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三章,北上
回到驿馆时,南宫华珺仍是一脸如梦如痴的模样,似乎是不敢相信,赵兌竟然真的不再为难自己。
当时,她来到丞相府门前,刚刚现身,便被无数银甲近卫团团围住。南宫华珺表明来意,要面见丞相。
赵兌倒也没驳了南宫华珺的面子,亲自出府门见她。
南宫华珺将如何拿下林霜,河六四观读到的记忆,一五一十详细讲述。随后便将林霜扔到台阶前,自己玉立在原地。
赵兌看了看林霜,抬眼望向南宫华珺。许久之后,才哼笑一声,挥手散去银甲近卫,自己也转身回府了。
见赵兌转身回府,对自己一言不发,周围银甲近卫纷纷退散,林霜也被人架走,南宫华珺却是犹疑不定。赵兌既没有说赦免的话,也没有下令缉拿,这让南宫华珺不知如何是好。
但见周围所有人都是她为无物,南宫华珺也只好转身离去。
回来的路上,南宫华珺并没有飞跃,而是小心翼翼的走在街道中央。终于,在遇见一队禁军,却并没有被缉拿之后,南宫华珺才终于放下心来。却是一阵恍然如梦,直到回到驿馆。
南宫华珺说完这些之后,又忍不住问道:“他真的就这么放过我了?”
众人闻言,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南宫华珺失神地说道:“他,他就不怕我日后寻仇吗?”
河六四哼笑一声,问道:“那郡主会找他寻仇吗?”
南宫华珺闻听,目光空洞,似是在想些什么,良久才摇了摇头:“我父王今日之难,乃是丹鼎教与大日圣佛教所害!与赵兌无关。无论是谁,犯下我父王之罪,赵兌都会如此!所以我不会找他报仇!”
河六四笑了笑,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各位仙师,丞相府军师祭酒请见!”店家轻声说道。
众人一怔,方既仁说道:“我去看看吧!”
方既仁拉开房门,店家卑躬屈膝,引着方既仁走了出去。
来到驿馆大堂,公孙质正微笑着侯立,见方既仁走出来,上前推手一礼。
“公孙质,见过真人!”
方既仁推手还礼,说道:“不知军师祭酒驾到,有失远迎。不知军事祭酒亲到,有何要事?”
公孙质笑道:“质奉主公之命,携令符呈与真人。”说着,将一块令牌托了上来。
看见这道金灿灿的令牌,倒是那店家惊慌无比地跪了下来。
方既仁眉头微皱,并没有接,而是问道:“丞相这是何意?”
公孙质回道:“主公闻得诸君,欲北上广衍伏魔,特赠令符一道。此符百官见之跪拜,可调各地军马一营!诸君匡扶社稷,主公无以为谢,只念此符能方便诸君一二!”
方既仁开口便要回绝,可转念一想,此番北上,凶险万分,或许有这道令符,当真能方便许多。
于是,方既仁便不再客气,双手接过令符,说道:“那便多谢丞相苦心!有劳军师祭酒,代我等谢丞相恩!”
公孙质微微一笑,推手施礼,离开了驿馆。
方既仁回到屋内,随手将令符扔给了河六四,把赵兌的意思说了一遍。
河六四看着手中刻有虎头的令符,笑道:“师兄收了这令符,日后我等岂不成了他赵兌的内臣?”
玉天扬也笑道:“早闻丞相与其父赵寻不合,到广衍府亮此令符,恐怕适得其反哟!”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方既仁问道:“既然如此,我们何时出发?”
河六四回道:“明早吧!”
方既仁想了想,还是问道:“师弟,你当真不去见见父母吗?”
河六四一顿,心中又是五味杂陈。他怎么可能不想去见见父母,但他也知道,自己若是见了,父母必定舍不得他早早离去。如今丹鼎教和大日圣佛教在京都的谋划已然失败,难保他们又有什么阴谋,决不能多加停留。
樱芙见河六四一言不发,明白他心中的酸楚和无奈,开口说道:“如今刚刚拿获林霜,难保京都没有其它眼线,若让人发现你父母小弟藏在宫里,绝非好事!”
河六四抬起头,有些感激地看了一眼樱芙,点头说道:“正是!明早便走!”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河六四心头一紧,难过至极。
众人闻言,也都不再说什么,各自准备去了。
唯有南宫华珺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自然是想与众人一道上路,可如今林霜被拿下,自己也逃了一条命,又能有什么借口跟随呢?眼见众人各自收拾行囊,南宫华珺觉得自己尴尬无比。
最后,南宫华珺悄悄离去了。
等到南宫华珺离去,众人这才扭过头来,望向南宫华珺消失的方向。
樱芙说道:“真是可怜!”
河六四叹道:“朝局如此,并非你我所能左右!她的命,她自己说了算!”
渐渐地,日落西山,黑夜降临。众人一夜无话,各自休息。
第二天一早,众人提点行囊,离开了驿馆。
驿馆老板自然又是卑躬屈膝,恨不得十里相送。最后河六四无奈之下,只得带着众人策马飞奔而去,将他远远甩下,这才落个清净。
北门就在不远处,众人缓缓行进。
这时,路边来了几个官军张贴布告,百姓纷纷围观,突然便是一阵骚乱。
人潮之中,一行人被挤得无法前行。玉天扬跳下马车,挤到前面一看。
皇帝圣旨,昭告天下。例数宁王、付珩、刘昌、等一众党羽叛国通敌,意欲谋反之大罪。付珩刘昌等人,夷三族。宁王及其妻室子女,乃皇族高贵,赐鸩酒。府中男丁发配,女眷没官。宁王长女,辟辛郡主,不徇私情,大公无私,有平叛之大功,特赐免受株连,加封公主,入广德宫。
想不到仅仅三天之内,一个高高在上的亲王,两个如日中天的氏族,就这样没落了。
一行人看着布告上冰冷的字,一时间无言以对。
赵兌英雄四海,匡扶天下,却又是这般心狠手辣。这一道圣旨昭告天下,便是近万颗人头落地。
河六四长叹了一口气,催马离去了。一行人缓缓走出北门,向着广衍府进发。
走了许久,众人说说笑笑,唯有架着马车的玉天扬,仍是一脸心事。
河六四见状,问道:“想什么呢?”
玉天扬回道:“当日宁王宴请百官,故意让赵兌知晓自己所谋之事。我本以为,宁王定然是有着更深的阴谋,可到最后,却一点迹象都没有!我想不通。”
河六四想起那一夜在王府屋顶偷听,宁王的表现的确颇有城府,故意让青吏府的人偷听之事,他也曾想过,一样没有想通。不过如今宁王及其党羽全数都落了个死罪,有什么阴谋,已经无法知晓了。
“是我让父王这么做的!”
突然,路旁丛林之中,南宫华珺策马跃出。
河六四翻了翻白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马车上,樱芙挑帘看着南宫华珺,笑道:“到底还是跟来了!”
玉天扬却无这般心思,急忙问道:“你让宁王这么做的?为什么?”
南宫华珺苦笑道:“我与那假既仁子相交亲密,他无意间向我透露,要让我父坐上帝位!眼见那付珩等人日日前来相劝,我恐惧父王不是赵兌对手,便出此一计!言说赵兌计谋无双,若父王堂而皇之将计划透露,赵兌反而会不相信!如此暗度陈仓,也能保下王府安危!”
玉天扬恍然大悟:“怪不得事后宁王是那般惊慌,深恐赵兌会兴师问罪!原来郡主早就知道宁王要谋反!”
南宫华珺凄然道:“毕竟是我父亲,我岂能袖手旁观!”
玉天扬一时无言以对,不再说话,任由南宫华珺沉浸在悲伤之中。
河六四调笑道:“公主殿下不在广德宫中,为何前来此处,难道要相送我等?”
南宫华珺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想和你们一起走!”
方既仁闻言说道:“陛下并未株连殿下,又赐广德宫为公主居所,赵兌也不会继续为难殿下,殿下何苦要到江湖上受罪!”
南宫华珺望向京都方向,自嘲道:“的确!赵兌确实不再为难我了!可他却告诉天下人!是我弑父忠君!是我铲奸除恶!我虽加封公主,可在天下人眼里,我成了无情无义,狼心狗肺之徒!赵兌果然不怕我寻仇,因为他就算赐给我广德宫,我都没脸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闻,也是一阵苦笑。赵兌这一手的确让人无奈。
河六四说道:“可天下之大,又何必非要跟着我们呢?”
南宫安珺厉声回道:“我父之死,罪在邪教!只有跟着你们,才能为父报仇!”
樱芙到底还是心软,轻声对河六四说道:“不然,就一同上路吧!”
河六四看了看樱芙,见她满脸娇羞,颇有讨好之意,心中也是一阵狂跳。
无奈,河六四只得说道:“你可知,离了京都,你便再也不是高不可攀的公主殿下了!”
南宫华珺急忙点头:“我即决意与各位同行,自然生死相依,患难与共!何来尊卑之分?”
河六四闻言,与众人一一对视。见众人都没有异议,也只好豁然一笑。
南宫华珺见众人一言不发,急道:“自今日起,世上再无辟辛公主!”
河六四连忙摆手:“别呀!辟辛之号何等威风,多可惜!”说完,与方既仁玉天扬一起哈哈大笑。
一边笑,一边催马向前,继续出发。
南宫华珺还等着河六四的回答,却见他直接向前走去,只当他并未同意,一时间委屈不已。
就在这时,樱芙自马车车窗探出头来,对着南宫华珺一摆手,轻声说道:“走啊,华珺!”
南宫华珺闻听此言,惊喜异常,瞬间泪流满面。转过头来,看着京都方向,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父报仇!
随后擦了擦眼泪,策马跟了上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宿海之变
宿海码头以东几十里外,一座阴森的海岛上,伫立着一座漆黑的宫殿。
这座宫殿并非如京都皇城那般,高耸巍峨,富丽堂皇。但城墙上缭绕的阴森鬼气,和时不时突兀响起的凄厉鬼嚎,使人远远望去,便心生惧意。虽然现在是白天,可这座宫殿却是连一个窗子都没有,宫殿内点起一盏盏猩红地油灯,让宫殿内更加阴森可怖。
宫殿内,高高在上的宝座上,一名妖娆的女子慵懒的坐着。
忽然,宝座下的空气一阵扭曲,一道人影缓缓浮现,跪伏在地。
“启禀法王,林霜被处斩了!”那人阴声奏报。
宝座上正是地觉法王今昭,闻听此言,丝毫不起波澜,慵懒地问道:“何人所为?”
那人回道:“属下不知!不过据安插在京都的驻旗官回禀,林护法在出事前,宁王长女,辟辛郡主曾主动到庆祥楼送信!言说丹鼎教之人,被赵兌逼得无法现身,她为救其父,冒险送信!驻旗官思虑良久,便将信送到林护法手里。之后,林护法便被拿下了!而如今圣旨昭告天下,辟辛郡主也进封公主位份!驻旗官觉得,是辟辛郡主为保活命,探出林护法所在,而后偷袭!”
今昭又问道:“以林霜的修为,就这么容易被抓了?”
那人回道:“林护法虽曾自万军之中杀出重围,可也对赵兌麾下,银甲近卫营十分忌惮,此番重回京都,素来小心谨慎!若不是辟辛郡主与赵兌勾结,突然来袭,恐怕林护法也不会栽了跟头!”
今昭哼笑道:“哼!此事绝非赵兌手下所为!林霜以死,可其魂魄却并未回归血池。定然是有修为高深之人,毁其魂魄却未杀他!能有如此手段的,普天之下,或许只有我那冤家了!”
那人惊愕:“法王是说,天罡教?”
今昭并未作答,而是说道:“你下去吧!叫各地弟子好生留意天罡教之人,若发现他们向广衍府而来,马上禀报!还有,庆祥楼那个驻旗官,不用活了。”
那人垂首:“是!”
说完,身影变得模糊,消失不见。
今昭慵懒地斜靠在宝座上,纤纤玉手拄着头,嫣然一笑:“小冤家,你是要来找我了么?”
与此同时,广袤的平原之上,一架马车,三匹骏马,徐徐前进。
云歌坐在车里,扒着车窗向外看着,无精打采地嘟囔道:“怎么还没到啊!”
一行人自京都出发,已经十几天了。按照一行人以往的速度,早应该到宿海县了,只是南宫华珺加入了队伍,使得速度大为减缓。
众人的马匹,除河六四的鹿其外,全部都是樱芙精心挑选的南国良马,能日行千里!而南宫华珺一个落魄皇族,出走京都时,身上的钱银只够买一匹寻常马驹的。这样的马,自然没有一行人往日来去如风的速度。
南宫华珺闻听此言,也极其不耐烦地看了看胯下马匹,说道:“真是太慢了!”
方既仁打趣道:“师弟有飞天遁地只能,不如你兀自飞跃,我等策马奔袭?”
河六四翻了翻白眼。
玉天扬说道:“要不然,河师兄与云歌一骑?华珺和樱芙坐马车,如此也能快一些!”
云歌探出头来,叫道:“我才不想和六哥哥一骑,要不然樱姐姐去和六哥哥同乘罢!”
樱芙嗔怪地敲了云歌一下,面带一丝红晕,说道:“你当鹿其不知疲累是不是?再说,华珺的马如何处置,就这么扔了?”
南宫华珺无力地叹了口气,对着胯下马匹出气:“没用的东西!”
十几日的相处,南宫华珺早已与众人熟络,也知道众人没有嫌弃她。
河六四这时说道:“再忍忍罢!前面就是赤仓城,届时给华珺换匹马就是!”
众人闻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抓紧赶路。
终于,在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了赤仓城下。
此时城外正有一队队的官军回城,而城门外也丝毫没有入夜闭城前的景象,依旧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众人来到城门不远处,刚刚露面,守城小吏便紧紧地盯上了他们,来回打量。
河六四被那小吏看得奇怪,却也没当做一回事。
河六四跳下马来,拦住一个行人,问道:“这位兄台,我等远道而来,此时已日落西山,这城门内外为何还是这般热闹?这些官军,是从何处归来?”
那行人一脸惊奇,笑问道:“道长真是世外之人!如今丞相推新政,各地田地皆归朝廷所有,而后再平分与民!这些官军就是去各处收田丈量,再分发给百姓的!我们这些百姓,自然是进城买卖田需之物!”
河六四闻言,笑着点点头,推手作礼。
方既仁走过来说道:“想不到赵兌的新政推行的如此之快!就连广衍府都开始实行,不简单呐!”
玉天扬也点了点头:“看来赵寻也不得不屈于其子虎威了!”
南宫华珺说道:“你们不知道吗?赵寻已被册封静山公,去静山县颐养天年了。如今的广衍府君,好像叫什么,福星!”
河六四扭过头:“赵寻告老还乡了?”
南宫华珺说道:“什么告老还乡,不过是赵兌代天子下旨册封罢了!也难怪你们不知道,此事并未昭告天下,我离京前曾去拜别外公,是外公告诉我的!”
玉天扬问道:“你外公?”
南宫华珺点点头:“太尉邓吢!”
众人恍然大悟。这个邓吢原是京都府君,是李渤季死后升任太尉的,也算是三朝老臣,自然能知道这些朝中大事。这次宁王之祸,赵兌并未株连宁王亲族,所以这个邓吢依然在朝中。
这时太阳落山了,河六四一摆手:“先进城罢!”
进城之后,众人寻了个僻静驿馆,开了两间客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
可刚刚下榻不久,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玉天扬上前开门,却见驿馆老板正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恭敬无比地说道:“各位道爷,有贵客请见!”
众人一疑,便听到门外一阵爽朗笑声,随后一只大手伸出,直接将那店家甩到了一旁。
“哈哈哈哈!既仁子道长,是我啊!”
方既仁一看,笑道:“原来是福星将军!”
众人一阵犹疑,刚刚提起过福星,他便找上门来了。
福星哈哈大笑:“是我是我!”随后看了一眼店家,不耐烦道:“滚!休要扰我与恩人相见!”
店家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福星大笑着走进门,先是对着方既仁一拜,而后抓着方既仁的臂膀说道:“既仁子道长好生见外!来了我广衍府,何不直接去我府上?”
方既仁笑道:“福星将军如今贵为府君,岂能随意打扰?”
福星一摆手:“这是什么话?当年废村古庙,既仁子道长和既直子道长舍命相救,我福星永生不忘!”
这时,对门房门也被打开。原来是福星的声音吵到了樱芙三人,便开门一看究竟。
方既仁很奇怪,福星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踪的,看了看河六四和玉天扬,见他二人也是一脸不解。不过见福星独自前来相见,不像是有什么恶意,便索性直接问道:“福星将军是如何得知我等行踪的?”
福星说道:“我离京前,丞相便嘱咐过我,无论诸位有何举动,需皆要尽力辅弼!我原以为诸位必定先我一步到达广衍府,故而一路快马加鞭,星夜赶路,想不到却是我先到!我是日盼夜盼,终于等到了诸位啊!哈哈哈哈哈!”
河六四回想起那守城小吏上下打量他们一行人,想必福星早已下令,见到他们,便去禀报了福星。
“等我们作甚?难道广衍府也有什么棘手之人,想要天罡教出手相帮吗?”
福星闻言,浓眉一皱,不悦地循声望去。
只见南宫华珺从对面走了进来,冷哼道:“怎么,你不认得本宫?”
福星自然是认得南宫华珺的,虽说福星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可南宫安珺名义上还是大安朝的辟辛公主,与他尊卑有别。
于是,福星只得恭敬施礼:“广衍府君福星,拜见殿下!”
南宫华珺根本不屑于那公主封号,只是此时见不得赵兌的人,故而自称本宫,气他一气。南宫华珺被晋封了公主,又赐了广德宫给她,自然能称‘本宫’了。
福星也没想到,南宫华珺会和方既仁一行人在一起,阴着脸站起身来,转身对方既仁说道:“福星今日前来,只为相厚之情,绝非有事相求!既仁子道长舟车劳顿,今日且好生休息,明日福星再接诸位入府!”
方既仁推手一礼,说道:“福星将军不必麻烦!明日我等便启程了,福星将军刚刚就任府君,当以军政要事为重,我等自便即可!”
福星一怔:“明天就走?”
方既仁笑道:“正是!”
福星问道:“道长是要去往何处?”
方既仁回道:“宿海县!”
“宿海?!”福星一瞪眼,搓着手来回踱步,看得众人一阵不解。末了,福星说道:“诸位可否暂缓一日?等我料理完一些政务,便与诸位一同前去!可好?”
方既仁一愣,问道:“福星将军也要去宿海?”
福星点点头:“我上任七日,各郡县推行新政畅通无阻,唯有那宿海县!全城刁民拒不纳田,还打伤官吏。府衙调兵镇压,居然被一众刁民打得落花流水!那赵寻卸任之时,将广衍军将领带走半数之多,广衍军十几万人,一时间竟抽不出统军之将!无奈,只能我亲自前去领兵了!”
河六四闻言,惊愕道:“宿海县的刁民?宿海县民风淳朴,素来富庶,怎会有刁民作乱?”河六四本就是宿海县人士,自然了解。
福星撇了撇嘴,说道:“既悲子道长,你离乡多年,宿海县早已物是人非!主公新政,天下百姓无不拥戴,唯有这宿海县,唉!以往各国通商的船只,如今是一个也没有了!一众刁民占城为王,将官府赶了出来,据说如今城里毫无法度,暗无天日!那赵寻在任时,根本就治不了他们!我是怕诸位贸然前去,不慎遭了黑手,所以才想诸位与我大军同行!”
第四百八十五章,易守难攻的码头
听着福星的讲述,河六四难以置信。自己不过离乡几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景象?
玉天扬这时在河六四耳边轻声说道:“地觉法王今昭,不就是在宿海藏身吗?想必是她所为!”
河六四想起了他们当初的猜测,点了点头,却还是问道:“赵寻也算统军有方,广衍军战力非凡,何以镇压不住一城百姓?”
福星苦笑道:“赵寻与主公之间的事,想必河道长有所耳闻!赵寻忌子,视权如命,眼见主公如日中天,百姓拥戴,他早已荒废政务,留下了这个烂摊子给主公!”
南宫华珺嗤笑道:“本宫还道赵兌何等英明神武,竟是这般父子不和!”
福星闻言,忍着怒气说道:“殿下慎言!”
南宫华珺冷哼道:“就是赵兌也在本宫之下,你竟敢要本宫慎言?”
福星忍无可忍,刚想发怒,却见樱芙走进门来,唤道:“华珺!”
南宫华珺闻听,终于不再说话了。她虽是理解了赵兌为匡扶四海的苦心,却仍对他耿耿于怀,这才如此咄咄逼人。
福星见状,也不好继续发作,又对河六四说道:“还请道长听我一言!”
河六四没有说话,方既仁想了想后,说道:“那便依福星将军之言罢!福星将军不必心急,需以正事为重,我等尽可多等几日。”
福星松了口气,点头说道:“一日就一日!后天我来接诸位!”说罢,行礼离去。
南宫华珺突然叫住了福星:“等等!你替本宫寻得一匹好马来!”
福星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推手行李,而后转身离去。
等到福星走后,樱芙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河六四,宽慰道:“此行就是为今昭而来,你勿要方寸大乱!”
河六四点点头,忽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小武如何了。”
与河六四相识许久,除了南宫华珺,众人自然知道小武是河六四最好的朋友。此时宿海成了那般景象,河六四怎么可能不担心小武的安危。
一夜过去,众人都窝在驿馆没有出门。
驿馆老板见这几位竟然与新上任的府君相识,而且府君对他们还毕恭毕敬,自然也不敢怠慢,好酒好菜,尽心照料。
很快,一天又过去。第三天一大早,众人收拾好行囊,拉出马匹,就见到福星带着一队亲兵在门外等候。
见众人出来,福星下马施礼,身侧一亲兵也牵出了一匹汗血宝马,交给了南宫华珺。
南宫华珺接过缰绳,喜得两眼放光,围着宝马转了两圈,满足地跳上马背。
福星令道:“来啊!把公主的马迁回去!”
南宫华珺却对驿馆老板说道:“本宫那匹马便送与你了,可要尽心喂养哦!”
那店家闻听‘本宫’二字,惊得仓惶跪倒,连连磕头。此后将那匹马当做祖宗一般供着,逢人便要显摆:此乃皇族御赐!
福星见状,也懒得与她计较了,策马离去。
一行人随着福星出城了。城外,早已集结数万大军,福星一声令下,大军肃然而动,极有威严之军的风气。
河六四等人也不是第一次见数万大军了,并没有显得多好奇,只是与福星并列同行,低声交谈。倒是南宫华珺,自小长在京都,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一时间激动不已。
这是我大安雄兵!
激动之余,南宫华珺也不由得暗暗佩服起了赵兌。自从他大改军制,大安之军日益强大,这是事实。
云歌在马车上百无聊赖,便跳出来玩耍,一会儿飞到河六四肩头,一会儿跳去方既仁马上,玩得不亦乐乎。
正当南宫华珺沉浸在激动中时,云歌忽然跳到了她身后。胯下汗血宝马忽然感觉背上又站了一个人,惊得抬起双蹄,南宫华珺急忙勒马,好不容易才安抚住它。
云歌站在马背上,却是没有掉下去,嘟着嘴说道:“华珺姐姐,你的马不听话!”
南宫华珺扭头看了一眼云歌,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于这个天真无邪,却又深不见底的小丫头,她也是十分喜爱的。
“你小心点嘛!”南宫华珺说道。
云歌站在南宫华珺背后,插着腰环望大军,装腔作势地说道:“重甲营先行!骑军为两翼!神箭营居中!步军营押后!”
众人见云歌学的有模有样,不禁发笑。
南宫华珺惊奇:“你竟是懂些兵法!”
云歌窃笑:“我偷学的!”
南宫华珺被她逗得一笑,说道:“那你得空记着给姐姐学学!”
云歌笑嘻嘻地一点头,而后站起身环望四周,说道:“若是华珺姐姐,一定威风得紧!”
南宫华珺笑道:“是吗?”
云歌学着南宫华珺的样子叫道:“众将听命!随本宫杀将过去,直捣贼军帅旗!哈哈哈!”
云歌的样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笑呵呵地看着这个傻丫头,就连旁边的兵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樱芙在马车上叫道:“云歌!别乱叫了,快回来!”
云歌一吐舌头,轻巧地跳回到了马车上。
然而刚刚云歌学南宫华珺语气说的一句话,却是让南宫华珺本人楞在当场。心中,不免幻想起自己率领千军万马的景象。
‘本宫’这个自称,本是南宫华珺用来挤兑福星的。自己这个公主,是赵兌册封的,南宫华珺极其不屑。可如今,她觉得其实也挺顺耳,挺威风的。
云歌引来的欢笑过去,众人的心情都轻松了几分。
河六四这时问道:“福星将军!赵寻被册封静山公,为何要带走那么多武将?这些人都是朝廷的人,你家主公就不管么?”
福星闻言,嗤笑道:“那些人算什么朝廷武将,不过是赵寻的心腹罢了!他赵寻去静山县,你当他能心甘情愿?势必要积蓄力量,以便卷土重来!这些心腹,他当然要带走。我这个老主啊,野心可比宁王济王之流!”
方既仁疑惑道:“既是如此,那丞相为何放任不管?岂不是养虎为患?”
福星叹了口气:“父不慈,子之不幸。子不孝,为子之罪!主公何忍弑父啊!”
玉天扬感慨道:“真想不到,天下竟能有这样的父子!”
福星又叹:“父子二心,家门之祸!当年主公只是个小小的赤仓北部尉,老主爱子如命,让我与吉利常伴主公身侧,以求主公事事吉利,福星相随!可后来主公想要改变天下,老主便容不下主公了!主公想要的是四海清平,老主却只想要个权倾朝野!”
南宫华珺一直在旁倾听,忍不住说道:“如今赵兌一手遮天,他只管做个慈父,蒙荫便是!不一样能呼风唤雨吗?”
福星嗤笑道:“可大权并未抓在他手中啊!赵寻只要权利在自己手中,儿子也不行!况且主公是要为万民谋福,赵寻只为一己之私,就算赵寻做慈父蒙荫,主公也不会让他掌权的!”
南宫华珺气道:“那他还让赵寻带走那么多武将作甚?就不怕他谋反吗?”
福星看了一眼南宫华珺,南宫华珺顿时脸上一红。她父亲贵为亲王都不能成功,赵寻一个静山公,带走些武将,赵兌岂能看在眼里。
福星并未点破,只是说道:“主公早已料到赵寻会有此举,这才派我前来接任!我一个武夫,岂是府君的材料?不过是暂时来稳住军心,培养武将的!以后,会有德行兼备之人来接替我的!”
见福星这样评价自己,河六四也看出他为人忠直可靠,便说道:“福星将军粗中有细,上任府君,定能干出一番功业!”
福星闻言,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玉天扬问道:“不知将军此番出征,可有什么计策?”
福星说道:“刁民而已,只需攻下码头,堵住城门,断其粮米净水,不攻自破!”
河六四闻言,暗暗摇了摇头。宿海县靠海而居,城中没有水井,百姓吃水要从三十里外宁远县运来。断了水路和陆路,没了水源,宿海县撑不了多久的。可是,想要攻下码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军行军两天两夜,终于来到了宁远县,距离宿海县只有三十里。
福星当即下令,大军就地宿营,入夜全军分道行进,围住宿海县西南北三座城门,重甲兵强攻码头,五百兵士留守宁远县。
河六四闻言,急忙对福星说道:“将军且慢!宿海码头,易守难攻啊!”
福星见他满脸凝重,说道:“还请河道长详说!”
于是,河六四开始讲述宿海码头的布局。
宿海码头,与宿海县东门连在一起,宿海先东城门距离海边不过三十丈,开城门便是码头。宿海县西宽东窄,东边城墙靠海绵延约有一里多,码头几乎与宿海城池的东边一样宽。东边城池两侧的城墙延伸出来,直修到海边,围住码头。只不过这两侧城墙也只能修到海边,再深便全是海水沙滩,根本无法修筑城墙。
所以,福星的大军是可以蹚过腰深的海水,绕过城墙,冲进码头的。
但码头两侧的城墙上修有岗哨,且城墙极厚,城墙上能同时容纳三人并排行走。
也就是说,福星的重甲营一旦冲进码头,便会遭受东边城墙以及两侧延伸出来的城墙,一共三面的打击。城楼上的卫军只需以箭矢,便能将攻进码头的大军全歼在码头之中。
这座码头,就如同是一座瓮城。三面受敌,背靠大海,进来容易出去难!
听完河六四的描述,玉天扬倒吸一口凉气:“如此布局,只需给我五百强弓,便能叫来人有进无出!”
第四百八十六章,围城
然而听完河六四的讲述,福星却是略带得色地一笑:“他人不能,我却可以!”
河六四闻言,只得更加严肃地说道:“福星将军,非是我夸大其词!只是....”
福星一摆手,笑道:“我岂能不信道长之言,只是如此布局,对我福星毫无用处!不信,入夜道长与大军同行便是!”说罢,朝着大帐外叫道:“生火造饭!全军整装待发,入夜全军即动!”
河六四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旁的玉天扬拍了拍肩膀,打断了他。
见河六四一脸焦急和不解,玉天扬说道:“师兄已将实情道出!其余的,还是要听为将者之命!三军阵前,不可多言乱军心呐!”
闻听此言,河六四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渐渐地,天色已深,福星与河六四等人坐在大帐之中。福星看了看时辰,拿起令旗,对两个副将中的一个说道:“鲸长,我亲自去西门,你便去南门吧!”
福星的副将,俨然是曾经的少阴使,鲸长。两个副将,一个是鲸长,另一个自然是珍鱼。
此番福星上任广衍府,赵兌将他们两个派来,也是早已查明大日圣佛教在广衍府还有根基。让他们两个跟着,既能防备大日圣佛教的伎俩,也能有效地对付他们。而且他们两个一直跟在公孙质左右,如今对用兵之道和政务杂事,也颇有心得了,是最适合辅弼福星的人选。
鲸长接过令旗,行礼:“末将领命!”
福星点点头,又对珍鱼说道:“珍鱼,便由你带兵强攻码头!”
珍鱼接过令旗,沉声一喝:“末将领命!”
鲸长微微皱眉,担忧道:“那,北门由何人统军?”
福星无奈地说道:“就信那几个新任的校尉一次罢了!只是围住城门,岂是难事?”说着,又叹了一口气,似是在为武将不够而气恼。
玉天扬看了看福星,想了想,上前说道:“若将军信任,我愿代劳北门统兵之责!”
“你?”福星慎重地打量了玉天扬一番,见他身上似乎有几分军中铁血之色,终于一咬牙:“好!”
玉天扬接过令旗,冲着云歌等人摇了摇。
云歌见状,急忙叫道:“我也去我也去!”说着还拉起樱芙和南宫华珺的手,朝着玉天扬走过去。
樱芙无奈地笑了笑,而南宫华珺本就幻想过统兵打仗,怎么可能不想去呢?
玉天扬笑眯眯地朝河六四挑了挑眉。
玉天扬主动请命,其实就是为了把云歌带走。他知道河六四一定会随军进攻码头的,云歌跟着他,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可云歌这么一闹,倒是让福星心中一慌。他本就是看在围住城门不是什么难事,自己又缺武将,才同意玉天扬领兵的。但此时见到云歌这个活宝也要跟去,自然担心无比。
好在玉天扬直接立了军令状:“若北门有失,我提头来见!”
福星见他如此自信,终于还是相信了他,只是心中总是放心不下。
夜已深了,福星一声令下,三军分作四路,朝着宿海县进发。河六四和方既仁心照不宣,一同跟上了去往码头的那一路。
每一路大军,都是各营兵种齐备,浩浩荡荡近万人。然而河六四发现,自己所在这一路,竟然只有重甲营和神箭营。而且重甲营不过一营,千余人。神箭营两营,两千多人。
河六四疑惑不已,可是前去询问珍鱼,珍鱼言说是奉命行事。去问方既仁,方既仁一样也是满脸糊涂。
而且走到一半,距离宿海县还有五里的时候,两营神箭营中的一营,还分道而去。这让河六四更加不解,实在想不通福星到底是什么打算。
很快,两千余人,到达了码头南侧一边。延伸出来的城墙上,似乎有人影伫立警戒,却是垂着头倚在墙头昏睡。
珍鱼轻声下令,神箭营后退五十步隐蔽,然后带着仅剩的重甲营,悄悄蹚入浅滩,在齐腰深的海水中,绕过城墙,摸向码头正中。
一千余人,在海浪声中,悄悄潜入了码头。竟是没有惊动一个守城卫军。
终于,所有重甲兵齐聚码头之上。珍鱼轻声下令,五十人为一队,每队相隔二十步,在城墙十五丈处,布铁门阵。
河六四和方既仁自然是跟随珍鱼,在正对东门的一队当中。
渐渐地,二十几队人马各自就位,围成半圆。
城楼上依旧无声无息,直到东方既白,天色亮起。
忽然,城楼上传出一声惊呼:“什么人?!”随后,城墙上乱作一团。
河六四与方既仁拔出佩剑,严阵以待。却见身旁重甲兵一声齐喝,亮出重盾,砸在地上,挡在身前。而后又有重甲兵将重盾抬起,放在前之上,以手中长枪支撑。就这样,一座重盾拼凑而成堡垒成型了。
河六四与方既仁目瞪口呆,左右望去,只见其余二十几队重甲兵皆是如此。东城门前,码头之上,齐刷刷二十几座重盾堡垒,黑黝黝井然有序坚如磐石。
很快,城墙上乱糟糟射出箭矢,叮叮当当地砸在一面面重盾上,根本就是在做无用功。
见箭矢无法穿透重盾,城墙上开始扔下石块,油罐。可十五丈的距离,使得这些石块油罐根本扔不过来。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城墙上落下的矢石油罐变得稀少。突然城门大开,一群凶神恶煞的卫军,举着武器冲了出来。
河六四与方既仁本想动手,可这些卫军刚刚冲到近前,便被盾牌缝隙间猛然刺出的长枪刺死,活着的纷纷被逼退,想要绕过来攻其后背。然而绕过来之后,早有手持钢刀的重甲兵严阵以待。
一番拼杀之后,冲出来的百余人,被全部杀尽。而重甲营将士,竟无一伤亡。
宿海县没有官军了,这些人只是穿着铠甲的百姓而已,怎么能敌得过身经百战的广衍军。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全城被围的消息已然传遍了宿海县。
珍鱼舒舒服服地坐在地上,对河六四说道:“差不多了!”
结果还未等河六四发问,东门便又冲出三百余人,并未攻打重甲营将士,而是兵分三路,两路朝两侧冲去,一路奔向码头上的船只。
可珍鱼并没有打算极力阻拦的意思,只是将靠近了铁门阵的人全部斩杀,其余的便放任他们冲逃,抢船。
紧接着,刚刚从两侧冲出去的人,被铺天的箭雨射穿。海面上刚刚架起的船,也被一支支带火的箭矢吞没,直到所有木船全部被烧毁。
至此,河六四终于明白了福星的计策。
他们本就是打算围而不攻,这些重甲兵的铁门阵,足够防御箭矢攻击。而埋伏在码头两侧外的神箭营,能将所有想冲出去的人当场射杀。西南北三座城门,每一座皆有万人大军镇守,只有东门才有冲出去的机会。
但是,守住东门的,是有着足够防御力的重甲营,和每个人都能将箭矢射出百丈远的神箭营。除非全城人一起冲出来,否则没有人能冲出去。
珍鱼懒洋洋地说道:“全城围死,咱们也该后撤了!”说着,站起身高声下令:“全营集齐,固守码头!”
令下之后,铁门阵瞬间散开,重甲兵举着重盾,顶着城墙上射下的箭矢,在守城军的叫骂声中,全部退到了码头上。
一千人齐聚码头,摆出一字长蛇阵,竖起盾牌,严阵以待。
河六四问道:“为何要聚拢?”
珍鱼说道:“府君说了。布铁门阵,是为了让出城的贼军分散,好各个击破!谁知道他们只试探了一次就不敢打了!此后定然会举重兵来袭,我们自然要合兵一处,准备迎敌喽!”
方既仁又问道:“那,就不怕他们从两侧冲出去吗?”
珍鱼回答道:“如今西南北三座城门全部围死了,既然开始从东门往外冲,说明他们认定那三处城门冲不出去。所以,府君也会适当增兵在两侧的!”
河六四闻言,放出神识,果然发现两侧的埋伏,从一开始的一边一营,变成了一边五营。
东城门,是宿海县最大的城门。如果城里的人想要拼死冲出来,看似围堵最薄弱的东门,便是最佳的选择。但河六四相信,福星早已料到如此,必然会留有后手。
见围城之势已然成功,河六四便开始推测破城的时间。
这时,方既仁忽然说道:“今昭就在宿海,若宿海反叛乃是大日圣佛教所为,刁民不敌广衍军,但邪教中人,也非大军能挡啊!”
河六四心中一惊,暗道不好,急道:“那要早些告知福星将军才是!”说着,迈步便要走!
方既仁伸手拉住了河六四,说道:“我能想到,玉天扬岂能想不到?此时大军毫无动静,或是福星早有对策!”
河六四焦急不已:“有无对策,你我怎可知晓?还是亲自去问为好!”
方既仁用力拉住河六四,气道:“你元神修为何其之高,还需亲自去问吗?”
河六四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只需放出神识,方圆十里尽收眼底。刚刚自己还用神识查看四周,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忘得一干二净。
方既仁叹了口气,问道:“你此番回乡,怎如此心浮气躁?”
河六四叹道:“我担心我那好友小武!”
第四百八十七章,再遇小武
方既仁猜的不错,城中果然已经开始有大日圣佛教的人,开始在城头施展邪术。
但福星根本不惧,此番他带着鲸长和珍鱼来广衍上任,就是为了提防大日圣佛教。早在京都之时,鲸长和珍鱼早就将大日圣佛教的邪术,如何运功,如何提防,全数告知了公孙质。公孙质以此为引,创造出了很多专门用来对付邪术的阵法。
如今,这些简易有效的军阵,广衍军全军尽知。
城头上,几十个邪教之徒,施展邪术。而广衍军全军列阵,布成一个个方阵,执兵肃列,战功喧天。
其实如今广衍军所布的,甚至连军阵都算不上。
鲸长和珍鱼告诉公孙质,以他们的修为,对付几十个人尚可,但想要对付数万大军,根本就是螳臂当车。而大日圣佛教的邪术,多是以阴煞之气侵入人体,只要挡开邪气,不被其所侵,邪术不攻自破。
兵者,为杀伐之人。邪佞鬼凶本就惧怕。数万人杀气腾腾,战鼓擂动,城头上那几十个人施展的邪术,直接被这滔天的肃杀之气,震得荡然无存!
况且,城头上那几十个人,连一个少阴使都没有。
河六四看着大军破邪术,收回了神识,却仍有些担忧地说道:“以大军肃杀之气抵御,这些无名小卒自然不在话下。可要是修为高一些的,入夜时伺机偷袭,恐怕难以防备啊!师兄,不如你亲自走一趟,围着城池布一个界阵,如此即便他们要入夜偷袭,我们也能有所察觉!”
方既仁有些疑惑地问道:“以你的元神修为,大可以用神识罩住全城,什么风吹草动能逃过你的双眼?何以多此一举?”
河六四有些惭愧地说道:“我想用神识找找小武的下落,麻烦师兄了!”
方既仁叹了口气,随手在河六四手上弄了个连心术,说道:“那我有事便以连心术唤你!”
说完,转身离去了。
河六四也不废话,直接盘坐在地,放出无尽神识,将整个宿海县笼罩。
珍鱼并不认识河六四等人,因为福星对他们十分客气,他们跟着自己过来,珍鱼便也没说什么。只是河六四一直忧心忡忡,他早已有些不耐烦,只是碍着福星的面子,并没有发作。
然而此时,河六四的元神之力滔滔不绝的涌向城池,珍鱼终于知道福星为何对他们那般客气。
珍鱼的修为虽然远不及河六四,更没修炼过元神,但却能感受到那恐怖无比的滔天神识。望着闭目入定的河六四,珍鱼震惊无比地咽了下口水,悄悄挡在河六四身前,为其护法。
神识涌入城中,如徐风拂山,海浪席岸,由东到西,由南至北,一条条街,一间间房地寻找着小武的身影。
好在宿海只是个小城,如今虽全城皆反,仍有不少百姓离开了宿海,只有半城的人,愿意和大日圣佛教站在一起。
河六四想不通,宿海虽小,却也算太平富庶,这些百姓为什么要和大日圣佛教同流合污?
终于,河六四搜遍全城,仍旧没有找到小武的身影。他甚至连曾经的老爷郭儒清的府邸都搜了一遍,但郭府如今已是人去楼空。
只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搜了,那就是宿海县衙。
如今城池被围,城中百姓却纷纷拿起武器,凶神恶煞地准备大军攻入城中。河六四早已发现,县衙阴气冲天,而指挥全城的命令,也出自哪里。
既然没有找到小武,那么去探听一下,邪教有何打算,也未尝不可。
于是,河六四的神识缓缓涌入县衙。
此时的县衙里,到处都站着精壮的大汉,皆是修过邪功之人。县衙大堂之中,不时有人领命而走,急匆匆奔向各处。
神识涌入大堂,坐在城外的河六四猛然睁开了双眼。
大堂首位上坐着的,赫然是自己的好友,小武!
河六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在忙碌地小武。
只见他一袭紧趁衣袍,背甩披风,腰间悬着利剑,面沉似水。桌案上铺着一块方形木板,上面绘着宿海地图,小武提着笔在地图上勾勾画画,随后发号施令,旋即有人领命而去,极为臣服!
如今的小武,脸上早已没了当初的锐气和浮躁,取而代之的是城府和厉色。
突然,有人大叫着来报:“禀圣令!西门守卫的弟兄发现,广衍军中忽然出现一个道士,似是在围城布阵!”
小武眉头一拧,急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这时小武身旁一人低声说道:“圣令!若有道人布阵,恐怕入夜偷袭的计策,要付之东流啊!”
小武恶狠狠地一拍桌子,转身走向后堂。
河六四呆在当场,‘圣令’二字,代表小武是大日圣佛教十二掌阴令之一。丹娘是邪教法王,如今就连从小和自己长大的朋友也是邪教中人,河六四难以接受。
眼见小武走出后堂,去向后院,河六四急忙催动神识跟了上去。
来到后院,河六四彻底傻了。
整个县衙后院,整整齐齐站着数百黑衣死士。这些死士一见小武现身,立刻单膝跪地。
小武厉声说道:“此番广衍军突然来袭,竟还有道人相助!与我教一直作对的,只有天罡教而已,恐怕天罡教之人就在城外!入夜之后,不可再强行冲杀!先惊动敌军,随后佯装败走,引敌军入城!”
身旁那人惊呼:“引敌军入城?岂不是引狼入室?圣令三思啊!”
小武沉声回道:“你即刻率众前去西门设伏,入夜之后,敌军入城,先用几千僵尸拖住他们!随后关闭城门,断其援军,最后众起而杀之!”
那人闻言,惊喜异常,领命而去。
河六四呆呆地看着小武,仍旧不能相信小武是大日圣佛教的人。
这时,小武似乎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注视,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头顶,却什么都没发现。
小武狐疑地走回了县衙大堂,河六四却愣在原地。
忽然,河六四感觉到了一股极为暴戾的阴煞之气,似乎是从县衙后院的一口井中散发出来的。
河六四怔了怔,神识顺着井口探了下去。
这口井并不深,只有四丈之多。神识来到井下,却发现这井下居然是一片庞大的地宫!比当初的安道宫,大了足足一倍!
漆黑的地宫之中,河六四赫然发现,这井下地宫里,竟满是密密麻麻的人影,拥挤地站在一起,不计其数!整个地宫之中更是臭气熏天,极阴极煞。
这些人影,穿着寻常百姓的衣服,一个个死气沉沉,毫无生机,却是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双眼发出幽绿的光芒,口鼻中淌出碧绿的血水,眉心处,还有一颗钉子!
河六四的神识出现,这些百姓竟是极为惧怕的四散开来。
这地宫中,竟有无数的僵尸!
河六四想起如今宿海城中的百姓,只有往日的一半!本以为那些百姓是不想与大日圣佛教同流合污,此时看来,这些僵尸定然就是不愿臣服的百姓!
震怒,无比的震怒。河六四气血翻涌!
神识自井下冲出,河六四恨不得直接冲到小武面前,以元神之力将其擒住。
可当他看到小武,却还是狠不下心出手。
河六四不能接受,他不能接受小武是大日圣佛教的掌阴令。他甚至幻想小武是受人逼迫,无奈所致。
可小武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如此恶毒,如此阴险的计谋,还有井下那无数往死之人,这一切怎么可能与小武无关?
丹娘的事,对河六四的打击极其之大,虽然他已经放下了。然而当初那个事事为他着想,比谁都在意他的小武,居然也是大日圣佛教的鹰犬!河六四只觉得胸口疼痛难当,气血翻涌。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河六四的肩头。
无尽神识瞬间收回,河六四呆呆地转过头,只见樱芙一脸温柔,略带担心地望着他。
樱芙练的是峋阳天人道,对天地万物,尤其是元神的变化十分敏感。河六四气血攻心,神识中的波动怎能逃过她的眼睛。要不是她及时赶到,河六四很可能在悲愤之下,伤及元神。
“小武他,他!”河六四望着樱芙,似是有说不尽的心痛,却又说不出来。
樱芙不知道小武到底怎么了,只是见河六四这般激动,急忙握住他的手,柔声宽慰:“没事的,没事的!”
佳人在侧,河六四终于平复了几分,痛声道:“他竟也是邪教之人!!”
樱芙先是一怔,旋即柔声说道:“今昭久伏在你身边,小武也是邪教所安插不足为奇!你自下山以来,见识多少极恶极痛?再有变故,当早有准备才是!”
河六四听入心中,沉沉点头,而后感激地望向樱芙,紧紧握住她的手。
珍鱼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刚刚他为河六四护法时,樱芙忽然从天而降,他本想阻拦,樱芙却轻轻一挥袖,他便被一股轻风吹退。他哪里还敢多言?
河六四站起身来,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片,下了个连心术交给珍鱼,说道:“若有异动,捏碎此石!”
说完,带着樱芙冲天而起,消失不见了。只留下珍鱼,呆呆地望着天空。
飞在高空,河六四放出神识找到方既仁,对他说道:“师兄,速至福星大帐!”
第四百八十八章,收复宿海
不消片刻,众人齐聚福星大帐。
福星一脸奇怪,问道:“河道长召我等前来,有何要事?”
河六四沉声说道:“不必再围了,我亲自进城剿灭邪徒!届时我打开城门,福星将军率军入城便是!”
福星一皱眉,对河六四的决定有些怀疑,问道:“河道长为何.....”
河六四当即把在城中所见的一切道出,最后说道:“福星将军虽有数万大军,可这几百死士也绝非寻常之人!拼死一战,定折损数千将士!何况还有无数僵尸,不惧刀枪,忘却生死!广衍军血肉之身,如何能挡?”
福星嗤笑道:“以广衍军的战力,河道长为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再者说,若当真有此凶军,河道长孤身入城,怕也没那么容易将其尽数剿灭!”
对于河六四等人的实力,福星自然相信,可他却没见识过河六四的修为。在他眼中,救过他性命的方既仁,才是修为最高的那个。
河六四此时胸有激雷,懒得与福星解释,冷冷地说道:“若我想取你命,你这数万大军,形同无物!”
福星闻言,怒极反笑:“那便试试罢!”
大帐中一时剑拔弩张,方既仁急忙挡在中央,对福星沉声说道:“肃成军强攻区区一宅,却损兵折将之事,福星将军可知否?”
福星眼神一转,沉默不言。他自是知道肃成军苦战无果之事,若非天罡教出手,连战定要吃下败仗。
方既仁继续说道:“我师弟念及乡情,本不愿出手!可如今宿海如人间炼狱,邪徒尸祸横行。若我等不出手,恐福星将军上任广衍府首战便要落败!城中僵尸若无道法度之,遗祸千里,届时你如何与丞相交代?”
福星终是为之所动,长叹一声,朝河六四施礼,瓮声瓮气道:“还请河道长恕罪!”
河六四也不与他计较,立时发号施令:“烦请号令全军,见城门洞开,便可入城!此之前,不可妄动!再调五百立有战功之兵士,随我师兄围城布阵!”
福星应道:“好说!”
河六四扭头对方既仁说道:“师兄,界阵已无用,需布钉魂阵!”
方既仁点点头,却是面带忧色:“界阵无需太多法器,我一人足矣。可如此之大的钉魂阵,我无有充裕法器啊!”
河六四说道:“五百兵士手中利刃,便是镇魂钉!”
方既仁恍然大悟,当即转身离去。
河六四言说要调立过战功的兵将跟随,实则是要杀过人的兵刃!如此凶器,自然可以代替镇魂钉。
交代完备,河六四也要出发。
樱芙却挡在他身前,问道:“只你一人前去?”
河六四宽慰道:“放心,我心中有数,你去东门外等我罢!”
片刻后,福星将令传遍全军。大军立时神情肃然,杀机四露。
城头守军见城外大军忽地杀气腾腾,皆是心中一紧。正当此时,只见西门外大军之中,凭空跃出一人来,高高飞起,落在了城楼之上。
城楼上顿时乱作一团,鸣锣声,叫嚷声,传遍西门。
河六四稳稳落地,周身立刻围上来数十壮汉,刀枪齐来。河六四不慌不忙,周身灵气一震,顿时荡起一阵狂风,沿着城墙席卷而去,吹翻无数贼兵。
向下望去,只见西门内街道两侧,数千人探头张望,身侧尽是陷阱机关,藏有邪阵邪术。
河六四跃上城楼,本就是为这些伏兵而来。此时见状,青炎剑瞬时入手,虚空一扫,剑气荡然而去。所过之处,无论是人是物,是术是法,皆肢飞臂断,瓦解冰消。
只一剑,摧枯拉朽,惊得众人没了战意,纷纷夺路而逃。
河六四也不追赶,又挥几剑,将城中陷阱邪阵全数摧毁。而后分出三道分身,飞向其它城门,自己跳下城楼,推开西城门,这才飞向县衙。
福星远远地望着城楼,瞠目结舌,终是心服口服。如此人物,果不能以凡俗视之。
另一边,方既仁率五百精兵绕城飞奔。所过之处,不断挥手点指,旋即有人将利刃插进所指之处。只一炷香的功夫,钉魂阵便快要布成了!
城中,河六四分身一到,贼兵溃不成军,各个城门相继失守。各城门外大军见状,立刻举盾持枪,涌入城门。全城瞬时大乱,贼兵乱哄哄扑向冲入城门的大军,却是被杀的落花流水。
乱局之中,有人冲回县衙禀告了小武。小武闻言,惊骇无比,连忙率人冲出府门增援。
可刚刚冲出来,河六四本尊便从天而降,一声大喝:“天王破幻剑!”
金色剑气一闪,长龙呼啸而出。
府门前众人被长龙剑气冲飞,摔落各处,死伤无数,就连县衙府门都被剑气冲碎,一地断壁残垣。
小武痴呆呆站在原地,周身毫发无损。河六四冷眼看他。却是有意饶他一命。
见来人是河六四,小武一怔,开口欲言。河六四身形一闪,出现在他身侧,一掌将其击昏。而后抓住其腰带,将小武提在手中。
忽然,府衙内又是一阵杀声传来,只见数百黑衣死士冲了出来。
河六四眼神冰冷,灵犀一剑:“铁影飞河剑!”
城中正与贼兵血战的广衍军将士,猛然见到远处卷起一处巨大漩涡,其中寒光闪烁,满是剑气,搅得房屋破碎,人影纷飞。
数百黑衣死士,竟是被一记铁影飞河剑全部吞噬,漩涡之中,黑衣死士被剑气绞碎,无一人逃生。
不消多时,漩涡散去,满地血肉横飞。
河六四提着昏死的小武走在已成废墟的县衙之中,直奔一处满是血腥气的阴煞之地。
使剑挑开一块废墟,地上露出一口井来。
河六四将小武扔在地上,拿出三炷赤砂香来,点燃后插在井口。随后心念一动,天地间阴阳五行之力应声而来。河六四指决一定,召出漫天昧火。
城中仍在乱战,众人方才刚见漩涡风起云涌,此时县衙顶上又是一片大火,灼热难当,个个惊得连连后退。
河六四探手一招,火云犹如瀑布泻下,灌入惊恐当中。
瞬时间,鬼哭狼嚎,魔泣妖鸣响彻全城。乱战双方,闻听得如此凄厉惨叫,一时间呆在当场,面面相觑,冷汗直流。
昧火下入地宫,无尽僵尸为大火吞噬,惨叫声中死力挣扎,焦臭熏天。
待到昧火全部灌入井中,河六四散出神识,在井口上化出一道屏障,将井口牢牢扣住。
井下僵尸遭昧火焚身,阴煞之气也被烧的精光,更是毫无反抗之力,只得嚎叫着化为粉尘。
城中众人,接二连三遭河六四道法惊吓,终是回过神来。各统军将官一声令下,广衍军将士齐齐冲向贼军,杀的乌合之众抱头鼠窜。
正当此时,双方人马只觉得脚下燥热无比,一个个汗流浃背。有心之人伏身一摸,只觉得石板路下好似有火炭焚烤,炽热难当!
昧火分寻常火焰,天地万物皆能为其所焚。地宫中昧火燃尽阴煞气,烧光僵尸群,地宫上却如灶上之锅,城中焦金流石。
樱芙等人早已进城助军平贼,眼见脚下燥热非常,甚至易燃之物都以起火,樱芙急忙冲向了河六四所在。
方才河六四道法之威,全城皆睹,樱芙自然知道河六四的所在。眨眼之间,樱芙来到县衙,对河六四高声喝道:“城中已如灶台一般!”
河六四闻言,散去屏障,捏起那三炷赤砂香,手指一搓,赤砂香化作粉末,‘噗’一声洒入井口。
‘呼’地一声,地宫中狂风大作,漫天昧火犹如火山喷发,自井口喷出,冲向天际。
河六四又是一挥手,调起寒冰之力,化作一股寒风,将昧火吹散。
昧火消去,寒风徐徐落下,飘散全城。城中瞬间凉爽许多,再无炙热之感。
见危机不再,樱芙长出了一口气,嗔怪道:“你怎如此不计后果,再教你烧上片刻,宿海岂不沦为一片火海?”
河六四淡淡地说道:“井下之尸,不容小觑!”
樱芙说道:“那你何不等广衍军收复了宿海再说?”
河六四说道:“难保除了小武之外,会不会有人也能将这些孽障放出来!”
樱芙闻听,无言以对,只得说道:“你自回到广衍,终日魂不守舍,思绪纷乱。此并非好事!”
河六四点点头:“知道了,我心中有数!”
说完,望向了昏死在地的小武。
河六四的心结,便是他了。
这时,方既仁等人也赶了过来。此时城中形势已定,贼军本是乱民,怎会是广衍军的对手。况且束手就擒者活,继续反抗者杀,收复全城不过是一日间的事。
方既仁等人还罢,入城后各司其职。倒是南宫华珺,兴奋异常,比云歌还要激动。这是她第一次行军打仗,入城时大杀四方,无人能挡,一身武艺使得痛快至极。
见河六四与樱芙在一起,众人走上前来。
方既仁看了看地上的小武,又看了看焦黑的井口,问道:“处置妥当了?”
河六四点点头:“有劳师兄布个五行阵,调和此地五行。”
方既仁自然不拒,着手便开始布阵。
玉天扬看了看小武,他已然知晓了事情经过,于是问道:“河师兄可是想留他一命?”
河六四眉头一皱,问道:“何意?”
玉天扬说道:“此人率众作乱,对抗朝廷。如今被拿,必有一死!我知师兄定想与他问个清楚,却又不知如何问及,倒不如直接观读其记忆,使其变作痴傻之人,方可逃一条命!如若不然,师兄放他,无异于纵虎归山。不放,则难逃一死!”
河六四死死地盯着玉天扬,额头上青筋暴起。但他知道,玉天扬所言不假。放了小武,后患无穷,如若不放,就要把他交给福星,福星岂能饶他?
正当河六四犹豫之时,手心里的连心术忽然一动。
第四百八十九章,碧龙升阵
河六四一皱眉,看了眼手掌。掌心中的连心术,已然碎裂,说明另一边有人触发了连心术。
离开东门之前,河六四只与方既仁和珍鱼下过连心术,此时方既仁就在身侧,那定然便是珍鱼传信。此时战局已定,珍鱼忽然捏碎石板召唤河六四,必然是有要事。
河六四不敢耽搁,瞧定连心术的方向,说道:“师兄,此人交给你了!”说完,冲向了东门。
方既仁刚好布完了五行阵,便直接坐在了小武身侧,闭目入定。
而其余众人,见河六四忽然离去,也纷纷跟了上去。
河六四修为深,几个跳跃便来到东门,跟上来的只有樱芙。
东门此时并无战事,珍鱼已率人登上东门城楼,此时正在城上遥望东方。
河六四飞上城楼,问道:“何事?”
珍鱼一指东边海面。
河六四顺势望去,只见海面上竟有数十艘大船,驶向码头。
珍鱼说道:“宿海码头久不通商,却在战时忽然来船,必是来者不善!末将已派人禀告府君,但恐有失,便召道长前来!”
河六四盯着海上船只,放出神识,涌了过去。
海面上共有大船三十艘,每艘皆能栽数百人,河六四神识一到,数十艘大船尽收眼底。船头之上,船舱之中,皆是黑衣死士!三千余黑衣死士,驾船乘着海风,飞快驶来!
这时,玉天扬等人与福星赶到,登上城楼。
河六四如此一说,众人皆是一惊。三千余黑衣死士,个个修为不低,一道城门绝非能挡。若攻进城来,合兵一处,广衍军即便数倍于敌,也无法发挥战力。
玉天扬说道:“三千死士,与三千少阴使无异!当日我与方师兄和谷老,三人合力,不过能拖住五十死士。三千,恐怕也只能二位出手了!”
樱芙看了一眼玉天扬,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与河六四,苦笑道:“数百还好说,可三千余人,定要施展威力巨大的招数,那宿海恐怕也要被夷为平地了!”
南宫华珺不解道:“那在海上解决他们不行吗?”
河六四看了南宫华珺一眼,双手一掐指决,调起无尽阴阳五行之力。码头岸边的海面忽地翻涌而起,滔天巨浪高过城楼,呼啸着冲向东方。
海啸远去,三十艘大船冲上海浪顶点,随后腾空落下,摔入海中。有的支离破碎,有的沉入海底。
南宫华珺自然是震惊不已,却还是得意道:“不过如此嘛!”
河六四却苦笑道:“我不识水战呐!”
福星闻言,一声令下:“遣两营重甲出东门,于码头之上持盾肃列,迎击来敌!”此时,福星再也不敢怀疑河六四了。
将令传出,两营重甲兵涌出东城门,两千余人林立码头之上,杀气肃然。
南宫华珺看着码头的重甲兵,不解道:“不是已经灭了那些死士了吗?”
话音刚落,只见海中忽然飞出一人,落入重甲营丛中,手持双刀,四下劈砍。重甲营将士被其手上巨力砍地连连后退,身上重甲火光四溅,甚至有人被劈碎重甲,尸首分离。
混乱之中,那死士周围的重甲兵围成一圈,持盾前进,挤压着死士。紧接着枪尖刺出,直刺了百枪有余,那死士这才倒了下去。
南宫华珺没想到仅一人便能在重甲营之中,搅得一片大乱,看得目瞪口呆。
这时,河六四沉声说道:“来了!”
与此同时,海面上跃出无数黑衣死士,跳上码头,与重甲营杀在一起。这三千死士虽是船翻舟毁,却是仗着活尸之身,从海底奔将过来。
霎时间,三千死士犹如虎入羊群,两千重甲营完全不是其对手。
玉天扬一道道灵力箭矢射去,倒是能一箭毙命,却终归于事无补。两千重甲营,眨眼间死伤数百人!
河六四触发与方既仁只见的连心术,而后抽出青炎剑,跳下城楼,杀入阵中,高声喝道:“退守城门!”
重甲营将士闻听,也不管河六四有没有将令,当即开始退向城门。虽说重甲营一触即溃,却仍是进退有序,且战且退,丝毫不乱!
河六四冲入人群,剑光翻飞,黑衣死士根本近不得身。
樱芙与云歌、南宫华珺也前来援手。樱芙与云歌的修为并不堪忧,可南宫华珺却是苦不堪言。
她虽是武艺超群,可如潮一般的死士,她也无力抵挡。好在她心思冷静,眼见敌众我寡,高高跃起跳到樱芙身边。有高手在侧,她自然能轻松不少。
有河六四等人掩护,重甲营退回城中,城门随即轰然紧闭。
河六四顿时再无顾忌,转过身挥剑一指:“铁影飞河剑!”
一道红光射入人群,漩涡凭空乍现,将近百人卷在其中。
樱芙双手向前一推,厉声娇喝,码头外海水滚滚而起,数百颗头大的水珠飘向黑衣死士,瞬间裹住死士头颅,任其如何抓挠拍打,水珠浑圆不破。樱芙双手猛然握拳,那数百水珠轰然炸裂,水花溅开,死士头颅却已消失。
南宫华珺看得惊愕,原以为樱芙修为不高,如今绝技一出,竟是比河六四还要厉害。
樱芙修习峋阳天人道,能化万物为其元神,操控海水为珠,是她第一次实战,还不甚熟练。
南宫华珺不免有些挫败,却见站在一旁的云歌,心中终是好受一些。
黑衣死士不惧生死,虽是眨眼死伤几百人,却仍是冲向城下四人。
可旋即云歌也是一声娇喝,粉嫩小手高高举起,一拳砸在了地上。脚下大地忽地一震,分裂开来,一条幽深的裂缝出现在死士之中,一直裂到海边。
黑衣死士纷纷跌落,海水倒灌而下,河六四趁机双手一拍,裂缝猛然合起。跌落下去的黑衣死士,便活活被夹死在其中。
河六四训斥道:“胡闹!若城门塌了怎行?”
云歌吐了吐舌头,朝河六四做了个鬼脸,跑到樱芙身后。
南宫华珺还为云歌没有那么逆天而感到庆幸,此时一看,更觉失落。
于此同时,城头上红光一闪,四道箭矢裹着灵力射入人群,射透数十人方才止住。玉天扬无双箭术,大现天下。
南宫华珺苦笑一声,想起了方既仁。终归方既仁曾败在她手上。
然而方既仁也终于赶到,直接跳下城楼,高喝一声:“师弟!”
河六四闻声,伸手一托,接住方既仁双脚,随即大力一送,方既仁借力腾空而起,掠过人群,落入海中。
南宫华珺一怔,急道:“他要作甚!”
话音刚落,海面上金光四射,洞穿云霄,海水旋即翻涌而起,旋转着化作一条水龙,倒灌天庭。无尽海水涌向天际,一时间遮云蔽日,阴雨倾盆而下,还有雷声相伴,宛如末日之景。
河六四急忙化出十个分身,围住黑衣死士,同时一掌拍出:“疾风怒道!”
霎时间,码头上狂风肆虐,飞沙走石。黑衣死士被狂风吹得连连后退,落入海中,随后便被水龙卷起。
河六四又是一掌,疾风怒道再次卷起狂风,将所有死士推入大海。
湛蓝的水龙之中,黑影飞快搅动,越升越高。紧接着一声霹雳,一道惊雷劈在了水龙之上,之后又是数道惊雷劈下。水龙之中电光四射,卷在其中的黑衣死士浑身抽搐,皮开肉绽。
直劈了数百雷,整个水龙都好似电龙一般。
终于,最后一道霹雳落下,天空中再无雷声。水龙也随即轰然碎裂,巨大的水花犹如千斤巨石骤然落下。
骄阳重现,阴雨停歇,码头上风云散去,终于风平浪静。
众人冲向海边,寻找着方既仁的身影。只见方既仁仰面飘浮在海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似是筋疲力尽了一般。
河六四急忙探手一招,将方既仁吸了过来,扶上码头。
“师兄!”河六四担忧地查看着方既仁,樱芙也将手搭在方既仁的脉搏上,就连云歌都伸手为方既仁擦拭脸上的水渍。
只有南宫华珺,呆呆地楞在一旁。
方既仁挤出一丝笑容:“无碍!力竭而已。此阵名为碧龙升,你好生修习,日后你亲自布阵,当比方才更为惊世!”
河六四惭愧道:“我不识水中拼斗之法,又恐所学道法毁去城池,这才劳烦师兄!只怪我学艺不精,滞步不前.....”
方既仁摆摆手打断了河六四:“你勿要自责,这一路凶险不断,你无暇修道师兄岂能不知!只是你本就心事沉重,如今重回故地更是忧思难解,所学之道也不能尽用!此师兄尽晓!但你我身为天罡弟子,当心志坚刚,持身方正。往日情缘既是邪佞蓄谋,当挥剑断之!怎可为其所扰,深陷其中?”
河六四心头一紧,却知师兄所说乃金玉良言,只得重重一点头。
扶起方既仁向城门走去,玉天扬早已打开城门,出来相接。
一众人回到城中,直到黄昏,宿海城中的贼军或死或降,再无战事。一天的拼杀,广衍军将士也已疲累,便在城中整肃扎营。一队队巡兵彻夜巡逻,各个城门卫军林立,城中固然还有漏网之鱼,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县衙已成一片废墟,城中一处富贵府邸,成了福星临时居所,河六四等人也入住其中。这处府邸正是河六四旧主,郭儒清的府邸。此番宿海叛乱,郭儒清一家不知所踪,恐怕已遭小武毒手,冤死在井下地宫。
卧房内,方既仁躺在卧榻上昏沉睡着,樱芙为其疗过伤之后,走出房门。
门外,一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见众人焦急等待,樱芙微笑道:“灵力用尽罢了,并无大碍,休养几日即可!”
众人心中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福星更是放声大笑,他是最怕方既仁出事的。
南宫华珺也稍稍松了一口气,而后问河六四:“他使的那个碧龙升,是极耗气力之术?”
河六四刚刚也已翻看过方既仁给他的书籍,找到了碧龙升一章,看完之后,也只能摇头苦笑。
碧龙升与其说是阵法,倒是与法术更为相似,是天罡教水下大阵之一。是以大海为引,呼风唤雨,召来惊雷,以惊雷之力,电死被卷入水龙中的对手。
此阵法与法术相似之处,便是在阵成之后,需以灵力催动,并非全然借助阵法威力。
虽说此阵能使出布阵者修为数十倍的威力,可消耗也是极为巨大的。
方既仁险些力竭而死,才换来今日的碧龙升之威。
第四百九十章,武氏兄弟
一众人与福星聚在正堂之中,久坐无语。
良久,福星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次收复宿海,广衍军折损数千人,我当上奏主公请罪!”
玉天扬说道:“宿海之乱,乃大日圣佛教之谋,能顺利收复,乃大功一件。固然兵将伤损,也非将军之过!”
福星又是一声长叹:“损兵折将倒也罢,两军对阵,岂有不死?只是方道长如今这般,我何颜请功?主公再三叮嘱,要保诸君周全,我,唉!”
南宫华珺不耐烦道:“行了!方道长都受了伤,赵兌岂不知此战凶险?你休再唉声叹气,真是令人厌烦!”
福星遭她喝斥,面色涨红,有心回敬几句,却又无言以对。
河六四这时说道:“此番邪教大败,必会卷土重来!想那三千余死士驰援宿海,这城中定是有什么重要之物,才使得邪教这般重视!”
玉天扬点了点头:“师兄所言极是!不过,我猜那贵重之物已然被你毁了!死士驰援而来,还未到你便烧光了井下僵尸,此事邪教并不知晓,所以才继续前来!”
闻听此言,河六四更是恼怒:“这大日圣佛教到底意欲何为?竟是将半城百姓炼成僵尸!实在可恶!”
玉天扬说道:“我们这一路行来,只与耳秋和今昭交过手,其余的都是些鱼虾罢了!耳秋死时,我们又没能观读其记忆,自然无法知晓更深的秘密!”
福星一头雾水:“什么观读记忆?”
樱芙连忙说道:“审讯之法罢了,并不稀奇!”
福星也没多想,点着头说道:“说到此处,今日河道长拿下的邪教之人,还关在后院!如果审他一审,或许也能有所收获?”
河六四没有说话,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件事。观读小武的记忆,必会使其变作痴傻之人。可若不如此,小武也难逃一死啊!
至此,河六四终于下定决心,对福星说道:“此人并非邪教中人,而是为邪教所迫之乱民!我将其拿下,是想问些事情!将军平定宿海,当以收揽民心为重,不可妄动大刑!”
福星一愣,他本没有杀人之念,何出此言呢?
玉天扬见状,急忙出声解围:“那师兄就快去问一问罢!”
河六四起身一礼,转身离去。留下福星坐在堂上,一脸迷茫。
径直来到后院一处偏房,门外站着几个兵丁把守。屋里边,小武身带重枷,手脚戴着锁链,链上布满钢针,稍稍一动,便是刺骨之痛。周身一圈,满是香炉,阳气蒸蒸而起。此法自然是出自鲸长和珍鱼。
小武此时已经苏醒,坐在地上一脸怒容。锁链上的钢针使他动弹不得,周围的阳气更是让他难受不已,使不出半分力来。见门外来人,小武皱起眉来。却见来人正是河六四,小武先是一愣,随即阴下脸来。
河六四站在门口,望着小武一言不发。小武冷眼与之对视,似是毫无羞愧之意。
良久,小武冷声喝道:“你不必多说!我身为圣教掌阴令,失城池,丢宝尸,当有一死!为恕我罪,万不能与你多说一句!”
河六四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小武一皱眉,恶狠狠地骂道:“匹夫!你还真拿我当朋友不成?若是朋友,你理应助我守城,归顺我圣教!如今将我陷于此败境,你何苦在这里假惺惺?河六四,我知道你如今修为通天!可你也没拿我当朋友!当年你若带我一起去昆仑山,我打入天罡教,定能为圣教立下大功!可你呢?独自一人寻仙问道,如今又是这般厉害,回头便将旧友拿下,你这卑鄙小人,你有何颜面来见我!”
河六四瞪大了双眼,他没想到小武对他竟有如此怨念。
小武继续吼道:“我不该放过你父母!早知道他们会被赵兌救走,当初你刚刚离开宿海之时,我就该立刻杀了他们!”
河六四难以置信地盯着小武,见他满脸杀气,又惊又怒,竟是一个踉跄,退出房门。
正当河六四要跌坐在地之际,一双手温柔地扶住了他。河六四呆呆地转过头,正看见樱芙一脸关切。
玉天扬从一旁跃入门中,抽出三叉剑,严辞喝骂:“好一个厚颜无耻之徒!你为建功封赏与我师兄交友,师兄诚心以待,你却处处算计!如你这般以挚友之情谊,行监视之恶事的人,竟还有脸在此放肆狂言?师兄念及故旧之情不忍杀你,你却反咬一口说他无情无义!天底下怎有你这般卑劣下作的小人?骂你是猪是狗,猪狗自会羞愤而死!若杀你这恶贼,手中剑肮垢难洗除!”
玉天扬一番喝骂,骂得小武涨红了脸,无言以对。他本想再讥讽几句,可望着玉天扬手中的三叉剑,却是心惊不已,不敢再放厥词。
见小武眼神飘忽,是不是瞄一眼三叉剑,玉天扬更是不屑再与他说什么,转身走出门外。
“师兄!他这般厚颜无耻,绝情寡义,你何须伤感?他本就与那今昭同心,你能放下丹娘,自然也要看开此事!”玉天扬劝道。
樱芙也点了点头:“他以言语激你,不过是求死罢了!邪教能以邪法招魂引魄,他定是有重生之道!此人之心,恶胜厉鬼,险过蛇蝎。若是卷土重来,不知又要祸害多少无辜!此城半数百姓,不就是命丧他手吗?”
河六四抬起头来,凄苦地说道:“你们两个都听到了?”
玉天扬说道:“我们担心你得知真相后,一时心绪难解,故而前来。没想到.....”
河六四点了点头,而后对着皎月长呼了一口气,转身走进门去。
再次进门,河六四心思宁静,一脸淡然地走向小武。
小武见是河六四走来,又是露出无耻嘴脸,狞笑道:“怎么?想杀我?你有脸杀我吗?你对得起我吗?”
河六四本不想与他说话,如今小武的嘴脸他看得一清二楚,已然不再将他视作朋友,但见他如此说,河六四还是停下了脚步。
“当年岛上工友遭孟勾下尸毒,化作了活尸。你为救我,孤身将尸群引开。如今向来,虽不知这是真是假,但今日我还你!但你罪孽深重,我不会轻易饶你。今日便废你修为,毁你神智,此后你我恩断义绝,望你多福多寿!”
说完,伸手便抓向小武的额头。
小武听闻此言,惊得魂飞魄散,嘶叫着摇头挣扎,却还是被河六四死死按住额头。而后一股元神之力冲入小武脑海,小武顿时木在当场。
神识进入记忆森林,不到半炷香的功夫,河六四便收回了元神,站起身来。
小武瘫软下去,不知生死。
河六四望着小武,有些感叹:“想不到啊!”
玉天扬问道:“读完了?”
河六四点点头:“他只是个小小的掌阴令,并不知道什么秘密,一切都是奉命行事罢了!但我没想到,他竟是武天的弟弟。”
樱芙一怔:“武天?是八卦古宅的那个武天?”
河六四说道:“没错!我从小便叫他小武,想不到今天才知道他名叫武世。他如此尽忠职守,不过是因为我们杀了武天,他想为兄复仇罢了!”
当年,小武和哥哥武天流落街头,就在武天快要饿死时,小武出门要饭,想要救哥哥一命,却没想到耳秋恰好路过此地,收养了武天。等到小武回来时,哥哥已不见踪影。武天被耳秋收为关门弟子,虽说也想寻找弟弟,可小武却再无踪影。直到小武十五岁时,上任少阴使,回到故地倾力寻找,终于找到了小武。
恰逢此时,今昭决定化名丹娘,贴近河六四。耳秋为此事十分苦恼,武天便推荐弟弟也去结识河六四,监视其一举一动。如此,既能替耳秋牵制今昭,又能立下一功,好在教中有些分量。
如此,小武便去了宿海,看似碰巧地认识了河六四,从此便如亲生兄弟一般。多年来,他虽处处留意,却始终没有查出河六四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后来,司徒强醋意难忍,派孟勾前来刺杀河六四。小武虽不知河六四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耳秋和今昭对他如此在意,他万不能让河六四轻易丧命。所以,那天晚上他引走尸群,其实还是为了不被责罚。
实际上,当时小武的修为,已经能胜任少阴使了。但为了不让河六四察觉,在孙既直大战孟勾的时候,他才没有出手。否则孙既直定然活不过那一夜。
而且,孟勾也不是普通的少阴使,他虽是少阴使之名,但却有着掌阴令的修为。不然孙既直也不会陷入那般苦战。今昭让他跟着司徒强,也是为了监视司徒强罢了。
所以,小武本以为孟勾足以解决孙既直,却没想到孟勾惨败。小武忌惮孙既直的修为,便没有贸然动手。当时河六四让他去买疗伤之物,他却是去搬兵了。小武看出孙既直想要带河六四去昆仑山,为了阻止他,小武只能搬救兵。可没有想到,等小武带人回来时,孙既直已经带走了河六四。
小武大怒之下,决定抓住河六四的父母,然后将消息放到昆仑山,逼河六四回来。然而赵兌却先一步救走了河温之夫妇。
再后来,耳秋和武天相继惨死,小武在大日圣佛教再无靠山。为求自保,他只能效忠今昭。今昭负伤归来,见小武如此谄媚,便施舍了个掌阴令给他。为表忠心,小武不惜将半城的百姓炼成僵尸,魂魄全部献给今昭。
宿海沦为人间地狱,但今昭如今藏身在当初那座小岛上,宿海是保住小岛不失的关键。于是,小武索性蛊惑百姓谋反,占城为王。直到河六四回来,彻底结束了这一切。
如今的宿海县,半城百姓无辜惨死,剩余半城也被广衍军剿灭过半,已是如同空城一般。
第四百九十一章,岛上黑雾
听完河六四讲述,玉天扬皱着眉头说道:“这么说来,今昭现在就在那座小岛上?”
河六四点点头:“当年我离乡之时,郭老爷便已惨死,这些年更是家道中落,那座小岛早已成了无主之地!况且小武的记忆里,决心守卫宿海,力保小岛!而且他炼尸取魂,都只为登岛得见今昭一回!”
樱芙说道:“既是如此,宿海围城之际,她为何不亲自前来?三千死士固然可怕,但我们离开京都直奔广衍并不是秘密,她应该是知道的!”
玉天扬脸色凝重道:“恐怕,三千死士不过是缓兵之计!自上次交手之后,想必她心中明白,若你二人联手,她必败无疑!所以,或许她在准备些什么!”
樱芙忧色顿起:“这么说,那我们要及早前去才是!若让她准备得当,吃亏的便是我们!”
玉天扬问道:“师兄,你何不以神识先行查探一番?”
河六四摇摇头:“今昭修为犹在我之上,以神识探查,恐打草惊蛇!”
樱芙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河六四略一沉吟,说道:“樱芙,你与天扬留下,以防邪教偷袭!”
樱芙断然拒绝道:“那怎行?你也说今昭修为犹在你之上,你独自前往, 怎教人放心得下?”
河六四柔声道:“樱芙,若邪教再有上千死士前来,除你我之外,有谁能敌?你留下,既能助福星镇守城池,又能保师兄周全,此乃上上之策!你放心,此去我定当小心谨慎。若是不敌,我走便是!好么?”
樱芙本就对他言听计从,如今又遭他如此温柔请求,樱芙哪里还能再有二话?
河六四握住樱芙柔荑,轻声说道:“我带云歌一同去可好?”
却不想樱芙还未说话,一旁猛地传来欢呼声音,云歌喜笑颜开地蹦跳进来。南宫华珺一脸尴尬地跟了进来,似是偷听被发现了一般。
云歌一把拉住樱芙的手,娇声允道:“樱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照料六哥哥!”
樱芙看了看一大一小两个人,只得哀叹了口气,点头应允。
云歌开心地蹦了起来,拉着河六四便要走,被河六四反拽了回来。
“走啊?”云歌催促。
“稍时再走!我还要找师兄讨些法器来!”河六四说道。自他入圣之后,身上便很少带法器了。这次要面对今昭,河六四也忍不住凝重了起来。
南宫华珺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犹豫几番,终是开口说道:“云歌一人怎行?要不,我也同去吧!”
河六四一怔,想要拒绝,却不知如何开口。
樱芙劝道:“华珺,此行绝非儿戏!如今日那般不要命的死士,在那岛上比比皆是,更有无尽凶险犹未可知,不要鲁莽!”
南宫华珺看出了河六四的为难,也知道樱芙的好意,当即说道:“我非是要与你一同登岛,而是随船而去,泊在海上以作接应,可备有失!”
河六四想了想,点头应允:“好!”随后又走上前,在南宫华珺掌心下了个连心术,“我若有失,你掌心自有感应,届时需速速回城,告知樱芙!”
南宫华珺紧紧握住手,应道:“尽可放心!”
樱芙在河六四耳边悄声说道:“你若需接应,将那连心术下在我手上岂不是更方便,何须麻烦华珺呢?”
河六四苦笑着回道:“她与当初姑遥一般无二,见不到自己毫无用处!权且麻烦她罢!”
樱芙略带笑意地讥讽道:“怕是你不忍她生了姑遥之心吧?”
河六四面色一窘,干咳了一声,转身便要离去。可刚刚迈开步子,便又停了下来,扭头望向昏死在地的小武。
玉天扬走上前说道:“师兄自去,我来安顿他!”
河六四重重一点头,长叹一声,迈步离去了。自己与小武的情谊,到今日,便是完了。
玉天扬早已与福星奏明,为小武讨了一命,此时走上前扛起昏死的小武,走向了城外。西门外,早有一队押粮步军等候,玉天扬将小武扔在粮车上,与带队百夫长稍作交代,便离去了。
随后,押粮步军开赴临近城池取粮草,半路途中,寻了个僻静道观,将小武安顿了下来。自此之后,这山野道观之中,便多了个痴傻汉子,做些粗活,聊度残生。
再说河六四,领着一行人来到方既仁所在卧房外,河六四独自走了进去,轻手轻脚翻看方既仁随身布袋,取了几样法器。
看了看安睡的方既仁,河六四自言自语:“师兄,今昭现就在那小岛之上!既直师兄或许也被囚在此处。今昭修为高于师弟,此去凶险万分,我虽早与师兄有约,今后不再意气用事!可如今大敌当前,我怎能贪生怕死?若我身死,还请师兄代我与师父师叔谢罪!”
说完,轻轻为方既仁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去。
一夜过去,东方既白,阴风散去,阳气充盈。
河六四站在码头之上,樱芙等人皆来相送。福星带着一众亲兵,连夜造出一艘大船,此时正停靠在码头海面。
福星说道:“河道长万要小心!”
河六四点点头:“还请将军调些兵士,需八字阳刚,尚未婚娶之人!”
福星一摆手,身后亲兵齐齐上前一拜。福星说道:“这些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士!也是阳刚童男,道长随意调遣!”
河六四推手一礼:“承情了!”
说罢,带着云歌和南宫华珺登上了大船,那三十个亲兵上船各司其位,数枝长杆一撑,大船缓缓驶离码头。
河六四站在船头之上,对着码头上众人推手一礼。云歌也挥着小手叫道:“樱姐姐放心!”
船帆一抖,大船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海面。众人随即回城,唯有樱芙,仍远眺着海面。
三十海里,不消片刻便已到达。
此时的小岛上,满是浓郁的黑雾,犹如滚滚浓烟。清晨的海风卷起阵阵波涛,却是吹不散那阴森的黑雾,显得小岛极其诡异恐怖。
尤其在河六四眼中,那浓郁快要滴出水来的黑雾,乃是冲天的阴煞之气!如今朝阳正盛,阳气充盈,可这岛上的阴煞之气竟是纹丝不动,令河六四心惊不已。这还是他下山以来,见过最为浓郁的阴煞之气了。就连当初安道宫数百恶煞,都没有这么浓郁的阴煞之气。
大船上,众人望着黑漆漆的小岛,一个个惊得轻呼阵阵,手脚慌乱。
河六四拿出一沓黄符分与众人,叫他们别在腰间,不可拽下。
远远地,河六四望着昔日务工的小岛,心中五味杂陈。遥想当年,他还只是个渔夫,日夜辛劳只为早日迎娶丹娘,想不到短短几年过去,宿海物是人非,自己也成了降妖伏魔的应命之人。
云歌见河六四百感交集,问道:“怎么啦?”
河六四笑了笑,见大船离小岛还有百丈之遥,转头对南宫华珺说道:“就到这吧!华珺,你带人在此等候,掌心若无动静,就是天崩,也要停在此处!”
南宫华珺一点头:“知道了!”
云歌跳到河六四背上,笑嘻嘻地说道:“华珺姐姐,我们走啦!”
话音刚落,河六四背着云歌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来到了小岛海岸上空。河六四冲着身下猛然一掌,一记炎焱怒道赫然拍出,冲天阳气顿时将黑雾洞穿。
河六四背着云歌落在其中,云歌立刻皱起鼻头,双手捂住口鼻,呜呜道:“太臭了,太臭了!”
河六四仰望四周,浓郁的黑雾下什么也看不见。抬头望去,刚刚被自己一掌驱散的浓雾,再次合拢。
终于,河六四与云歌被黑雾完全包裹,如同置身万丈深渊,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河六四探手一招,二人周身立刻化出一道元神结界,挡住了黑雾。一杆元神之力所化的长枪,闪着蓝光,出现在河六四手中。
幽蓝的光芒下,二人终于能看清一些,迈步向前,阴煞之气被元神结界缓缓推开,二人就像在漆黑的海底一般,慢慢前行。
走着走着,河六四忽然停下来了脚步,云歌双眼一迷,作势便要冲出去,被河六四一把拉住。
瞬间,十几个黑影从黑雾中窜出,扑向二人。却是撞在了元神结界之上,立刻便化为一阵血雾。
这一路行来,河六四坐在马上,也细细钻研了一番元术。破囚引星,他已经练得随心所欲,如今的元神结界,便是元术中的引星。只不过河六四收去了引星中吸力而已,引星的威力丝毫不减。
血雾落下,顿时便被漆黑的黑雾吞噬,消失地干干净净。河六四眉头一紧,想不到这阴煞之气竟是能主动吞噬血肉,怪不得如此浓郁!
继续向前行走,一路上不断有黑影袭来,尽皆被引星震成血雾,惨死当场。
河六四知道,这些黑影其实就是那些黑衣死士罢了。这些人以阴煞之气修炼,身躯早已被炼成活尸,在这冲天的阴煞之气当中,好似如鱼得水!若非自己有引星护体,单凭花族的灵盾,根本就挡不住这些死士的围击。
二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周围仍是一片漆黑。河六四不禁皱起眉头,在他的记忆中,半个时辰足以横穿小岛,怎会什么都找不到呢?
小武的记忆森林里,他来到这座小岛面见今昭,是在一座阴森的宫殿之中。可如今,哪里有宫殿的影子?即便是如盲人冥目,摸索前行,也不该迷失其中才对!
云歌不知从何处揪下两块碎布塞在鼻子里,不耐烦地说道:“怎么一直在这里啊?”
河六四一怔,低头一看,只见脚下有两排脚印延伸而去,消失在黑暗中。仔细观瞧,这分明就是自己和云歌的脚印。
“难道此处有囚煞?”河六四心中暗道。
第四百九十二章,开天眼
囚煞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恶煞,但却极其稀少。通常游荡在世间的,是囚鬼。囚鬼,通常藏身在某一阴气极盛的地方,以幻觉迷惑行人,使其陷入鬼打墙之中。一旦有人被其迷惑,便会迷失在其中,直至死去。可在外人看来,此人不过是在原地打转而已。
可是囚鬼通常很少能害到人,想要修成煞,简直是凤毛麟角。不过一旦修成了煞,便能将方圆几里之内,全部笼罩在它创造出来的幻觉之中,一旦进入,即便是入圣的道人,也察觉不到。
因为道人察觉是否有囚鬼存在,多是以此地阴阳,五行,地脉是否错乱来判断。而囚煞制造的幻觉当中,一切都是正常的,如此便难以察觉。
而如今,河六四便怀疑这重重黑雾之中,正有一只囚煞,在迷惑自己和云歌。再加上周围阴煞之气铺天盖地,阴阳五行和地脉本就杂乱无章,自己被迷惑而原地打转,也并非怪事。
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能着了道,河六四暗道一声晦气,索性直接放出元神之力,打算将周围的阴煞之气全部吹走。
然而,这黑雾之中,好似有一股力量,紧紧的拉住了黑雾。而河六四,竟是不能撼动这股力量。
河六四眉头紧锁,忽然想起了一个法术。
阳怒法。
所谓阳怒法,便是爆发阳气,将周围空间的阴气流动全数吞噬。而催动法术的,则是道人的修为,以毕生灵力催发冲天阳气,爆裂开来,吞噬阴煞。
在天罡教里,也算是用来同归于尽的法术。
河六四自入圣以来,依靠元神修为,调动阴阳五行之力,犹如探囊取物。若有阴煞之气来袭,河六四只需一念,便可将所有的阴煞之气吹散了去。
然而如今,自己的元神之力根本无法吹散黑雾,地脉又一片混乱,根本不能布阵。此时想要吹散阴气,逼退囚煞,也就只有阳怒法最合适了。
于是,河六四抽出青炎剑插在了脚下。顿时,以青炎剑为心,荡起了一圈气浪,将四周黑雾荡开一丈有余。
随即,河六四拿出九枚铜钱,九炷赤砂香和九道黄符,每炷赤砂香上插道黄符,而后以铜钱钱眼套住赤砂香压住黄符,围着青炎剑在地上插成一圈。挥手一震,手中一道黄符瞬间燃烧起来。
河六四一边点着赤砂香,一边感慨万分。上一次这般繁琐的施法,已是快两年之前了,自己修为越来越高,却也极少修炼本门道法了,诛灭今昭之后,自己一定要好生闭关一次。
赤砂香全部点燃,河六四闭上双眼,双手掐住指决。
法咒一出,周围立刻卷起一阵凌乱的狂风,吹得黑雾四处搅动,混乱不堪。河六四站在原地,发髻中缓缓飘起了一缕白烟,与赤砂香的白烟相融,盘旋升起,所过之处,黑烟纷纷退避。
突然,河六四指决一变,猛然睁开双眼。一股冲天的阳气自青炎剑向外爆发,地上那九道黄符顶着九枚铜钱冲天而起,九炷赤砂香眨眼间燃烧殆尽。而黄符与铜钱升上半空,猛然爆裂开来。
河六四急忙化出元神结界,将自己和云歌包裹,以防被阳怒法所伤。
顿时,黑烟犹如遭热汤泼雪,先是扭曲,而后变淡,快速扩散而去。阳怒法所爆发出来的阳气,将这些阴煞之气所化的黑雾逐渐吞噬消解,不消片刻,整座岛上的黑雾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和暖的阳光。
海面上,南宫华珺等人忽然间岛上吹来一股极热的大风,卷起层层巨浪,险些将大船拍翻。好不容易等到风平浪静,岛上却是变得阳光明媚,再无黑雾踪影。
以河六四如今的修为,就算不借用天地间阴阳五行之力,凭借自身的灵力修为,所施展的阳怒法,便将整座岛上如海如潮一般的阴煞之气全部吞噬。
而一直隐藏在黑雾中的恶煞和死士,也全部在冲天的阳气中灰飞烟灭。
如今岛上再无黑雾,河六四一眼便看到小岛正中,伫立这一座宫殿。这宫殿似是由黑砖乌石筑建,黑压压,阴森无比。墙壁上,竟是嵌着一具具枯骨,仔细看去,这座宫殿的砖石瓦木,竟全是由血肉骨骼混入泥土而制成!简直是恐怖至极。
此时,正有丝丝阴煞之气自宫殿喷泄而出,调和着岛上躁热难当的阳气。
这座宫殿透着阴冷,光是看着便使人心惊肉跳,不知藏有多少阴煞之力。但似乎,方才的阳怒法并没有对这座宫殿造成什么影响。
河六四目瞪口呆地望着宫殿,心中惊涛骇浪。这座宫殿虽不如京都皇宫那般雄伟壮丽,却也是伟岸庞大。这得要多少活人的血肉骨骼,才能建起如此大的宫殿?
下山以来,河六四也算见过不少令人头皮发麻,恶心不已的恐怖景象。而这一次,河六四却是自心底发寒,发慌。他怎么也想不到,大日圣佛教竟然能残忍到这般境界!
而云歌站在一旁,双手紧紧捂住口鼻,像是闻到了极其难闻的味道。
忽然,云歌目光中似是闪过一道光,急忙说道:“这里面好像有个大坑!”
河六四一怔,他早已用神识查看过宫殿,可宫殿如同被扣在一层结界里,自己根本无法将神识探入。而今云歌这么一说,他急忙问道:“你如何看得到?”
云歌回道:“我没看到!就是,就是闻着气味,脑子里忽地显出一番景象!”
河六四也不知云歌到底有多少神通,此时她这样说,河六四倒也不敢不信。只是望着这座阴森恐怖的宫殿,河六四大感棘手,这宫殿虽然看似无人把守,实则充盈着阴煞之力,想要进去,必是一番大打出手。
他刚刚登岛之时,本也打算过悄然进入,而后突袭今昭。但刚刚在无奈之下,用阳怒法吞噬黑雾,必定已经惊动了对方。既然如此,那便没有必要留手了。
于是,河六四拔起青炎剑,猛地一记天王破幻剑。
金色剑气乍现,长龙呼啸而出。长龙奔涌向宫殿,却犹如撞在铜钟之上,荡起一阵穿云裂石的轰鸣,长龙剑气竟立刻消散。
河六四一皱眉,手腕一抖,又是一记玄宝灵霆剑。
桶粗的光柱喷泄而去,这一次果然将宫殿外的结界破开了一个大洞。然而宫殿大门上却也出现了一个黑洞,雾影影,晃悠悠,玄宝灵霆剑的光柱,竟是被悄然吞噬。
河六四大惊失色,这玄宝灵霆剑并非普通剑招,其剑光极柔极温,所过之处,万物皆会化为乌有,绝无破碎撕裂之景。然而眼前那口黑洞,竟是能将剑光吞噬,这让河六四怎么也没能想到。
云歌在一旁抬头望了望河六四,不屑道:“六哥哥,你行不行呀?”
河六四凝重道:“此城诡异莫测,邪得厉害!”
云歌翻了翻白眼,说道:“我来试试!”
说罢,向前一步,周身顿时卷起一阵清风,香气宜人。云歌眼神凌厉,浑身运气,忽地通身一震,开始缓缓长高,眨眼间,竟是出落成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
云歌变身,河六四曾经见过,那还是在文定县安道宫中,迎战蓝护法时,云歌被逼到绝境才施展出来的法门。而今再见此法门,河六四已然觉得惊奇不已。
长大之后的云歌,只见她迈步走向宫殿,毫无出招之意。河六四顿感不妙,急忙忙跟了上去。
走到宫殿门前,云歌探手一摸城门,城门上那口黑洞顿时显现。云歌丝毫不以为意,竟是探手一抓,犹如撕下一层黑幕一般,将那黑洞撕碎了去。而后挥手一拳,城门洞开!
河六四目瞪口呆,他知道云歌修为精进不少,却是没想到已是这般厉害。这黑洞不知来历,其中多少邪法阴煞更是难以想象,河六四入圣之修为施展出来的玄宝灵霆剑都能被吞噬,却是被云歌随手抓了下来。让河六四大跌眼镜。
望向宫殿深处,一片漆黑,时而飘过一缕缕鬼火,阴风如海潮阵阵,凄惨鬼声此起彼伏,
河六四祭起一道黄符,自手心点燃,向宫殿深处一甩。可那黄符刚刚进入宫门,燃烧的火焰便骤然熄灭,犹如浸入水中一般。
“阴气太重了!”河六四说道。而后化出一柄元神长枪拿在手中,幽蓝色的光芒照入宫门,却一样伸手不见五指。
“这.....”云歌也是一怔。
河六四细细感知着宫殿里的一切,说道:“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吸光的东西,加之阴煞之气太盛,靠神识感知,也无济于事了!”
云歌也大感为难:“那该如何是好?我们早早前来,岂有不进之理?可进去伸手不见五指,怎么打啊?哎?六哥哥,你刚刚使得那个法术,还能再用一次吗?”
河六四点点头,随即又将阳怒法所需的法器布置好,掐着指决,念动法咒。
“天蓬天蓬,万神归宗,三天之上,万法之中,鬼妖丧胆,邪魔消空,威严大道,怒动玄功!”
铺天阳气犹如决堤洪水,冲向宫门深处。然而这一次,阳怒法却如石沉大海,宫殿里毫无动静。
河六四和云歌面面相觑,云歌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什么鬼地方嘛!”
此时云歌已然长大,身上素衣也变作一袭白裙,却还是像之前那个顽皮鬼一样。
河六四凝神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看来,只有开天眼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长廊囚煞
天眼,也叫慧眼,是道教中的天神之眼。
所谓头上额中有纵目,天眼开,观十方,如同手掌。极乐开,斗牛宫,都在目前。常显化,天宫景,无边妙意。明历历,才看见,景致无边。说的,便是天眼。
道家认为的天眼,其神通能看远近、上下、前后、内外、过去未来,阴阳五行,六道轮回。是天宫神仙才有的神通,极其厉害。
而道家弟子潜心修炼,虽然很难,却一样能开天眼。只不过道人所开的天眼,只是能观阴阳五行,透视忠奸是非,并没有天神之眼那般神奇,而且也不是额头上的纵目。
天罡教虽然也会开天眼的法门,却对此极其不屑。阴阳五行的流动,并非只能靠天眼才能观察,好生修炼,一样能感知到阴阳五行。况且修炼出元神,自然能将世间万物尽收眼底。
天眼对于天罡教来说,与鸡肋无二。
而那些苦心修炼想要开天眼的道人,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洞察人心。天眼所谓透视忠奸是非,意思就是能看透人心。多数道人求此高深法门,为得不过是一己之私罢了。
这些对于天罡教,当然不屑一顾。天罡教正邪对立,以伏魔降妖为己任,俗尘凡事与己无关,怎会觊觎洞察人心的旁门左道。
但这毕竟是道门道法分支中的一门,当年卫既清为河六四讲道,引经据典时,便提到了天眼。河六四虽是不感兴趣,却仍是好奇地打探了一番如何开天眼。卫既清回想了许久,终于想起开天眼的法门,告知了河六四。
而河六四也只是当个趣事来听,根本没放在心上。
如今,河六四却没想到,当年好奇之下问来的法门,竟是能派上用场!
云歌对于这些新鲜事物向来好奇,急忙说道:“那便与我开了天眼!”
河六四想了想,云歌虽不是道门中人,但她身为青龙之身,本就修为广大,或许只要点通要诀,开天眼并不是难事。
随即,二人来到一边,河六四拿出一道空白黄符,咬破指尖写了个‘启’字,又点下三炷香插在二人之间。
云歌好奇问道:“把符贴在你头上就能开了天眼吗?”
河六四双手掐指决,夹着黄符,对云歌说道:“是给你开!”
‘给我?’云歌兴奋,随后又问:“开了之后是不是就能看到鬼了?那有什么意思,我本就能看到它们!”
河六四说道:“你所说乃是阴阳眼,与天眼并不相同。阴阳眼能观阴阳,天眼却可透视阴阳五行!你本是青龙下凡,能看到鬼并不稀奇,只是你还未成神,只可观阴阳,不能看五行,此天眼一开,你便能洞察人心善恶,透视阴阳五行!”
云歌两眼放光:“那便开始罢!”
河六四沉声喝道:“别说话,牢记口诀!”说着,翻手为掌,一把将黄符印在了云歌眉心。
云歌只觉得眉心一痛,好似贴上了一块烙铁,忍不住皱起眉头。
河六四说道:“不许闭眼,紧盯我眼!”
云歌强打精神,瞪圆了眼睛,直勾勾盯着河六四。
河六四沉声念道:“人身精华,皆注空窍,即为天心。天心启之,天目即开!空窍中有意,点存诸眉心。左点存左目,右点存右目,两目有神光,自得会眉心。意运如磨境,三光聚眉心,光耀如日现,临心后关前。”
云歌听着河六四口中法门,渐渐觉得有一股灼热气力流向眉心,愈来愈热。双眼也不自觉慢慢合上,神思变得空灵,任由那股灼热力量凝聚眉心。
忽然,河六四按在云歌额头上的手掌一收,一指点在云歌眉心,猛然一声大喝:“开!”
云歌通身一颤,眉心精光一闪,四周狂风骤起,四散而去。
河六四长舒一口气,柔声问道:“如何?”
云歌满头大汗,低头喘息,慢慢抬起头来,委屈道:“好痛啊!”
河六四一笑:“走,再去看看那宫门!”
云歌揉着眉心站起身来,眉心处也并没有长出第三只眼睛。所谓开天眼,不过是开了智慧,开了灵窍,开了天心,并非如天上神仙那般,长出纵目。
来到宫门之前,其中阴煞之气比刚才更盛,隐隐地犹如海潮一般,呼啸翻涌。
云歌眯着眼睛往里一看,猛地瞪大双眼。如今她眼前哪里还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是不断在流动着的黑色,好似一股股黑风,一卷卷黑浪。虽然都是黑色,可在这流动的黑色当中,无论人神鬼魔,还是墙壁摆设,都是静止不变的。就好像在漆黑中勾勒出轮廓,自然能看的清清楚楚。
见此情形,云歌兴奋地蹦了起来,拉起河六四便要往里闯。随后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停下了脚步。
“六哥哥,你也开啊!”云歌催促道。
河六四笑了笑:“我不必开天眼,一样看得清!”
虽说宫殿在河六四的感知中,也是一片漆黑,可那是因为宫殿内只有阴煞之气,阴阳失衡,五行缺位。这并不代表,河六四便感知不到这漆黑中的风吹草动。
好比一个人置身黑暗,虽是看不清,但若有风,有声响,一样能觉察到。而且在这漆黑之中,任何动静都能造成阴煞之气流动,河六四一样能感知到。只不过,河六四并不能像开了天眼的云歌一样,将静止不动的事物都看在眼里。
于是,两个人迈步走进了宫门。刚刚进入,云歌便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此地充斥着阴煞之气,极寒无比。云歌虽不是**凡胎,却还是感觉到了寒冷,可见宫殿中的阴煞之气有多浓重。
两个人越走越深,周围除了漆黑,并没有任何动静。从外面看并没有多么雄伟的宫殿,此时这一条通道竟是深不见底,走了许久还未走到尽头。
云歌不断地搓着胳膊,走得越深,她便觉得越冷。
河六四只好拿出一道身符交给她,天罡教黄符自带阳气,能抵御阴煞,自然也能抵御寒气。
就这样,两个人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面前出现了一堵墙。云歌停下脚步,河六四也随即停下,问道:“怎么了?”
云歌左右看去,是两条通向左右的长廊。说道:“这该如何是好?尽头已到,却又左右分开,难道我们也要分开走?”
河六四摇摇头:“不可!此地极阴极煞,不知有何凶险!”
云歌不耐烦道:“真是一群胆小鬼!我们打上门来,当出来应战才是,畏首畏尾叫人笑话!看我推倒你这破墙,掀翻你这黑宫!”
说罢,走上前挥拳便砸。云歌的拳头,那是能将生铁砸出坑来,这一拳下去,长廊中顿时天摇地晃,尘土纷纷。
河六四什么也看不见,云歌一拳打在墙上,河六四只觉得周围阴煞之气更加混乱,急忙叫道:“云歌住手!”
然而云歌却是‘咦?’地一声。
河六四循声望去,忽然感知到了一股极为异常的阴气流动。
而在云歌眼中,通道尽头的墙壁上,出现了一只只形状各异的恶煞,惨叫着,哭泣着,鬼路狼嚎,四处游走。很快,不仅是通道尽头的墙壁上,所有的墙壁上都出现了一只只的恶煞,犹如壁画一般,却在不断活动。
云歌楞在当场,想不通自己一拳下去,竟是砸出这么多恶煞来。
但河六四却是一惊,急忙拉住云歌,说道:“这全是囚煞!”
云歌恍然大悟:“那这么说,我们这一路都是在鬼打墙?可为什么会有尽头?”
河六四解释道:“或许就是想让你我分头行事,好让它们逐一击破!你一拳下去,便使得这群孽障现了形!”
云歌挠头:“那怎么办?”
她虽不怕恶煞,可四周墙壁上游走的又何止成千上万,真要她一拳一拳的打光,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河六四紧锁眉头,想了想之后,问道:“你方才拳打之处,可有痕迹?”
云歌急忙望去,叫道:“有凹陷,不深!”
河六四拿出一道镇山符递给云歌:“贴在凹陷处!”
云歌接过之后上前,贴好黄符。河六四抽出青炎剑,挽了个剑花,便是一记玄宝灵霆剑。
柔和的光柱喷射而去,一头撞在了镇山符之上。瞬间,光晕犹如水波一般四散而去,眨眼间便蔓延所有墙壁,而玄宝灵霆剑所击中的地方,俨然出现了一个大洞。
河六四见周围墙壁上光晕闪闪,所有囚煞都被封在其中,直接拿出一沓黄符挥手一洒,左手翻手一掌,一记断石怒道掀起一阵狂风,吹散黄符,贴在通道各处。而后,河六四又拿出一炷赤砂香来,两指拈住,向上一搓,赤砂香顿时变作一团粉雾。河六四咬破舌尖,一口真阳涎喷出,旋即拉着云歌钻进黑漆漆的洞口。
通道之中,真阳涎裹着赤砂香的粉尘,在掌风中四散出去,黄符瞬间爆裂开来。
震耳欲聋的爆炸中,整个宫殿都在微微颤抖。河六四站在墙洞里,化出灵盾挡住洞口,抵御着外面的爆炸。
终于,黄符炸光,外面风平浪静。无数囚煞在方才的爆炸之中,无影无踪。
光晕散开之时,镇山符的效力遍布通道,镇住了囚煞。河六四入圣修为,所喷出的真阳涎更是至阳至刚,威力巨大,黄符爆裂开来是所爆发出的阳气,绝非是恶煞能够抵挡。
河六四长舒一口气,向外望去,只见三十丈外,便是宫门所在,透着微弱的阳光。
河六四苦笑道:“如此之多的囚煞,即便是在外面,也足够你我头疼一番了。”
说完,却未见云歌回话。河六四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云歌呆呆地站在原地。
在云歌身前,一个宏伟的宫殿出现在二人眼前。不再是一片漆黑,宫殿粗壮的立柱上挂满灯火,却闪着幽绿色的光芒。四壁上是一只只狰狞的恶鬼石雕,形状各异。而在二人对面,是一个足有两丈高的骷髅头,长着黑洞洞的大口。
这,竟是一道通往下一个宫殿的宫门!
第四百九十四章,尸王
河六四抬头望去,只见这座宫殿约有十丈高,三十丈长,十丈宽。宫殿中除了布满骷髅的立柱,便是一片空荡。
云歌望着四周喃喃道:“好冷啊!”
河六四低头一看,发现云歌腰间别着的身符已经发黑,说道:“此处阴煞之气更盛,勿要托大!”
说着,咬破指尖,在云歌后背上画了一道符。
云歌顿感寒意消除,却仍是一脸失语样子,说道:“六哥哥,我有些心慌!”
河六四拍了拍她,说道:“不怕,有六哥哥在!”
河六四知道,云歌身上的寒意消除,但心底的寒意却无法挥去。这座宫殿的阴森恐怖,绝非是阴煞之气和万千鬼煞所能带来的,这是一种压迫。
看了看那巨骨大口,河六四深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过去。云歌见状,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
走进黑洞洞的大口,一股阴风呼啸而来,吹得二人低头躬身,勉力前行。
二人仿佛走进了那巨大头骨的喉咙中,狭小幽长,阴风阵阵。
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又是一座宫殿出现在眼前。
空荡荡,四壁高耸。阴森森,枯骨无数。立柱上,头颅万状。脚底下,粘稠血浆。绿灯火,幽光晃动。寒风来,渗人心头。看对面,血盆大口。腥血泥,滚滚流淌。细细听,鬼哭狼嚎。轻轻嗅,奇臭难当。
云歌本是天上龙,如今骇然惊模样。道人却无心底憷,持剑在手观八方。
比之方才那座宫殿,虽是一般大小,却是更令人脊骨透寒。
河六四见云歌这般模样,心中疼惜。她虽为天上青龙,却仍旧是孩童之心。如今见得这人间炼狱,怎能不胆颤心惊?
“云歌!”河六四唤道:“还是先行变作来时样貌,留些气力!”
如今云歌惊惧不已,保持着大人模样,只会空耗灵力。
云歌点点头,双眼一合,也不知念了甚么咒语,亭亭玉立的姑娘,眨眼间便缩回原样,又成豆蔻少女。
河六四示意她跟上前来,随后迈步一走,脚掌踏入血泥之中,一阵发滑,腥臭难闻。云歌更是不禁干呕,身子也不住摇晃。
见她如此,河六四自身上撕下一块布来,指尖血画了个符文,交与云歌去蒙面。云歌蒙上碎布,腥臭味果然减少,终于舒缓眉头,小心翼翼跟在河六四身后。
走着走着,忽然一阵阴风袭来。河六四眉头一皱,却听云歌一声娇呼:“六哥哥小心!”
河六四抬头一望,只见一道青色身影扑身过来,一把抓向自己的面门。
见此情形,河六四手腕一翻,青炎剑幽光一闪。
“幽女倒勾剑!”
青炎剑向上一撩,那青色人影手臂立刻被斩断,河六四抬腿一脚,正中那人胸膛,将他踢飞数丈之远。
“什么人?!”云歌一声怒喝,作势便要扑上去,却是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河六四定睛一望。只见来人通身青绿,光洁透亮,双臂粗壮如双钳,双腿健硕似树根。一张脸,无口无鼻,独一只纵目占据满脸,目光中怨念丛生,杀气凌然。虽是人形,手掌却像熊掌,两脚竟是牛蹄。头上枯发几绺,胸前满是铁钉。
望着眼前的怪人,河六四只觉得熟悉无比。忽然想起,当年在**与武天大战之时,武天施展千魔变后,就是这般模样。只不过眼前这怪人比武天更加怪异妖化,又不如当初蓝护法施展千魔变之后的恐怖。
那么,眼前这个怪人,难道也是施展了千魔变?
正当河六四心中思索之时,那怪人先前被斩断的右臂,竟缓缓愈合,而后渐渐突出,变成手掌。
河六四一皱眉,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然而,那怪人却置若罔闻,身形一闪,飞快地扑了上来。
河六四急忙抬剑一挡,怪人大手一把抓在剑上。河六四腕子一拧,青炎剑在怪人手中绞转开来,一时间血肉飞溅,可那怪人却好似不疼不痒,依旧使出千斤巨力,压着河六四。
眼见僵持不下,那怪人抬起左臂一挥,虎虎生风,直拍河六四额头。河六四被掌风拂面,却是躲也不躲。
忽然,怪人背后闪出一道人影,探手一抖,一支幽蓝长枪斜刺出来,刺透怪人后背胸膛。
那怪人虽是无有嘴巴,竟也发出一声闷沉惨叫,扭头回望。只见河六四分身在他背后,正一掌拍来。怪人无法躲避,被分身结结实实一掌拍在脸上。河六四真身顺势横拉青炎剑,挣脱怪人大手,而后一剑刺入其侧颈,手腕一抖,青炎剑又是一通绞转。
前后夹击之下,怪人脖颈洞穿,胸膛破裂,独有纵目的脸庞也被打的扭曲。
分身消去,河六四抬腿一脚,砸在怪人肩头,踢得它横飞出去,撞断一根立柱。立柱轰然倒塌,正将怪人压在柱下。
河六四眉头紧锁,疑惑不已:“怎么?”
云歌问道:“什么怎么?”
河六四说道:“这人似是没有魂魄!”
方才河六四化出分身,一掌拍在那怪人脸上,神识也随即涌入其脑海,却是没有冲破任何阻碍,毫无反应。
河六四每次观读别人记忆时,都要以元神之力灌入对方脑海,冲破其魂魄阻隔。实际上,就是冲散了对方的三魂。而刚刚河六四打算用此法观读其记忆,看看此人到底是谁,却是无功而返。
只可说,眼前这怪人并无魂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难道是活尸?”河六四喃喃道。
可转念一想,这怪人身手了得,绝非活尸能比。以河六四如今的修为,活尸根本近不得他身,就算河六四毫无防备,其入圣修为的威压,便能使活尸不敢上前。然而这怪人却两次杀到近前,虽说一触既败,却也算是与河六四过了一招半式。
想着想着,河六四心头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难道,是尸王?”
所谓鬼炼身,尸塑魂。人死之后,尸身遭阴煞之气侵袭,便能化作行尸。尸也会修炼,它修炼的目的是重新修出魂魄来。行尸之上,便是僵尸。僵尸之上,便是活尸。而活尸之后,便是尸王。
行尸和僵尸,修炼时需害人谋命,吞噬精血,吸食灵气。而修到活尸之后,便能吸食天地之间的阴煞之气,修炼自身。大日圣佛教的邪徒将身体炼成活尸,就是为了能够随时随地炼化阴煞之气,使得修炼事半功倍,所学功法也能增加威力。
但大日圣佛教的邪徒将自己炼成活尸,是为了精进修为。而活尸并无魂魄,元神和修为,日久年深之下,活尸修炼至大成,便会晋升尸王。
河六四猜测,以大日圣佛教的心机,定然会养出不止这一只尸王。
果不其然,随着那只尸王推开断柱,黑暗中又走出来数道身影。细细数来,竟有三十多只。
河六四凝重地观望四周,见黑暗中似是还有身影躲藏,看来这宫殿中的尸王,绝非这三十几只而已。尸王不比活尸,方才交手,河六四断定这些尸王的修为比那些黑衣死士还要高。若是前赴后继源源不绝,自己也难全身而退。
毕竟,这宫殿中满是阴煞之气,河六四空有入圣修为,却无阴阳五行之力可调动,只能依靠自身丹田中的灵力修为来战斗。
力竭,是早晚的事!
“云歌!”河六四沉声喝道,“此战凶险异常,好生自保!”
云歌此时早已回过神来,再无惧怕之心,当即说道:“你忘了,我会飞!”
说罢,周身清风拂过,香气四溢,圣光一闪,又变作高挑美人。
河六四见状,心头稍稍安稳,紧握青炎剑,怒视四方。
也不知是何人发号施令,三十几只尸王一拥而上,齐齐扑来。
云歌身形一抖,径直飞上半空。河六四一掐指决,化出两个分身,莲花立位,各守一面。
尸王杀到,河六四抬剑便刺,舞得剑光闪闪,剑气四泄,数只尸王被杀的落花流水,近不得身。一分身手持幽蓝长枪,左突右刺,好似游龙如海。尸王还未近前,便遭长枪贯通纵目,刺透胸膛。另一分身右手幽蓝巨锤,左手幽蓝光盾,一盾一锤,上下翻飞。
三个河六四好似原上猛虎,群羊围上,却丝毫不占上风。
再看云歌,飘在半空。尸王一个个跳上来寻衅,却被她一双玉拳逐个击飞。犹如嬉闹玩耍,轻松自如。
但尸王也非寻常鬼怪,吃一剑不疼不痒,受一拳好似蚊叮。手遭断去如断发,拦腰被斩像宽衣。既悲云歌似猛虎,无奈尸王如海潮。
终于,河六四寻得空当,祭出黄符,手掐指决,一掌将黄符印在一只尸王胸膛。口中厉喝:“烬!”
那尸王后退几步,翻身再上,却猛地一顿,而后撕挠胸口,痛苦不堪。尸王青绿色的胸膛上,缓缓映出火红之色,旋即一股热浪破体而出,一团大火瞬间将其吞噬。
河六四竟是在那尸王胸膛里面,下了一个昧火术。
那尸王浴火焚身,挣扎几下,终是倒在血泥之中,化为灰烬。
昧火并非凡间之火,能烧世间万物,可焚阴阳五行。尸王再厉害,终究要以阴煞之气为力,自是惧怕至阳至刚的昧火。
其余尸王见状,虽是毫无情感,却也纷纷躲避昧火。
河六四计上心来,抬头高声喝道:“云歌!下来!”
云歌一拳打飞一只尸王,俯冲而下,来到河六四身边,说道:“打不死杀不尽,何时是个头?”
河六四嗤笑:“那就烧光他们!”
第四百九十五章,妖魔
天罡教认为,鬼煞修身,邪尸炼魂,妖魔邪祟修炼,只为重获自己所缺失的东西。
恶鬼游荡世上,修炼只为躯壳。邪尸苟存阳间,要的便是精魂。
鬼有鬼王,尸有尸王。
恶煞想要晋为魔,便要不断吞噬同类,精进自身,最终吞噬成千上万的恶鬼邪煞,才能成为鬼王。
在这个过程中,邪煞相互吞噬,优胜劣汰,能够到达鬼王境界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而且在成为了鬼王之后,想要成魔,必须吞噬数十只鬼王,才能成魔。
尸王亦是如此。一只尸王修成,不知要多少恶鬼邪煞。如今这宫殿内竟有三十几只尸王,足见大日圣佛教残害了多少生灵!
河六四以昧火术烧死一只尸王,索性便打算施展个更大的法术,一举烧光这些尸王。
然而这座黑宫之中,阴阳五行失衡缺位,整个宫殿内除了阴煞之力,再无任何天地灵力。河六四伏身触地,发现连地脉都只有阴脉。如此一来,河六四既不能调动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之力,也不能就地布阵,召唤法术。
当年孙既直曾说过,这座小岛是一块肃地。所谓肃地,是指极阴极煞之地。百姓认为,肃地气乘生气,为山水环抱之处。生气,是指流走于土中,具有致福人、生旺人的一种能量。但其实这所谓的生气,就是阴煞之气。人死之后魂魄离体,也是气。这股气若能在肃地乘着生气飞上天去,化风散尽,则子孙后代兴旺富足。
然而实际上,肃地极阴极煞,人死之后安葬在肃地之中,其魂魄受阴煞之气所侵,便会化作鬼煞,为祸世间。
这座小岛本就是个肃地,地脉中阴脉居多,大日圣佛教在此设坛作法,更使得小岛犹如人间炼狱。河六四又怎能依托地脉布阵呢?
河六四暗道自己大意,竟是忘了这些。
然而此时河六四与云歌集合一处,尸王更是前赴后继,云歌与河六四那两个分身一时间竟有些吃力。
河六四见状,猛地放出神识,施展引星。倒碗状的结界扩散开来,尸王撞在引星的结界上,顿时皮开肉绽,血肉横飞,齐齐被推飞了出去。
一招震开群敌,河六四拿出三炷赤砂香,拈成粉末合在掌心,而后一口真阳涎喷了满手,法咒威严响起。
“天地玄宗,吾道神通,昧火尊尊,罪鬼燃身!”
法咒即出,一团火焰立刻自河六四掌心绽放开来,席卷整个宫殿。刚刚被引星震退的尸群,身上伤口一边愈合,一边向前重来,却是被冲天昧火瞬间吞噬。燃烧声,惨叫声,呼啸声,荡漾在宫殿之中。
云歌本护在河六四身前,昧火绽放之时,她险些被大火一并吞去。好在河六四的两个分身闪身而至,一个用身体挡住火焰,一个将她推倒在地,而后两个分身也在昧火中缓缓消散。
处在大火之中的河六四,一样苦不堪言。昧火炽热的温度灼烤着他,丹田内的灵力如流水般消耗。方才昧火险些烧到云歌,并非是他有意为之,河六四入圣已久,施法只需一念,故而他施展法术必是毫不留手,威力无边。
河六四的丹田修为,曾受樱离传功,虽不及元神调去天地阴阳五行那般厉害,却也一样威力惊人。河六四本以为,以自身灵力施法,当不如调去天地阴阳五行那般法力广大,却没想到一招施展,自己险些没能控制得住。
于是,才有了方才差点烧到云歌的场景。
云歌从粘稠的血泥中爬起身来,一身污秽,腥臭难闻,气得火冒三丈,扭头便要找河六四算账。然而回过头去,却见河六四满头大汗,一脸痛楚。再看周围火海汹涌,灼热无比,云歌急忙站定运功,轻轻推出双手。
一股清风飘然而起,拂在河六四周身,河六四顿感清爽,再无灼烤之苦。
打起精神,河六四缓收灵力,最后心念一定,昧火术骤然而止。
河六四立时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双手更是被烤的通红,犹如火炉中取出的烙铁一般,浑身冒着白烟。
再看周围,宫殿已是一片焦黑,墙上枯骨犹如碳灰,脚下血泥也全然干涸,裂纹满地。只有柱上幽灯,还闪着阴森的绿光。而那三十几只尸王,一个个扭曲不堪,形状可怖,被烧成一团团焦尸。
云歌走上前来,一边送出清风为河六四减缓灼烧痛苦,一边嘟着嘴嗔怪道:“你要施法,怎将我也要一并烧了去?若我死了,你难道不心疼?”
河六四满脸歉意,陪笑道:“若云歌身死,六哥哥岂能独活?”
云歌闻言,这才满意地一笑,而后看看四周,忧道:“接下来该如何?”
河六四拿出三粒紫阳丹服下,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还要服用紫阳丹恢复灵力,一时间颇为感慨。看了看四周,河六四盯上了对面墙上的血盆大口。
这血盆大口离地约有一丈,悬在半空,无眼无鼻,只一张嘴,汩汩地淌下浓稠血泥。方才昧火焚烧宫殿,这大口之中淌下的血泥也已被烧成一条泥柱,此时新鲜血泥正顺着泥柱流下。
河六四指着血盆大口说道:“云歌,能看见里面有什么吗?”
云歌望去,身子飘然飞上半空,在那血盆大口前朝里观望。半晌之后,云歌捂着鼻子退了回来,说道:“看不太清,或有十几丈深,其中似藏着鬼魔!”
河六四点点头:“看来这便是通往下个宫殿的门了!”
云歌心有余悸:“要爬进去吗?”
这血盆大口,约有一人多高,半丈多宽,两个人并排行走,倒是绰绰有余。
河六四安慰道:“别怕!”
云歌不服气道:“谁怕了!只是,只是太臭了!”
河六四这才明白,云歌后背上的符文,在刚刚跌倒时已经被血泥污去,没了效用。可想要重新再写,云歌身上一片狼藉,哪里还有地方写。
无奈,河六四脱下衣衫,递给云歌:“去换了吧!”
接过衣衫,云歌跑到一旁立柱后面换衣去了。河六四内衬链甲,倒也不是赤着上身,不算失礼。
片刻之后,云歌自立柱后面走了出来,一脸不乐意。她虽是施展密功长成大人模样,但穿着河六四的衣衫却仍显娇小,下摆全拖在地上。
河六四忍着笑意说道:“好看!”
云歌白了他一眼,走了过来。河六四重新为她写上符文,驱散阴煞之气。
二人来到血盆大口之下,对视一眼,轻轻一跳,便跳进了大口之中。踩着粘稠的血水,一步一步走向深处。
河六四始终用元神之力化盾护着自己和云歌,以防藏匿的鬼魔突然袭击。可走了十丈有余,却仍是不见鬼魔身影,而且周围越来越黑,脚下血泥也越来越深,越来越稀。
云歌却是看着前方,面露凝重,轻声说道:“六哥哥,就在前面!”
河六四抬头望去,只有一片漆黑,哪见得什么鬼怪,却也不敢大意。
又走了几丈,河六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伸手不见五指。倒是云歌,开了天眼之后,即便是在这漆黑之中,已然看得透亮。此时正紧皱眉头盯着前方。
犹如盲人的河六四,轻轻晃动手臂,正好碰到云歌,却被云歌一把抓住手掌,紧紧不放。
河六四顿觉有异,轻声问道:“怎么了?”
云歌悄声回道:“是,是一头牛。不对!好像是豹子。也不是!是鹿?这到底是什么呀?”
河六四听得奇怪,急忙说道:“别慌!到底是甚模样?”
云歌吞了吞口水:“牛身豹脸,鹿角蛇尾,兔耳鳄鳞,马蹄熊腿,颈有狮鬃,背长鱼鳍,青面獠牙,通身斑斓!正趴着睡觉呢!”
河六四听着云歌的描述,脑海中浮现出一只极其怪异的猛兽,让人不寒而栗。
“难道是妖魔?”河六四心头一惊。
如此怪异的猛兽,除了妖魔,河六四想不到任何解释。自己还从未与妖魔拼斗过,虽说当年在昆仑山上曾与一只妖魔恶斗,但那时有方既仁在侧,况且也不知这妖魔到底是何品级,河六四也不敢妄动。
千年之前,天罡教诛灭万千妖魔,将剩余的驱赶至昆仑山镇压,那时天罡教便给妖魔定了品级。
因为妖魔也能生育,并非只有修炼这一条路。越厉害的妖魔,所生出来的妖魔也越厉害。但这就好比当初的河六四一样,虽说在山上时修为突飞猛进,却始终因为没有过实战,而经验不足。
妖魔也是如此。囚机道场的妖魔被大阵镇压千年,在幽深地下苦受折磨,却仍旧不曾灭绝,这是因为千年来妖魔一直在繁衍后代。
但这些后代从来没有经历过生死,修为虽高,却不能完全发挥。
然而,虽然世上妖魔全部被天罡教驱赶到了昆仑山,可这千年过去,也还是出现了不少袖之大成的妖魔。它们或是鬼煞修炼而成,或是邪尸修炼而成,甚至是动物,是活人,是树木草石。如此独自修炼成形的妖魔,才是最为棘手的。
当初把河六四吓到腿软的那只妖魔,不过是个初字品级的妖魔罢了,放在今日,河六四一只手便能诛灭。但是如今,能放在尸王之后守卫宫门,这只妖魔绝不简单!
河六四想了想之后,决定先行后退,离远些再惊醒这只妖魔,而后退到方才那处宫殿内来诛灭,也比如今在这狭小通道里好。
于是,河六四轻声说道:“后退!”
然而没想到的是,云歌却是有些无奈地说道:“它睁眼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涤邪术
话音刚落,通道中猛然袭来一阵狂风,河六四与云歌齐齐弯腰努背,抵御强风,却是被硬生生的吹着倒退而去。
河六四虽是看不见任何东西,却也发觉到前方灵气混沌,风起云涌,霎时间便扑面而来。
“喝啊!”河六四一声大喝,元神之力荡然而出,一道神识之盾挡在身前,却是眨眼间便裂出蛛纹。
河六四一怔,神识顿时碎成万千碎片,一只巨大头颅猛然探出,虎啸声振聋发聩,一口咬向二人。
好在河六四在神识之盾碎裂之时,便拉着云歌暴退而去,躲过血盆大口。但漆黑的眼前,一阵轰隆声响,似是洞穴坍塌,又像地动山摇。
河六四一边退飞,一边朝着通道深处连翻出掌。一记记断石怒道轰向前方,却是被凌乱的灵气瞬间吹散。
河六四本就知道断石怒道毫无作用,只不过是想借力后退。眨眼间,二人飞出通道。紧接着,一头巨兽挤破洞口,冲了出来。巨大身躯撞断树根立柱,四蹄紧抠地面,终是顿住身形。
幽绿的灯火下,河六四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妖魔。
正如云歌所说,一副巨大牛身,却长了个豹头。顶着丈宽鹿角,甩着腕粗蛇尾。双耳修长如兔,通身鳄鱼鳞皮。四蹄皆是马蹄,却又长着熊腿。脖子上有鬃毛,后背探出鱼鳍。明明豹头獠牙,竟是一片乌青。百兽拼凑而成,浑身流光溢彩。
立起有丈二,身长三丈余。头颅如战鼓,巨口似青缸。皮肉若铁石,筋骨胜精钢。一吼山摇动,奔掠带狂风。只见它,鼻孔喷着热汽,喉间微微低吼,双目凶光毕露。自它出来,阴煞之气杂乱无章,犹如身处漩涡之中。阵阵阴风四下乱卷,道道寒气骇人心魄!
这是何等魔域,才能生出的怪异妖兽。
二人与妖魔对视片刻,河六四终是被妖魔身上的威压逼得心慌,于是恼羞成怒,单手掐诀,抽出宝剑,一记铁影飞河剑劈向妖魔。
眨眼间,剑气漩涡围住妖魔,却不想那妖魔大口一吞,口中似有万钧吸力,竟是将铁影飞河剑的漩涡剑气尽数吞入口中。
河六四来不及心惊,举剑欺身而上,直刺妖魔碧绿巨眼。
妖魔见状,一声怒吼,大团黑烟自口中喷出,伴着狂风吹向河六四。河六四被狂风所卷,一时间不能再进分毫,顿时被吹飞出去,狠狠地撞在一根立柱上。
狂风息去,那黑烟却仍旧裹着河六四不曾散去。黑烟蔓上立柱,顿时将立柱腐蚀断去,轰然倒塌。
云歌见状大怒,推手送出一阵清风,吹散黑烟,而后娇喝一声,扑向妖魔。
妖魔又是一声吼,黑烟狂风又袭来。
云歌不敢硬拼,只得闪身躲避。回转间,望向立柱,却不见河六四身影。
正当云歌迷茫之际,忽听一声厉喝,河六四自高空落下,一剑劈在妖魔头顶。青炎剑与鹿角相磕,竟是发出铁器声来,冒气阵阵火星。原来,方才被黑烟吞噬的,只是一个分身。
妖魔头上火星四溅,又惊又怒,低吼一声猛然扬起头颅。河六四一时不防,被掀上高空,那妖魔腾空而起,一口便将河六四吞入口中。
轰然落下,妖魔闭口咀嚼,津津有味。
云歌怒极,却又见那妖魔嘴角有缕缕光粉落下,心中这才明了:原来那也是分身!
河六四接连两个分身出手,皆是被妖魔一招击败,真身却不知隐在何处,不见其踪。但这两次出手,河六四多少也摸清了这妖魔的底。
虽说如今在这黑宫中,自己实力大减。可如此轻易便能击败分身,此妖魔,修为绝不在自己之下。
那妖魔不知自己吞了的其实是个分身,兀自吞咽,而后盯向了云歌。
云歌见状,眉头一紧,凶巴巴回望过去。
那妖魔眼球一颤,猛然一声狂吼。正当此时,河六四自黑暗中冲出,双手使着一杆幽蓝长枪,直突妖魔下腹。
见此情形,那妖魔一个鱼跃跳开数丈,随后半伏身躯,似是极其在意下腹。
河六四一枪突空,手腕一转,长枪若游龙旋身,随后河六四劈手一掷,长枪飞向了妖魔。
那妖魔又是一跳,长枪刺入一根立柱,立柱顿时碎成千万块。妖魔狂吼一声,对着河六四连喷三口黑烟。不想河六四震身一退,再次隐入黑暗之中。
妖魔奔将过去,冲入黑暗,却不见河六四身影。狂怒发吼。
河六四此时早已跳上半空,趁那妖魔嘶吼之际,身形骤然落下。河六四抽出青炎剑,势大力沉,劈向妖魔。
寒光一闪,一截鹿角掉在地上。河六四持剑落下,随后身形一闪,踪影全无。
那妖魔仰天狂吼,左脸上活生生一条可怖剑上,皮开肉绽,险些连眼睛都被劈开。
吼声中,大地悚然,宫宇震荡。妖魔周身流光更盛,烟气腾腾升起,五彩斑斓。吼声落下,周身五彩烟气骤然回缩,全数涌入妖魔口中。妖魔鼻喷热浪,猛地朝着脚下一吐,大团五彩烟气犹如河口绝地,冲灌而下。烟气贴着地面蔓延开来,飞快扩散,整个宫殿顿时满地五颜六色。
云歌不知那烟气是何邪术,早早飞上殿顶,俯视脚下。突闻身侧剑刺墙壁声响,扭头看去,只见河六四长剑没入殿顶,吊在半空。
云歌忙问道:“六哥哥,你没事吧?”
河六四摇摇头:“没事!”
云歌又问:“这烟气是何物?虽是绚丽耐看,却如毒障邪气。臭极,臭极!”
河六四一皱眉:“你还能嗅到?”
云歌点点头:“想是极阴极煞,符文也难驱避!”
河六四说道:“此妖魔修为极深!就是放在外面,也能与我一战!这黑宫守卫如此森严,恐怕既直师兄就在此地!”
云歌嗤笑道:“几番交手,只有它遭你戏耍,不见有甚等神通!”
河六四说道:“你勿要小看它!你只见我偷袭得手,却不想我竟不敢与它正面交锋。”
忽然,云歌望着脚下,‘咦?’了一声。
河六四低头望去,只见那满地的彩烟,开始缓缓上升,像是要将整个宫殿灌满一般。而那妖魔也被彩烟吞没,不见踪迹。
河六四大惊,叫道:“不好!妖魔隐匿踪迹,彩烟极阴极煞,你我恐有大难!抱住我!”
云歌闻言,飞到河六四身前,环住他腰身。河六四解脱双手,祭出十枚铜钱,九枚朝着脚下一洒,剩下一枚放在头顶,而后双手飞快掐诀。
“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吾奉天道,役使仙风,阴阳长生,五气腾腾,升天达地,出幽入冥!”
法咒即出,河六四头顶‘崩’一声弹起一枚铜钱。脚下瞬间卷起九道清风,各自呼啸,凌乱四散,吹得那彩烟犹如狂风拂海,惊涛骇浪。而在这股股仙风之中,那五彩烟气也开始缓缓消散,不再上升。
这九道仙风,自然是落入彩烟之中的九枚铜钱所引。而这一法术,正是五行道中的,涤邪术。能招引阴阳齐备,五行俱全的清风,吹散妖气邪气。虽说并不是诛妖伏魔的厉害法术,却是除邪驱煞的良术。
河六四当初看到这一法术的时候,对其不以为然。此术效用与阳阵无异,驱邪避凶罢了,根本就不该位列五行道之中。却没想到,今日能派上大用场。
云歌看着脚下风起云涌,也是一脸惊奇,忍不住问道:“六哥哥,你不是说,此地只有阴煞之气,阴阳五行缺失吗?为何你能引出这仙风来?”
河六四探手抓住剑柄,脱开云歌双手,吊在殿顶。而后望着脚下说道:“凡有血气者,莫不凛阴阳以立性,蕴五行而著形。六哥哥魂魄为阴阳,身有木骨,金筋,土肌,水血,火气,为五行之象!再有丹田灵力为天地精华,岂能招不来仙风?”
云歌闻言,若有所思:“那你如此耗费灵力,竭尽身体,岂不是还未见到今昭,便快要累死?”
河六四听闻,心头猛然一惊。
他方才便有些奇怪。以自己的修为,今昭也不能轻言胜败,自己这一路走来,黑宫中所有阻碍尽被诛灭,今昭却仍旧无动于衷。难道,今昭是故意要让河六四将她的基业毁去?
如今云歌一语惊醒梦中人,今昭并非是有意回避,而是在消耗河六四。
黑宫中极阴极煞,阴阳五行不全,河六四的元神修为,在这里根本发挥不出全部实力。调取天地之间无尽的阴阳五行为己用,才是河六四最强的底牌。然而如今,自己在这黑宫之中,只能消耗丹田中的灵力修为。如此一关一关的闯下去,等到遇见今昭,岂不是成了强弩之末?
“好一个恶毒的妇人!心机真是深重!”河六四骂道,“她竟欺我无阴阳五行以为继!”
云歌说道:“既然你魂魄带阴阳,身体有五行,那就用它们来炼化灵力啊!”
河六四一怔,忽地笑出声来:“好云歌!带你来真是有福!”
云歌得意至极:“那是自然!”而后又好奇问道:“你要怎么做?”
河六四看着云歌那憨样,笑道:“我居然忘了花族功法!”
花族功法,以体内阴阳五行炼化灵力,只要修为够深,灵力便可源源不绝。今昭千算万算,竟是漏了这一环,自己还会花族功法!
河六四忽地觉得痛快至极,朗声大笑着望向脚下。只要自己不会力竭,即便是在这黑宫之中,就还有一战之力!
而此时,脚下的彩烟已然被仙风吹散,那妖魔孤零零站在地上,仰望殿顶。
第四百九十七章,漆黑殿门
河六四抖擞精神,猛地拔出插在殿顶的青炎剑,直勾勾落向那妖魔。妖魔见状,也不再轻视河六四,向后一跃,跳开三丈有余。
道人妖魔相对视,一个心中细细思索,一个低吼不敢上前。
河六四从未诛灭过妖魔,何况是如此厉害的妖魔。若非它方才托大,轻视了自己,自己也不会偷袭得手。对此,河六四心知肚明。这黑宫之中,除阴煞之气外,再无其它,这便是那妖魔胆敢贸然轻敌的原因。
不过,河六四也不会就此畏战。他虽不能调取阴阳五行之力,可入圣修为还摆在那里。只要自己炼化灵力够快,便还是能将此妖魔诛灭的。
而那妖魔,虽是因轻敌冒进,被河六四斩去鹿角,却在方才那涤邪术中,多少知晓了河六四的深浅。只是,它最为忌惮的,并非是河六四,而是飘在河六四头顶,始终没有出过手的云歌。
它能察觉到,云歌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威压,使它心生惧意。
良久,河六四忽地祭起一道黄符,向前一拍,爆起的阳气在阴煞之气中化作一团白烟。
那妖魔顿时伏了伏身,警惕非常。
白烟之中,河六四一跃而起,自上而下落向妖魔,手中青炎剑寒光闪闪,直刺妖魔眉心。
那妖魔一声怒吼,喷出大团黑雾,却见那白烟之中又窜出一个河六四来,手持幽蓝长枪,冲向自己下腹。而半空中那河六四竟也一剑挑散黑雾,径直落下。地上那河六四迅疾无比,眨眼间便冲到近前。
两个河六四上下夹击,那妖魔不知哪个才是真身,只得向后跳跃躲避。
河六四见状,自半空中一声厉喝,一记天王破幻剑荡然而出。那地上分身也是猛甩手,将手中长枪掷了过来。
那妖魔刚刚落地,眼见上下齐攻,凌厉无比。只得巨口一吐,吐出七彩烟雾,将自身包裹。
金色长龙呼啸而至,一头撞在七彩烟雾之上,震得大殿悚然一抖,裹在妖魔周身的烟雾也被轰出一个洞来,正巧露出那妖魔一只大眼。这只大眼,正看到一支幽蓝长枪飞至眼前。
妖魔急忙甩头一挡,用头上半边鹿角格开长枪,却又见一柄利剑杀到近前。只见河六四奋不顾身,竟以肉身强闯七彩烟雾,顺着那大洞钻了进来,手中利剑一通劈砍,逼得那妖魔连连晃头。
然而,这七彩烟雾腐蚀河六四全身,链甲上滋滋作响,青烟直冒。
那妖魔被砍得恼怒,一张口将河六四半个身子吞入口中,满口尖牙遭链甲所阻,叮当作响,啃咬不透。那妖魔怒极,仰起头来,鼓足劲又是一合口,将河六四又吞下几分。
妖魔满腔的酸液裹遍河六四全身,即便它咬不穿链甲,也能将他活活腐蚀殆尽。
正当妖魔得意之际,忽地喉间一痛,青炎剑的剑尖竟是从妖魔颈上刺了出来。妖魔大怒,用力吞咽,终是将河六四硬生生吞入腹中。
散去烟雾,妖魔晃了晃头,努力适应着喉间的疼痛,可青炎剑却仍旧插在哪里,无法动弹。妖魔蠕动喉咙,想要将青炎剑吐出来,可青炎剑从里到外刺出,足见刺的有多深,一时竟吐不出来。
妖魔忍不住扭过头去,抬起后蹄,在脖子上轻轻踢蹭,想要将剑尖塞进去,好让自己吐出来。
就在此时,妖魔忽地下腹一痛,甩过头一看,只见一支幽蓝长枪深深地刺入妖魔柔软的下腹。再一望,持枪之人不是河六四又是谁?
妖魔本以为自己吞下的便是河六四的真身,没想到事与愿违,竟是又遭了此人暗算。
剧痛之下,那妖魔一声嘶吼,挣扎着咬向河六四,口中缤纷烟雾一阵乱喷。
河六四也是一声大吼,双手攥紧枪杆,大力一推,竟是推得妖魔那巨大身躯连连横移。
那妖魔吃痛,四蹄紧扣地面,猛地一跃,带着长枪与河六四跳上半空。而后骤然落下,荡起一片烟尘。但河六四却仍旧没有松手!
妖魔又惊又怒,忍着剧痛瞅准时机,猛地一张口,将烟气喷在了河六四身上。烟雾中河六四狂吼一声,双手攥着枪身狠狠一拧,再次大力前推。妖魔疼得惨叫连连,河六四满脸怒气,却也被烟气腐蚀的皮肉脱落,惨不忍睹。
一人一兽皆在吼叫。终于,河六四停下脚步,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那妖魔见河六四被烟气所蚀,再无力气,也是力竭,四蹄发软。
然而,河六四跪在原地,通身皮肉模糊,渐渐发黑,却忽地身形一散,化作一团光粉消失不见。
那妖魔见状,吓得惊慌失措。这竟然也是个分身!
四下张望,却未见再有人突然偷袭。正当妖魔惊疑之际,猛然发现自己周围竟洒了一圈粉末!
妖魔一声嘶吼,奋力站直身躯,作势便要跃起。却发现河六四从一旁立柱后来走了出来,双手各捏一道黄符,狠狠一拍。
顿时,妖魔置身一片火海。那一圈粉末正是赤砂香所制,河六四费尽心机,几个分身接连上前迎战,就是为了把这妖魔引到道术之中。
妖魔被大火灼烤,痛苦难当,嘶吼着便要跳起。河六四急忙施展花族灵盾,用倒碗状的灵盾将妖魔扣在其中,而后又是一口真阳涎喷入火中。霎时间,阳火化为昧火,熊熊燃烧。
河六四冷眼看着灵盾中的昧火,以及不断挣扎的妖魔,片刻之后,忽地一掐剑诀,火海中立刻飞出一道寒光。竟是青炎剑自妖魔喉间坡体而出,被河六四召了回来。
妖魔本还在挣扎,被青炎剑刺破头颅而去,终是再无气力,轰然倒地,被昧火焚烧殆尽。
方才河六四那分身拼死钻入七彩烟雾,使妖魔将他吞入口中,就是为了将青炎剑送进去。
那妖魔通身鳄鳞,好似精钢,犹如生铁,刀枪不惧。河六四便想到了这个办法,在剑身上弄了个招引之术,等待时机坡体而出。
而为诛灭这妖魔,河六四真可谓拼尽全力。接连喷出真阳涎,使昧火术,几个分身更是分去了他一半修为。
等到昧火熄灭,妖魔以化作黑炭,河六四也一屁股跌坐在地,喘着粗气。
休息了片刻,河六四抬起头来,见云歌还飘在半空,望着通往下一座大殿的通道入神。
河六四唤了她一声,云歌回过神来,缓缓落下。
“替我护法!”河六四盘坐在地,如今他必须炼化灵力了,不然就累垮了。
云歌却说:“快些吧!里面还有一个呢!”
河六四一愣:“什么?!”
云歌撇了撇嘴:“里面还有一只怪物,比刚刚那只更厉害!”
河六四呆呆地炸了眨眼,望向通道深处,却又看不到什么,只好问道:“有多厉害?”
云歌挠了挠头:“嗯..... 更大!”
河六四干咽了一下口水,拿出所有的紫阳丹,一口吞下,闭目入定。
良久,河六四睁开双眼,两道精光自眼中射出,轻轻启口,呼出一团真气。
云歌惊奇:“哇!给我吃一颗,给我吃一颗!”
“去去去!”河六四一把推开她,而后有些奇怪,“你为何看起来全无惧意?”
云歌一愣,不解道:“为何要惧?”
河六四满脸愁容,憋了半天才说道:“你知道我诛灭方才那只,花了多大力气吗?而今还有一只更为厉害的,你即便不惧,也该严肃一些吧?”
云歌嗤之以鼻:“那是你!换作是我,三拳两脚而已!”
“啊?”河六四被云歌搞得毫无严肃心情,只剩一脸狐疑:“那里面那只你也能斗得过?”
云歌得意地一摆手:“走着!”
说罢,昂首挺胸走向通道。
河六四跟上去,心中仍是犹疑不定,说道:“云歌,初到此殿之时,你便被这黑宫的阴森所撼,心头发慌,为何如今恢复如常了?”
云歌边走边回道:“刚来时,我确是吓得心发凉,手出汗!可你将我推入血泥当中,恶心至极,我便再不心慌了。而后我观看四周,发现竟是能洞达百丈,透视千尺。这黑宫里的恶心东西,我全看了一遍,已是习以为常了!”
河六四闻言,无奈一笑,与云歌一道跃入那黑洞之中。
小心惊醒,二人行至方才妖魔现身之处,这才看清此处乃是一道石门。门上当中是一团刻画,扭曲可怖,似是恶鬼。四周尽是如雾如云般的纹路,细细看去,好似会动一般。
河六四伸手推了推,石门动也未动,只觉得这道门刺骨的冰凉,也不知门背后是何等的妖魔邪祟在坐镇。
云歌见状,走上前挥拳便打,‘轰’一声,石门洞开,刺骨寒风顿时席卷而来。
河六四散出神识化盾,护住二人,良久之后,寒风终是吹尽。河六四皱眉深望,只觉得门里边一团混沌,五行颠倒,不用想也知凶险万分。
迈步向前,走过一段小径,周围忽然阔达开来。河六四掌心一震,一杆幽蓝长枪瞬间入手,温和的光线照亮四周。
然而蓝光幽暗,也只能照亮周身一丈有余。河六四拉着云歌小心翼翼向前探寻,走了半炷香的功法,周围仍是方才模样,可见此处之大。
云歌见他小心翼翼,说道:“不必如此呀四哥哥,还要穿过一道门呢!”
河六四一阵尴尬,云歌已开慧眼,看的自是比他清楚,也知道周围有没有危险。
于是,河六四定定神,朝云歌一努嘴:“带路!”
云歌也无二话,拉着河六四向前跑去。眨眼间,眼前便出现一道殿门。
这道殿门,终是有了些宫殿气魄,高大无比,甚是威严,却仍是通体漆黑。
河六四仰望殿门,凝重道:“此门或许便是最后一道门了,你我需小心谨慎!”
话音刚落,云歌粉嫩的拳头已然重重地轰在了殿门之上。
“云歌!”河六四气急。
霎时间,天摇地晃,殿门崩塌。一股强大的混沌之气,犹如海啸般冲出殿门。