,他只是单纯的不想靠的太近。
等到所有人站定,孙既直带着赵兌等人走进小院,站在钉魂阵的外围。
一众人看着阵中的佃农,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赵兌气度非凡的问道:“如何问他?”
孙既直先是在地上点了三炷引魂香,方既仁上前,一把抽出插在地上的铁剑,孙既直急忙跳到佃农身前,咬破指尖,将一道黄符沾着鲜血印在了佃农的脸上,随后拿出三清法铃,一阵摇动。
在铁剑被拔出的同时,佃农面色陡然狰狞,刚要发狂,便孙既直被贴上了黄符,身形顿时一僵,清脆悦耳的铃声响起,佃农的身体也开始摇摇晃晃的来回踱步。
这佃农方才被孙既直痛击,又遭钉魂阵束缚,此时已显得十分虚弱,在被贴上黄符之后,佃农不断的翻着白眼,喉咙里咳咳的发出怪异的低吼。
三清法铃摇来摇去,孙既直的口中也开始念念有词。
“天地昭昭,阴阳循环,四方魂魄,来我灵坛,引魂引魂,急令归还!”
随着最后一个字喝出,佃农摇晃的身体猛然一顿,孙既直急忙向着地上的三炷引魂香退去,佃农直挺挺的跟着走了过来。
孙既直盘坐在三炷引魂香前,佃农双膝跪地,直挺挺的跪在孙既直面前,引魂香的白烟竟然顺着佃农的鼻孔飘了进去。
香烟不断的飘进佃农的鼻孔,佃农也渐渐变得身体绵软,跪坐在地上,脑袋也耷拉下来。
孙既直手中摇晃的法铃高高举起,猛地扣在了地上,手中随即掐了个指决,一声大吼:“现!”
佃农忽地抬头,圆睁二目,嘶声尖叫,随即放声大哭!
院子里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惨痛哭声,令闻者心惊不已,纷纷暗想:这是经历了多么大的悲痛,才会哭的如此惨绝人寰!
孙既直扭头看向赵兌,冲他点了点头。
赵兌皱着眉上前一步,朗声问道:“我乃赵兌!你是何方人士,为何说我害你枉死?”
佃农声泪俱下的回道:“小人乃广衍府宿海县人士!遭国师将我全家尽杀!魂魄化为恶鬼!困在一处小岛,不得轮回,受尽炼灼之苦!我好恨!我好恨呐!”
众人闻听,齐齐皱眉,全都回过头看向了本村的里君。
刚来到村口的时候,里正禀告说,上了佃农身的恶鬼曾说是赵兌害了他全家。
但现在恶鬼现身,所说的话却与里正大相径庭。
福星大步上前,怒喝道:“村夫!你不是说这佃农曾怨我家将军害他亡命吗?为何他说的与你讲的不一样!”
里君满头大汗,低头不语,脸色一阵变换。
忽然,里君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凶狠之色,探手从怀中掏出了一把短刀,扑向了赵兌。
其速度之快,就连福星都没反应过来。
“圣佛永生!”
里君一声大吼,刀尖直指赵兌的胸口,赵兌站位本就离他很近,里君扑身而来,眨眼间就到了赵兌身前。
就在刀尖离赵兌还有三寸距离的时候,一道寒光自赵兌身旁出现,吉利拔剑杀将出来,一剑斩断了里君的右手!
短刀和断手掉在地上,里君嚎叫着倒在地上,痛苦的打滚。
里君的刺杀就此失败,一众人纷纷围上前来,有的怒斥里君,有的关心赵兌。
赵兌从始至终保持着微笑,对里君突如其来的刺杀毫不在乎,挥了挥手屏退了众人,赵兌弯腰伸手捡起那柄短刀,放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谁派你来的?”赵兌研究着短刀问道。
里君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断臂,忍着疼痛吼道:“你杀了我吧!”
赵兌闻听,忍不住嗤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方才那一声大吼,想必是大日圣佛教的人吧?司徒强联合南宫哲对抗我军,你煞费苦心在此作乱,引我前来,就是想让我命丧在此,对吧?”
赵兌一语中的,笑呵呵的看着里君。
里君闻听,避开了赵兌视线,不再说话。
赵兌见状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带回去严刑拷打。”
吉利一愣,低声问道:“还要问吗?”
“当然要问!”赵兌说道,“问出他们在淮南府还有多少人,问出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做,问出南宫哲军中到底是谁在助阵,问出司徒强本人到底在哪儿!统统都要给我问出来!”
“末将领命!”吉利拱手一拜,转身命人将里君押走了。
这时,孙既直在佃农脸上重新贴了一张黄符,佃农立刻如同睡着了一样,没有了动静。
然后,孙既直走到赵兌身前,说道:“赵兄,如此看来,是大日圣佛教在谋划刺杀你,这上了佃农之身的恶鬼,不如就放其轮回去吧!”
赵兌一皱眉,低声问道:“此鬼留下,不是更有用吗?”
孙既直闻听,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赵兌话中的意思再简单不过了,他是想要利用恶鬼帮他做事。
对于这种做法,孙既直十分不悦,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时,方既仁嗤笑了一声,带着一丝玩味问道:“有用?此鬼生前乃广衍府人士,也算是你的子民,难道赵兄不怜其命苦吗?”
赵兌闻听,眼中寒光一闪,随即满脸诚挚的说道:“既仁兄那里的话!此鬼乃邪教所养,定然知道更多隐情!兌感念二位相助之恩,不忍二位太过劳苦,才想着留下恶鬼为二位出力,望二位道兄不要介怀!”
方既仁闻听,扭头和孙既直一对视,眼中皆涌起一丝惭愧之色。
自打见了赵兌之后,方既仁对赵兌的态度就有些微妙,对于赵兌的一些做法也有些不齿。
但是像这样毫不留情面的讥讽,方既仁还是第一次。
孙既直这些天对赵兌也有些许微词,所以刚刚方既仁讥讽赵兌,孙既直并没有阻拦。
可没想到的是,受到讥讽之后,赵兌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快,而是轻描淡写的就把想要利用恶鬼的想法,转变成是在为孙既直他们着想,自己只是感念他们两个的恩德才会这么做。
如此一来,赵兌俨然成了为好友甘负恶名的义气君子。
而孙既直和方既仁也的的确确吃他这一套,对于刚刚的出言讥讽,心中惭愧不已,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孙既直当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赵兄!佃农被邪教蓄的养恶鬼冲身,之后邪教散布消息引你前来,伺机刺之!只是他们没料到我们二人的存在,所以此计才会被轻易破解。如今里君被拿下,看他的样子,在大日圣佛教中不像是高阶教众,或许他就是听南宫哲身旁的高人之命行事!我们何不利用他,趁机除去南宫哲军中的高人?若能精心筹谋,或许能直接打败南宫哲!”
这一句话,听到赵兌有些犹豫了。
一直以来,赵兌对于孙既直和方既仁的态度,只停留在想借他二人之手,出去南宫哲身旁的邪教妖人。
但此刻孙既直献出的计谋,是想着直接影响最后的战局,这就让赵兌不得不慎重考虑了,毕竟孙既直只是个道士,不懂兵法。
赵兌眉头紧锁,不停的思索着,许久没有说话。
在赵兌的身旁,公孙质看着赵兌,欲言又止。
早在里正掏刀行刺的时候,公孙质便跑了过来,此时见赵兌不说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说道:“主公,道长之言,有理!”
赵兌闻声望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公孙质对孙既直二人敌意甚大,此时却认同了孙既直的想法,这让赵兌十分的意外。
于是,赵兌认真的问道:“军师有何妙计,兌洗耳恭听。”
公孙质刚要说话,刚刚离去的吉利去而复返,架马飞快的赶来。
吉利来到近前,翻身跳下战马,兴奋道:“将军!圣旨到!”
赵兌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呼吸也随之有些急促,但表面上却在努力的平复着内心的激动。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赵兌故作镇定的笑了笑:“那就快快回营接旨吧!”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军营,而孙既直和方既仁却留了下来,处理之后的事情。
佃农被恶鬼冲身,本就体弱多病的佃农,在恶鬼被送去轮回的同时,也当场身死。
孙既直二人哀叹不已,将佃农下葬了。
而在军营中,当今圣上南宫炤的圣旨,终于到了。
一个宦官手持圣旨,站在首位,赵兌等人皆跪伏在下面。
“赤仓北部尉赵兌,未请圣命,私帅大军,其行与兵变作乱同罪!然,念其忠心护主,急于平乱,天子心欣,特加封赵兌,骠骑将军!领将军印,其部十万将士仍归其调配,所经城池之守军亦归其统帅!令早日平叛,以安天下,钦此!”
“臣,赵兌!接旨!”赵兌沉喝道,叩头接过圣旨。
“赐兵符!”宦官再一次高声宣道,同时将一只青铜所制的鹰递给了赵兌。
赵兌接过兵符,又恭敬的叩头,然后站起身来,转身面向了下属。
“诸公!”赵兌手执圣旨兵符,朗声说道:“陛下重托!兌义不容辞。此次平乱,刀山火海兌亦往之。如今兌师出有名,请诸公鼎力相助,为陛下定国安民!”
众人齐齐跪倒,朗声说道:“我等为将军之命是从!”
赵兌看着眼前一片跪倒之人,心中激昂澎湃,他的雄心壮志,终于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